第151章 天通苑
“顾问。”
一进这个消防通道尽头的房间，赵利民就向周先打了声招呼。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刑警队的队长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赵队，小嘴。”
周先点头回应了下，这才指着一边呼呼大睡的某个身影开口了，“你们来得正好，这就是商群。”
“这就是商群？”
小嘴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家人老爷子忧心忡忡快要担心死了，这小子在这里鼾声如雷睡得这么香？
“嗯，他心思挺简单的……小嘴，你下午辛苦下，把他送回家里去吧？”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对于这一对父子，周先也不好说什么。
虽然他说得客气，但小嘴哪会拒绝？他现在就是周顾问最忠实的脑残粉，周线叫他做什么都不会拒绝。
“好的，顾问！”
敬了个礼，他朝身边的某位兄弟使了个眼色，两人合作把一脸迷糊的商群喊了出去。
全程，他都没有看自家老大一眼。
赵利民满脸黑线。
他有些尴尬地指了指一边瘫倒在地的那一坨，轻轻开口了，“顾问，这就是那个和谢猛接触过的嫌疑人？”
“嗯。”
周先点点头，很有深意地看着店老板一眼，“此人是这家店子的老板，从事赌博活动，这屋子里的器具基本上都是他的赌具……对了，你可以搜搜他的身，或许有惊喜也说不定。”
旁白兄的定位从来不会出错，眼前的店老板身上一定有能指证他的证物。
“哦？”
听闻嫌疑人身上有货，赵利民一下子来了兴趣，“把他给我抓稳了。”
他要亲自搜查。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是侮辱人知道不知道，我要去投诉你们。”
店老板终于开口了，声嘶力竭。
“警号072556，欢迎投诉。”
见店老板如此衣服焦急的模样，赵利民哪里还不知道他心里有鬼，当下就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店老板拼命地扭动着屁股，眼里的焦急之色越发浓郁。
赵利民一看，乐了，一只大手直接朝他裤兜里的口袋摸去。
“嘿嘿，嘿嘿。”
很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的手里多出了一个方寸大小的金属盒子。
“什么东西，这么金贵？”
有个队员饶有兴趣地开口了，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金属小盒，众人的眼里都是好奇。
“不知道。”
随口应付了一句，赵利民四处张望了一下，从附近的某个抽纸盒里抽出了一张白色的纸巾，这才小心翼翼地加大了力气开始扭动小盒子。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后，一座金色的九头鸟硬币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九头鸟？”
惊呼一声，苏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是汉武市那批被抢的纪念币。”
几乎在瞬间，柳梢就说出了这枚硬币的来历。
两年前，汉武市最有名的购物中心的黄金柜台，正在售发当年最新款的金融纪念币，结果“突突突”几声闷响后，一群持枪歹徒光临了这里。
天上九头鸟，地上北湖佬。
作为北湖省省会的汉武市，这里的居民格外偏爱代表北湖精神的九头鸟，当年银行发行这批纪念币，就是看准了汉武市的金融市场，结果就闹出了这么件案子。
两年前的这场大劫案，发生在众目睽睽的大白天，商场的值班保安当初被击毙一人，不小心挡住了歹徒退路的市民遇害四人，十分钟后警察赶到时，汉武市的这座最大商超已经不见一个歹徒的身影。
据警方调查，那批新发行的纪念币当时拉出来是准备试水的，结果全部给劫匪抢走了。
所以说，九头鸟硬币出现在老板的裤兜里，某个意义上就是铁证一块。
人赃俱获。
“行啊，兄弟！”
把金属盒子交给队友，赵利民竖起一根大拇指，“说呗，谢猛在哪里？”
“呜呜，呜呜呜。”
店老板这会儿已经没有了狡辩的力气，哭哭啼啼差点没有抽过去。
“你有种继续牙尖嘴利啊？”
有些厌恶地瞪了他一眼，赵利民朝大手一挥，大声开口道，“带走……我们回去审！”
“好的，老大。”
两个凶神恶煞的队员狞笑着迎了过来，一人架起店老板的一只胳膊就往外面走。
店老板又鬼哭狼嚎起来。
“晦气！”
甩了甩自己的大手，好像上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赵利民这才来到周先身边，抱抱拳开口了，“顾问，我下午再把这里扫荡一遍？”
“弄吧。”
藏污纳垢之地，拆了也就拆了。
抬手看了看时间，周先叹了口气，“赵队，嫌疑人就拜托你了，待会儿我们还要去天通苑碰碰运气。”
碰运气？
赵利民有些不可置否，随便逛逛就能找到咱们寻了许久的失踪者，顺便抓了一个和案子有关的重要嫌疑人，顾问你把这手好本领就运气？
太谦虚了。
不过，心底瞠目结舌一会儿就算了，赵利民不会傻乎乎地说出口，当下他就轻轻点头道，“顾问，要不要我再派个兄弟陪陪你们？”
他可不会忘记小嘴刚刚被周先派去护送人了。
“不用，下午我们只是去逛逛……真有需要，我不会和你客气的。”
“那好吧。”
伸出手，赵利民有些遗憾，，“那我们就在分局等你们了？”
周先也笑了起来，“静候佳音。”
两拨人互相告别了，很是客气。
……
一个小时后，周先已经坐在了天通苑小区门口的冷饮店里。
“见鬼，帝都的天气怎么这么热！”
小手当做扇子甩了甩，柳梢放开了空荡荡的可乐瓶，“周先，我们就这么干坐着？”
“不急。”
头也不抬，周先的目光死死盯在了自己的手机上，双手飞舞，差点打出了幻影。
“鬼妹，查出来没有？”
“专员，没有结果，全天通苑就没有一个姓甘的租户登记了。”
“甘”是个小姓，但三十多万人里找不出一个姓甘的，实在也太夸张了。
没错，周先刚刚就是在让鬼妹查询通天苑的租户登记信息，可惜最终没能如愿。
“周先，会不会是甘小荷借用别人的名字和房东签的合同？”
身后，柳梢探出了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离开了自己的位置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或者，她找的是二房东？”
一边，苏珊也给出了自己的猜想。
“都有可能。”
周先有些颓然，大海捞针太难，他想给自己降低点难度却失败了，实在有些不甘心。
“这样。”
噼里啪啦打起字，周先的眉头紧蹙，“鬼妹，你再找找甘小荷的社交记录，我看能不能找出点蛛丝马迹。”
周先准备动用自己的核武器了，那就是他最擅长的情感语言。
上次在叶城，他就是用这招找出过荣小枝的身份，
“好！”
那边，鬼妹很快回应过来。
第152章 不寒而栗
一招鲜，吃遍天。
周先一点也不排斥用自己的专业技能来破案。
另一边。
鬼妹也没有让周先失望，仅仅十分钟后，一批文件被她打包送到了周先的手机里。
“专员，这是甘小荷这半年来的朋友圈消息，你先看看……我再找找别的。”
朋友圈？
周先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在东躲西藏期间，这个可怜的女人还发朋友圈？
她疯了吗？
“柳梢，珊姐，你们说关闭定位，屏蔽谢猛，后者还能顺藤摸瓜发现甘小荷的踪迹吗？”
两女齐齐一愣。
想了想，苏珊率先开口道，“除非谢猛能从别的渠道，看到她妻子的朋友圈内容。”
小号窥探，或者两人共同的好友转发，谢猛如果想看，还是有办法的。
只不过，越狱逃亡期间，谢猛敢不敢上网是个问题。
柳梢也在一边点点头，“如果谢猛真的和周先说得一样义薄云天，有人给他传递消息也就很正常的……其实，我更关心的是，甘小荷会不会在朋友圈里暴露自己的居住信息？”
比如说，某张包含街景的自拍，或者某段含有特色背景的摄影。
于是，在两女期待的眼神里，周先打开了手机里的文件。
果然和鬼妹说的一样，都是甘小荷最近几个月发布的朋友圈。
没有自拍。
没有街景。
甚至连一栋国内的建筑图片都没有。
映入三人眼帘的，都是一些大学校门的正面照片，要不就是一些招生简章的截图。
全英文的那种。
“看标志，应该是美丽国的大学。”
眯着眼，苏珊细细观察了那几张照片一会儿，悠悠开口道，“而且是常青藤学院里的那几所最顶尖大学的照片。”
虽然不想承认，但众人还是很清楚，论国际影响力，这几所学校比帝都大学高得太多。
“甘小荷发这些做什么？”
柳梢皱着眉头，在她的记忆里，甘小荷是个中学英语老师，虽然职业和教育有关，但距离美丽国的常青藤差了十万八千里。
“是不是，甘禹要留学？”
想了一会儿，苏珊给出了一个自己都不太确定的答案，毕竟他才上研一，研二都没开始，此时考虑读博时的去向，是不是早了点？
“不可能吧？”
柳梢有些不相信，甘禹妈妈会没有他导师的联系方式。
当着人家的面发这些信息，是不是太不会做人了一点？
“甘小荷，是不是搬进来半年了？”
仿佛没有听到她们的话，周先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
“是的。”
苏珊点点头，案宗里记载得很清楚，前几个月甘小荷一家疯狂搬家，但自从住进天通苑后，就再也没有她搬家的消息。
难道说，人多真的能给她安全感？
“天通苑人流密集，居住进来的人员社会情况很复杂，所以管理可以预见的有多混乱。”
注视着不远处小区那硕大的门门牌，周先的眼神有些复杂，“各位，甘小荷冷静下来的时间节点，太不正常了。”
一个被魔鬼丈夫吓傻了的妻子，得知丈夫越狱之后，疯狂搬家可以理解。
远离危险可以给她莫大的安全感。
但，
前三个月搬了三次家，搬到儿子学校所在地之后，你又半年没有动静，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以为大隐隐于市，能够给你带来绝对的安全？
未必吧。
有时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混乱就代表着有危险。
正确的打开方式，应该是搬家了一次后，住了几天，你又觉得这里不安全，然后是第二次搬家。
半个月后，第三次。
一到两个月后，第四次。
冷却期递增，但递增的速度有限。
怎么可能才搬了三次家后半年就没有动静了。
两女都是心思聪慧之人，周先稍稍一提醒，她们的脑子里就是一阵清明：是啊，这一次甘小荷的冷却期确实长了点。
“虽然是在帝都，但天通苑真的很乱……谢猛这样的悍匪，想在这里趁乱做点事，不会太难。”
“如果他敢来帝都的话。”
晃了晃脑袋，柳梢有些不屑地开口了，“怎么不敢？珊姐，你别忘了橘楼那个神秘的袭击者，周先已经确定是谢猛了。”
“毕竟只有和自己的父亲配合，甘禹才敢设下这么大的局。”
能出现在帝都大学，为什么不敢出现在天通苑？比起安保，前者不知道比后者高了多少倍。
柳梢觉得，绝对不能以一般的想法来刻画谢猛，作为重案组的组长，她已经见过了太多这样的亡命之徒了。
甚至，
她毫不怀疑，光论凶残程度，谢猛在这些亡命之徒里能排得上前三。
人命，在他眼里真的就和猫啊狗啊的小命差不多。
“啪啪，啪啪！”
看着两女在眼前斗嘴，你来我往，周先觉得有意思极了，他拍了拍巴掌，“柳梢，我懂你的意思，谢猛甘禹父子的感情很好……那么我再问一个问题。”
“你觉得，谢猛和甘小荷的关系怎么样？”
夫妻两人的关系，怎么样？
这个问题有点意思。
“甘小荷几次三番的搬家，明显对谢猛怕到了极点。”
闭着眸子思考了一会儿，苏珊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了，“两人的关系，应该不好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她的表情很肯定。
柳梢也在一边插了一句，“我记得在案卷里，谢猛作案之前，曾经让自己的情妇在那个商场里租了个柜台，观察了黄金柜面好几个月？”
有情妇，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毕竟夫妻和睦的话，男方也不会出来找小三。
很显然，柳梢是赞同苏珊的观点的，她甚至找出了对应的证据支持她。
“说得不错。”
点点头，周先笑眯眯的，他恨不得再次拍起巴掌表扬表扬这两姐妹。
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人，他突然开口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上面所说的一切，能解释甘小雨身上的矛盾之处吗？”
是的，甘小荷身上有很明显的矛盾之处。
她小心翼翼躲避着谢猛，居住的地方甚至连鬼妹这样重案组技术员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可以说她隐藏得很好。
但她又不断地发朋友圈，丝毫不顾忌这种行为随时都有可能把自己暴露在别人的视野里。
此其一。
其二，也就是刚才说的冷却期。
“对啊，这些矛盾的位置根本就无法解释……除非她在长期躲躲藏藏的高压之下，已经精神分裂了。”
柳梢有些糊涂了，说出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但周先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精神分裂？
不，怕是比这更严重。
前后表现差别如此悬殊，所以前后这是同一个人吗？
毕竟，已经有半年没有人见过甘小荷了。
除了她儿子。
或者还有她老公？
仔细想一想，周先自己都有些不寒而栗。
第153章 狡兔三窟
打断骨肉连着皮。
对于华国人来说，血肉亲情绝对是最亲密的羁绊，没有之一。
但对于夫妻而言呢？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婚姻本来就是两个独立个体的结合，如果两个人结婚是源于爱情，那么夫妻二人的婚后生活可能会幸福。
但若是源于色，始于财，那么当妻子年老色衰，当丈夫家财散尽，婚姻的另一方很有可能会寻找另一个或漂亮或富有的对象。
