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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榎榎     嫁给王爷txt下载     嫁给王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别人的生辰

    春风浩荡、万物新生。

    章一玥不知不觉已经喜欢上在王府生活的日子,阳光正好之时她会去湖边小亭中喝茶赏景,兴致一起便抚琴弹出几首喜欢的曲子,偶尔抓起赵泽送她的新鞭子对着假人挥舞一阵,半天时日也就被消磨地所剩无多。

    待到赵泽下了朝或是从操练场回来,她便随他去书房陪着他,赵泽在那宽大的红木书桌旁处理繁杂的公务,她时常都是静静坐着,安静地看她的话本子。

    除了每日喝太医给她调理身体的苦药外,除了跟了多年的侍婢芙蓉已经以黄芸身份嫁给魏鹏,搬出了王府她还有些不适应外,总体上算得上时光静好,两相欢喜。

    这日赵泽比平常下朝地更早一些。

    章一玥正在院子里梨树下辛苦地刺绣,她本是不想绣的,抵不过赵泽软磨硬泡应是要她给他绣个鸳鸯荷包。

    她问他“夫君,我可能会给你绣两只鸭子,说不定连鸭子也看不出来,你也要?”赵泽照例含住她的唇,声音低沉:“你就是给我绣两只王八我也喜欢。”

    章一玥哼了一声:“谁要给你绣王八?”,赵泽又亲来一口:“王八活地长久,我俩可以在一起长长久久。”

    “你才是王八,我不是!”

    “……”

    赵泽从外面回来,眉眼里还有几分肃杀之气,却在跨入院门口看到章一玥坐在梨树下时停下了脚步,眼中的阴沉消失,漫满了柔意。

    这棵高大茂盛的梨树是赵泽特意教人移来的,作为正院的慕月院不仅有梨树,汤池后那一整圈的树也全数被换成了橙树,他说这才有橙园的风采。

    春风一吹,雪白的梨花肆意飘落,在风中转了几个圈,飘撒了半个院子,落了几个花瓣挂在章一玥的发丝上。

    她穿了一件浅淡嫩绿的外裳,与梨树的新芽相得益彰。春光正透过树枝缝里照下来,静静地铺在她柔软玲珑的腰身上,洒在她雪白美艳的脸上,一副春色旖旎,美不胜收。

    一针长线绣尽,章一玥放下绣品,微蹙眉头看看手指,抬起双臂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赵泽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顷长的身子直立站着,华丽的蟒袍加身,宽大的玉带束出健壮的窄腰。

    “夫君,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章一玥说着话便提着裙摆朝着赵泽跑。

    赵泽朝着章一玥走下台阶站定,张开双臂等着她带着那最好闻的香味扑入自己的怀抱。而后搂紧她的双肩揉入怀中,鼻尖在她的发丝里享受地嗅了好一阵。

    他嘴角微勾,眼里有几丝欲求,嘴唇靠近章一玥的耳朵朝着她吐出温热的气息:“夫人在家等我,自然得早些回来团聚。”

    章一玥闻言心下一丝不详之感涌出,凡是他叫她夫人,均是要折腾她的时候。

    她赶紧从他怀里退出来,举着双手放在他面前,眼含委屈换了话题:“你看看我的手,为了你要的荷包都绣肿了。”

    赵泽顺势将那双手握住,瞧见几只手指尖有些微红,嘴唇凑上去啄了好几口,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若是不想做,就不做也行。”

    章一玥垂眸想了一瞬,脸上有些向往:“快绣完了,等你生辰时应该来得及。”

    赵泽听她讲到生辰,反而靠近了她的耳朵,眼中含着戏谑:“我说了,生辰礼物不要别的,只要夫人。”

    章一玥一抬眼,见他眼里那若有若无的笑,不知怎么这话题怎又回到了原地,脸上又是羞赫又是无奈,从他手里抽出手,抬手往那山一般的身子上推了推:“你这人,青天白日的,怎又开始胡说?”

    她想想都难为情,这些日子他变着花样折腾她,有时做事前还要拉着她看些没有看过的书。前几日问他生辰礼物要什么,他只说让她答应他几个要求。

    “我认真的,哪有胡说?”赵泽俯下身子,紧贴着章一玥的耳朵,声音里装着化不开的浓烈暧昧:“夫人羞什么,春日播种勤快些,秋日才有果子收获不是?”

    说完他看着章一玥眼神极其幽深,故意往她耳朵里吹了一口,惹得章一玥耳朵红透心跳激烈。那些他卖力播种的画面又跳出来一些,她不敢再抬头看那她早就能猜到表情的脸,又往他身上推了毫无意义的一把:“不跟你说了!你快更衣去你的书房去。”

    她转身就朝屋里去了,步子慌乱着。

    赵泽站在原地瞧着曼妙的背影,垂首轻轻笑了一笑,玥儿还是经不起他逗。他眼里泛起星光,大步向前随着章一玥的脚步进了屋。

    章一玥刚刚跨进门槛,赵泽就将门砰地关上了。

    转身就看见一大个黑影立在门口笼罩了自己,章一玥心下一抖:“你关门做什么?”

    “谢世安今日生辰,听说有人送了礼物。”赵泽搂住那细软的腰身,眼睛眯了眯,故意道:“为夫很不开心。”

    章一玥惊讶了,不就是随着大众送了一套文房四宝,况且还用的夫妻二人的名义,现在这个醋缸子怎就打翻了?细细解释道:“谢少卿的礼物我是送了,可也是用的夫君与我二人之名,我又没有私下送些不该送的,况且多年来我都是只收他的生辰里从未回过,这第一回,你怎就不放过了?”

    “一回也不能有,你的礼物只能我一个人收。”赵泽搂着章一玥的腰就将她身子提起往前走。

    这突然的一离地使得章一玥下意识就攀上了赵泽的肩,宽大的袖子从上方滑落,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衣袖还随着赵泽的动作一摇一摆。

    眼见赵泽醋意正浓,章一玥顺势勾住他的头往自己脸上一压,凑上嘴唇吻了他一口:“夫君,好了,谢少卿就是一个哥哥,你看你计较了这么久。苏茵茵跟戚绾都抱住你了我都没有计较。”

    不想这一说赵泽更是有些不满意:“夫人当初是因为没有将我放在心上而已,别说她俩,恐怕当时我就是娶来几个侧妃你都不会介意。”

    “呵,你敢娶试试!看我跟你和离不和离。”章一玥凶狠地说着,嘟起了小嘴。

    赵泽提着章一玥的腰的脚步顿了顿,十分认真地说了句“我不会”,章一玥正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不料赵泽声音忽然又变了冷:“你说多年来你都在收他的生辰礼物?”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甜蜜蜜

    章一玥抬起头就见到赵泽眼里又升起了怒火,脚步一刻不停,提着她就往床榻方向去。

    她心下立刻慌乱:“你不能这样耍赖!那是没有遇见你之前,我每年都是回泉溪镇过的生辰,可不就遇到谢少卿了么。就送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先放开我!”

    她说着就双手去敲赵泽的手臂,可是那胳膊结实无比,敲了几次反而将自己的手敲地有些疼。

    赵泽忽然低下头,贴在她的唇边,目光里的幽深更浓,声音更是暗沉和暧昧:“当初在泉溪镇你还送了他平安符,这次并非第一次送礼。既然你不老实交代,我只好给些教训让夫人长些记性。”

    “你、你说什么?你怎么连平安符都不放过!”章一玥更是紧张,眼见赵泽就将她放在了床榻上。窗外还有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光影打在他的背上,让他的身躯更加威猛,眼里的情意更是浓重。

    章一玥急忙往内侧缩进去,边说边撒谎:“你别过来,我的小日子还没有结束,你、你不能禽兽!”

    “夫人,你的小日子从来没有超过五日的,今日第七日了。”赵泽说话的功夫就站直身子,双目凝视着章一玥,两根手指放在宽大的玉带上一勾,啪嗒一声,玉带就轻易解开,再啪嗒一声,就直直掉落在地,也不知摔碎了没有。

    宽大的蟒袍随着玉带落地也迅速散落在地,白色里衣的系带也解开了,松松垮垮犹如成亲那日。他单膝跪在榻上,俯下伟岸的身子,眼睛直直盯着章一玥:“夫人撒谎了两次,今日我要加倍要回,况且这几日我很辛苦。”

    章一玥本就是撒谎,被赵泽这么直白地戳破,心里也有些心虚,眼神也随之飘忽了一瞬。心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这人也就在她不方便这几日消停一阵而已。可是再听闻那“加倍要回”的话语,本要妥协的心思立刻被她扇落在地。

    她拢起了眉尖,故意愤怒地说道:“夫君当初骗我才一次两次?昨日小超才告诉我,连当初去黄家你也是要看我笑话才去的,去骗吃骗喝不说,还哄地我舅舅连最好的茶全给了你。”

    “那又如何?我十分庆幸当初我就是如此脸皮厚,否则哪能抱得美人归。黄家有我这个姑爷也不亏,下回我再送些别的回去。”赵泽说着又伸手将自己剥离地一片光洁,将身子完全移到了榻上,就跪在章一玥身边,伸手抓住她不断往里侧缩的脚裸。

    脚裸被这突然地握住,章一玥身子不住抖了一抖,又听他将“厚脸皮”毫不知耻地挂在嘴边,再见他人也已经丝毫不加掩饰,便知晓终归难逃一劫,只得红着脸低声恳切:“夫君,今日能不能早些结束?我明日一早还要去铺子里,你别在看得见的地方……”

    赵泽没等她说完,含含糊糊“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到没有,只使了一小点力气,那手里的腰便往他身前靠了过去,他的唇就往她嘴边贴。

    最后的时刻,章一玥正要庆幸这人好歹将她的恳求听了进去,就听见赵泽再次声音不稳地含糊着:“玥儿,我还是……不太高兴,需要你……好好安慰安慰我,明日就别去铺子了。”

    “帐子……你……放下……”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

    “没……看够。”

    明媚的春光和煦地撒在地上,只有内帐上清晰的影子勾勒出两个人的身影,掩不住无边景色。

    春花绚烂,春雨滂沱,春耕正勤,室内室外好一季春。

    章一玥正无力地靠在那两寸的疤痕上方,水盈盈的眼里此刻还带着泪痕,眼眶微红,额头的汗早已湿了细发,不该有的地方仍旧爬满了痕迹,纤细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抠着那疤上凸起的息肉,声音里饱含委屈:“当初就是为了这个伤才救了你,谁知道是引狼入室,到头来受罪的还是我自己。”

    赵泽的气息还未稳定,胳膊上布满了细汗,他勾起头在章一玥青丝覆盖的脊背处一吻,有些尴尬地抬手抵住唇咳了一声,声音有些忏悔:“呃……今日我是莽撞了些,可是这也是控制地算轻的了,我若是放开,恐怕……”这娇柔的人明日就是想下榻也不能够。

    “总之我再也不信你了,开始分明答应的好好的,临时改口。”章一玥闪着水眸,手指本想使劲提起那疤痕处的肉捏它一痛,可惜提不动,只得用指甲在那处使劲一掐。正如她在那背上留下的爪爪痕迹一般。

    赵泽只感觉那疤痕上有一些动作,笑着从章一玥头顶说:“那处不会痛,你还不如换个地方,那疤痕是没有知觉的。”

    说着话轻轻拍着章一玥的背,耐心地安抚着,眉间眼里全是满足。差点,第三回……

    章一玥哼了一声,反正他要做的事情全数都做了,别说掐他,恐怕自己现在就是提刀在他身上砍几刀他也是愿意的。

    “先前你说疼,后来顺着你不是也渐渐不疼了。你已经许久不让我碰了,今天就当补我前些日子的,我保证今晚不再折腾你。”赵泽耍着赖皮说着。

    章一玥一听赵泽说的尽是没有用的话,又好气又好笑。

    想起最开始她也是很忐忑的,不知道这事是不是如李梦瑶那日的问题那种痛,反正她也是怕疼的性子,最开始让他碰的时候每次都痛到哭,一定要让赵泽将所有好话说尽她才停住,也是后来才慢慢品味出一些美好来。

    现在天色都暗下去了,离晚上也不远了,等会等他带自己沐浴完毕回来,吃完晚膳一天结束了。她早已经疲惫不堪,可不就只剩下吃饭裹腹的力气罢了。

    想到这里恢复了一丝力气的章一玥缓缓从疤痕处抬起头,瞧着那还沉浸在尽是得意里的眼,慢悠悠泼去了一瓢冷水:“我都讲了明日要去铺子,你看看你今日给我这里留的?那么多处,非得故意这样,现在是春天,没有围脖遮,我明日又要装病打发人了。接下来十日,你要是敢碰我,我让你睡书房一个月。”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封“辰王”

    还在兀自满足中的赵泽神色立刻难看起来,他剑眉紧蹙,看着章一玥的眸子委屈巴巴地道:“我刚刚才等了这些日,你就让我再等十日,哪有这样的?玥儿,我下次不敢了,你刚刚的话我当没有听见。”

    “我可不上你的当,上次也是,上上次、上上上次也是。凡是我说要去铺子,你就故意这样。刚才你给我的教训我记住了,接下来轮到你了,这才叫夫妻同甘共苦,对吧夫君?”章一玥好整以待地看着那刚刚教育过自己的人。

    赵泽见章一玥洒着细碎星晨的眸子里一派笑意,鼓足勇气道:“我答应五日!你若是要我等十日,我今日只能将那十日的预支到手。”他的话中带着强烈的威胁,可是章一玥并不害怕,她量他不敢。

    赵泽说完见章一玥一副不为他威胁所动的模样,又急急开口:“玥儿,五日好吧?”

