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离间 (二)
“大兄,今日这刘炅也太放肆了,居然想让李阀将三娘子许配给李仲文,简直是荒谬,难道他就不怕卢照辞一怒之下,断了我们的粮草和器械?”丘府书房内,丘师利和丘行恭二人皱着眉头坐在一起。眉县丘府乃是丘氏兄弟的居住之所,原本是眉县的一个富商所有,后来李仲文攻下眉县后,就将此宅子赏与丘师利两人居住。
“是啊!这个刘炅确实是该死,不过我倒是担心另一件事情。”丘师利叹息道:“李仲文想称帝了,还对刘炅的说辞感兴趣。这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就凭我们手上的这点人马,和一个区区眉县就想称帝,还真的以为能与李阀平起平坐,他李仲文不会是傻了吧!”丘行恭惊讶的说道。
“我可是听说,关中王府内有一个女巫,生的十分妖艳,生受李仲文信任,她说李仲文府上紫气升腾,如同龙形,乃是九五至尊的征兆。”丘师利苦笑道:“当初,卢照辞在太白山的时候,就曾拾掇着李仲文称王称帝,不知道你今日有没有发现,这称帝之词又是从马三宝口中说出来的。”
“大兄是说,他们是故意如此?”丘行恭面色一变。
“就算不是故意的,也最起码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丘师利冷笑道:“你真的以为李阀会进兵河北吗?不,他们的目标仍然是关中,否则话,李渊大军也不可能止步于河东了。关中乃是帝王之基业,李阀中人才济济,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那卢照辞所说的让我们独取关中?”丘行恭面色一变。
“那是一个计策,让我们安安心心的帮他们拖住阴世师,不让关中骁果北上参加河东之战。”丘师利叹息道:“你以为当初三娘子冒着生命危险在大兴城下起事是头脑昏庸吗?不是,她就是要搅乱关中,让关中的骁果无法北上。后来虽然被柴绍这个世家子搅黄了,但是如今又来了一个更厉害的卢照辞,三下两下的就将关中局势再次稳定下来。也许达不到李阀当初平定关中的目标,但是却是利用我们拖住了阴世师的脚步。那李仲文自诩为豪杰,但是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他人的棋子。只是要连累我们这些人了。”
“可惜当初我不曾见到这位卢照辞,真是厉害啊!”丘行恭眼中露出一丝仰慕来,赞赏道:“一步接着一步,将数十位英雄豪杰玩弄于鼓掌之上,替他打仗,还要谢谢他。这个时候恐怕那阴世师还不知道吧!主掌关中局势的居然是一个尚未弱冠的年轻人,真是厉害。这下好了,李仲文称王,阴世师还可以半遮半掩,毕竟这个世上名号叫王的多的是,但是若称帝,阴世师可就不妙了。他不得不下大决心剿灭了。嘿嘿,若是我得一军,不要多,只要万余精锐就行了,在双方大战的时候,一举从背后杀出,足可以定鼎关中。咦!”丘行恭面色发白,望着丘师利,而丘师利也面色苍白,望着自己的弟弟,双方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恐惧,一丝惊诧来。
“此人心机深沉,非我等能对抗的。李阀有此人主持关中大局,必能成就大业。我等不过是待死之辈而已。”丘师利仰天长叹道:“可笑那李仲文还想着做皇帝,却不知道死到临头了。若是没猜错的话,明日他就会找个借口,让你我兄弟二人出眉县,好让他在眉县中称帝。”
“兄长,要不此刻我们就去李仲文那里说个明白?”丘行恭不甘道。他是不愿意自己做别人棋盘上的棋子的。
“没用的。你我兄弟二人掌骑兵,早就遭李仲文忌惮了。当初他称王的时候,为兄也反对过,今日他称帝,为兄又反对过。如今你我此刻前去,他更加忌惮了。哼哼,那卢照辞恐怕早就想到今日了,一步接着一步,就算别人看穿了他的计策,也毫无还手之力。你看看今日在大殿上众人的脸色就知道了,谁不想做这开国功臣啊!尤其是这些草莽之士。”丘师利面露死灰之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难道就这样等死不成?”丘行恭吐了一口气,与卢照辞这样的人为敌,非丘行恭所愿。
“不,只要我们手上有兵,就不会有事。”丘师利面色阴霾,道:“卢公子和三娘子虽然算计无双,但是手下却没有兵。他们如此算计,不就是为了关中吗?只要我们手上有兵,在关键的时候,就能帮助他们夺取关中。跟着李阀,总比跟着李仲文这个匹夫要好。”
“禀大老爷,李阀马三宝大人求见。”忽然门外有亲兵报道。
“马三宝,白天的时候,不是送了一些礼物到府上来的吗?如今这三更半夜,他来干什么?”丘行恭惊讶的问道:“当初我们虽然与他相交,但是那个时候,都是在关中混的。如今他是李阀,我们是关中王麾下,两者素无交情,来此做什么?”