毫不拖泥带水。
周先很肯定，对于谢猛这样的江湖混子来讲，义气才是第一位，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才是常态。
衣服旧了，坏掉扔了就是，大不了再买一件。
所以，很难说他对甘小荷有太深的感情。
特别是她的弟弟“背叛”他之后。
“谢猛和甘小荷的感情早已破裂，这是肯定的……但两人的感情具体恶劣在什么程度，现在还不好说。”
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时间节点。
那就是黄金劫案的爆发。
对于谢猛到外面找情人的事，甘小雨在面对警察的调研时，曾经这样说过，她知道，但管不了，孩子大了，她也不想离婚，就这么过吧。
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所以见了也当没看见，眼不烦心不静。
“注意，得过且过是当时她最新的表态。”
举起一根手指在两人眼前晃了晃，周先的神色很严肃，“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孩子是这两人联系的纽带……为了孩子，这个妈妈可以做出很多牺牲？”
两女齐齐点头。
她们都是女人，虽然两人都还没有结婚，但心地善良的她们能够理解甘小荷的这种想法。
“那么问题就来了。”
重重点头，周先的声音高亢了不少，“所以为了甘禹……哦，对不起，当时他还叫谢禹，为了自己的孩子，她有没有可能对警方撒谎了？”
对警方撒谎？
柳梢的耳朵很明显，她瞬间就抓住了周先话语里最有意思的地方，“周先，你是说，她两年前做了伪证？”
“对。”
再次点头，周先苦笑了起来，“不仅如此……我甚至怀疑当年的举报也是假的。”
“一切，都是这一家子串通在一起制定的计划，而且主谋是谢禹。”
不远处，苏珊的眉头皱了起来，“不可能吧？”
“以当时案子的情况，谢猛和他小舅子，只要被抓就是一个死字……不管他们有没有自首情节。”
两年前，汉武市的惨案发生后，官方震怒，直接派了专案组进驻北湖省，当天就下发了全国通缉令，四处缉捕谢猛和他的同伙们。
苏珊还记得当年的新闻报道，在通缉令下发了三个多月后，汉武市市民欢度春节，可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大街上除了巡逻的警察，竟然没有一个趁着夜色出来逛街的市民。
汉武市的市民，被谢猛这伙人吓破胆子了。
“是啊，影响太恶劣了。”
周先叹了口气。
曾经，有一个著名的刑侦专家出行了一本书，名字叫《华国十大悍匪》，谢猛持枪抢劫团伙，在里面赫赫有名。
“当时，被全国的媒体注目之后，谢猛几人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周先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个女伴，“你们说，当时小舅子为什么会举报姐夫？”
东躲西藏，两人的日子绝对不会很安逸，但即使这样，全国上上下下忙活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为什么？
谢猛的狐朋狗友很多，会不会有人在偷偷地掩藏他们，甚至给他们送吃送喝的？
不会。
由上而下的高压之下，基层的警员都快疯了，他们肯定会调查出谢猛的所有社会关系，并对其中的嫌疑较大的目标采取监视措施。
这些人没有机会给他们送吃送喝。
另一方面，狐朋狗友之所以叫狐朋狗友，就是因为这些人不靠谱，喝酒吃肉还行，可以和你称兄道弟，但是遭了难，特别是被警方全国通缉的情况下，他们恨不得和你一刀两断划清界限，哪里还会和你有关联？
所以，
在两人不敢出头现身的情况下，谁会给两人送补给？
“不会是甘禹吧？”
瞪大了自己的双眼，柳梢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了。
作为犯罪嫌疑人的家属，谢禹和甘小荷肯定是警方重点的关注对象，但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思维现象周先不得不提，那就是“灯下黑”。
油灯燃烧时，盛着灯油的灯盏会挡住光线，所以灯盏的下面，会黑乎乎一片。
尽管这块地方离油灯是那么近。
正所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谁能想到谢禹这会儿还在和他父亲有联系呢？
或者说。
谁又能想到，越狱的这一年来，谢猛就藏在华国的警察最多的城市里呢？
“柳梢，我敢肯定，谢猛这会儿就在通天苑里……当年谢禹还在读本科的时候，就为他爹找了个这么一处安身之地。”
警方对谢禹是重点监视，可不要忘了，他当时可是大四的学生啊。
他要实习，他要准备毕业答辩，他这一年没有专业课。
他有太多的时间和太多的理由需要在校内校外跑动。
几个监视他的警员，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紧紧贴身看着他。
其实，以谢禹的聪慧，甩掉几个监视他的警察也不是难事，可他好几个月并没有付诸行动，这才让几个负责监视的警员放松了警惕。
或许，人们会下意识地不去怀疑一个华国顶尖学府的天之骄子吧。
然后，找一个房东不在帝都或者不在国内的房子，谢禹出面租下来，一切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当然，这种情况是偷偷摸摸地进行，需要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只是。
随着时间的推进，见到警方的通缉力度没有半点减低之后，谢禹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自己的这个计划是如此孱弱，随时都有可能会有暴露的危险。
比如说，帝都随处可见的朝阳群众。
再比如，那个小小房间里的两个人的生活痕迹，水电煤暖的费用。
抑或，自己总往通天苑跑，监视自己的警员总有一天会怀疑。
时间越长，他暴露的几率无疑会越大。
于是。
一个计划就产生了。
母亲搬家到了通天苑，他有了去这里的理由。
前面两个危险无法排除，他干脆说服了自己的舅舅举报了自己的父亲，一劳永逸。
只是，周先有些想不通，谢禹是怎么说服他的亲人们的？
反正一年之后，谢猛成功越狱了。
“周先，谢猛就在这里，你确定？”
手指着“通天苑”的招牌，柳梢一脸地不可思议。
周先点点头。
如果谢猛一定要在帝都有藏身之地，那么这个位置一定就是通天苑。
但狡兔三窟。
这个地方不会是后来甘小荷租住的房子。
想到这里，周先朝两人点点头，神情坚定地开口了，“柳梢，谢禹至少已经在这里租住了两个房子。”
“那我们要怎么找到他？”
苏珊急急忙忙开口了，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矜持。
第154章 大逆不道
茫茫人海里寻找一个有意隐藏起来的人，难度到底有多大？
周先没有试过。
但想起谢猛此人已经躲了近一年没有发现，他就知道那些一线兄弟们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他可以把旁白兄当雷达使用，但到底要怎么说服别人相信自己呢？
“从小舅子那边下功夫，可以吗？”
正犹豫间，柳梢开口了。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的小伙伴，信誓旦旦地开口，“那小子和谢猛一起作案，一起逃亡，甚至最后一起入了狱……他对自己的姐夫应该很了解吧？”
最关键的是，谢猛越狱后，并没有带着他一起，是不是可以在这一点上做文章？
“这小子被甘禹骗了，当了替死鬼，我们现在找他没有意义。”
摇了摇头，周先否定了柳梢的计划，“谢猛有意隐藏，甘禹此刻又在昏迷之中……目前来看，只有从甘小荷那里下手了。”
“甘小荷？”
“对。”
周先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苏珊，“姐，你觉得这个女人还活着吗？”
心中最胆战心惊的问题，周先终于对着两位姑娘说出口了。
她们果然没有让周先失望，俱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柳梢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直接开口道，“周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摊摊手，周先淡淡开口。
还是那句话，在天通苑安定下来后，甘小荷有许多行为和她的心理活动相悖，周先有理由怀疑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谢猛不是个痴情的男人，而甘禹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表面上看，他们谁是凶手目前还不好说。
但周先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小弟，我有些明白了。”
苏珊的眼睛亮晶晶的，面无表情的脸蛋上少见的有了神采，“昨晚的案子之所以发生，是甘禹需要某些事情把警方的视线拉扯过去，对吧？”
换句话说，苏珊认为，天通苑有什么东西要暴露了，谢禹不得不处理掉。
具体是什么东西，考虑到现在是夏天，她觉得极有可能是甘小荷的尸体。
是的，苏珊赞同了周先的观点。
“不，不是尸体。”
哪知道周先再次摇了摇头，“甘小荷死了怕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注意看那些留学信息，最开始的一篇几乎就是从半年前开始的……”
周先这句话，暗示的含义很明显。
几乎是在眨眼间，柳梢的品味过来了，美丽的姑娘瞪圆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语，她嘟了嘟嘴，有些不爽地开口了，“周先，我们现在还在喝冷饮。”
“我知道，今天三十八度……不过，柳梢，你忘了杜鹃喊他师兄吗？”
杜鹃是因为什么证据被批捕的？
一套特殊的防腐手法。
周先可以肯定，这种方法甘禹也会，师出同门，他或许没有杜鹃那么精通，但一定比普通人擅长不少。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大热天的藏尸六个月而不被发现。
“我记得，在宁悦案子里就存在防腐的痕迹吧？”
柳梢有些不解，如果八年前杜鹃就会这种特殊的防腐手法，那么就意味着……
“重点是甘禹好吗，美女？”
周先白了她一眼，对面的姑娘试图把案子拉向另一个深渊，周先不得不制止她。
“那好吧。”
被周先制止了，柳梢的脸上并没有半点颓然的表情，她竖起了自己的右手晃了晃，“我们手上有这种特殊手法的配方，福尔马林，N缩和O缩甲醛，苯异咗啉，均三氢……特别是后两种材料，怕是一般的实验室都难得找到。”
每说一种材料，她就放下一根手指，当只剩下最后一个小拇指的时候，她满脸期待地看着周先的眸子，“周先，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追踪这些材料来顺藤摸瓜？”
周先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他第一次发现，这姑娘把槲寄生案的案宗记得那么清晰。
那些可怕的化学用品的名字，她到底是怎么记下来的啊？
“方向是对的，但是迟了点。”
笑眯眯地开口，周先仔细解释了一下，“甘小荷死亡后，甘禹肯定第一时间就着手准备这些材料了……半年时间，已经足够他把所有的痕迹处理干净。”
“而且，你被珊姐误导了，我可没说甘禹这么做是为了偷运尸体出去。”
柳梢有些傻眼了，“那到底有没有尸体？”
“有！”
“防腐药剂的材料我们无法追踪，但尸体还是存在的，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嘛……柳梢，提示你一下，襄县梁中平梁局长那里有两条警犬，对腐肉的味道特别敏感。”
“原来如此！”
愣了一下，柳梢猛地回过神来，“我怎么把它俩忘了？我这就和梁局打电话。”
摸出手机，柳梢风风火火地就到一边拨号去了，在襄县当了大半个月的指挥官，她已经和梁局长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
终于想出个办法了，周先在心底叹了口气。
“小弟，你说甘禹的目的不是处理尸体，那他的计划是什么？”
见柳梢走远了，苏珊莫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开口询问了一句。
“洗清自己的嫌疑吧？”
周先自己都有些不确定，“反正在我看来，这小子弑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他和他老爸都是挺绝情的人。”
“现在才准备洗清自己的嫌疑，不是太晚了吗？”
苏珊有些不理解，一个人昏迷在病床上，生死不知，木头人一样，怎么就能洗清的嫌疑呢？
“这样更能衬托谢猛的凶残，不是吗？”
笑了笑，周先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珊姐，想想吧，假如我们没有插手……经过艰苦地调查后，昨晚案子的嫌疑人最终锁定为谢猛一个人的时候，江局长他们会怎么想？”
华国的最高学府发生刑事案，江局长他们的压力一定很大，而偏偏甘禹为了这个案子，替他们设下了不少商群这样绊脚石，势必会耗费警方不少的精力和时间。
所以千辛万苦排除掉所有错误选项，最后案子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嫌疑人，江局长他们还能怎么想？
下意识的喜出望外，并咬死这个线索不松手。
然后，
天通苑不知不觉就进入了警方的视线，甘小荷这个死者自然而然地曝光了。
考虑到先前那套“越狱是为了复仇”的说辞，警方甚至不会多想，直接把所有的罪孽归咎于谢猛身上。
犯罪动机有了，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天之骄子，不是吗？