    “好。”章一玥眉眼一弯笑了起来,就知道他会讨价还价,哪怕他砍掉一半时日也好。她轻轻便勾住赵泽的脖子:“夫君,抱我沐浴去吧。”

    赵泽得了令便起身找了自己的衣裳穿上,寻了一个披风裹住章一玥,抱起人大步迈出门去。

    晚风开始吹拂起来,梨花又飘飞起,小鸟儿们还未归巢,正在树上叽叽喳喳吵闹着,只有那树下还有一个未绣完的两只看不出什么动物的小荷包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丧钟敲了二十七下,皇宫内外一片肃静。

    沉闷又缓慢的钟声盖过了邑都全城所有的声音,家家户户挂起白布,一切商户闭门一个月——病了大半年的庆安帝最终还是驾崩了。

    庆安帝在位十年,经历坎坷,心力交瘁。对外平叛番乱、抵制入侵,国内两次重大灾荒,两次皇子与朋党之争。

    依照祖制,皇家女眷哭丧七日,男子守丧至出殡。

    庆安帝驾崩第三日,太子依诏即位。

    新帝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封唯一的亲兄弟六王爷赵泽为“辰王”。王府的地位再一次水涨船高,尊贵无比。

    辰王与新帝白日在朝议事,夜晚在灵前守夜。

    整整十日,章一玥未见到赵泽,心里的思念连带着对庆安帝驾崩的悲痛一起在心里交缠,让她孤枕难眠。

    那庆安帝生前虽病了许久,却是心明如镜之人。江山社稷虽事务繁重又险象环生,却在庆安帝主持下,民生算得上燕国开国以来最富裕的十载。

    不仅如此,庆安帝还是一位好父亲。赵泽母妃早逝,若非庆安帝鼓励,恐怕六皇子早一事无成。作为庆安帝的儿媳,章一玥对庆安帝是敬重和感激的。虽谋面不多,庆安帝却次次予以她关怀,每次都教育赵泽好好待她。

    待到庆安帝出殡下葬一应事项结束,赵泽归来时已全然一副疲惫不堪的颓废模样。

    章一玥心疼不已,待赵泽沐好浴躺在榻上,她伸手帮他捏僵直的膝盖。

    赵泽未言一语,章一玥任他闭目休息,她心知他悲痛,说起来赵泽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现在已经父母双亡。

    身份再尊贵又如何,谁不愿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其乐?

    他那一家人,如今只剩下两个兄弟顶天立地,支撑起燕国江山。

    章一玥默默看着锁眉的赵泽,只觉得随着父亲离去,他变得又冷冽了一些。本就是一副孤傲的性子,这下更加使人难以靠近。

    捏了半个时辰后,章一玥准备从榻上下来,见赵泽还未睡着,她思索了一瞬,朝他道:“夫君,你先睡着,我去取些安眠香来。”

    赵泽睁开猩红的双眼,抓住要走的人的胳膊,声音干哑:“别走玥儿,我现在只有你了。”

    章一玥鼻子一酸,突地想起自己娘亲逝去的那日,满天的风雪都在飘,正在院子里玩雪的她被嬷嬷告知娘亲再也回不来了,她起身朝着娘亲的屋子看着,站在那里许久,却怎么也迈不了步进去。

    父亲从朝堂匆忙回来,没看她一眼就进了屋子里,没多大一会又出了门。

    满章府的奴婢都开始忙碌起来,整个府邸一瞬间就变成了和雪一样的颜色,白地刺人。

    那时候她小,不知“再也回不来了”在余下漫漫人生里算多么悲痛,只觉得娘亲走了之后,爹爹也不来看她了,院子里也不好玩了。章府人多了起来,她有了姨娘,却觉得身子怎么也不暖。

    “是,你还有我,我永远都在。往后我们还有孩子,还有孙子,会有一大家人,我们一直都在。”

    章一玥没再下榻,靠在赵泽胸膛上,紧紧搂住了他。

    安稳的日子迟迟没有到来。

    新帝根基未稳,三皇子余孽复又蠢蠢欲动,还有先太子在世时的余党趁乱造作。赵泽带着几十万大军镇压与撑腰,新帝才得以坐稳了位置。

    前朝之事一直忙到七月底,连回橙园的日子都已经全然错过,赵泽才最终松了一口气,新帝特意准了十日假期。

    赵泽的生辰在先帝丧期,自然也就未与庆祝,待到一切安稳,章一玥便想着给赵泽补办一个生辰。

    二人均不喜热闹,自然也未大摆筵席邀请他人来府。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再去趟俪山汤池,拾起当时二人匆忙度过的时光。

    山还是那个山,人还是身边人,心却与当时全然不同——二人之间多了相知相许。

    当赵泽再一次抱着章一玥到达山顶等日出时,她的心境与第一次大不相同。二人并肩默默看着日出,体会大自然的绚烂天光。

    正是这个山顶平台上,当初赵泽第一次吻了章一玥。同一个地方,当赵泽的吻再一次扑面而来时,她已经从抗拒变为欣喜。

    而二人在汤池浸泡时,再也没有戚绾干扰。

    赵泽自然不放过任何播种小种子的机会,到达俪池第一日就问章一玥要了几次,誓要将良田点满种子以待生根发芽。

    又是一次索取,事后,双腿酸软到打颤的章一玥疲惫不堪地趴在枕头上,再也不想理那还要再来一次的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爱你

    “你自己来吧,我不想动了。”

    任凭赵泽再怎么哄,章一玥做好了“我再也不配合”的打算。

    他分明将她当成了猎物,雄狮动口前总是要将猎物翻来覆去玩弄。可是猎物瘦弱,哪有体能跟上它的节奏?

    关于赵泽的生辰礼物,章一玥早就送了一只亲手绣的鸳鸯荷包,又特意挑选了一只上佳的羊脂玉腰佩。这都没能打消他从最开始就指望着“她答应几个要求”的念头。

    一轮碾压,章一玥香汗淋漓,额间的细发被汗湿,眼角泛红,眉间轻蹙,娇妍酡红,粉唇微张。她一毫都不想挪动。

    赵泽俯身在她背上落下一吻,伸手将她黏在颈间的一绺青丝拨开,他眼眸光幽暗流转,看人看得痴住,喉结又滚了滚。

    颇有些意犹未尽。

    “玥儿,我们再努力一次。换个姿势就不累了……我抱着你。”

    章一玥不动,装作一条死猪,你都换了多少个,没有不累的。

    赵泽已经折腾了她许久,兴致也略有回缩。章一玥故意剩他一人亢奋,未免有些扫兴。

    他不得不做出退步:“我抱你去清洗。”

    流光易逝,夏去秋至。

    蝉儿的鸣叫渐渐低了下去,秋风渐起。

    辰王府的平静又再一次被打破。

    赵泽从院外匆匆迈进门,见章一玥不在,叫来木槿厉声问道:“王妃在何处?”

    木槿见赵泽满脸黑沉,心中一紧,平素辰王回到慕月院虽神色不露,眼里却皆是满怀欢喜,从未像今日这般满目萧然。

    她立刻垂头回禀道:“今日将军夫人来府上,王妃正与她在‘听风亭’喝茶赏乐。今日王妃兴致高,已经弹了好几曲了。”

    木槿如此回答自是希望辰王念在王妃兴致盎然上,能将怒气收一些,免得殃及自己这个小池鱼。

    她的话起了作用,只见辰王并未立刻提步迈出,而是去了内间。

    片刻后,赵泽脱下蟒袍换了常服再次出门,往听风亭方向而去。

    琴声悠扬,从湖心亭中弥散出来,每一弦每一波都落在心尖上,打动着人的心扉。

    秋霞之光绰绰地从亭外斜洒而进,落在窈窕的女子背上,仿佛一层金光萦绕着一团圣洁的白玉。章一玥沉浸在乐曲里,与曲的故事交心而鸣。

    赵泽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岁月安然的娴静之景,他心里心酸起来,真想就这么日日看着她在身边,绽放自己的美丽。

    一曲罢,将军夫人黄芸一抬头,便见到章一玥背后定住的赵泽。她轻轻拍了拍章一玥的手背,往她身后使了个眼神,随即立刻站起来:“请辰王安。”

    赵泽微叹一声,大步迈进亭内。

    章一玥转头一看,喜出望外,镜子站起身伸手搂住赵泽的胳膊,问道:“王爷,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赵泽反手握住章一玥,深深看了一眼娇俏的笑脸,未回章一玥的话,而是再转过头正对着黄芸正声赶人:“夫人还是早日回将军府去罢。”

    赵泽从未如此赶人走,尤其是黄芸,她先前可是章一玥的侍婢,是她最亲近的人。

    黄芸看了章一玥一眼,两人皆是一头雾水,但直觉告诉二人,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黄芸施了一礼正要退下,赵泽却叫住了她,语气里竟是有几丝请求:“还请夫人往后常来府里陪伴玥儿。”

    见状黄芸立刻恭顺地应道:“辰王请放心,我一定常来陪伴王妃。”

    待到黄芸离去,章一玥抬头问赵泽:“夫君,可是有什么事?”

    赵泽将她揉进怀里,吻着她的发丝,深吸了几口气,却压不住低落的情绪,他道:“据探子来报,西北似有异动,新帝这才登基半年,若是此时不予压住,恐怕……我不放心,请命与魏鹏去瞧一瞧。”

    章一玥这才明白他将黄芸赶回家去的目的。原来,他们要出发了……

    离别竟然来地如此触不及防,不舍的情绪立刻漫上心头,章一玥鼻头一酸,她将搂在腰间的手臂紧了一些,使得自己紧紧贴在熟悉又温暖的怀里,咽下似要喷发而出的酸楚,轻声问道:“何时出发?”

    赵泽低头瞧着靠在他怀里的章一玥,眉眼间的忧郁更加浓重:“越快越好。”

    章一玥闭了闭眼,忍住了涌出的酸涩之感,缓了缓嗓子开口:“去吧,我会等你回来的。是明日出发吗?”