看，多么完美的计划。
不得不说，谢猛虽然是个恶人，但这一次他为甘禹牺牲很大，毕竟在他看来，虱子多了不痒，他杀了那么多人，再背一项罪名也无所谓。
只是。
甘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几乎是他和妈妈刚刚在天通苑安定下来，他就直接动手了，一点也不带犹豫的。
大逆不道。
第155章 人在江湖
把寻找甘小荷的任务交给柳梢，是周先经过深思熟虑的，见她兴致勃勃地开始联系江局长了，周先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弟，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苏珊有些理解周先，一个养眼的大美女跟在自己身后，心里一定是挺喜欢的，但作为被委以重任的重案组长，只当一个花瓶是不是太浪费了？
想来柳梢也焦急自己没有任务做。
好在自家小弟信息，特意给柳梢安排了事情，居中联络襄县的同事借来两只警犬，谁又能说这件事情不重要呢。
接下来做什么？
周先耸耸肩，“兴尽而返呗。”
苏珊莞尔一笑，还知道用典故，看来自家小弟的心情还不错。
片刻后，
柳梢打完了电话，周先主动叫来服务员结了账，带着两人离开了。
“周先，我们就这么走了？”
看着通天苑硕大的招牌，柳梢有些依依不舍。
“你还想进去找人啊？”
双手抱着自己的后脑勺，周先没有好气地开口了。
警犬马上就要就位了，不用担心旁白兄曝光，周先的兴致很好。
柳梢嘟了嘟嘴。
就算知道了谢猛藏在通天原理，她又能怎么样呢？周先不指定一个具体的位置，她还不会傻乎乎的冲上去大海捞针呢。
“那行。”
晃了晃脑袋，柳梢依旧有些小小的兴奋，“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去学校的……调查调查化学系，材料系之类的院系。”
要展开下一步的行动，必须等襄县的支援到位，或者鬼妹继续发力弄出更多的资料，要不然周先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干脆寻找一下防腐材料的来源，这些东西虽然不能证明甘禹杀人了，当也能佐证他有这样的动机。
“这样啊？”
黑色的眼珠转了转，柳梢点点头，“也好。”
对于大老远跑到天通苑社区，就是到门口的冷饮店坐一会儿，她一点怨言都没有，她不懂什么“乘兴而来，兴尽而返”的典故，她只知道就刚才那么一小会儿，在周先的推理下案情又明朗了不少，这就够了。
有进步，哪怕是一点点，她就十分满意了。
柳大组长就是这么一个纯粹的人。
苏珊当司机，车子开得很稳。
一路上，周先也没有闲着，柳梢注意到，刑警队的顾问先生把玩着自己的手机，时不时在屏幕上敲击着什么。
她连忙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果然，江局长组建的联络群里，此刻非常热闹。
“顾问，我们已经捣毁了名单上的大半电玩店，请知悉@周先！”
“收到……赵队，以后别这么客气，太疏远了。”
“OK（动态图）。”
“老赵，天通苑有问题，最近不要派兄弟过去，以免打草惊蛇。”
“顾问，不是谢猛藏在那里吧？”
“小嘴”已被管理员江明禁言。
“周先，你接续。”
“呃，好的……老赵，我们现在正在回学校的路上，你那边关于甘禹的社会关系，调查得怎么样了？”
被喊作“老赵”的刑警队长没有半点不开心，反而涨红着脸打起了字，“有些美目……顾问，具体是需要哪些信息？”
很快，那边的消息又传过来。
“材料和化学系？”
赵利民低声重复了一句，有些不解。
他圈了某位兄弟的名字。
很快，一个名叫“技术科梁坤”的头像闪烁了几下。
“顾问，我们手里没有甘禹和这两个系有联系的迹象。”
“@技术科梁坤，以经济系名义的呢？那个柯院长不是说甘禹在建构什么经济学模型吗，会不会需要做什么实验？”
化学材料并不一定要用在尸体防腐上面，周先还记得，柯院长曾经表示甘禹研究的话题和黄金相关，但具体是什么人用，他就有些不了解了。
大胆猜测一下，黄金+腐蚀，会不会是“黄金保存”或者“黄金提取”相关的话题？
毕竟，黄金最保值最好的货币之一，与之相关的研究很难说和经济没有关系。
一个学校里的两个院系之间合作太正常了，如果议题有可能上国际期刊，那么周先可以笃定，学校一定对这个两个学院都大开方便之门。
也就是说，防腐材料即使再难搞，只要甘禹有需要，甚至不需要他主动开口，学校里就会替他搞到手。
谁会怀疑帝都大学呢？
“这样，梁技术员，我给你几个材料，你找找经济学院这一年有没有从别的学院采购或者物资交换。”
周先说了接防腐材料的名字，又臭又长。
“收到。”
那一边，城东分局的技术员很快就回应了一个OK的手势。
好一阵忙碌，周先这才放下手机，他有些头疼。
“累了吧？”
耳边，传来了某位姑娘关怀的话语，滚热的气流撩得他的耳朵痒痒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梢已经凑到了他的身边，笑靥如花。
“还行。”
不着痕迹地后撤了一小段距离，周先笑了起来，“柳队，你想做什么？”
“你是要去找柯院长吧？”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周先既然让分局的技术员暗地里调查学校里几个学院的合作情况，那么明面上他也一定会故意搭个台子唱戏，看看几个主角的表现的。
和他合作这么久，柳梢太熟悉这个套路了。
无所事事了这么久，柳梢准备自己上台耍耍，她一把扭着周先的衣襟，扭了扭身体，“等下我们主问，可以吗，周先？”
最后一声“周先”，柳大组长说得是玩转反侧，余音绕梁，周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说，正前方的某位清冷女司机也是红唇微翘，忍俊不已。
“行行行，你来就你来。”
周先有些哭笑不得地摆摆手，脸上苦笑不已，“不过那柯院长是个老狐狸，你可有把握？”
和院长几次短暂的接触，周先对他的印象不能说很好。
第一次，明确表态学院的宿舍分配没有黑幕后，第二句话就承认天才就应该被特殊对待。
第二次，明明对学院的退休老师没有特殊照顾，却偏偏婉转地透过警察的嘴告诉周先这一点。
甚至，对于一个马上可以上《科学》的项目，他表示具体的内容自己却不清楚，好像生怕和这个项目扯上关系一样。
为什么？
人老成精。
能当上帝都大学一个学院院长的，无一不是聪明绝顶的顶尖人物，周先这会儿还记得，自己一行人到橘楼面见江局长的时候，他对自己一行人其实并不是那么热情？
回首看来，种种细节都表示他貌似有点问题，比较抗拒警察。
当然。
这并不意味着他参与了犯罪。
周先觉得，他可能已经知道了什么。
甘禹这个小天才并没有骗过这个老狐狸，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
他心里有着自己的想法。
柳梢，能让这个老狐狸主动开口吗？
周先觉得很难。
毕竟。
他连犯罪嫌疑人都不是，你不能以强力的态度对待他，而且，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对方选择非暴力不合作，柳梢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只是，警方态度太软了的话，绕之以情动之以理就能说服他吗？
还是不可能。
对于他这种地位的人来说，“善良”是一种奢侈的东西，光靠几句大白话就能让他服软，简直是太童话了。
周先必须想点别的办法。
他觉得，柯院长肯定不是坏人，说到底，站在他那个位置上，有许多的身不由已，人在江湖嘛。
但，他到底在顾忌什么呢？
第156章 不讲道义
和柳梢约定好了之后，众人朝帝都大学疾驰而去。
八月的下午，太阳正炽烈，到达帝都大学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周先，我要不要先打个电话约下柯院长？”
向警卫出示通行证之后，车子进入了沿路的树荫中，柳梢乘机开口问道。
“别。”
连忙摇摇头，周先拍了拍前面女司机的肩膀，“姐，找个位置歇会儿……我们饭点再去柯院长家里。”
柳梢有些无语了，“周抠抠，你缺这一顿饭吗……要不，我们回家吃了饭再去也成啊。”
回家回家，她说得很熟练。
饭点上门，怎么看都有些不地道，柳大组长丢不起那人。
“小弟，你是想当着他家人的面和他聊？”
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苏珊捂着嘴差点没有笑出声来，这姑娘太可爱了。
“不是聊，是谈判……而且是柳梢和他谈判。”
把柳大队长的名字咬得很重，周先没有好气地开口了。
自己千辛万苦给某人创造条件，哪知道她不领情不说，还倒打一耙责怪自己。
这叫什么？
那个啥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啊？”
柳梢这才意会过来，原来周先是在为自己创造问询条件？
当着家人的面和嫌疑人聊天，这个套路她好熟悉。
是了，老葛叔……
那时候周先也是这么做的。
想到这里，柳梢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那个，周先，要是柯老头晚饭的时候没有回来怎么办？”
她倒不是在乎那顿饭，就算老头不回来，老太太也会招呼她们这行人。
说实话，发生了这样的事，整个经济学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作为学院的一把手，那个老头真的很忙。
他不在家，柳梢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就在刚才，柳梢敏锐地注意到了周先的说话语气，所以自然而然地把“柯院长”变成了“柯老头”，谁叫她这个重案组长嫉恶如仇呢。
“没回来，你学学我啊？”
满脸黑线，周先的嘴角抽了抽。
“我到时候在他家里给他打个电话？”
眨了眨眼睛，柳梢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她记得，当时周先就是和老葛叔打了个电话，才把这位已经对警方起了疑心的老猎人约出来的。
“你要这样做，我也没办法。”
周先差点没被气死。
不过，你还别说，这一招说不定真的有用，在柯院长家里给他打电话，还不知道也老头会怎么瞎琢磨呢。
“我要不要买点花生米什么的？”
柳梢继续询问道，既然周先不反对，她就准备把模仿进行到底。
“大热天的，买点凉菜什么的吧……这个地儿也不太好找花生米了。”
周先已经不想说话了，他有些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句话是自己交给柳梢的。
太损了。
见周先出声给自己支招，柳梢乐了，风风火火的姑娘二话不说就拍了拍苏珊的肩膀，“珊姐，哪里有食堂，我要买点凉菜。”
“你还真买啊？”
苏珊有些傻眼。
作为地头蛇，她给柳梢带个路没问题，说实话，听到对方喊自己“珊姐”，她心里还蛮欢喜的。
但带些凉菜上门，这好像有些不太好吧？
就算礼轻情意重，你买箱牛奶买点水果走走过场也行啊。
反正她三十出头了，也没有见谁提着一盒子凉菜上门作客的。
“我买点凉菜就不错了！”
柳梢翻了个白眼，她本来就不富裕好么，买个几块钱的凉菜已经很不错了。
说句不客气的话，从龙安到帝都，有谁吃过她柳梢买的东西？也就狗子有这个运气吃了自己一顿大枣子了。
说干就干，风风火火的姑娘开始催促苏珊了，苏珊哭笑不得地把她领进了附近的一个食堂。
然后，她真的看见柳梢兴奋地拍了拍某位大学生的肩膀，一脸热情地用某宝换来了一次刷饭卡的机会。
两分钟后，有个男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脸懵逼地看着某位大美妞提着一包凉菜兴高采烈地走出了食堂的大门。
她身后还跟着一位满脸宠溺的大姐姐，模样依稀有些熟悉。
……
下午五点。
一辆甲壳虫停在了学校的教职工宿舍区。
才打开车门，柳梢就钻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替这个塑料袋做了个伸展运动，“就是这里？”
“嗯，群里的地址就是这里。”
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再检查了一遍，苏珊点点头，“导航没问题……302，直接走楼梯吧。”
柳梢也没有客气，直接带头走进了面前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大楼里，拾级而上。
两姐弟默默地跟在后面，很有默契地和某人保持了一段距离。
“你俩怎么走这满？”
三楼门口，柳梢皱着眉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人，“才两次楼就落后了这么大一截……周先，珊姐，要不明天我们一起跑步？”
“呃，谢谢，不用。”
苏珊脸色一白，连忙摆摆手道。
大夏天的起早床去跑步？不，她还想睡懒觉。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段时间慵懒了不少，或许是回到了家里吧。
外婆每天都把她喂得饱饱的，她想不睡懒觉都难。
“谢敏不敬。”
周先朝前面紧闭的大门努努嘴，“咯，地方到了，你敲门吧。”
提着一包凉菜上门，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邦邦邦。”
“邦邦邦！”
柳梢可没有这个觉悟，直接敲起了面前的防盗门，或许是怕里面在忙碌听不见，她的力气很不小。
“谁啊，来了，别敲啦！”
一位大姨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语气有些焦急。
“你谁呀？”
等打开大门，大姨脸上的表情跟疑惑了。
“刑警队的……大姨，这是给你们家的礼物。”
高举着手里的塑料袋，柳梢的表情看不见一点热情，“来自龙安市的特色凉菜，希望你们能喜欢。”
“呃，喜欢，非常喜欢。”