    赵泽忽地沉默了,手轻轻放在她的脊背上,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秋风有一次吹到凉亭里,湖里一只鱼儿跃起,又“噗通”一声落入水里,打破了平静的湖面,他才开口:“对不起玥儿,后日是我们成亲一年的日子,而我不能陪你。”

    章一玥闻言,从他怀里抬起头,嘴角噙笑,眼里却带了几分泪光。她缓缓伸手抚上了他的面颊,极认真地道:“我的夫君不仅仅是我的夫君,还是无数燕国子民的依靠,是战无不胜的王爷,更是燕国的守护神。我喜欢的,也是那样的他。我希望他不仅守护我们的家,还能守护整个燕国的万千之家。你安心去,我们还有无数多的日子可以一起度过,不在这一时。”

    这一日,没有任何风声传出,辰王府里众人过着与往日每一个日子一般,十分平静。

    只有章一玥和赵泽心里知道,这平静的暗潮里到底会有怎样的波涛汹涌。

    她知道他这一去回程便遥遥无期,所以他没说何时回,她自然也不主动问。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出发的事,仿若没有这件事发生一般。

    晚膳后,章一玥将赵泽的随身行李打好包,将自己亲自绣的香囊塞进去,就如同往日他要出个近程的两三日公事一样。

    二人早早一起去沐浴,从浴池到妆台,再到床榻,烛火摇曳下人影交叠的影子若隐若现,二人热烈又急切地将身上的一切交给彼此。这一夜无论赵泽缠她几次,章一玥通通十分配合,任他索取。

    既然话语讲不尽彼此的爱意,他们便选择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将一切美好呈现给彼此。

    章一玥自从那次醉酒后,再未如今日一般主动热情。今日她清醒地不得了,自发的火热自然感动着赵泽,他本就沉浸于她的娇媚和温软,今日便更是无所顾忌地要了又要。

    直到天光从雕花窗棂里渐渐照进,赵泽才抽身退下。

    他将浑身痕迹的章一玥紧紧搂在怀里,努力平息了了不稳的气息,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玥儿,我爱你。”

    章一玥眼角微红,本就含泪的眸子此刻更是湿润,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抚摸着他的面颊,声音轻柔:“我也爱你。”

    赵泽吻着她眼角的泪:“这几个月我的耕耘还未有成效,有些可惜。”

    章一玥心里再次一酸,是啊,她还没有怀孕呢,他这就要出发了。而且,前途飘渺,归期不定。

    她不想他带着这种懊悔去边塞,安慰到:“那你便早些回来,我等你回来与我生儿育女。”

    赵泽将下巴搁在章一玥头顶,信誓旦旦:“我一定平安回来。玥儿,你相信我。”

    章一玥搂紧他的腰,往光洁的胸膛埋脸进去:“嗯,我一直都信你的,夫君。”

第一百二十五章 出征

    一个秋高气爽的天气,邑都笼罩在金色的阳光下。

    与和煦的景色相异的是,燕国西北的暗涌正在一刻不停地涌动。

    从西城楼望下,红领黑袍的将士们整齐划一的列开。燕国的旌旗被风撕扯得猎猎作响,号角声声,响彻在明朗的天空之下。

    章一玥就站在当初与赵泽第一次拥抱的城楼露台上,目送她的夫君。

    辰王赵泽一身银甲泛着鱼鳞之光,满头墨发已用银扣束成马尾,头盔上红白两色的翎羽垂落,赤色披风被秋风吹得高高扬起。坐下的烈风甩着尾巴,兴奋地踏着蹄子,整装待发。

    赵泽抬起头看往城楼的方向,望着上面那个玲珑的女子,眼神充满柔情。

    魏鹏和黄立超皆立于马上,手握缰绳,身上的战袍被风撕扯着,面上也满是肃穆。出征对于魏鹏来说,并不陌生。陌生的是黄立超,这是他人生去战场第一次拼杀。

    赵泽与魏鹏互望一眼,握紧了缰绳,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二人再也不是先前毫无顾忌的赴死之人,身后已有牵挂。

    可正如章一玥所说,他们肩负的是燕国万千家庭。

    出征的号角响起,擂鼓之声不断,震耳发聩,响彻在整个皇城。

    赵泽往西城楼回望一眼,章一玥正朝他轻轻挥手告别。

    他压下心中的不舍,转头看着前方的战士,不敢再朝西城楼回望第二次,怕再看一眼便忍不住不顾一切朝她冲过去。

    冷冽的面容盛满肃穆,年轻的辰王高声朝大军一令:“众将听命,出发!”

    列阵前方,赵泽与魏鹏并马齐驱,身后黄立超紧随其后,战马上将领们的战袍高扬,号角声此起彼伏,黑压压的大军井然有序地往前走着,铁靴踏在地面的声音分外响亮,直到消失在满天尘土中。

    章一玥就站在城楼上,看着赵泽的身影渐行渐远,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她竭力装作一副不哭不泣的模样,满心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归来,与她安然共度余生。

    可是直到列阵彻底消失在眼里,她仿佛才从画面中回神,一手扶着当初她被赵泽逼到靠着的那个廊柱,一手扶住栏杆喘着粗气,眼泪顺着面颊淌下,她喃喃地开口:“我等你。你定要平安归来,兑现你的承诺,与我长长久久。”

    到了打探到的王爷回府的那日,章一玥早早就起了床梳妆。

    她穿上用银丝线绣了几只蝴蝶的淡紫色襦裙,梳上飞燕髻,戴上陆泽送她的那只白玉雕橙花发钗,为了配合发钗,又戴上了同色的几只玉花和玉耳坠。

    本就娇丽的容颜略施粉黛后更是容光焕发,一双水波盈盈的墨眸在朱唇玉面之上饱含深情。

    匆匆吃了几口早饭就在房内紧张踱起步来,一会问木槿今日打扮好看吗,一会叫来墨云问王爷马车到没到路口,一会手捂着小腹喃喃自语夫君知道怀了孩子不知会不会开心。

    来与她一同等着魏鹏的黄芸见她那焦急又羞怯的样子咯咯直笑,打趣地看着她:“夫人,成婚都没见你这么紧张过!现在你怀着小主子呢,别走来走去了,晃得我头都晕了……”

    章一玥也知道她的打趣,假装斜睨着她,讲道:“你懂什么啊?王爷出去两个月了,又是死里逃生,要是传言是真,那腿定是不利索的。过会我去大门接他,先告诉他我怀孕的事,好让他高兴高兴,别把腿的事太放心上,还有我们母子呢。”

    就在她刚说完话,墨云就匆匆跑进院子喊道:“主子,王爷的马车到路口了!”

    章一玥闻言提着裙摆拔腿就往大门跑,连披风都忘记了。她脚步匆匆跑过偌大的半个王府,都快到王府大门才想起自己现在已有两月身孕,脚步就特意放稳重了一些。

    可她刚跑到大院正中,让她犹如雷击的一幕出现在了眼前:王府大门外赵泽白衣飘飘,身姿挺拔,毫无受伤的痕迹不说,手里牵着身穿粉色襦裙绯红色披风的娇艳美人正抬步缓缓往府内走来,赵泽目光灼灼地看着美人,美人巧目嫣笑。二人掩不住的柔情蜜意。

    章一玥定在院中间,黄芸已经追上来,给她披上白色披风焦急地道:“夫人你怎么跑这么快,小心……”

    “住嘴!”章一玥打断她。

    这时甜蜜的二人已走到跟前,芙蓉见到此幕也愣住了,匆匆见礼“王爷安好”后便赶紧去扶住自己的主子。

    “夫君,你这是……”章一玥颤抖的声音在风中响起。

    “王妃,这是苏侧妃。”赵泽打断了她的话,成亲以来第一次。他盯着她的眼神里毫无温度,仿佛她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茵茵见过姐姐。”娇媚柔软的声音从苏茵茵口中传出,美人浅笑安然,不可一世。

    “走吧,先去歇歇脚。”赵泽牵着苏茵茵从章一玥身侧而过,没再多给章一玥一个眼神。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皆已走远,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只有美人留下的一股脂粉香气还弥留在风里,本是香甜的味道却熏得她胃里一阵翻腾,她忍不住干呕起来,好半天才平息。

    芙蓉心疼极了,扶着自家主子努力给她顺气,无数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面上早已无声泪湿了。

    章一玥眼睛酸涩却没有一滴眼泪出来,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慕月院的,也不记得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似乎躺在床塌上,眼前模模糊糊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章一玥整整烧了三天三夜才醒来,见她睁眼,芙蓉兴奋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卫太医,你快来看看,夫人醒了!夫人你终于醒了,这都三天三夜了,你吓死奴婢了,还以为……呜呜呜……”说着说着就痛哭了起来。

    太医的手伸过来给她把脉,片刻后起身拱手道:“恭喜,王妃身子现已无大碍,将养着就行。”

    章一玥头脑清晰了一些,借着芙蓉的力支起虚弱的身子,嘴唇干涸惨白,干哑地问芙蓉:“王爷可曾来过?”芙蓉摇头。

    她定定神,哑笑一声,朝卫太医道:“有劳卫太医了,我只是染了风寒,现下已经好了。别的事请卫太医切勿向第三人提起,王爷刚回府不要分其身心。如今王府人多口杂,还请卫太医维护我们母子的周全。”

    “是,下官明白,王爷那里下官自会缄口。”卫太医回道。

    章一玥感激地看着他,她明白,他与谢世安熟识,若非万不得已,他定是不会出卖自己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结束这一切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皆已走远,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只有美人留下的一股脂粉香气还弥留在风里,本是香甜的味道却熏得章一玥胃里一阵翻腾,她忍不住干呕起来,好半天才平息。

    黄芸心疼极了,扶着章一玥努力给她顺气,无数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面上早已无声泪湿。

    魏鹏不知何时已经进来王府,默默站在二人身侧,不显眼地朝黄芸摇了摇头。黄芸了然,未再问一句。

    魏将军今日没有跟随赵泽往里进去书房——大家都心知肚明,辰王现在没有心思再接见谁,只想陪着刚带回来的美人。

    章一玥眼睛酸涩却没有一滴眼泪出来,她支撑着自己,没有情绪地问魏鹏:“魏将军,小超是否平安归来?”

    魏鹏回道:“黄立超一切平安,直接去了军营。经过王爷提拔,目前已经升为中郎将。”

    闻言,章一玥欣慰地点点头,抬眸见魏鹏站在黄芸身侧,立刻朝黄芸道:“你先随魏将军回去,我不碍事,明日你再来府里陪我。”

    黄芸本想拒绝,可是章一玥给了她一个不由她拒绝的眼神,她只好作罢:“你当心身子。”

    章一玥“嗯”了一声便转身默默回到慕月院。

    接下来一天一夜章一玥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自己似乎躺在床塌上,头脑晕晕沉沉地紧。

    章一玥整整烧了一天一夜才醒来,见她睁眼,黄芸兴奋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魏太医,你快来看看,夫人醒了!夫人你终于醒了,这都一天一夜了,你简直吓死我了。再这样下去,‘他’可怎么办……呜呜呜……”

    黄芸将手覆盖在章一玥小腹上,边说边痛哭起来。

    章一玥头脑清晰了一些,见是黄芸在身前,干哑地道:“别哭了,我这不是醒了嘛。你怎么来了?”

    黄芸用帕子擦着眼泪,哽咽道:“我昨日回了府里不放心你,晚上吃完饭又回来想看看的。一来见你躺在榻上,木槿又说你吩咐过你睡会让人别打扰你,我想着你夜里没睡好觉多睡会也好,也就没叫你,足足就等了两个时辰。”

    黄芸接过木槿端来的温水,将章一玥扶起身来,往她干涸惨白的嘴边递过去,继续道:“后来想着该叫你起来吃了晚膳再继续睡,毕竟你一人吃两人用,可是一摸到你手臂烫地不成样子,这才叫了差人去太医来。幸亏是我来了,木槿他们得了你吩咐不敢叫你,你说我要是不来……”

    章一玥喝完一整杯水,见黄芸又要哭起来,连忙打住她:“是,幸好你来了,别哭,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你让让,魏太医来了。”

    闻言,黄芸连忙侧身退在榻边。

    魏太医上前仔细地把了一番脉,刚收回手黄芸就问情况如何,魏太医神色轻松地回道:“王妃身子现下已无大碍,胎儿也十分安稳,将养着便好。还请王妃千万记住要放宽身心,不可再情绪如此激动。”

    章一玥点点头,复又想到什么,转头先问木槿:“王爷可曾来过?”木槿摇头。

    她定定神,心下已经了然,哑笑一声,朝魏太医道:“有劳魏太医了,我只是染了风寒,现下已经好了。别的事请卫太医切勿向第三人提起,王爷刚回府,莫要分其身心。如今王府人多口杂,还请魏太医维护我们母子周全。”

    “是,下官明白,王爷那里下官自会缄口。”魏太医回道。

    章一玥感激地看着他,她明白,若非万不得已,他定不会出卖自己。

    魏太医当初是得益自己的提携才能进太医院当值,从一个小小的沧州大夫转而身居副判,虽说本事过硬,有时候也需要伯乐才能将千里马挑选出来。

    得了章一玥助力,魏太医才有今日辉煌。魏夫人多次来王府道谢,与章一玥想交甚笃,章一玥的委托,魏太医自是不会怠慢。

    今年的雪不期而至,院内早已染上一层白。

    墙角的腊梅开的正好,雪压弯了枝条,香味却四散开来,侵略着院子的各个角落,好闻极了。

    高烧醒来后的最初几日,章一玥夜夜失眠,想不通到底这是怎么了。也就两个月的光景,一切似乎都变了。无数个想他盼他归来的夜都没有如此煎熬。

    那些耳鬓厮磨的情话犹在耳侧,结实温暖的胸膛的触感犹在手心,屋里还有他的味道,到处都有他的影子,连吃饭都有他提醒她多吃一些的声音……

    可那颗心却不知何时已经远远飘走了。

    王府偏院里日日笙歌,听说王爷赐了苏茵茵“赏心院”,日日留宿于苏侧妃处,公事处理的也怠慢了许多。

    章一玥不踏入书房一步,也不着人问府内情况。有条不紊地打理着府内上下,下人们感念她一贯的宽厚待人,也都不在她人前碎嘴。

    只是几个老婆子相聚时难免会不住叹息,

    “哎,王爷这是中邪了还是怎的,以前对王妃那是恨不能整日捧在手心里……”

    “王妃这是造了什么孽,刚嫁过来这才多久,就失宠了……”

    “那苏侧妃跟妖精一样,整日媚歌媚舞,靠在王爷身上跟没骨头似的……”

    “可是王爷宠爱她别人有什么法子,我说男人都没好东西,都想着三妻四妾……”

    下人的碎嘴章一玥岂能不知,单从赏心院的宴饮和衣饰支出她就看得见王爷是如何宠爱他的苏侧妃。她也不计较这些,反正府里的钱财也都是王爷的,怎么花都不心疼。

    要说章一玥心里毫不在乎那也是不可能的,心心念念盼回来的夫君如今美人在怀,也不再关注她的死活。

    她还在章府时便早已知道男儿寡情,人生总不会尽如人意,本来她是无所谓嫁给谁的,无所谓婚姻日子如何的,可是偏偏就是被赵泽的真心打动,心甘情愿在爱里赴汤蹈火、交付身心。

    她也不知该怪自己蠢笨地相信他所谓的“一生一世只要你一人”,还是应该庆幸自己趁早看清了人心。

    如此无波无澜地过了几日,待第十日店里送来银票和账簿时,她突然生了别样的心思——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还不能解释

    看着一大叠银票,章一玥恍然大悟——

    是啊,她可有钱财之人,养一个小孩子又有什么问题?

    赵泽对自己怀孕之事一无所知,只要自己掩饰地好,便无人知晓自己怀有皇家骨肉。那么在显怀之前离开,则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在邑都这样近的距离定然不能安心,到时候生孩子需要请好大夫和稳婆,在邑都不可能瞒住别人。既然需要隐藏,便应该到别处去。

    要回橙园吗?

    那里却有许多回忆……不,她不想回去。

    需得寻个安全又隐蔽的地方生下孩子,然后教育成人。

    那应该找谁帮忙……

    章一玥脑子里灵光一闪,找他!

    既然她打定了主意,便取来信纸,写好后叫墨云送去宫里。嘱咐道:“告诉皇后身边的宫女,我最近想皇后的紧,请皇后看到我的信无论如何今日便给个准信。你在宫外等消息,等到再回府。”

    墨云退下后,木槿端着药碗进门,看着章一玥满脸轻松的神色,问道:“王妃今日怎么这么高兴?”

    章一玥诚实道:“想着要进宫与皇后相见,有些激动。”她接过木槿手中的安胎药,一丝不苟地喝掉,再次嘱咐道:“药渣埋好,我怀孕的事务必保密。”

    木槿连忙回应:“王妃放心,奴婢明白。一切都是按照王府吩咐而为,每次熬药都是奴婢一个人亲自负责,王府里没有第三人知晓。”

    章一玥感激地朝她笑道:“木槿,难为你了。如今芙蓉不在,万事还凭你一人支撑,我不信他人,你对我好,我定不会亏待你的。”

    赵泽远远看了一眼,召来暗卫问王妃去了何处,墨雨回:“王妃奉诏进宫随伺皇后。”

    看着她愉悦地背影离去,赵泽心里的情绪有些难言。

    回来第一日他不敢看她探究的眼睛,只匆忙冷漠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生怕看久了就忍不住。这几日她不动声色呆在慕月院,见他带苏茵茵回来也不吵不闹,他每日刻意在书房不去朝政就是等她来书房看他,可是她却一次都没来。

    一切都让他十分意外。

    今日玥儿去皇宫却能如此欢快,按理先前她常进宫见皇后,应该不至于突然这样,莫非……

    皇宫有什么别的吸引了她?

    只是两个月而已,难道玥儿变心了?

    想到这里,赵泽厉声吩咐:“备马,我进宫一趟。”

    皇宫,坤宁宫内。

    见到章一玥进殿,李暮瑶扶着十分显怀的大肚子起身要迎。

    章一玥连忙快走两步上前牵住李暮瑶的手,恭敬地先请了安。

    李暮瑶不解地问:“玥儿,你怎么来了?魏太医不是说你最近身体不适,不宜出门吗?”

    章一玥摸摸李暮瑶的大肚子,算是跟小侄子打了招呼,向李暮瑶解释道:“前几日风寒了而已,现在已经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没有任何不适吗?你现在已经足月,真好,要出门走几步吗?我扶着你走走。”

    李暮瑶知她有话要说,便应了,又吩咐了随行只跟着两位心腹。

    御花园内。

    自从上一次在御花园内遭遇江烨偷听二人对话,章一玥与李暮瑶再走这里时说话便十分小心,声音低到两人附耳才能听到。

    如此一来,赵泽躲在远处任凭耳力再佳也无法听到二人对话。

    李暮瑶悄声问道:“辰王回来了是不是?听说带着苏茵茵入了王府,你没事吧?”

    章一玥眼里的痛苦一闪而过,她轻声道:“瑶瑶,我来是想请你帮忙的,我要见戚言。王爷是回府了,而且打破了自己的誓言,我想通了,我准备与他和离。”

    李暮瑶凤目圆睁,声音不觉提高了几分:“你说真的?”

    这声引得赵泽竖起来耳朵,可是只听章一玥十分低落地说了两字:“真的。”

    赵泽心想,恐怕皇后是问他的侧妃之事。

    再往后的就听不到了。

    章一玥继续轻声道:“我想见戚言,有没有什么办法?他在宫里吗?”

    李暮瑶点点头:“在的,柳贵太妃自从先帝去了后便一直缠绵病榻,戚言本是要回沧州的,现在每日还需侍疾。办法是有的,急吗?急的话我派人去召他来问问贵太妃身子。”

    章一玥微笑着点点头,离希望又近了一步。

    这一幕落在赵泽眼里却有些刺目,他不懂刚才她才与皇后讲他的侧妃,现在却还能笑起来。

    难道玥儿真的不在乎他了?

    他正要凝神再听二人言语,却听得突然“啊”的一声大叫。

    “瑶瑶,怎么了?”章一玥抓紧李暮瑶的手腕,皱眉正声问道。

    李暮瑶缓了几息:“玥儿,我怕是要生了,方才疼了一次,今天我已经疼了几次了,太医说,这种情况恐怕就快了。”

    章一玥立刻吩咐宫女:“速叫步攆!”

    说完就轻轻抚摸着李暮瑶的肚子,安抚道:“小侄儿,你娘亲辛苦,你先别闹,再耐心些,等出来后姨妈给你好吃的。”

    这一番话逗地李暮瑶都忘了身上的不适,戏谑地问道:“你怎么给他好吃的?你当奶妈喂他?”

    章一玥嘴硬道:“若是我有,有何不可?可惜没有。”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道:“也快了。”

    李暮瑶不知她有孕,见她摸肚子,打趣道:“你也想怀了?”

    章一玥尴尬笑道:“不想了”,已经有一个够了。

    赵泽听闻章一玥连孩子都不想要了,心里更冷。他离开时,她分明说回来给他生儿育女,她竟然已经改了主意……

    皇后被宫人们用步攆抬起去往坤宁宫。

    章一玥紧随其后,正要迈步出去,却被人突然用力拉住了手腕。

    她惊慌地回头一看,来人竟然是赵泽。

    见他出现,她心里有一瞬间的欣喜,却只是短短一瞬间,然后就用冰冷的眸子打量这位突然出现的人。

    不客气地问道:“王爷这般拉着妾身是为何?”

    赵泽喉咙发紧,干哑地唤了一声“玥儿……”就再也说不下去。

    他现在不能给他讲,还不到时机。

    因为方才她说她不想怀孩子,他才有些失控,不顾一切冲出来拉住了她。可是拉住她,他又不能解释什么。

    章一玥见他神色深讳难测,又沉脸一言不发,没有耐心再与他周旋下去,便又道:“请王爷放开妾身,皇后娘娘生产,妾身想去陪侍。”

    章一玥的疏离刺地赵泽心痛难耐,他不敢同她说话,只想好好吻她,让她知道自己的思念。

    可是当他掰过章一玥的头,嘴唇刚覆上章一玥的唇时,就被章一玥触不及防狠狠咬了一口。她推了他一把,怒道:“请王爷自重,一这是御花园,二妾身不想。”

    章一玥说完,用力掰开赵泽钳住她的手腕的几根手指。甩掉他,头也不回地快步朝坤宁宫走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计划离开

    皇后的生产并不十分顺利,阵痛了整整一日,直到宫门锁上都未有结果。

    章一玥不放心,本是要全程陪同生产,可是又念在自己怀有身孕,陪到了子时再也撑不下去,便歇在了坤宁宫偏殿。

    留宿的这一夜她睡地十分不好。一来因为李暮瑶生产艰难,她陪着紧张了一日,二来与戚言见面之事由于李暮瑶突然生产而耽误了下去。

    还有,不曾想今日竟然在御花园见到了赵泽。他从西北回来整整十日了,在王府都没见到,今日却误打误撞在皇宫见了面。

    可笑的是,他竟然对苏茵茵的事没有一句解释,反而上来就要强吻人。

    真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要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既然他早已不是那个信誓旦旦与自己一生一世的人,她已经不再是他的唯一,那么,离开他的事情便越早越好。她先前已经与他讲过,若是他变了心,她会毫不犹豫离开他。

    在章一玥满脑子的思绪中,只听得一声响亮的啼哭,皇后生产了!

    她连忙穿好衣裳冲入产室,李暮瑶虚弱地躺着,半阖双眼。

    所幸,母子平安。

    章一玥心中的巨石落下,含泪恭喜与安抚李暮瑶,等到皇帝陛下来看望母子,她才又返回寝室内休息。

    如今李暮瑶已经是燕国最尊贵的女人,不出意外将来这个小皇子将是燕国下一任国君,那时候待一切安稳,自己或许也可以带着孩子回来悄悄见见新帝。

    找到一个与戚言单独谈话的机会,章一玥开门见山提了自己的请求:“戚言,你能帮我离开王府,寻个安全之地生活吗?”

    戚言怔怔地看了章一玥半天,似乎这话从章一玥口中说出来是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半晌后,他终于恢复到一贯随意的作风,语带调戏地问道:“哎哟,六嫂,你怎么又找我帮忙啊?你说你都欠我几次救命之恩了?再说你不是跟六哥琴瑟和谐生死不离了吗?怎么,你移情别恋了?”

    章一玥自动忽略掉戚言那一副玩世不恭的脸,认真道:“不是我,是他,他纳了侧妃。既然我已经欠你多次了,不如就再欠你一次吧,我知道你有办法,你帮我吗?”

    戚言果断道:“帮!既然你都开口,我自然帮。这不是成全彼此嘛。不过,六嫂你怎么就是个如此死心眼的呢?一个王爷纳个侧妃有什么打紧?”