刑警队的人上门就算带一块石头，大姨也会说喜欢，她接过快怼到自己脸上的塑料袋，小心翼翼地瞟了瞟柳梢和她身后的黑白无常，“姑娘，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柯院长在吗，我们找他有点事儿。”
柳梢的表情波澜不惊，声音酷酷的。
大姨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一句话，“老柯不在。”
“那行。”
迈步就往屋子里走，柳梢面不改色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我给他打个电话……大姨，你去忙吧，我闻见菜有些糊了。”
“哦哦哦！”
大姨愣了愣，急急忙忙丢下众人朝厨房里跑去。
周先瞥见她偷偷摸摸地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果然，柳梢的电话没打通，那边的铃声响了许久也没有回应。
正当柳梢狐疑地抬起头，准备开口向周先问询些什么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看着这个熟悉的来电显示，柳梢笑了。
她打开了免提。
“周先，你太不地道了吧？”
手机里传来了柯院长气急败坏的质问声。
第157章 身正不怕影子斜
开口就是问诘，看来老头被气得不轻。
只是为什么是我啊？
周先愣了愣，这才面色古怪地开口了，“柯老头，是不是我外婆打电话给你了？”
你把那个叫“打电话”？我觉得用骂或者威胁都不错。
那边的柯院长声音有些颤抖，“周先，说吧，你小子到底干了啥？”
默认是一种态度。
看来外婆真的威胁这个老头了，风风火火看起来很像她的作风。
在护犊子这块，外婆从来不输任何人，周先深有体会。
心里乐开了花，但嘴上还是冷冷地开口了，“柯院长，现在是刑警队的队长在找你，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吧？”
提着凉菜作客，在柳梢看来是礼轻情意重，可在有心人眼里，问题可就大了。
虽然证件明天才到位，到此时谁又敢说柳梢不是刑警队长呢？
没错，周先不准备和柯院长拉扯，直接放了大招准备吓唬人。
“好吧。”
话筒里，那边的老人叹了口气，声音颓然了不少，“我这就回来。”
放下手机，周先的表情有些唏嘘。
怎么说呢，外婆既然给柯老头打了电话，想来两人应该是熟识的，甚至关系还不错，要不然老头刚才喊自己名字的时候也不会那么自来熟。
毕竟，两个都是一个学校的，一个桃李满天下名气挺大，一个干脆是院系一把手。
但外婆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虽然住在学校里，但下班之后从来就不谈工作上的事儿，她也从来不把学生啊同事啊领导什么的介绍给家里人，周先长这么大，也就见过她把苏珊带到家里来过。
而她之所以和苏珊亲近，或许同情心还要占据绝大一部分，据周先所知，苏珊是个孤儿，大学的时候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人，结果读研的时候男朋友出了意外，实在是太惨了一点。
所以，外婆打电话给柯院长却不通知自己，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
周先决定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柯院长回来得很快。
周先三人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百无聊奈地饮着茶水时，这个沉默的老头推门而入。
一进屋，他就扫视了客厅里一眼，见只有三个年轻人的身影，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柯院长，进屋聊聊？”
周先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眯眯地开口了。
“进什么屋？就在这聊！”
柯老头气呼呼地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放，随身的公文包甩到了面前的木桌上，身体往沙发背上一靠，狠狠地瞪着周先，“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
“你真不准备去小屋里问询？”
周先也的笑容凝滞了，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他还准备给老人家留下最后一点颜面，哪知道对方却不领情，看样子，他还挺生气。
他生什么气？
就凭他年纪大？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柯好学怕你们问询？”
脖子伸得老长，柯院长的眼睛红通通一片。
身正不怕影子斜？
周先环视了四周一眼，细细观察了下这个老旧小楼里的屋子。
家居陈旧，装潢简单，老头老太太身上的衣着打扮也很简朴，看上去就是帝都普通的一家子。
这是个清贫的老干部。
周先心里很想对这位老人家点个赞。
但，
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无辜了。
“柳梢，开始吧。”
板着脸，他向一边的同伴点了点头，要是真冤枉了好人，他等下会亲自给他赔礼道歉。
一切以结果说话。
此时，他有些庆幸柳梢主动揽过了问询的任务，他是个感性的人，怕是真的会被这老人的情绪影响到。
“嗯！”
柳梢点点头。
或许是感受到了周先情绪的波动，她的心情有些不爽。
“柯好学。”
目光炯地盯着对面，柳梢的表情很严肃，“甘禹主动策划了这次袭击案，你知道吗？”
还没有从对面的小姑娘直呼自己名字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柯院长又被她的第二句话震傻了。
主动？
策划？
袭击？
他一直认为是受害者的甘禹，居然是这个案子的嫌疑人？
“甘，甘禹是策划者？”
颤抖着站起身，柯院长差点连话都说不出口，结结巴巴的。
柳梢点点头。
甘禹是策划者的事，是周先在上午的碰头会上才最终确定的，当时柯院长并不在场，所以不知道很正常。
但她没有想到，眼前的老人会如此激动，差点连说话都不会了。
“难怪，难怪……难怪呀！”
长叹一声，柯院长又“啪”的一声，坐回了沙发了，脑袋仰天，有些痛苦地靠在了沙发上。
“柯院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知不觉间，柳梢的称呼又变成了“柯院长”，小脸上也写满了关切。
“柳队长，我是学管理的，对系里太专业的东西其实并不太明白。”
叹了口气，柯院长看着眼前的三个年轻人，有些苦笑着开口了，“其实不瞒你说，对于甘禹这个学生，我以前就有些怀疑——可是我想不到他胆子如此之大啊！”
“胆子……大？”
喃喃低语，柳梢把对方的话重复了一遍。
“嗯。”
有些无力地点点头，柯院长再次叹了口气，“我对那些有天分的学生，其实还是蛮照顾的，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
“甘禹这个人，怎么说呢，眼高于顶，有些小聪明，我希望他把这份天赋用在学业上，所以许多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要单身宿舍，没问题；和其他人打架，我调解；申请研究材料和经费，我也都批了……可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柳队长，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
“我柯好学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梢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想不到自己的这句话，效果居然这么好？
心里把柯老头定义成了老狐狸，她忐忑着正准备打一场硬仗呢。
周先有些无语。
这叫什么？傻人有傻福，还是好心人天不负？
感叹柳梢运气欧到极点的同时，他也对柯院长接下来的回答有兴趣极了。
这位甘禹本科时代和研究生时代的直接领导人，会告诉警方什么有意思的信息呢？
第158章 绝交的最快方式
“对于甘禹这个人，你怎么看？”
柳梢以一个常见的问题开了头。
“这个人，我有些看不懂。”
叹了口气，柯院长终于开口了，“你说他聪明，那他真是绝顶聪明……在我们学校能碾压其他学生的，无一不是学霸中的学霸。”
老头虽然一点都不自谦，但几个听众却齐齐点头，帝都大学的学霸，和别的学校的学霸含金量肯定不一样。
“但你要说他聪明吧，有一件事他做做得非常愚蠢。”
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之后，柯院长有些纠结地继续开口了，“他和同学之间的关系，处理得很不好。”
柯院长虽然说得委婉，但几人还是听出来了他的暗示之意。
“他对自己的同学不理不睬？”
柳梢开口了。
周先不久前就有这个猜测，柳梢只想从面前老人的嘴巴里确认一下。
“不理不睬？”
抬头看了柳梢一眼，柯院长幺儿了摇头，“准确的说，是无视。”
“他从不主动参与班级活动。”
“他从来也不主动和同学聊天。”
“他甚至连毕业设计，也不愿意和同组的学生合作。”
周先注意到，柯院长在谈论这个话题时，说辞里多了“主动”两个字。
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班上有人主动和他搭讪或者要求帮忙，他还是会放身份回应一下？
“柯院长，如果他只是性格内敛，不喜欢主动说话呢？”
心有灵犀，柳梢明显也品味到了周先的意思，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个世界上，又不是没有那种外冷心热的人，他们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太会表达自己的看法而已。
真有人需要帮忙，他们也会变得很热心的。
“柳警官，外冷心热是一回事，故作清高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还分辨不出这两种情况的不一样吗？”
笑了笑，柯院长有些担忧地看了柳梢一眼，“我给你说另外一件事吧。”
“考入我院研究生的那一年，谢禹改名了，他那个时候和本科时代又不一样了……对所有的同学和老师都很热情，脸上笑容洋溢，也会主动帮忙了。”
考上研究生那年，不就是去年吗？
柳梢有些不明白柯院长为什么要故意强调这个时间点。
她回忆了一下，这个时间点恰好也是谢猛越狱的时间。
“柯院长，是因为他父亲越狱了吗？”
想不通就发问，柳梢也没有藏着掖着。
“不是。”
摇摇头，柯院长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干脆，“他九月份入学就这样了，如果我记得不错，他父亲是年底了才越狱成功的吧？”
柳梢点点头，中间有三个月的差异，的确不是谢猛的缘故。
“其余五年前，谢禹刚刚入学时，也是同样的表现……他老师对他的印象可深了，那会儿不止一次说是自己手下多了个彬彬有礼的学霸。”
柯院长的话让几人吓了一大跳，五年前也是这样？
刚刚进入大学的时候，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所以他才显得彬彬有礼，这是什么鬼？
可一旦熟悉，觉得你没有威胁了，他就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开始无视你。
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吗？
利益至上，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了。
柳梢忍不住有些恶寒地想到，老师对他的印象太深，说不定也有前后变脸反差太大的缘故？
想到这里，她有些厌恶地嘟噜了一句，“精致利己主义者？”
“非常准确的总结。”
柯院长点点头，“各位，自私的人我见过很多，但像他这样，毫不掩饰自己自私品性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似乎，也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柳警官，不瞒你说，我看到下课后他一个人背着双肩包走在人群中的时候，曾经怀疑过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怎么说？”
柳梢一下子来了兴趣。
“明知道这样薄情会得罪很多人，他还是又不犹豫地这么做了，而且看起来他还挺享受这种被孤立的感觉的。”
想到那个学生一边满脸微笑一边仰着下巴走路的样子，柯院长就是一阵恶寒。
“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怀疑他的体内是不是缺少一种‘共情’的能力。”
也怪不得柯院长感慨，天才不屑于和普通人来往他可以理解，但你高傲就傲到底，遇见更高一等的人你又软了骨头是怎么一回事？
佩服强者是人类的本性，但一般人也会同情弱者。
从没有没有一个人把欺软怕硬表演得这么拙劣。
一旁，周先的表情怔怔的。
柯院长的那句话如同炸雷般一次又一次在他耳旁惊起。
共情？
先前的推理如同一幕电影般在他的脑海里出现又消失，虚无而幻灭。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却想不容具体是什么。
“柯院长，你手里有和他的聊天记录吧？”
打断了柯院长的继续讲解，周先突然开口了，一脸认真。
“有。”
虽然不知道周先为什么主动开口了，柯院长还是点点头。
他连忙不迭地从桌上的公文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打开，翻页。
他点了点某个聊天截图，“咯，这就是最新的聊天记录……三个月前，他向我借钱，我没有同意。”
“然后三个月他都没有和我说过话了。”
一旁的苏珊捂住了嘴巴，借钱？
研一学生向学院的一把手开口借钱，这是个什么神仙展开？
不说柯院长家里看起来清贫没有什么钱，就算你真的困难，也应该是朝身边的朋友和同学开口周转啊。
柳梢更是忍不住，一下子凑了过来，直接看向了柯院长的手机。
“三十万，不是吧？”
开口就是三十万，就算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和带有血脉之情的亲戚，这也是狮子大开口了。
“开场很直白，他没有动用任何形容词和定状补语……柯院长，他说话一直都是这么干巴巴，像个机器人一样吗？”
周先把玩着柯院长的手机，轻轻开口了。
“是的，他说话很有效率。”
柯院长回了一句。
“原来如此。”
我懂了！
抬起头，周先把手机放回了桌上，“最后一个问题，谢禹在实验室是单独负责一个项目吗？”
研一的学生负责单独的项目，听起来像个笑话，但周先的神情却是无比的认真。
“是的。”
“他那个项目是一个人负责的，连一个助手都没有。”
看到周先黑色的眸子，柯院长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了。
“好的，我知道了。”
淡淡地开口，周先站了起来，直接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柯院长，我们先走了。”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的回应，直接朝两个女伴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留下了柯院长和大姨你看我我看你一脸错愕。
踢踏踢踏。
三步并作两步，周先下楼的速度很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断地变化着。
片刻后，他回到了车子里。
规规矩矩地坐定，他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
“周先，怎么了？”
柳梢连忙钻进了后车厢，坐在了他身边，略带焦急地开口了。
“我们被骗了。”
好一会儿，周先的眼神才恢复清明，笑容十分苦涩。
“怎么被骗了？”
紧张之下，柳梢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三个月前，谢禹是准备外逃的。”
六个月前，甘小荷死亡。
三个月前，谢禹准备外逃。
今天凌晨，谢猛袭击了谢禹。
目前看来，案子的时间线很清晰，但从三个月前到今天，谢禹的计划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改变？
“外逃？周先，你给我仔细说说。”
“柳梢，你觉得一个许久不联系的同学或者朋友突然向你借钱，而且是一大笔钱，意味着什么？”
歪着头，柳梢想也不想，直接打了个响指，“他想和我绝交。”
噗嗤。
苏珊再也忍不住，一下子笑喷了。
第159章 机器人症
柳梢的同学遍布五湖四海，但不管毕业了多久，他们都会记得这位在学校里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女同学。
长得挺好看，打人也挺疼，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大家离她远点都来不及，怎么会主动来找她借钱？
所以，一开口就是找她借三十万的，一定是别有用心。
柳梢觉得自己直接绝交一点问题都没有。
只不过，这和自己一行人被骗有什么关系？
“哈哈，柳梢说得没错。”
柳大组长的一席话，不仅让一直都笑不露齿的苏珊破了防，也让周先乐不可支，“向一个不太熟的朋友开口借这么大一笔数目，这和直接绝交没有什么区别。”
“但甘禹偏偏就这么直白地开口了，没有任何犹豫……为什么？”
周先告诉两位漂亮的姑娘，刚才柯院长的手机上，甘禹发来的消息“很干脆”，说话都是直抒胸臆，主题十分突出，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按照柯院长的说辞，他这个人只对自己有利益的人或事热情，以他经院一把手的十分，想来甘禹应该说话时字里行间应该透露着委婉和客气，姿态放得很低才对……他为什么就这么直白呢？”
“这和他绝顶聪明的人设十分不合。”
“是啊，为什么？”
眸子滴溜溜地转动着，柳梢轻轻地问自己。
她自己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和局里的一把手关系也比较熟，按理说，她对待常伟说话不用太客套吧？但实际上，她也知道在大众场合称呼常伟为“局长”，说话时语气要恭敬。
工作时，她是以重案组组长的身份和常伟接触的，下级对上级，应该保持必要的尊重，这是做人的常识。
而且，就算在私下场合，她和常伟开开玩笑也十分注重尺度，毕竟“局座”私底下也是他的长辈，这叫“教养”。
注意场合，分清对象。
这是小学时代老师就教会了她的道理，没理由甘禹就不懂啊。
“珊姐，你觉得呢？”
周先没有直接回答柳梢的提问，反而向一旁面色通红的苏珊开口了。
刚才那一顿好笑可把这位姐姐害惨了，苏珊这会儿还有些不好意思。
白了周先一眼，苏珊撩了撩自己额头的秀发，试探着开口了，“他是不是……有精神类的疾病？”
怎么说呢，天才和疯子之间，其实只隔着一道小小的沟壑。
有些精神类的疾病，如果不是专业的医生来检查，你都看不出来患者有病。
“宾果！”
打了个响指，周先笑眯眯地点点头，“机器人症，你们听说过没？”
机器人症？
这是什么鬼名字？
两女齐齐摇头，表示不解。
四只期待的眸子紧紧盯着自己，周先没有半点紧张，他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这才慢悠悠开口了，“这种疾病的患者不能正确地回应外部的情感刺激，总是以逻辑来判断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比如说？”
柳梢的眼睛亮了，漂亮的小脸绯红一片，喷张的皮下血脉让她感觉身体很热。
“比如说，我现在讲了一个冷笑话，非常冷非常冷的那种……作为听众，你们的反应应该是什么样的？”
“开怀大笑？”
歪着脑袋，柳梢给出了一个自己不太确定的答案？
苏珊也举举手，小声开口了，“一片恶寒？”
“活泼的人大笑，聪明的人恶寒，甚至迷茫，无语，讨厌……你都可以找到对应情感解释，但这种人的表现有些不一样。”
“啪！”
周先又打了个一个响指，吸引了两位漂亮听众的目光，这才摇了摇头，“他最开始会迷茫，紧接着会小心翼翼观察着你们的表情，然后再才挤出笑脸，一副枉然大悟，‘原来如此’‘笑点在这里’的样子。”
“最后，他甚至会拍巴掌或者竖起大拇指表扬你，说你的笑话太棒了，他笑得肚子疼云云。”
“很复杂对吧？”
柳梢点点头，“嗯……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不能对冷笑话做出正确的反应。”
说话的是苏珊，此时，大名鼎鼎的法外狂徒苏律师已经没有了笑语盈盈的样子，她脸色严肃的看着周先，“周先，你说甘禹是‘双向情感障碍’患者，有依据吗？”
双相情感障碍。
是的，苏珊已经看出了这种病症是什么疾病了。
这是一种很严重的精神类疾病，和周先说的一样，患上这种病症的病人无法对外界的情感刺激做出正确的反应，他们所做的一切动作，都是基于自己的逻辑判断，如果短时间内无法判断，他们就会偷偷地模仿别人。
比如说，听了笑话你要学会笑。
看了悲剧你要偷偷擦眼泪。
看见了可爱的小朋友你要爱心爆棚。
刷了个让你感动的视频，你的眼睛会很酸涩。
……
但这种人通通不会有任何反应。
原因很简单。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哭要笑甚至要有爱心。
他的情感里根本就没有这几个设定。
机器人症患者对所有的情感感应都特别迟钝，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爱”，没有同情心，大多高冷且孤僻，常常因为不适场合地做出了“慢一拍”的反应而苦恼，所以他们也经常拒绝社交。
这种疾病有几个特别的别称，机器人症，木偶病。
如果精神类疾病按照严重程度来排名，那是“双相情感障碍”就是排名第一的那种，大名鼎鼎的抑郁症甚至只能排第三。
“柳梢，周先说得没错。”
连最喜欢的“小弟”也不喊了，苏珊的表情十分严肃，“甘禹无法共情，所以和同学们的互动很少。”
“那他对老师热情地巴结是怎么一回事？”
柳梢不想认输，想也不想地就回应了一句。
“那是他脑子里的逻辑判断给出的答案，带他的老师也好，成绩好的同学也好，还是同门的小师妹也好……都能给他带来实际上的利益，对吗？”
甘禹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所以凡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他会十分热情地去做。
柳梢张了张嘴，但好一会儿一个字都没有吐露出口，苏珊的话语很有说服力，她找不出来一点反驳的地方。
“柳梢，甘禹是个十分复杂的人……但我们还是能找出许多佐证。”
“比如，你现在就可以上楼，试试问一问柯院长，甘禹当年是不是竞赛特招上来的？”
现在上楼？
那老头不把我打死才怪。
柳梢横了某人一眼，漂亮的小脸突然多云转晴，她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晃了晃，“查甘禹的成绩？我找鬼妹就行了。”
说实话，好久没有见到鬼妹，柳梢有些想她了。
这样也行？
许久，周秀安才竖起大拇指，你可真是个小精灵鬼。
他觉得，其实这事儿找鬼妹还挺合适的，说不定就找到正主了。
因为这个小个子姑娘有一句话曾经让周先震耳发聩。
“人和动物的唯一区别，就是人类会发明和使用工具。”
上一次，为了说明自己能干本领大，鬼妹把“工具”；两个字咬得很重。
但这一次，周先注重的是“发明”这个词。
逻辑怪在运算推理方面超越普通的人类太多，但他并不会发明和创造新的东西。
比如说。
他可能理科成绩非常优秀。
但他并不一定会写作文。
甚至阅读理解为零分也有可能。
所以，周先才笃定甘禹的理科成绩一定恨好，但文科就说不定了。
这也是他猜测帝都大学是因为竞赛成绩特招录取他的原因，走提前批，他就不用经过高考这座独木桥了。
第160章 被骗了
“那么，柳梢，你觉得，甘禹为什么要借那三十万？”
打出电话之前，周先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只不过，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了故事的主人翁患上了机器人症。
“考虑到后来柯院长的反应，我觉得甘禹或许就是故意的吧？”
坐在司机位置上，苏珊的不自觉地往楼上看了一眼，三楼的那位老人明确拒绝了甘禹，这就是一个正常人的基本反应。
以甘禹的聪慧，想来很容易就能猜测出柯院长会有这样的回应。
但他还是义无返顾地这么做了。
“是的。”
周先的脸上笑容很得意，“其实这点可以和甘小荷的朋友圈内容互相印证。”
“柳梢，还记得甘小荷发的那些常青藤学院的照片吗？”
“当然。”
今天上午才发生的事，她怎么会忘记？
“常青藤和三十万……难怪你要说甘禹三个月前想外逃。”
从六个月前开始，甘小荷发了朋友圈内容是美丽国的顶尖大学。
三个月前，甘禹开始向周先的熟人借钱，柳梢甚至敢肯定柯院长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被他开口借了钱的人。
如果联系到六个月前甘小荷实际上已经死掉了，那么一切的一切都是甘禹在背后超控。
他想到国外留学的迹象很明显。
只是，
周先为什么要说“外逃”呢？
这个词可不是一般的动词，它的性质非常严重。
难道在周先看来，甘禹已经是深处险境，不逃走就要死亡呢？
考虑到今天凌晨发生的案子，柳梢觉得甘禹后来的选择很有意思。
想到这里，柳梢叹了口气，“周先，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
假死也好，借钱也好，就是为了脱离身边熟人的视线。
借钱等于绝交，受袭等于假死。
话说，如果甘禹的身边真的有熟人对他不利，这会儿案子爆发后，他时时刻刻都在警方的监视之下。
这个人应该不敢再靠近他了吧？
只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前面也说了，甘禹是特征鲜明的双相情感障碍患者，他对情感的反应特别迟钝，所以“害怕”这种感觉一定不会是来源于外界的刺激，而是基于他本身逻辑的基本判断。
也就是说，甘禹真真正正的觉得自己危险了。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看看甘禹这个人吧。
暑假不回家躲在帝都大学的宿舍楼里。
被所有人看好拥有远大的前程。
本身几乎不和任何人，包括陌生人接触。
背后，甚至有一个称得上是“悍匪”的父亲偷偷保护。
怎么看，他都不是一个很好的下手目标吧？
偏偏他自己怕得要死，还花了好几月设计出了一份假死的大计划来，让自己的逃犯父亲冒着暴露的危险亲自参与。
所以，柳梢有一个很自然而然的推理。
谢猛的暴露的危险小于此人对自己的危险。
或者说，他的命大于老爹的命。
而后一种，恰恰和甘禹利己主义者的性格完美匹配，正好也和周先“机器人症”的猜测逻辑自洽了。
“滴滴，滴滴。”
正思索间，熟悉的电话声音吸引了柳梢的注意，她这才发现，新建的群里鬼妹已经圈了她和周先的名字。
来了新消息。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自己正准备找鬼妹呢。
心里吐槽了一句，柳梢点开了鬼妹的留言。
“专员，顾问，刚刚追查甘禹家属的租房信息时，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没有吊人胃口，直接发了第二句话。
“那就是，我在共享单车公司里找不到他的租车还车信息……专员，他真的是骑共享单车回学校的吗？”
真的是，这一点我可以肯定，警方已经找到了他骑车通过校门的信息。