    章一玥苦涩地笑笑,最终回道:“若是一开始他就有二心我也是无所谓的。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嫣哉。”

    戚言深深地看了一眼章一玥,眼神晦暗不明,最终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言语。

    好在最终他算是应了章一玥的请求,让她回去等待他的消息。

    从皇宫回来后几日,章一玥总睡不太安稳,半夜总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总是迷迷糊糊做梦,有时候眼前是一团黑影,有时候又仿佛是陆泽在她身前,像刚成亲那会一样牵着手默默搂着她。

    魏太医说应是月子大了些,身子才会越发疲累,加上先前的风寒有些伤了气血,还得精心将养。也叮嘱她不可思虑太多,凡事要朝好的方向想。

    木槿接过魏太医开的温补药膳,自然还是在院子里悄悄煎熬。

    章一玥按照魏太医叮嘱,已经尽量不去想王府偏殿的二人,只是有些焦急地等着戚言那处的消息。

    唯有等待才令人煎熬……可是她又别无他法。

    表面上她不能向别人透露点端倪,于是只能每日强迫自己安心喝着燕窝和汤药,为了孩子,再吐也会多吃两口膳食,午睡散步一样不差,闲来还看看书写写字,拿出字典给孩子选了好几个吉利又好听的名字,还尤其生疏地为未出生的孩子缝了好些衣服。

    木槿笑她,才三个月不到呢,怎么就开始做衣裳了,也太早啦!

    章一玥抿嘴不语,是有些早,却是十分期待的。

    她举起自己缝得丑不拉几的小衣裳,开心地看着,自己的成衣铺自然会送来更合身、更好的衣裳,这件丑是丑了些,念在是自己第一次亲手缝制,也算是自己能给的最用心的礼物,不用孩子穿,留在那里也是满足的。

    想起缝制衣裳,她突地想起赵泽生辰时给他绣的那个看不出样子的鸳鸯,那是她第一次亲手作成了一个完品,十分用心,成效却很是丑陋,也难为赵泽心生欢喜,日日放在身上……罢了,如今新人在怀,定不知被美人送的什么东西取代了。

    她摇摇头,将杂乱的思绪从头脑里甩出去,继续想着自己的孩子。

    这个孩子以后能跑能跳之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对她而言,男孩女孩都好,女孩的话自己就将她教育地知书达理一些,男孩……随谢世安那样的吧,才情横溢,心思干净。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她健康平安地长大就好!

    憧憬地想着未来,唯一的遗憾是,这个孩子将来没有爹爹陪伴……

    等了三天,终于等来戚言的消息。他已经将一切安排就绪,三日后便可出发,届时戚言还会亲自上门来接。

    章一玥一个人读了信便借着炭炉销毁掉,沉思了片刻,也是时候准备离开的事情了。

    她拿着和离书和当初赵泽送的玉佩去了书房。

    书房前,她问守卫:“王爷在吗?”

    若是先前,她是不用管守卫直接进门的,可是今非昔比,二人的关系已经不是当初的亲密无间,这些礼节她便特意遵从。

    守卫有些支支吾吾:“回王妃,王爷在的,只是恐怕不太方便。”

    章一玥怔了怔,这还是赵泽回府第一次她主动来寻他,不方便是不想见自己么?

    可是若是不当面将离书签了,到时候人走了又怎么办,二人也算相识一场,当面告别也是应当的。想到这里,她本欲转身的脚步停了下来,向守卫道:“那你去通传问问,王爷何时有时间,我可以再来。”

    守卫答是,正要进门,却听得书房传来苏茵茵十分暧昧的一声:“王爷这可是书房……”

第一百三十章 告别

    章一玥立刻心下了然,原来是这种“不方便”。

    她眼睫微动,心中一种酸涩涌来,二人第一次也是在书房……

    罢了,一切早已如过眼云烟,既然赵泽不愿给二人当面告别的机会,那便作罢。

    她努力眨了眨眼睛,将湿润的眼眶里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守卫:“不用问了,不扰王爷兴致。你将此物转交王爷,另外带我一句话,过几日我出躺远门,请他将回我的东西给黄立超便好。”

    待到章一玥转身离去,赵泽唤来守卫,接过守卫手里的东西。守卫正要转达王妃的话,他抬手止住,他早已经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耳里。

    章一玥的信他没拆,他紧紧捏着当初二人定情的玉佩,压下心中涌出的苦涩,侧头冷漠地看着地上跪着的苏茵茵,厉声问道:“你既已知这是书房重地,为何擅自进来?”

    苏茵茵双肩发抖,颤颤答道:“妾身只是思念王爷,听说王爷在书房,便想过来见见。”

    方才她听见门外章一玥求见的声音,想着王爷已经厌恶了此人,便伸手扶上赵泽的胳膊,想与他亲密一些,不料他双目猩红让她就跪在地上,她这才高声撒娇道这是书房,没想仍然没有逃过这一责难。

    闻言,赵泽神情微松,声音也不是那么冷:“起来吧,当心身子。”

    苏茵茵得了话立刻转悲为喜,她就知道赵泽是喜欢她的。

    赵泽看了一眼满目含情的苏茵茵,不动声色地问道:“苏将军何时来京?”

    苏茵茵微微一笑:“爹爹和哥哥已经出发了,应该八日能到。十日后的大婚,他们定是赶得上的。”

    赵泽点头:“如此便好。”只需要八日,待苏家二人进京,一切便能尘埃落定。

    想到赵泽承诺用正妃的规格与她成婚,苏茵茵心中升腾起浓烈的喜悦,连看赵泽的眼神都不自觉多了几分春意。

    赵泽抬眸瞥见苏茵茵温柔的眼神,垂眸沉声道:“你先回去,我晚上来看你。今后勿来书房。”

    苏茵茵心知这是赵泽处理公事重地,她乖巧地回:“是,妾身知道了。王爷,妾身在赏心院等你。”

    第二日午膳有汤圆甜汤,章一玥贪嘴多吃了几口,在慕月院走了几圈都没消到食,于是动了出去走走的念头。

    她早听丫鬟婆子们闲谈说梅园的梅花都开了,章一玥一想便心有期待,让木槿准备好银丝碳手炉,就披上厚狐裘披风往梅园走。

    明日就要走了,今日趁机最后一次看看这王府天地也好。

    梅花开的正好,红地娇艳欲滴,映着白雪,越发骄傲。偶有寒分吹来,扫落几片花瓣旋转地随风飘摇,数不尽的温柔缱绻。

    章一玥今日穿了米白的襦裙、雪白的狐裘披风,风中的凉意将她的脸颊吹出了一丝丝红晕,在梅园还未来得及消融的雪地里越发趁出她肤胜雪白,唇似朱丹。

    想起那日第一次知道赵泽是六王爷,也是在宫里的梅园。那日他一改平日玄色装扮,穿了月白的长袍,玉带加身,玉冠束发,身形挺拔地站在她面前,不顾彼时皇后正在呵斥她唤他名讳的无礼,牵着她的手,让她跟他走走……

    章一玥想的入神,不觉已绕了大半个梅园,手里的手炉也凉了大半,便差遣木槿回去换了来:“木槿,我在前面湖心的听风亭等你,你换了来寻我便是。若是黄芸来了,也让她直接来听风亭找我。端一壶热茶,我今日与她在这里赏雪。”

    木槿应下,临走时不忘嘱咐:“王妃,你可别乱走动,你现在怀着身孕千万不要靠近水边,万万要当心脚滑。”

    章一玥看着木槿的尖脸上眉头拧做一团,伸手轻轻碰了碰那冻红的鼻尖,难为木槿这么贴心,自从芙蓉出嫁,也只有这个婢女使唤着顺心。

    她笑道:“木槿,你再啰嗦就成老婆子了,我哪能不知当心,你放心吧,又不是小孩子了。回去多穿件衣裳,你看看你鼻子都冻红了。我这里不急,路上湿滑,你慢慢来。”

    待到木槿退下,章一玥缓缓走近听风亭,倚栏瞭望,湖面结着薄薄的冰,一片宁静。

    远山如黛,苍茫无比。

    清雪飘落在湖面上掉入宁静的湖面,竟生出一种莫名的赴死如归之感。

    亭内放着的还是她喜欢的那把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章一玥感念它陪自己度过了无数寻常日子,便举手随意挑了几弦。几声琴音便落在空旷的湖心,尤闻悠远流长。

    这些东西,她不带走,便最后一次再用用,权作告别——如此想着,她便来了抚琴的兴致,扶着桌边缓缓坐下去,默默开始了自己的告别。

    自从冬日渐冷她又怀了身孕,她便未在室外弹琴了,但技艺却也是没有生疏的。

    一首“凤求凰”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旖旎绵邈融于清新明快,仿佛司马相如追求卓文君时的热烈现于眼前。

    一首弹毕,章一玥意犹未尽,于是身形未动继续弹起第二首“白头吟”,浅浅淡淡地跟着琴声轻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平生共城中,何尝斗酒会。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蹀躞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姐姐,果真好兴致啊!”娇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琴声戛然而止。

    不看也知道来者是王爷的那位心头肉。

    章一玥从凳上站起,用宽大的披风严严实实遮住还不怎么显怀的肚子,捏紧了衣裳,缓缓转身。

    “姐姐胖了。”苏茵茵倒是看出她的变化,快三个月的身子了,近日胃口渐佳吃的膳食多了许多,自然要比先前胖一些。

    苏茵茵此刻正柔弱无骨地扶着赵泽的胳膊,斜着身子跟赵泽站在听风亭门口。

    章一玥只看了一眼便垂眼冷淡地见礼:“请王爷安,不扰王爷兴致。”说完便走出亭外给他们腾地方。

    可是刚走过苏茵茵身侧,章一玥便觉手臂被人突然拉住。

第一百三十一章 溺水

    “姐姐别急啊,我和王爷品酒,正缺个抚琴之人呢,姐姐何不一同助兴?”苏茵茵扭了扭身子媚声说道。

    章一玥身形一顿,退一步立于路边。

    不明白一个侧妃何来的勇气让她这位正妃为他们抚琴助乐?

    她没理会苏茵茵的话,转身看问赵泽。

    赵泽没有看她,一向冷冽的面上此刻不显神色。见他未出声应答,章一玥问道:“妾身身子不爽,王爷可否容妾身回去?”

    讲话时她一瞬都未回避,直直盯着赵泽。

    赵泽闻言终于转头,似乎看不懂她一般紧紧盯了几息,之后便不管苏茵茵的手还在胳膊上缠着,扯开自己的袖子,转身便往听风亭迈步进去。

    他心里痛地纠在一起,玥儿人还是那个人,态度却已经与先前天差地别,看着他的眼里毫无温度,面上也毫无表情。

    他不敢再看她,不敢看着她的眼睛。他默默想着,还有七日了,等一切结束,玥儿便会明白自己的苦衷。

    可刚迈两步,他就听到“啊”一声随着“咔嚓”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这是……?

    是玥儿!

    是湖面薄冰碎裂!

    “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是苏茵茵焦急中难掩娇媚的声音。

    赵泽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身。

    湖面还有玥儿扑腾的胳膊,湖边上苏茵茵捏着帕子捂着嘴看不到表情。

    黄芸从远远的跑过来,扯着嗓子喊:“夫人!夫人!王爷!夫人还怀着身子啊!”

    他再次看向湖里,玥儿的胳膊已经不见,身子已经消失……

    他如当头棒喝,抬脚出亭。

    只听“扑通”一声传来,又一个落水的声音,赵泽猩红的眼睛往湖里疯狂地找寻……

    苏茵茵眼见着一道黑影从眼前跳入湖中,整个人定在原地。

    有些事她虽难以向别人启齿,但王爷可是整日整夜在她身边,况且自从自己进府,王爷并未正眼瞧所谓的王妃一眼。每当她假意在王爷面前提起她,王爷都会沉脸愤怒地呵止她,连酒杯都会被他直接捏碎。

    他应该是厌恶这个女人的才是,如今他这一出又是为何?

    ——

    章一玥本要抬脚,人还未动便只觉身侧一道蛮力推来,她本就站在水边,这一突如其来的一推让她根本稳不住身子,身侧又无可抓之物,只能直愣愣往湖里扑。

    湖水寒冷刺骨,她在水里本能扑腾了两下,她本是会些泅水的,但是这突然的推揉来的太快,她身上有着厚厚的披风,侵泡了水后变地十分沉重,直将她的身子往湖底带。

    下沉的一瞬间,她想到了许多事情——

    她想起那日橙园的小水潭里,还是陆泽的他急急跃身进水里,扶着她的腰扶着她的肩紧紧将她搂进炙热的怀里,那里可真暖……

    他那时还温柔地给她穿上鞋袜认真地说我娶你……

    后来他求娶时信誓旦旦地讲一生一世我爱你一人……

    缱绻时深情动容地倾述玥儿我只要你……

    如今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

    他再也不是那个深爱她的人……

    他又重回了本就冷冰冰的六王爷……

    这么冷的水,再也没有人来暖她……

    她的肚子她的身子都冰冰凉凉的……

    她的心也冰冰凉凉的,跟这湖水一模一样……

    被往下拉的时候,她脑子里浮出再也不想上岸去了的念头,她不再挣扎,就让自己永远沉溺于此也好,反正世界本就是冰冷的……

    ——

    赵泽从湖里把章一玥捞起来时她早已经昏迷不醒,赵泽疯狂地往她嘴里渡气,吐了水的章一玥却并未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反而面色十分苍白,气息微弱到似有似无。

    赵泽见着章一玥的情形早已不知所措。

    远处的侍卫奴婢围上来,只见他眼目猩红,再也不是那个高傲的王爷,浑身湿透地抱着地上的章一玥,嘴里不住地恳求着“玥儿……玥儿……求你醒过来……求你醒过来……是我的错……我的错……玥儿你看看我……”

    周边人声鼎沸,都在朝他俩说着什么,可她没有回应,他也毫无反应。他谁的话也不听,谁也不让靠近,只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

    黄芸见他失魂落魄毫无理智,顾不得礼数,上前使劲摇晃赵泽的肩膀,吼着嗓子:“王爷你让夫人回屋里啊!她浑身都是湿的怎么行!你不要耽误太医医治!夫人一定没事的!还有救!”

    赵泽茫然抬头看着黄芸,似乎抓到一根稻草,歇底斯里喃喃说道:“还有救……还有救……”

    黄芸见他有了一些理智,更大声地朝他吼道:“有!有!王爷你快抱她回去!”

    赵泽起身,狠厉地留下一句“把太医都给我叫来!毒妇捆起来!”便抱着章一玥往慕月院狂奔。

    ——

    慕月院中,赵泽小心翼翼地把章一玥放在榻上,她浑身湿透,粘在身上的衣服还湿哒哒滴着冰水,赵泽顾不及其他,用手臂粗鲁地用力撕扯开衣裳,哆哆嗦嗦着双手帮她脱下。

    眼前那雪白滑嫩的身体他再熟悉不过,每一处他都亲吻过,在梦里在战场上他不知道心心念念了多少次,数不清有多少次有多急切地想拥它入怀。

    如今这具身躯就躺在他眼前,与他离开时唯一不同之处是那微微凸起的腹部,那里正温暖地孕育着他俩的结晶……

    赵泽的双眼生疼,仿佛他瞧见的不是章一玥,而是一团火焰。这火焰烧着他的眼,烧着他的心,烧地他悔恨自己,痛恨自己。

    她的玥儿不知为腹中这个小家伙欣喜多少次、忍受过多少不适,而这一切他不仅毫无所知,反而是他在残酷地冷落她、折磨她、摧毁她、摧毁这一切……

    她还是那么迷人,如今又怎会气若游丝地躺在榻上?怎么能不跟他说一句话,连冷漠的眼神都不给一个?他心痛欲裂,浑身颤抖,只想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

    黄芸匆匆跑进里屋,就见榻上赵泽六神无主地抱着裘被裹着的章一玥痛哭,章一玥所有的衣服连肚兜都被扔在地上,其中好些还被撕出长长的口子,衣裳躺在地上染湿了一大片地,王爷的发梢和衣服都还滴着水。

    黄芸稳了稳早已经慌乱的心脏,跌跌撞撞立刻去柜里取来章一玥的中衣,也拿了一套被章一玥叠得整整齐齐的赵泽的衣裳,压着慌乱劝着赵泽:“王爷,我给夫人穿件衣裳,过会太医过来问诊,夫人不好这样光着身子。王爷你也去换一套,你这样湿漉漉抱着夫人她会更冷,夫人要是醒了也不喜见王爷这个样子。”

    赵泽现在除了黄芸谁的话也听不进。一听夫人不喜他这样,赶紧取了衣裳去净房,也不理会话中是否有道理。

    黄芸刚给章一玥穿好衣服,魏太医就被墨风提溜着进了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流产

    赵泽冲过来恳切地说道:“魏太医你快救救玥儿!”

    魏太医被墨风飞檐走壁地提了一路,身形都是晃荡的,稳了稳身子,行礼道:“下官定当尽全力。”说完往内室去问诊,赵泽也紧跟不舍。

    魏太医拧着眉,脉号了一次又一次,终于诊完后朝赵泽回话:“许是王爷已经渡气,王妃吐了水,本身并无大碍;只是这湖水十分寒凉加上王妃似有中毒迹象,这胎儿已没有胎心,需得立刻服用堕胎药将胎儿打掉,王妃才能保命!”

    “立刻去备药,我只要玥儿无恙!不可有半分差池!”赵泽令道,直起身,目光一片戾气。

    卫太医一听这暴厉的语气,不敢再抬头,王爷杀人不眨眼的时候他是见过的,颤抖地跪安:“下官领命!”

    “墨雨!”赵泽冷呵一声。

    “属下该死!”墨雨嗖地进屋,双膝跪地。

    “慕月院的平安没护住,你确实该死。留你三日性命,去查,看谁敢动本王王妃!”

    “属下领命!”墨雨退出去。

    章一玥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想念的娘亲在她面前温柔地看着她,双手抚摸她的脸说“玥儿你长大了,真好看”,章一玥拽过脸上的手紧紧放在胸前,好怕这份温柔会突然消失,可是娘亲还是要走,章一玥双手死死地拽着她却怎么也抓不住了,跟她记忆里父母吵架那次极为相像,那时她也是如此卖力去拉爹的袖子却还是如此无力。

    娘亲的样子越来越模糊,她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在梦里喊:“娘不要走,别丢下我,娘……娘……”

    娘亲消失后,祖父祖母也在远远的地方往更远的前方走,太远了,她抓不到他们的衣袖,只好挥舞着双臂对着人影喊:“祖父祖母,我在这儿,你们看看,是我,玥儿……你们看看我呀!”

    可是他们没听见她的呼喊还在往前走,她追着他们跑,跑啊跑啊,跑到了后山小树林。

    陆泽浑身是血躺在树下,就如他们第一次相见时那样,可是这次她却救不活他,他的腹部血流不止,她的手按着他的伤口一点用都没有,他的血染红了她的手,然后把整个地全染成了红色,渐渐地把整个小树林都染成了红色的……她恐慌极了,赤脚站在血泊里怎么也抬不动,身子怎么也动不了……

    就在她困在血泊里仿佛要倒下去时,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叫着“玥儿,玥儿”,她身边的血色才渐渐退去。

    画面摇身一变来到她出嫁那日。

    她穿着绯红色的嫁衣坐在榻上,等着她面前同样穿着绯红衣裳的新郎挑开她的红盖头,陆泽举着称杆颤抖地挑开,用她最喜欢的声音唤她“夫人”,她开心极了,抬头努力睁开眼,眼前是她熟悉的英俊男儿,只是面貌不似新婚的模样了,眼里眉梢尽是沧桑。

    赵泽守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不断亲吻。

    听见她最初是痛苦地用力拽着被子,喃喃地叫着“娘……”,后来又眉头深锁喊“祖父……祖母……”,过了会伤心地叫他“陆泽……陆泽……”。

    一听见“陆泽”,赵泽心里汹涌着痛苦,猩红的眼里眼泪直往外淌,连忙急切地回应她:“玥儿我在这,我在,玥儿……玥儿……”她这才终于被唤醒过来。

    章一玥脸色苍白,嘴唇干涸,面无血色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用极度干哑的嗓子说道:“陆泽,我做了个梦,梦见嫁给你了。”

    见他听她说话表情悸动,一眼不眨盯着她哭的满脸眼泪,章一玥艰难的支起身子向他靠近,手抚摸着他的脸,擦着他的眼泪,眉心紧蹙语含心疼地细细讲道:“你怎么哭了?别哭了,你哭起来不太好看。”

    “玥儿,对不起……是我不好。”赵泽泪眼婆娑哑着嗓子开口。

    这句道歉让章一玥一怔,对不起?

    她好不容易才见到心心念念的他,他为什么无缘无故会对不起?

    这才想起来从他的身上移开视线,抬头打量周围的事物。

    宽大奢华的床榻,薄如蚕翼的挂帐,盘旋雕花的木柱,软绵舒适的卧榻——哦,是在王府。

    哦,过往的一切不是梦境。

    “原来是真的,并不是梦。”她从他手里缓缓抽回手,毫无力气凄惨地说着,眼泪无声地淌了下来。

    她仿佛又想到什么,抬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可是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摸到……

    她明明记得这里曾经有些鼓鼓涨涨的,明明这几日小家伙又长大了一圈,连自己走路都不再那么灵便,明明魏太医说一切都好得很,明明就要离开这里了。

    “我的孩子呢?”章一玥睁大眼睛惊慌地看着赵泽,“我的孩子呢?你告诉我!”

    赵泽不知道如何回应。

    章一玥回神想了想,是了,她被人推入了水。

    水寒冷刺骨,她冷到浑身发抖,好想用所有力气温暖住小腹,可是又是如此无力。腹部在撕扯,身子在下沉,求生的意愿在泯灭……

    死一般的寂静被她自己打破:“呵,最终是消失了……”

    汹涌的眼泪流成河,滑过她苍白的脸颊,从下巴上不断地滚入她白色的中衣,滚烫的泪水灼地她心口直疼。

    “玥儿,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我不知道你怀孕。是我错了,你听我解释。”赵泽说着,想去拉回她的手。

    章一玥却用尽全力嘶吼着打断了他:“你别说了,你出去!出去!”

    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已经没有了。

    若非有个小小的希望在肚子里孕育着,时刻提醒着她,有个脆弱的小家伙还需要她,她也不知这么久的漫漫的长夜该如何度过。

    黑暗她也变得不怕了,孤独她也习惯了,没有爱意的房间也适应了,冰冷的床榻也能被汤婆子暖热了。

    原本一切都在平静地有条不紊地向前进行着,她已经对这王府没有什么期待了,只需要忍住最后两日,明日她就可以带着肚子里的生命开始新的生活。

    如今,突然地,她的期待没有了,她的希望也没有了。

    成婚短短一年她已经尝尽心酸,历遍痛苦,她的心仿佛彻底坠入了地狱深渊。

    分明已经新人在侧,何故他要救了自己?

    为了继续冷落,放在府里让自己去向他摇尾乞怜?

    为了报复当初她狗眼不识泰山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是王爷?

    还是为了报复他先对她动情,自己后来才渐渐动心?

    自己自问没有对不起他,却为何又将一切都失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谎言

    赵泽见章一玥情绪激动,身形颤抖,也拒绝被他触碰,担忧自己再说下去她会更痛苦,只得咬咬牙:“那我出去,让魏太医来给你把把脉。”

    章一玥目光空洞,没有给他任何眼神。

    魏太医随木槿进去诊脉,片刻后退回外间向落魄的赵泽回话:“王爷,王妃刚刚小产身体十分虚弱,虽无性命之虞,毒症已缓解,但……”

    “说!”见他犹犹豫豫,赵泽一声呵住。

    “王妃本就体寒,此次寒气入体与毒素相加,恐伤了根本,再孕实属不易。”魏太医如是说道。

    陆泽道:“本王知道了,你尽力把王妃身子调养好,别的事无妨。”想了想续又吩咐道:“此事莫要告知王妃。”

    内室里,木槿已经出去熬药。

    黄芸送走魏太医后就跪在章一玥的床榻边,拉着她的手,又开心又自责地流着泪道:“夫人,都怪我没有守好你,我不该嫁人,不该出府,让夫人受尽了苦,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章一玥心如死灰,此刻正有气无力地靠在榻上高枕上,身子是不再那么发抖了,眼里的空洞却一分不少,眼泪在脸上无声地落下:“醒了又如何,孩子也没了。”

    黄芸敛敛神,太医的话她是全部听到的,于是告诉章一玥:“夫人,是有人毒害你和小主子,魏太医说你小产是因为中毒,并不是因为落水。”

    章一玥的平淡的脸上有一丝震惊:“是谁?王爷吗?”说完嘴角抽了抽,无声地笑了一笑。

    黄芸见她误会,细细解释到:“夫人,不是王爷,王爷已经派墨雨去查了。王爷不眠不休守了你两天了,要不是我哄他说你不喜见他这样,他连膳食都不用。当日也是王爷从湖里救的你,当时他浑身湿透,你没见王爷伤心的样子,只抱着你哭……”

    章一玥打断她:“别说了,当初就已经抛弃了,何苦现在再来假惺惺?”