柳梢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但还没有等她说出口，那边的周先就噼里啪啦在手机上操作起来，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风轻云淡。
“鬼妹，回校时没有查到，确定吗？”
“确定，我哪敢骗你啊，专员。”
周先的眉毛拧成了一团，直接圈了赵利民的名字，“出学校的视频查到了没，我记得你们先前说定位到了他到了建设路？”
建设路是天通苑外面的交通要道，定位到了这里，几乎也可以肯定甘禹是进了天通苑了。
很快就有人回复了周先，但不是赵利民。
技术科梁坤：“顾问，我们是在563路公交车上定位到甘禹本人的，这路公交车的路线正好包含了帝都大学西二门和建设路天通苑两个站点。”
你还真是个大聪明，周先很想竖起大拇指。
“梁坤，确认下，当时你们找了许久甘禹的出校录像，但没有任何发现，对吧？”
这句话，赵利民曾经和周先诉苦过，不过此时周先把它拿出来，有着自己的特殊用意。
“我们找了一整夜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梁坤的回应很及时，但周先久久没有说话。
“顾问，我保证，我的队员们没有偷懒……他们是专业的。”
不一会儿，赵利民也在群里发言了，信誓旦旦。
周先还是没有说话。
柳梢抬起头，果然看见某人双眼放空，她有些无语地拍了他一下。
呃？
周先回过神，连忙发了一句语音，“赵队，我没有怪罪梁坤……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发现其实就是最好的发现。”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利民有些不解。
“我们被甘禹骗了……赵队，你们找到的监控视频可能是他有意给我们看到的。”
“他那天故意骑了个共享单车从西二门口过去。”
故意在摄像头下面活动，甘禹就是为了告诉警方某些信息。
“他在误导我们？”
群里，赵利民有些气急败坏，歇斯底里如同一个怨妇一样。
“让我们误以为他也是骑车出去的，毕竟从梅子山到西二门，最近的就是这条水泥路。”
目光炯炯地盯着手机屏幕，“找不到租车信息说明他并没有刷手机，不是吗？”
要联系自己的父亲，甘禹是必须要有自己的手机的。
“他是偷车骑回来的？”
柳梢在一边急急忙忙开口道。
周先点点头，虽然这个理由比较扯，但却是唯一符合现实的推理。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手机，他偷了一辆共享单车骑回来，然后才是通过校门误导警方。
“老赵，立刻派人去梅子山找单车，看看有没有车锁被破坏了的……希望这会儿没有人骑着它出学校。”
“收到，@小嘴！|”
“马上去。”
不让警方知道自己的出校方式，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问题在周先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
明明他已经在563路公交车上暴露自己的行踪了，他在暗示自己的老爹就藏在通天苑。
会不会。
这一点也是假的？
他在误导我们谢猛在通天苑！
瞪大了双眼。
周先有些不寒而栗。
第161章 明修栈道
周先的所有推理，都源于城东分局给定的材料。
如果，一开始的源头就错了，他的推理自然而然就成了空中楼阁。
这个道理很简单，他能明白，柳梢和苏珊也能明白。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一边的柳梢就眉头紧蹙，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周先，你是说，甘禹骗了我们？”
“对，他骗了我。”
作为警队的顾问，他的意志就是众人行动的准则。
所以他被骗了，也就意味着所有人都走了弯路。
没有半天不好意思，周先直接点头了，“柳梢，我记得我刚才的说法吗，不久前我也说过我们被骗了。”
“嗯。”
柳梢点点头，刚下楼的时候，周先的脸色十分肃然，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那个时候，我说这个案子的背后，还有一个人——他的存在，就是这个案子发生的原因。”
“嗯。”
柳梢点点头，这一点她在柯院长家里的时候，也从周先的话语里体会到了。
有那么一个神秘第三人存在，他虽然是甘禹的熟人，但他让机器人一般的甘禹也感觉到了害怕，所以千方百计的想摆脱他。
“甘小荷案子的发生，其实也有这个人原因，甚至我猜测就是他逼着甘禹弑母的。”
想不到他还是促成甘小荷的根源？
柳梢有些意外。
甘禹如果是个双向情感障碍患者，那么他对甘小荷就没有所谓的亲情了，但要逼迫他杀死自己的母亲，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考虑到他同时也是个“利己主义者”，柳梢推测这个人给出的利益比起杀死自己母亲的危险，对甘禹有吸引力得多。
“柳梢，现在我改变看法了。”
周先的叹气声让柳梢更加意外了。
改变看法？
这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周先，怎么回事，说说？”
“我觉得，甘禹也不太像被杯这个人控制了的样子……或者说，甘禹摆脱了他的控制。”
控制。
摆脱控制。
周先说得云里雾里，柳梢听得稀里糊涂。
“小弟，你说清楚些。”
女司机也转过身，一脸疑惑地瞪了他一眼。
“甘禹有自己的意志。”
点点头，周先继续轻轻开口了，“他主动骗了赵利民他们，从而误导了我，具体来说，就是故意骑车在监控里留下身影，让城东分局的技术人员产生思维惯性，误认为他也是骑车出去。”
“乘坐交通工具的路线是共享单车从梅子山到校门，转后转乘公交车去通天苑……正好有一路公交车有这两个站点，所以一切推理就顺理成章地脑补了。”
“特别是最后甘禹出现在了563上，恰恰印证了这个推理……所以，即使没有发现他出校门的身影，负责追踪他踪迹的技术人员也对这个推理深信不疑。”
周先的这段话有些啰嗦庸长，但意思很浅显，不到一秒钟，两位姑娘就听懂了。
“周先，我有些不明白，甘禹隐藏自己的出行方式，意义是什么？”
柳梢皱着眉头，满脸不解，走着去或者坐车去通天苑，有什么不同吗？反正都暗示了他的新家就在那里。
“意义有二。”
举起右手晃了晃，周先的目光很深邃，“出现在563路公交车上，暗示他的父亲就在通天苑，这是其一。”
两女齐齐点头，这一点她们刚才也想到了。
“其二。”
叹了口气，周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他要隐藏自己父亲的真正位置，毕竟一个有些战斗力的悍匪老爹，这会儿还对他有些用。”
“周先，我还是不懂。”
柳梢苦笑着摇摇头，这两个意义不是互相矛盾吗？
“看出来了，他的第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误导我们，对吧？”
轻轻地嘀咕了一声，周先满脸唏嘘。
什么第一第二，其实就是一个目的，甘禹在保护他的父亲。
“那谢猛在哪儿？”
顾不得掩饰自己的惊讶，柳梢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睁开双眼，目光炯炯地看着柳梢，周先悠悠出声了，“甘小荷的尸体，现在还在通天苑吗？”
呃？
倒吸了一口凉气，柳梢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莫非，自己大老远地向梁局长搬救兵，又是做了无用功？
“在！”
苏珊的突然开口救了柳梢一命，她斩金截铁地点点头，“暴露甘小荷的藏尸地，本来就是甘禹计划中重要的一环，而且，就算亲妈的尸体暴露了，甘禹也无所谓……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把一切罪责都推给了谢猛。”
“小弟，其实谢猛不在通天苑，对吗？”
谢猛在通天苑，警方发现甘小荷尸体头，后续的搜查和调研会让他有暴露的奉献，这是甘禹不愿意看到的。
“对！”
竖起大拇指，周先亮出了自己的招牌笑容，“明修栈道外加声东击西，甘禹玩了一手很漂亮的连环计。”
这句话有些深奥，但周先不准备给两女思考的机会，继续开口了，“两位，再回到原点，甘禹隐藏自己的出行方式，意义是什么？”
隐藏出行方式。
谢猛的真正藏身之地。
两个问题在柳梢的脑子里不断融合，盘旋，最终汇聚到了一起。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修的是通天苑这个道，度的又是哪里？
突然。
一阵冰冷的激流从柳梢的背部涌出，硬生生地扎进了她的脑子里。
她的眸子一阵清明，“莫不是，那小子根本就没有出学校吧？”
什么交通方式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出去过。
或者说，在有必要留下自己影像的时候，他没有从校门走出学校。
推翻一切，柳梢的推理是如此毛骨悚然。
“谢猛其实藏在学校……小弟，他就在梅子山里，对不对？”
苏珊也满脸欣喜地开口了。
梅子山，还是梅子山。
谁能想到伤了人之后，谢猛这个悍匪还留在梅子山？
明着暗示通天苑，暗里明晃晃地躲在梅子山。
这就是声东击西了。
要知道，梅子山可不仅仅有一处梅子山公寓，穿过学生公寓，攀上并不陡峭的山坡，越过山脊，山的另一面就是人迹罕至的莽莽山林，那里能够藏人的地上不要太多。
“梅子山公寓依山而建，如果有人能穿过森林，越过山梁，就能从山上到达研究生公寓，而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你们也看到了，为了摆脱神秘人，谢禹的求生意志有多么强烈。”
两女久久不语。
这岂是强烈不强烈的问题。
大计套小计，一环接一环，谢禹把三十六计玩出了花，但周先却不慌不忙，仅仅从几个小细节就把他的一切计划看穿了，明显更胜一筹。
“周先，那我们怎么办？”
去抓谢猛吗？
这犊子有意躲起来，就算搜山也不一定能抓住他吧？
不抓？
明明知道他的藏身位置，却眼睁睁的看着他逍遥法外？
柳梢觉得自己做不到。
“他手上有枪……而且梅子山的后山，其实也是个情人坡。”
帝都大学，风情优美且地方隐秘的地方着实不多，如今这个大热天，大白天的钻进山里享受清凉顺便玩些小浪漫的小情侣确实不少，贸然出击，周先有些担心到时候场面有些不好控制。
毕竟，大学校园里开枪，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柳大组长有些头疼了。
“将计就计。”
“今天也累了，我们好好休息……柳梢，等狗儿到了，我们一起去天通苑演出大戏。”
又是演戏？
愣了愣，柳梢点点头，眉开眼笑。
“好啊。”
第162章 浮生半日
这个推理有些惊世骇俗，周先决定暂时不和城东分局的同事说。
好在先前的大体调查方向没错，一切只需等待时间的积累就是。
想到这里，他朝前面的女司机点点头，“珊姐，回去吧，我们早点休息……今天太累了。”
到底，他们还是没能在柯院长家里吃上晚饭。
家底一阵大快朵颐不提。
晚上，和苏珊简单告别后，众人早早洗洗就入睡了。
或许是这一天东奔西跑太劳累了的缘故，柳梢今晚的睡眠质量很好。
她一个梦都没有做。
第二天一大早，再次被苏珊叫醒时，柳梢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宽松的睡衣下，妙曼的身材一览无余。
这是周妈妈昨天专门为她准备的新睡衣。
“才起来呀？”
苏珊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眼里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嗯。”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柳梢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珊姐，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睡不着。”
随口嘀咕了一句，苏珊饶有兴趣地看着柳梢，“柳梢，我听小弟说你功夫很好……怎么，你不要早起训练什么的吗？”
“不需要。”
弓了弓自己的二头肌，柳梢开始在苏珊面前换起了衣服，因为这两天没有外勤的缘故，她准备穿一些轻便的休闲服。
“啧啧，你这身材真让人嫉妒。”
脸色绯红一片，苏珊关上了房门，“柳梢，快点吧，大家都在等你……小弟今天亲自下厨，你有福了。”
周先，下厨？
这个名词能够联系到一起？
柳梢的脑子里翻起了迷糊，在她的记忆里，这位风度翩翩的帅气作家，从来都是下馆子或者叫酒店专送，嘴巴挑剔得很。
他还会下厨？
满心期待着，她手上的动作又快捷了几分。
三分钟后，她已经刷牙洗脸完毕，坐上了一楼的餐桌。
“柳梢，快来尝尝。”
一见到柳梢，张蕊的眼睛就笑成了一条直线，都快看不见了，“你在龙安，可没有吃过他煮的汤吧？不是我吹嘘，这小子熬汤煮稀饭可是一绝，你以后一定要让他多多下厨。”
“反正他每天就是趴在电脑前写写字，时间多得很。”
柳梢的小脸通红一片，她听清楚周妈妈的暗示，但令她有些羞愧的是，她心里好像不愿意抵抗这些暗示。
“阿姨，周先这段时间，帮了我们许多。”
不好意思装鸵鸟，柳梢只得婉转地解释了一句。
其实，仔细想想，柳梢觉得自己的这句话一点也不过分，太久远的就不说了，只说离现在最近的槲寄生案，周先费劲了脑子不说，个人的足迹就遍布了襄县龙安和叶城，没有人能说他不辛苦。
最关键的是，这个案子所有的好处，都被她所在的龙安总局得了，常伟露脸，三柱和二狗受表彰，她和金虎两个组长也被嘉奖了……只有周先，貌似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
虽说素材被是授权了，但一个案子又接着一个案子，他到现在也没有时间动笔，也不知道是赚了还是亏了。