    黄芸了解章一玥的痛苦和她的怨怼。若不是见王爷这两天是真心心疼章一玥,她也不愿意为他说什么话。

    这几日发生了许多事,章一玥是昏迷了不知道,但她在身边也看的真切,这几日王爷对章一玥的在意不是装的,那在意的劲比刚成婚那会只多不少,所以今日才大着胆子为他说了几句好话。

    被章一玥一怒,黄芸就不敢再提王爷了,为了让她心里能稍微好受一些,黄芸捡着其他事情说:“夫人,苏茵茵被软禁了。你落水那日王爷让人捆了她丢回了赏心院。后来赏心院有侍婢来这求王爷放了苏侧妃,王爷说:‘呵,苏侧妃?本王何时纳过侧妃?让她跪到王妃醒来!有什么账后面再算。’如今苏茵茵还在赏心院里囚着,王爷也没有再去过。”

    章一玥回想起落水那日的情景,给黄芸说:“是她推的我。”

    黄芸抹了面上的眼泪,伤怀地说道:“我那日赶来的时候就看你往湖里倒,我实在站太远,没看见是不是她推你,所以指认也不能指认,哎……”

    又道:“夫人这么看重小主子怎会那么不小心?不用指认也知道,定是那个女人蛇蝎心肠使坏,好在王爷说了,谁欠夫人的他都会给你讨回来。”

    章一玥面上和心里都在冷笑:“是吗?”

    若说亏欠,她这么多日的苦楚因谁而生?若他真的在乎她,就不会有什么苏侧妃,不会有什么落水,更不会有如今流产之事。

    呵,讨回来?她该向谁去讨要?要讨什么才能算不亏?

    章一玥沉思片刻,眼中没有波澜,既然孩子也没了,那就更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她抬眸平静地问道:“戚言来了吗?”

    黄芸点了点头。

    章一玥道:“请他进来。”

    黄芸皱眉,有些不解:“可是这是内室,况且……王爷还在外间。”

    章一玥摇摇头:“无妨,他拦不住的。若是拦下,我亲自出去。”

    黄芸见劝不动,便出了内间向赵泽禀告,又派墨云去客房请来戚言。

    片刻后,戚言就大步朝章一玥的床榻迈来,他还是一派玩世不恭的戏谑样,歪头可惜道:“哎,六嫂,我等了两日了,你这是……”

    章一玥抬眸一看,赵泽紧随戚言在后,此刻正沉脸一言不发,明显一副要听二人言语的架势。

    内室只有三人,章一玥想起先前在沧州时赵泽爆发的愤怒,脑中灵光一闪,苦笑道:“不过两个月身孕而已,本就不容易留住。戚言,抱歉,没守好你的孩子。”

    话一出,余下两人皆突然怔住。

    赵泽满脸震惊大步迈到戚言身前,抓住榻上章一玥的胳膊,怒道:“玥儿!你……”

    章一玥面无表情道:“王爷,就是你想的那样。这孩子不是你的,你毋须难受。是我对不起你,和离书我先前已经给你了,你签了给我,我便随戚言消失,不会再扰你清静。”

    赵泽眼中愤怒与失望交织,双手开始有些发抖,渐渐地,他的双目变成猩红。

    魏太医未说这孩子多大,若是两个月身孕,那时自己已经不在王府……

    不!玥儿不是这种人!

    和离书?那日那封至今未看的信是她送来的和离书?

    所以……她这是下定决心离开自己,还找了个自己不用愧疚的借口?

    赵泽努力压着心中酸涩的情绪,恳切地问道:“你真准备和戚言走?”

    章一玥本就是撒谎,一鼓作气讲完自己那一番话,便一股气哽在喉头,再也不敢抬头直视赵泽,再听闻赵泽的问话,她不敢再张口,生怕自己的声音出卖自己。

    戚言看穿了章一玥的情绪,接口道:“六哥,你既然已经有了新欢,不如就成全我与六嫂。我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对她始乱终弃。”

    赵泽转头怒吼:“给我滚!”

    章一玥一见赵泽要杀人的模样,连忙对戚言道:“戚言,你先回去。等我身子养好一些,我找你。”她万万不想让戚言就这么丢了命。

    戚言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面前的二人,心知今日是带不走章一玥了,潇洒地笑了一声,高声道“好”便转身离了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妾身介意

    难能可贵的冬日暖阳挂在天上,午时

    的阳光从窗棂里洋洋洒洒照进,地衣上的银丝线泛出闪闪的细光,一派和煦。

    若不是十几日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刻对于屋内的二人应是你侬我侬、相拥相语的甜蜜之时。

    可惜,世事沧桑,一场美梦苏醒,二人已今非昔比。

    戚言走后,章一玥再次躺在榻上,侧身朝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小腹里的痛感断断续续地传来,强烈地撕扯着她,时刻提醒着她——曾经那里有个她与赵泽期盼已久的孩子。

    赵泽未走,垂首坐在床榻边,对着面色苍白的章一玥满心恳切:“玥儿,你能留下吗?我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就如一颗小石子掉入一个寒潭里,这句话只在章一玥心里荡出一点点微不可及的涟漪,然后就沉了下去。

    章一玥闭着眼的睫羽微微一颤,当初他与她表白时,也是这么说。

    “改日给你一个交代。”

    也不知道这个谎话连篇的人,还能给什么交代……

    哦,对,那日他也说过“只要你嫁给我,我便一生一世只要你一人。”

    她答应为他生孩子那日,他还说“我定不负你。”

    呵,这才多久?

    没有一句真的。

    她只觉得自己心如死灰。

    离开,她一定会离开的。

    章府她不会再回去,邑都本也不是她喜欢的地方,李暮瑶嫁了,她在这里的牵挂也没剩几人。

    黄立超已经在军中稳定。新帝登基,谢世安受到重用已经升了职,那个三进小院他已经退给了自己。李暮斌已入朝为官,李暮瑶说过他已经在仪亲。

    大家都有自己光明的前程,崭新的生活。甚好。

    既然已经没了孩子,那她一个人,便是去哪里都是可以的。不再需要刻意去能藏身的地方,只需要无人打扰就行。

    如此,恐怕也要佛了戚言特意安排一番的好意。

    她名下有院子,有庄子,有铺子……她打定了主意要去的地方,便决定安安稳稳再睡上一觉,等身体恢复一些,能下床走动之后,再安排后续之事。

    反正她现在真有时间了,可以等。

    她没再管榻边还有一个等她回复的人,伸手往头顶拉了拉锦被,将脸一起盖了进去。

    她的态度非常明确——她一丝也不想再与赵泽聊下去。

    赵泽自然也看出了章一玥的拒绝,她小小的绻曲在被子里,浑身还时不时颤抖着,露出锦被的半个雪白的额头布满了细汗。

    他只觉得心里疼到极致,哪怕她分明拒绝着他,他此刻哪里也不想去,他就想守着她,与她呆在一起,呼吸同一屋子的空气。

    冬日暖阳来的罕见,却没有因为罕见而变地长久,没到两个时辰太阳就落了下去。不多会,天便渐渐暗了。

    夜晚笼罩大地,窗外的寒风又吹起,慕月院内的风波渐渐沉寂。

    迷迷糊糊中,章一玥已经听到院子里哗啦哗啦而来的雨,雨声激烈,震动到脑子里,使得她从混沌不堪的梦里清醒。

    她睁眼,屋里已经点了。

    小腹再次疼了起来,她想给自己揉揉,她轻轻挪了挪胸前的手,往下腹伸过去,这才发觉腰上有些重量压在锦被上,拦住了她伸过去的手。

    这下,她不得不将头从锦被中抬起来,往腰上一看——上方是赵泽的手臂。不知何时他已经合衣躺了下来,怪不得背后有一阵暖意。

    章一玥心中冷笑一声,怀孕的时候他怎么不来与自己同榻而眠?这个时候什么也没有了,他倒是又留在这里,不去管他的苏茵茵美人了。

    她可不需要他这因廉价的愧疚而来的关怀,因为毫无意义。她更不喜欢他这样的身体接触,因为他脏地使她恶心。

    章一玥往榻边挪了挪身子,企图将搂在腰上的手挣脱开。可是她刚一挪,赵泽就立刻将她紧紧搂入了怀里。

    她心里顿时一酸,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暖和……可真令人怀念。

    可是再想到他的种种作为,她立刻不想再将这种一方拒绝一方强迫的戏码演下去,声音十分冰冷对着背后的人道:“王爷,请您拿开您的手。”

    “嗯?”赵泽的哑声一问,仿佛是刚从梦中醒来。

    章一玥没再重复自己的话,她料定他听到了。

    赵泽继续道:“好。我睡着了,不是故意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章一玥揉了揉小腹,道:“既然您醒了,便出去吧,妾身要清洗。”

    她今日醒来就虚弱不堪,勉强说了几句话便想继续睡下去,根本顾不得清洗那因为流产而来的脏污。此时睡了一觉,身子恢复了一些,便觉得浑身不爽利。

    赵泽一听她要清洗,连忙道:“我抱你去。”

    章一玥心中一惊,都这个地步他竟然还认为二人能亲密无间不成?

    呵,果然,对于男人而言,有些事就是本能。

    她冷声道:“不劳王爷费心,妾身身子脏污,不想辱没王爷之眼。”

    赵泽却道:“我不介意,你怎样我都喜欢。”

    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说地章一玥心中一阵反胃,若是她还怀着孩子定然要吐了出来。

    她心里冷笑一声,悠悠道:“妾身介意。”

    短短几个字落入赵泽耳朵,他心里的疼痛更增加了一分,虽然他还想再努力让玥儿消气,可她刚刚没了孩子,现在并不是好时期。

    他双手紧紧朝手心一握,不想再刺激她,同意道:“那我出去。你别动,我让人抬水来。”

    章一玥任他安排,她本也没准备自己走去净房。

    片刻后,章一玥终于泡在加了药的热水里,顿觉浑身温暖而舒坦。看着忙忙碌碌的两个婢女在面前晃,忍不住问道:“碧云,木槿呢?”

    从戚言进来后她的贴身侍婢就未再出现,她有些奇怪。

    碧云答:“回王妃,奴婢不清楚木槿姐姐在哪里。王爷安排奴婢近身伺候王妃,奴婢没敢问他木槿姐姐的事。”

    “哦。”

    章一玥靠在浴桶边上静静想了想。碧云是她从章府带着嫁来的,先前若不是一进王府就有了木槿,说不定她也跟芙蓉一起近身伺候了。

    木槿突然消失一日,难道……

    算了,不想了,孩子没了,把身子养好,早日离开才是大事。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相

    待到章一玥清洗完毕全身通泰,她只觉得自己像是重活过来一般。她抬手摸了摸,腹中空空,遂叫人传了晚膳。

    她需要早日养好身子,早日离开王府,故而晚膳时逼迫自己比先前多吃了一些。

    赵泽进门就见到安安静静独自吃晚膳的章一玥,虽然吃的慢,桌上的菜倒是都被她动了。他唇角一勾,欣慰地坐在她身旁,叫人拿碗筷。

    章一玥头也没抬,自顾自继续吃着。赵泽愿意吃她的剩菜就随他,反正自己也不可能吃完。

    她忽地想起沧州分别那一次,二人半月未见,再次见面也是这样,她默默吃着,他在旁边坐着。没成想,二人每次分别再相聚,皆是如此使人难受。

    她不愿再看赵泽一眼,放下碗筷漱完口便起身,由婢女搀扶着满满走到坐榻。

    章一玥吩咐道:“碧云,将汤圆带进来。”

    自从怀孕,太医说不适宜与犬只接触,她就再未与汤圆玩闹,如今再也没有顾忌,她倒是很想抱抱汤圆。

    雪犬见到久违的主子兴奋异常,一进门就甩开四肢直直扑到坐塌上章一玥的怀里。

    章一玥喜笑颜开,任着汤圆的舌头在脸上、手上胡乱舔,最终受不了它的黏腻,假怒道:“汤圆,你够了啊,再不下去我可要打了!”

    都说狗儿通人性,章一玥一教训,汤圆跟听懂了似的,立刻乖乖收了舌头,趴在她腿上,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上方那可怜的人儿。

    被汤圆这一安抚,章一玥短暂地忘了丧子之痛,心情极好。

    赵泽见她又笑了,心情舒畅,放在碗筷走过去坐在坐榻另一侧,一眼不错地看着她逗汤圆。

    章一玥没管人,一手抚摸着汤圆耷拉着的耳朵,垂首盯着狗头,问赵泽:“王爷,木槿可以还给妾身吗?妾身用惯了,不想换人。”

    她想好了,芙蓉走了,难得有自己喜欢的奴婢,她离开王府也要将木槿一并带走。

    赵泽怔了一瞬,随后传人带木槿过来。

    不同先前,木槿是被墨雨压着进门的,一进门她就直直跪在了章一玥身前。

    章一玥抬眼就见到垂首的木槿,她的头低低的,可是脸颊旁却有乌青。身上的衣裳虽然是完好的,手背上却是血淋淋的。

    显而易见,木槿被人用刑了。

    她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撑着身子就要站起,可一站起就腹痛,无奈又坐了回去。赵泽伸手扶她,她并没有接受搀扶。

    她问:“木槿,你这是……”,话未讲完,眼泪刷拉一声落了下来。她的孩子没了,芙蓉走了,现在竟然连身边最贴心的奴婢也被人欺负了。

    半晌后,等到章一玥喉咙上那口气消了一些,能开口了,她才冷冷问道:“墨雨,你讲。她这是怎么了?你们为何伤她?”

    墨雨抬眼看了一眼赵泽,见他点头,垂首回道:“回王妃,此奴婢涉嫌陷害小主子。奴才问话了一番,她已经招认了。是她将毒药放在保胎药里给王妃服用,小主子才……”

    章一玥冷笑一声:“是吗?”

    墨雨被这一声冷笑怔住,抬眸匆匆看了一眼,忙回是。

    章一玥未等人回答,问木槿:“墨雨说你陷害我,你在药里放了什么?”

    木槿哆哆嗦嗦道:“是、是水银。”

    章一玥蹙眉问:“你放了几次?什么时候放的?”

    木槿继续哆嗦道:“王妃,奴婢就放了一次,三日前午膳后的那碗药。”

    章一玥心中一跳,怔了半天。

    说来也巧,当初李暮瑶怀孕被人陷害,幸好得到章一玥提前提点,每汤药食用之前均有人亲身试药才幸免遇难。陷害她的恰恰用的水银。水银含剧毒,放在母体身上,胎儿会立刻被杀害。而木槿便是每次章一玥服用前都在替她试药。

    她将汤圆再次抱在怀中,朝厅里人道:“墨雨,王府内屈打成招是传统吗?”

    墨雨不明所以:“王妃,奴才不敢,魏太医已经查验过,那碗药边是有水银残留。”

    章一玥淡淡道:“哦,原来如此。这么说木槿可真是死有余辜了。也不知道谁指使的?”

    木槿终于抬头,哭道:“主子……我……”

    章一玥打断她:“木槿,你的主子是我,不是别人,不用替人挡箭。墨雨,你可真是王爷的好奴才,我就这么一个可心的人了,你是准备将她也从我这里也带走吗?”

    墨雨忙道:“奴才不敢。”

    章一玥再冷笑一声:“怎么不敢?这不是查不到凶手就找到木槿替死了吗?”

    一旁听到的赵泽终于发声:“玥儿,你的意思是另有其人?”

    章一玥没回答,继续问道:“墨雨,你还查到什么?”

    墨雨答道:“回王妃,奴才从木槿房里搜出她未用完的水银,还有一千两银票。”

    章一玥问:“她招认谁指使的?”

    墨雨答:“尚未问出,本欲再用刑,王爷派人寻她,奴才便带来了。”

    章一玥点点头,继续道:“木槿,你现在招吧。谁逼你的?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要想死就去死,我也不拦你了。你要老实交代了,以后便留我身边,我保你一家平安。”

    她没多少力气讲话,整个人恹恹的,若是木槿想通了想留在她身边,她也接受她。但若是固执地要替人去死,她也不拦了。总归身边的人也不剩多少了,出了王府再买几个便是。

    木槿抬眼看了一眼赵泽,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撒了谎。水银是太后娘娘吩咐奴婢放的,可是奴婢没有放过。”

    章一玥问:“那是谁给你的水银?”

    木槿答:“苏、苏侧妃。”

    章一玥冷冷地无声笑了一声,她本就猜到了,除了她还有谁。只是没想到赵泽连墨雨都指使来包庇她了。

    她淡淡看了一眼赵泽,声低而平淡:“五日后就是王爷大婚了,你这么攀咬苏侧妃,是不要命了?”

    赵泽意外地看向章一玥,他已经吩咐全府上下,向她隐瞒迎娶苏茵茵的消息,她从何而知?

    木槿豁出去答道:“奴婢没有撒谎,奴婢句句属实,奴婢的家人还在她手中,奴婢只得承认是奴婢下毒,可是奴婢没有做过。苏侧妃当日给奴婢水银,逼奴婢下在王妃汤药里,可是奴婢没有做。王妃,求您相信奴婢!奴婢没有想害您和小主子。”

    章一玥叹了口气:“木槿,我相信你,你下去先抹些药。”

    木槿怔怔地看着章一玥,不明所以。

    章一玥朝她点点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半晌章一玥才冷冷开口:“墨雨,今后你莫要出现在我眼前。魏太医查了,那日我服用的酒酿丸子的桂花上有水银。王婆婆给我送来的时候只在半路遇到过苏侧妃的婢女,那婢女抬着茶撞了她一番,王婆婆一时顾着整理衣衫,被人利用而已。那日的汤药,我因为膳食吃的多,并没有喝,水银放没放进去你心知肚明。你屈打成招,不过是找个替死之人而已。”

    赵泽抿了抿嘴,没有言语。现在还不能动苏茵茵。

    墨雨抬头看了一眼赵泽,见他默许遂躬身退了下去。

    奴婢们也扶着木槿退下,众人一走,屋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半晌后,章一玥淡淡看向赵泽,平静道:“苏侧妃动手就动手了,王爷何必隐瞒?是妾身不配生育子嗣,如今不能生育了,正遂了你们心愿。请王爷看在过去的夫妻情分上,将木槿留给妾身。”

    闻言,赵泽眉头一皱,脸色黑沉地厉害,冷声可:“魏太医讲了?”不能生育的事。

    章一玥无所谓地点点头,反正这辈子她也不会为了谁再生育了。

    赵泽恳切道:“玥儿,你等我三日。三日后我定给你交代,现在我不能将苏茵茵交给你。”苏家还没有到邑都,现在还不能杀苏茵茵。

    章一玥心里冷笑,得了苏茵茵又如何?能将往事一笔勾销?

    她摇摇头:“不用,妾身不需要。王爷与苏侧妃安心成婚便是,妾身不会责难谁,自然也不会耽误你们。王爷何时能将和离书给妾身?”

    赵泽撇头:“我不会给的。”

    章一玥有一瞬间不解,突然又想明白了似的:“随便吧。”

    她拿不拿和离书已经不重要了,她本就不期待一个王妃身份能给自己什么。

    章一玥未等赵泽给她和离书,等木槿抹了伤药再回来时,她吩咐下人收拾东西。

    赵泽一如既往没有留在慕月院安置,等他第二日从宫内回来时已经是晌午。

    又是一个大晴天,万里无云,碧空如洗。阳光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王府大门外,马车停在不远处,章一玥在阳光里静静站着,暖和的光打在身上,她伸出手晒了晒,闭眼呼吸了几息,这天气甚是令人满意。

    她的嫁妆早一步已经送去庄子,她今日就要离开,只想最后再见赵泽一次,也算做个了结。

    赵泽打马而归,一见王府大门口阳光里的章一玥,心里顿漏一拍,她总是那么美地让人窒息。

    一瞬间的恍惚后,他匆忙下马,大步迈过去,急急可道:“玥儿,你怎么出来了?怎么没有休息?”

    章一玥身穿藕白襦裙,披上雪白的狐裘斗篷,娉娉婷婷往前走了两步迎上去,未施丝毫粉黛,脸色虽有些苍白,却仍旧掩盖不了她的娇艳美丽。

    她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眼里比前几日的冷漠缓和了不少。赵泽一见那不再冰冷的眸子,心里欣喜。

    玥儿,这是特意出来迎接自己?

    想到这里,他难掩饰心中的愉悦,不自觉勾唇笑了起来。

    章一玥见赵泽满目欣喜,心中一紧,他的笑容确实能使人陷进去。

    短短一瞬,她就清醒,自己是在想什么?难道还要与这个谎话连篇的人旧情复燃不成?

    她定了定心神,迎着赵泽的笑容,淡淡笑了一笑,屈膝见了个礼:“妾身等王爷回来,只是想做个告别。”

    赵泽的笑容凝在面上,嘴角拉成直线,心顿时沉入寒潭,高大的身子踉跄了一步。

    恳求道:“玥儿,你能不能信我一次?我不想失去你。”

    他说着就伸手,他此刻就想将玥儿搂入自己怀中。

    章一玥见状连忙后退一步,躲避瘟疫似的。

    她看着赵泽声音平稳而寒冷:“王爷,好聚好散,一别两宽。妾身惟愿王爷不要来打扰妾身的安宁,王爷可否答应?”

    赵泽只静静看着章一玥水盈盈的眼睛。

    她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

    也罢,现在这个时刻怎么能使得她信?还不如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去当面寻求她原谅。

    他咬咬牙,艰难地挤出来:“好。”

    得了赵泽的话,章一玥心中巨石落下,朝他真心笑笑。

    两人只要不再相见,那她的情绪便不会再受他的行为影响。慢慢地,她一定会忘记他,放下他。

    章一玥的马车缓缓驶向城外。

    赵泽就站在王府大门目送着她离开。

    他的脑子里回想着,方才临别时她转身回来的那个笑颜,美地不可方物,她对着他声音轻柔:“愿你余生万事顺遂。”

    赵泽握紧双手成拳头,玥儿受的伤害,三日后,他定要让人加倍还回来!

    今年的冬天实在难得,一连好几日晴天。

    冬日阳光一旦毫无保留地向大地洒下,人们心理的阴霾就会被它照射地蒸发一些。

    庄子里,章一玥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话本子捂在面上,挡着直射的刺目的光,双手置于腰腹,腿上盖着狐裘披风,整个人懒洋洋地在阳光里享受着。

    她正做着一个美梦。

    庄子里,章一玥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话本子捂在面上,挡着直射的刺目的光,双手置于腰腹,腿上盖着狐裘披风,整个人懒洋洋地在阳光里享受着。

    她正做着一个美梦。

    庄子里,章一玥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话本子捂在面上,挡着直射的刺目的光,双手置于腰腹,腿上盖着狐裘披风,整个人懒洋洋地在阳光里享受着。

    她正做着一个美梦。

    庄子里,章一玥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话本子捂在面上,挡着直射的刺目的光,双手置于腰腹,腿上盖着狐裘披风,整个人懒洋洋地在阳光里享受着。

    庄子里,章一玥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话本子捂在面上,挡着直射的刺目的光,双手置于腰腹,腿上盖着狐裘披风,整个人懒洋洋地在阳光里享受着。

    她正做着一个美梦。

    她正做着一个美梦,只觉得手臂被人突然拽住,她猛然惊醒,张大双眼。

    一看,随着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赵泽倒在地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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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王爷介绍:
【娇软美人vs腹肌王爷】
她救了他,却被他骗到了手。嫁给王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嫁给王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嫁给王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