“诶，柳梢，你想啥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先已经来到了桌前，围着围裙，他手持着一个长勺在柳梢面前的瓷碗上敲了敲，“红枣乌鸡汤，多喝点。”
“呃……谢谢。”
听到是乌鸡汤，所有拒绝的话语通通消失不见，端起小碗，柳梢的眼睛亮晶晶，漂亮的脸蛋上尽是幸福的神色。
“说真的……周先，你的书写得怎么样了？”
小口地抿着滚烫的乌鸡汤，柳梢装作随意地开口道。
“已经联系好了导演，准备拍摄了。”
解开围裙，耷拉在椅子上，周先也坐了下来，“我这次想尝试下先拍戏后发书。”
“怎么，你终于决定要转型了？”
旁边，苏珊有些好奇地看着周先，“小弟，你可是第一次拍电影，要不要我替你找些人帮忙？”
“珊姐，不用了。”
细细品味了一下小碗里的鸡汤，周先闭上了眼睛，“盐多了点……柳梢，咸不咸？”
柳梢白了他一眼，整个人都不好了。
现在是问咸不咸的时候吗？
转型诶，拍电影诶，这是你的事业啊！
不过，吐槽的话到了嘴边，突然打了个轱辘，“还好，我运动量大，多吃点盐没事……就是不知道阿姨和外婆感觉怎么样？”
张蕊又笑眯了眼，连忙摇摇头，“我没事。”
这是未来媳妇儿第一次关心她，她哪能不配合？大不了等下吃完了切几个水果化化食咯。
“乖孙，你是准备出道吗？”
一边，当了许久透明人的外婆终于开口了，一边问着话，一边小口的品味着乌鸡汤。
或许是怕几个晚辈担心，她还特意朝柳梢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勺子，用行动来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汤没事，人有问题。
老人家有些担心自己这个如花似玉的乖孙儿进了娱乐圈被糟蹋了。
这个圈啊，太脏了。
“外婆，想啥呢？”
又好气又好笑，周先差点没有把手里的碗筷给砸了，“我就是写个剧本，最多给演员们地提供下指导意见。”
作为一个大牌的新晋编剧，周先无疑有绝对的权利，这次寻找导演，他找的就是那种懂得和自己配合的导演，虽然说这个导演有些年轻，但相信有了“根据事实改编”的剧本，加上他的署名，应该会大卖。
唯一担心的，就是男一号是否能够撑起“卫明”这个形象，毕竟这个人的人设有些复杂。
别看他写书的时候，对这个角色着墨很少，但“自我”“本我”“超我”的哲学设定，应该会难倒不少人，一个人有三到四种人物形象，这对男主角的演技是个极大考验。
“那就好，乖孙，缺钱和外婆说，我这里还有些闲钱。”
拍电影就拍电影吧，外婆还是决定支持自己的外孙，谁叫他从小就这么讨人喜欢呢。
不过，他要是能找个媳妇儿结个婚就好了，她年纪大了，也想早点抱抱重外孙儿。
其实，眼前的柳梢儿就不错，屁股挺大，还喜欢运动。
周先要出道？
想想他扭着小蛮腰抹着腮红的样子，柳梢忍得很辛苦。
“周，周先……要不你就牺牲一下，当当男主角？”
“我绝对把总局的所有人都拉过来给你捧场！”
捧场？
看笑话吧？
我堂堂畅销大作家，卖艺不卖身，要我演一个杀人犯？
免谈。
“你吃你的吧！”
夹起一只大鸡腿，重重丢在了柳梢的碗里，周先没有好气地开口了。
“我谢谢你！”
差点没有被淋一脸，柳梢咬了咬牙。
不过，看到眼前的鸡腿如此肥硕，她又大度地原谅了某人，眉开眼笑起来，“喂，说真的……周先，今天我们准备干啥？”
她可不想就这么无所事事地躲在小别野里看着兄弟们劳累。
“去梅子山转一转，可以吗？”
梅子山？
怎么不可以？
劳累了许久，她也该休息休息了，不是有一句俗语是怎么说来着，偷得浮生半日闲？
她觉得梅子山的后山就不错，风景挺好的。
那里不是经常有大学生跑去欣赏风景吗？她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帝都，过去转了转没问题吧？
反正，
她和周先两天前才下高铁，应该没有几个本地的土著会认识她吧？
想来那个人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两人正式插手案子了。
第163章 山人自有妙计
参与城东分局调查的事，柳梢已经和龙安那边沟通了，看着常伟发来的一连串省略号，她就知道自己的沟通已经卓见成效了。
手机开着，随时待命，柳梢坐上了甲壳虫。
依旧是苏珊当司机。
“说着的，珊姐，这段时间你很闲吗？”
车子才发动，周先就开始打趣自己这个干姐姐。
“臭小子，我给你当导游还不好啊？”
苏珊没有好气地开口了。
虽说上次的案子已经输了，但苏珊的心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要她尽力了，并且让观众们了解到了法律的残酷，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至于人们怎么看她，助纣为虐也好，恬不知耻也好，她都无所谓。
甚至，看到网络上有人开始点评杜鹃的一生，她还有些偷着乐。
所以，这次陪周先两人在城里奔走，她是从心底乐意的，任劳任怨也甘之如饴。
“当导游……姐，你真的愿意当个导游吗？”
身后，周先的声音幽幽传来，听不出来喜怒哀乐。
“周先，你什么意思？”
不知不觉减慢了车速，连最顺嘴的“小弟”也不叫了，苏珊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姐，以你的能力，一个机器人症的患者能容易摆脱法律的制裁。”
陪着笑，周先的眼睛里却写满了严肃。
“你小子。”
又好气又好笑，苏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原来你在担心这个。”
对于甘禹，苏珊的观感很复杂。
因为全程伴随的缘故，她对周先怎么推理出这个研究生是个杀人犯一清二楚，心里的感情也从最开始的同情变成了现在的五味杂陈，不可谓不唏嘘。
他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可能有人逼迫他这么做。
他设了一个局，让自己的父亲直接面对那个神秘人。
他不爱自己的母亲和父亲。
……
按理说，一个只想求活的人，她应该去救，以法律公平的名义。
但一想到这个人可以面无表情地杀死自己的母亲，并以一种特殊的防腐手段把她藏尸了六个月，苏珊心里就是一阵恶寒。
杀人情有可原，那么藏尸呢？
原谅她这次自私了。
如果八年前那个悲剧没有发生，她现在也应该是一个母亲了，她有时候问自己，如果自己的孩子要伤害自己，她会原谅他吗？
想了许久，答案大概是“不会”。
不是“不会”原谅自己的孩子，而是她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变成甘禹这个鬼样子。
患上了神经性疾病的孩子不少，但其中成为杀人犯的并不多。
她就算没有自信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天才，也敢笃定他会平平安安长大，变成一个有些可怜的普通人。
所以，
她很能感同身受。
有些罪行，不该被原谅，所有人，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才是法律的真正公平。
误会解开，一路无话。
又回来到了梅子山那个熟悉的山脚停车场。
“说实话，学校的这个设计挺不错的。”
看着那一条长长的石子盘山路，周先有些感慨，“既刺激了脚底的穴位，又运动了虚弱的身体，一举两得。”
“下山路这么长，我有些明白那些小情侣为什么往后山方向跑了。”
苏珊的话有些煞风景，但两名听众却没有一个提出反对。
“周先，那个眼镜妹，已经联系上了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柳梢却是第一个迈开了大长腿。
“珊姐，走吧。”
做了个请的手势，周先苦笑了一声，“我们边走边说。”
“眼镜妹”就是上次向江局长他们提供线索的目击证人，她和男朋友打kiss的时候曾在情人坡的草丛里看到了人影。
那会儿，几人还对这个有些近视的姑娘挺好奇的。
“小弟，你也说说吧……那姑娘这会儿准备接受我们的调查？”
是的，调查。
苏珊很清楚，这次三人说是来梅子山游玩散心，其实就是朝着谢猛的藏身地去的。
要不，出发前，周先还朝龙安的那个技术员要了这里最详尽的电子地图？
当然，苏珊也敢肯定，自己这一行人不会太靠近这个人的藏身地太近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小弟做事一向挺有分寸。
“调查？”
见柳梢也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周先摊摊手，有些无可奈何地开口了，“好吧，两位，其实我这次没有联系赵队他们。”
嗯？
柳梢的眼神明亮了不少，小脸上尽是好奇的表情。
“为什么？”
苏珊更直接，不懂就问，“你还在生他们的气？”
上次就被江局长的情报误导了，难道小弟还有些郁气难消？
“我有那么小气吗？他们也是被甘禹骗了而已。”
都是受害者，大哥不说二哥。
叹了口气，周先摇了摇头，“江局他们现在压力很大，要是让他们知道谢猛就躲在梅子山里，怕是等不到两天后我去通天苑表演了。”
就算等到了，那天表演的时候他们也会很出戏。
这句话周先藏在心里没说出口。
两天后，襄县的支援会赶到，有了两只对腐肉气息特别敏感狗狗的帮忙，周先的下一步计划才能完美地实施下去。
没有和赵利民联系，也就意味着周先手里并没有那位目击者的联系方式。
虽然说，他们仔细调查一番，也能把这位眼镜小姐姐找出来，但周先觉得并没有必要。
一来，那位目击者是位近视眼，偏偏那天晚上她的眼镜还掉了，证词有几分可信度要大打折扣。
二嘛，要找出谢猛的藏身地，其实并不难，至少对于周先来说，他并不需要那位小姐姐帮忙。
他有挂，不是吗？
只要那柄刺穿甘禹脖子的刀子还在谢猛手上，到了一定距离旁白兄就会直接告诉他，到时候，他的脑子里不仅会出现一个高清的地图，旁白兄还会热心地把具体位置标注上去。
简直不要太贴心。
周先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怎么用嘴炮来说服两位美女，柳梢还好说，目前有化身自己小迷妹的趋势，苏珊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法外狂徒，牙尖嘴利，人还绝顶地聪明。
没有完美的借口，周先怕是唬不住自家的这位干姐姐。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周先努力地挤出了一道笑脸，“两位美女，你们觉得谢猛藏在梅子山，会只有一个人看到他的痕迹？”
想了想，两女齐齐点头，这句话没有问题。
如果大黑天，一个掉了眼镜的近视眼都可以发现谢猛的身影，没有理由别人没有注意到啊？
最有可能，有学生注意到了，却没有放到心里去。
毕竟，帝都大学如今也校园开放了，每天有太多的市民进来游玩休憩。
市民的身影出现在梅子山，他们看过一眼就忘了。
不是熟人，是不会认出出现在你身边的通缉犯的。
况且，谢猛很有可能也特意化妆过。
想到这里，柳梢叹气头，有些担心地开口了，“既然这样……那么我们要怎么样找到他呢，周先？”
王德发！
这个捧哏，柳梢配合得很好。
心里乐开了花，周先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表情，他继续故作神秘，“山人自有妙计。”
两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齐齐啐了一口。
“切！”
装什么装？
要不是看着你偷偷摸摸和鬼妹打电话，我们就信了。
只不过，一幅电子地图，真的能找出谢猛的藏身之地吗？
柳梢有些怀疑。
第164章 精神小伙
商老师家并不难找。
在小嘴的带领下拜访过一次，这回周先很熟练地敲了敲门。
“来咯，来咯。”
声音很高亢，情绪很饱满，商老师甚至不问来人是谁，直接很干脆地开了门。
“商老师。”
微微躬了躬身，周先的笑容很和煦。
“周警官，你好你好……还有柳警官，苏律师，快请进来。”
短暂地错愕了一会儿，商老师的肯快就恢复了热情，笑眯眯地邀请众人进屋。
三人自然不会拒绝，一一鱼贯而入。
空手入门，周先还没有开始解释自己一行人的目的，那边的商老师就急急忙忙开始上茶倒水，好一阵忙碌。
“商老师，不用不用。”
“周警官，你千万不要和我客气，我还没有谢谢你救回了我儿子呢……小嘴警察都和我说了。”
两人不住地客套，周先苦笑着看着商老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热茶。
“两位，家里有饮料，要不要来一杯解解暑？”
到了两位女士这里，商老师却没有坚持了，直接笑眯眯询问了一句。
两人一人要了一杯冰红茶。
正好商老师给小超市备了不少货，家里就存有这种冰冻的饮料。
看着商老师里里外外地忙碌着，周先有些感慨，“商老师，商群呢？”
“卧室里睡觉呢……那边锁着的门就是。”
卧室？
锁着？
商群在电玩城连续赌了好几天，回来补觉睡眠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在家里放上一把锁是什么意思？
几人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这是一个老父亲有些后怕了，宁愿把儿子锁在家里也不愿意让他出来。
想来小嘴已经警告过商老师了。
他或许不知道甘禹就是背后的主谋，但一定知道自己的儿子差点成了冤死鬼，替别人背了黑锅。
“商老师，他没有闹？”
被两个警察几乎是连推带抱地送回来，商群就是再大的睡意也该醒了，怎么一天过去了，还安安静静地待在卧室里不出来。
在柳梢的印象里，一般的赌棍可没有这么简单地就戒赌了啊。
“怎么没闹？”
苦笑一声，商老师手上的动作慢上不少，“你们来之前，今儿个早上，他就和我吵了一通……也就刚刚才安静下来。”
“原来是这样？”
轻轻点了点头，柳梢朝一边的苏珊挤了挤眼睛，小声开口了，“珊姐，你猜那小子现在在偷听我们讲话吗？”
翻了个白眼，苏珊默默点点头，也不说话。
不过这个小小的动作已经够让柳大组长开心不已了，挤了挤某人的肩膀，她朝不远处的周先努努嘴，“周先，帮人帮到底？”
你还真能给我惹事。
松了松肩膀，周先有些无力地开口了，“行吧。”
于是。
在商老师的目瞪口呆下，柳梢抬起脚，嗖的一声就往卧室的木质大门踹了过去。
“砰!”
哎哟。
一声痛苦的怪叫后，一个猥琐的黑影一下子跌倒在了地板上，额头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起来！”
双手叉腰，柳大组长随脚踢了踢某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的力气我自己清楚，死不了人……商群，是个男人就自己站起来。”
这句话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真的挺有杀伤力，更不提柳梢那一脸毫不掩饰的鄙夷。
商群的脸色青一片，白一片，小心翼翼抬头瞄了柳梢一眼，又颤抖着低下了头。
他居然连看都不敢看柳梢一眼。
“哟，看来认出我了？”
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商群面前，柳梢蹲下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怎么，准备当鸵鸟？”
埋下脑袋就当看不见，这种近乎懦夫的逃避行为让柳梢有些不耻。
“柳，柳警官，你想怎么样？……我，我已经没赌了。”
许久，对面的小子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了。
“我管你赌不赌。”
满眼鄙夷地看着他，柳梢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要不是我们看商老师可怜，谁他妈管你去死。”
一个人有意装睡，你是叫不醒的，但有时候，一个人只是迷失了，你可以让他幡然醒悟。
前提是，你要打疼他。
浪子回头金不换，迷途知返的人值得拯救。
怎么说呢，柳梢觉得，眼前的商群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他之所以沉溺于那种简单的快感，只是在艰难地躲避着什么。
或许是他小时候母亲的去世，或许是自己早早的失学，或许，干脆是父亲的工作让他有些丢脸。
换句话说，这小子并不是喜欢赌博，只是赌博能够让他短暂地忘掉痛苦。
这和人，能救。
柳梢也愿意试试能不能发把他拉出泥潭。
所以，
她直接说出了先前众人一直小心翼翼掩藏的话：因为同情，所以帮忙。
她故意把商老师的尊严放在地上摩擦。
这下子，商群心里唯一的骄傲也没有了，他那个天一样的父亲在别人眼里只是个可怜虫，那么作为可怜虫的儿子的他呢？
自然什么也不是。
对于男人，有时候只有痛彻心扉，才能让他成长，柳梢很想知道，接下来商群会怎么反击？
他的选择，直接决定了柳梢接下来的态度。
“呼~~”
双眼血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商群终于抬起了头。
“怎么，想袭警？”
小屁孩儿的表现让柳梢很满意，嘴角抽了抽，她直接一个杀招甩了上去。
噗。
犹如暴涨的气球放了气，商群瞬间偃旗息鼓了，看他郁闷的神色，想来心里很是不爽。
“小子，听我一句劝，你打不过她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先也来到了商群面前，学着某人来了个萝卜蹲，他笑了笑，“重案组组长，铁拳无敌，特战精英，省级格斗大赛三连冠……你懂的。”
“我懂。”
苦笑着，商群擦了擦额头上溢出的鲜血，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说吧，哥们，姐们……你们到底想干啥？”
嘿，这称呼，有小嘴那味儿。
周先一下子来了兴趣，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认真起来，“小子，我想问你想干啥？我听你爹说，你把自己的手机都卖了？”
“恩啊，没有手机清静。”
毫不客气的点点头，商群没有半点羞赧。
清静。
这个单词很有意思。
周先双眼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慢慢开口道，“想赚钱吗？”
“想，做梦都想。”
瞬间抬起头，商群的眼睛里有了光彩，“周警官，你说吧，要我干啥？”
“城东分局正在审讯那个老板，你能去作证吗？”
“当证人有钱？”
“没。”
摇摇头，周先指了指不远处的某个方向，“但是当线人有……江明江局长正在捣毁那些电玩城，你可以提供线索吗？”
“他们愿意相信我？”
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商群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
周先点点头，“他们相信证据，只要你言之有物。”
“那就行。”
重重点点头，商群撑了撑双手，似乎想挣扎站起来，但一下子腿软没有成功。
柳梢伸出了右手，满脸微笑。
“你不把他们报复？”
能在电玩城扎根那么多年，说这些人没有些手段周先自己都不信。
“我先报复他们了再说……姐，谢谢您咧。”
第一次，这个帝都的精神小伙在众人面前笑出声来。
满脸鲜血，额头一个大包，他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有些落魄。
但亮晶晶的眸子让众人的观感很好。
第165章 防空洞
看到儿子露出了笑脸，商老师老泪纵横。
那真叫一个歇斯底里。
苦尽甘来，他哪里看不出眼前的两位警察已经成功地开导了他的儿子？
早知道这小子打一顿就好，他早就下死手了，看到家里那一扇破门，商老师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好一会儿，众人才安慰好了这位老人，又是一阵忙碌过后，众人围坐在了老人家里客厅的桌子前。
“商老师，这是我们打印出来的梅子山电子地图，最新版的。”
随手点了点已经铺在桌面上的地图，周先的神色很肃穆，“现在，关于梅子山，我们有些问题想向你请教下。”
“请问。”
心情已经平复，商老师的脸上也同样写满了认真。
他的旁边，已经包扎好了伤口的商群也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态度也一样鲜明。
梅子山，他从小就在里面玩儿，要说对这座小山峰的了解，他并不比自己的父亲少。
“昨天，我们接到线报，说是有情侣在情人坡那里，发现有人躲藏在草丛里——你们知道这件事吗？”
周先从城东分局收到的某条线索开始，但他故意没有提目击证人是个眼镜妹。
“周警官，你说的是哪个情人坡？”
商老师还没有开口，一边的商群就有些急不可耐地抢答了。
“这里的情人坡很多？”
同样是抢答，柳梢一样不和周先客气。
“怎么说呢，在没建研究生宿舍之前，梅子山很荒凉的，周边就只有我们这一块儿教职工宿舍……几位警官知道这个情况吧？”
几位警官齐齐点头。
说实话，暑假了，现在的梅子山公寓就有些荒凉，更不提昨天发生了的那件案子之后。
所以众人不难想象公寓没有建立之前这里的景象。
认真起来的帝都男孩儿挺有魅力的，众人都沉浸在他娓娓的话语中。
“梅子山的学生公寓，设计很有格调，公寓之间都是蜿蜒的石子路，密密麻麻种植着花草树木。”
点了点地图上那一大块方块建筑，商群悠悠开口了，“但那一块儿是生活区，虽然入住率不高，但晚上从实验室回来后这里同样是人来人往，密密麻麻……尽管风景好，但那并不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整个梅子山，离宿舍近，且适合偷偷摸摸恋爱的地方，只有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手指连点，商群的脸上满是自信的神色。
周先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签字笔，直接在地图上圈了三个大大的黑圈。
“这里是哪里，你仔细说说。”
“第一个位置是问情潭……其实就是个小河湾的回流僻静处，那里植被茂密，花草不少，有虫鸣，有鸟叫，水流潺潺，林风潇潇，确实是个谈情说爱的好位置。”
商群手指着的，是梅子山靠近山脚的某个地方，看地图上的标注，山上有一条小溪水正好从这里溢过。
“学校里有河？”
苏珊有些惊讶。
她在帝都大学求学了近十个年头，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处美景。
“小水沟而已。”
摇了摇头，商群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周先，“周警官，我觉得这处地方希望不大，夏天的时候这个位置太靠近水源，蚊虫太多，就算带了驱蚊水也效用不大。”
周先在心里给面前的年轻人点了个赞，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继续，下一处呢？”
“候风亭。”
手指从山脚转移到了山顶，商群的解说还在继续，“这里有一处古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建立的，反正在山顶有些年头了……这里的视野是整个学校最好的，甚至可以远眺到整个校园。”
“整个，校园？”
吞了口口水，柳梢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寸土寸金的首都有座山都已经够奢侈了，这个上顶风景还这么俊美？
一览众山小啊，她好想去看看。
“第三个呢？”
周先面无表情地开口了，如同一个无情的说话机器。
“第三个是这里。”
这一次，说话的是商老师。
苍老的手指点了点地图正中间的某个位置，商老师叹了口气，“小群，这个地方由我来说吧……这个地方，我比你更了解。”
“爸，那可真不一定。”
咧嘴笑了笑，商群露出了自己洁白的大板牙，“我小时候天天和小艺他们一起进去玩，你不知道而已。”
小艺？
这又是谁？
不过想想，柳梢并没有放在心上，想来是商群的某个小伙伴。
“你们说的，到底是哪个位置？”
有些狐疑地看了看这对父子，柳梢开口了。
“防空洞。”
“防空洞。”
一苍老一年轻，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父子哈哈大笑，差点没有把屋子里的玻璃震碎。
藏在心底多年的隔阂终于解开了。
不过。
众人却没有时间关注这对重归于好的父子，大家都被那个单词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防空洞。
似乎所有的城市都有这个建筑，在当代年轻人眼里，它代表着历史，代表着神秘。
在帝都大学的梅子山中，也有这么一处防空洞？
“是的。”
似乎是看出了几个年轻人的表情，商老师点点头，“梅子山的深处，确实有一处废弃了的防空洞。”
“废弃了的？”
喃喃低语了一声，柳梢有些惊讶。
“我刚参加工作那几年，学校曾在那里开展过金属试验，不过没几年就放弃了。”
商老师叹了口气，轻轻向众人简单解释了几句。
他告诉几个听众，顶自己父亲班的时候，他的年纪还比较小，那时候学校的条件没有现在好，搞研究很辛苦。
但大家的积极性很高，每天在防空洞里做实验也没有什么怨言，不过没几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些实验室就被废弃了。
“你们不知道啊，防空洞里温度极低，光线也不好，咱们早上天不亮钻进洞里，晚上天黑了才出来，眼睛都受不了，几乎人人都近视了……”
絮絮叨叨，老人向周先他们叙说着往日的峥嵘岁月，感慨良久。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没有一个人主动打断他的回忆。
许久。
商老师才恢复了平静，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众人点了点头。
“没事。”
周先赶紧递上了两张纸巾，“这么说，商老师你知道防空洞有几个入口了？”
“嗯。”
商老师点点头，竖起了自己的右手晃了晃，“三个。”
“梅子山里有三个出入口……学生公寓这里有一个，虽然已经被锁了，但小年轻们胆子大的，经常会破开铁锁进去玩一玩。”
和小时候的商群一样。
还有比防空洞更隐秘的幽会场所吗？
这就是梅子山的第三个情人坡。
“另外两个呢。”
柳梢又抢答了，一动不动地看着商老师，浑然不顾身边某人的满脸黑线。
“第二个逃生出口在山背，就在后山那一块……当年建造防空洞的时候，就是为了不被别人瓮中捉鳖，所以梅子山一头有一个逃生口。”
继续竖起一根手指，商老师的表情很肯定。
后山？
柳梢心里一紧。
“第三个。”
周先终于出声了，声音幽幽，不带一丝感情。
“第三个？”
叹了口气，商老师抬起头，黑色的眸子无比的深邃，“我不知道第三个出口在哪里……诸位，其实第三个出口没有人知道在哪里，我也是听家里的长辈们提了一嘴，才知道有这么一条神秘的通道可以从那里逃出来。”
逃？
周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老人，但看到他苍老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时候。
他的心理突然“咯噔”了一声。
“周先。”
旁边，柳梢的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了过来。
“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她说。
神秘的第七感出现了，柳梢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