“好狡猾的家伙,好狠毒的心肠。”丘师利刚刚站起的身躯一下子坐了下去,双眼不动,脸色苍白。
“大兄,怎么回事?”丘行恭面色慌张,紧张的问道。
“离间。”丘师利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来。
“离间?”丘行恭惊讶道。
“不错。”丘师利狠狠的说道:“那关中王早就忌惮你我兄弟二人了,如今马三宝三更半夜跑到府上来。今日白天唯独给你我兄弟二人送来了一份厚礼,已经引起了别人的嫉妒了。如今倒好,三更半夜又跑了过来,你说让别人知道了,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呢?传到李仲文耳中,更是不堪了。不出明日,就会有人在李仲文耳边说话了。”
“那该怎么办?把他赶走?这个马三宝,没想到居然如此歹毒。”丘行恭面色大变。
“不,这不是他的计策,马三宝生性豪爽,不可能出这样的刁钻恶毒的计策,恐怕又是那卢照辞的主意。却是要将你我兄弟二人望死路上逼啊!”丘师利苦着脸说道:“去,这个时候说什么都迟了,去把他请进来,然后去请刘炅来。或许这样我们能逃过一劫也说不定。”
第二十七回 离间 (三)
丘府客厅之中,马三宝几案之后,面前拜访这一盏茶汤,整个大厅内除了马三宝外再无一人。马三宝面上却无任何不耐烦的神色来。虽然卢照辞让他光明正大的前来拜见丘师利,但是他想了想,又加了一条,白天光明正大的前来送礼,引起别人的嫉妒。他今日在府衙之内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这丘师利兄弟二人看上去都是贵为大将军,但是实际上,上有李仲文的猜忌,下面还有诸如刘炅之流的嫉妒。这种人物是最能动摇之人。所以他晚上又来了。若是能拉拢,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拉拢,他有理由相信,自己在眉县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他人的掌握之中,恐怕不久之后,自己深夜孤身拜访丘氏兄弟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眉县,这样又可以继续挑拨李仲文和丘氏兄弟之间的关系。
“这算是怎么回事呢?把我晾在这里?只要我进了这里,事情就由不得你了。”马三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跟随李秀宁之后,马三宝发现不是自己的武艺有所精进,而是书读多了。不读书的自己只是祸乱百姓的游侠而已,读书的马三宝可不是四肢发达的人物了。虽然见主人不出来招待自己,马三宝仍然乐在其中,不时的招呼着侍候在一边的侍女加上茶汤。
忽然,马三宝瞧见一个人影从大门处一闪而入,缓缓的朝大厅内走来。借着灯光,却发现是义军大将军刘炅。心中一动,顿时知道丘师利的打算了。居然是请来了“客人”。而这个客人平日里没有少麻烦过丘氏兄弟。今日为了释疑,居然将他请来做证人。这丘氏兄弟也是个不简单之人,居然发现到自己深夜到来的目的了。不过,事情若是如此简单,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阴谋,也不会有冤案了。
“马将军。”刘炅望着马三宝面色一变,紧张的望了望四周,见四周没有丝毫动静,才放下心来,但是仍然有些狐疑的望着马三宝,双眼中却闪烁异样的光芒来。
“咦!刘将军。原来是刘将军啊!”马三宝却哈哈大笑,站起身来迎了上去,拉着刘炅的右手道:“丘兄去后宅更衣去了,让马某再次等候。不过,马某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会是将军。哈哈!将军请。”
“马将军请。”刘炅面色阴沉,但很快就露出一丝兴奋之色,坐在几案后,笑道:“原来丘将军去了后宅,刘某还以为大将军不待见某呢?”
马三宝闻言双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脸上却笑道:“刘将军乃是义军豪杰,我家公子和小姐甚是敬佩,丘将军岂有不待见之理。”
其实这个时候,只要稍微懂得点待客之道的人就会发现,整个大厅内,只有茶汤一副,刚刚上的一副还是侍女奉送给刘炅的,而在主席几案上却是空无一物,也就是说丘氏兄弟并无一人出来迎客。只可惜,刘炅是何许人也,不过是一个游侠儿而已。一来没有读过几年书,识过几个字,二来也不像马三宝那样,跟随刘秀宁,这种待人接物熟练无比。刘炅哪里知道这些。居然把马三宝的话当真了。
“哈哈。马将军、刘将军,丘某来迟,还请恕罪。”就在这个时候,大厅内传来一阵朗朗大笑,就见丘师利龙行虎步,从后宅走了出来,而在他的身后,丘行恭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马三宝,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之色。
“属下参见大将军,见过小丘将军。”刘炅皮笑肉不笑的朝二人拜了拜。他本就与丘氏兄弟二人不对路,甚至可以说是政敌,丘氏兄弟看不起刘炅的为人。而刘炅却嫉妒二人位在其上。
“二位请坐,马将军请坐。”丘师利脸上仍然是一脸的笑容,好像没见到刘炅的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来。
“哈哈,没想到丘兄弟居然喊刘将军前来,本来白日在关中王处,看见两位的模样,好像是生死仇敌一样,原来都是做给李仲文看的。如此马某也就放心了。”众人刚刚坐下,那马三宝就哈哈大笑道。
“这?”丘师利和刘炅二人闻言面色一红,露出一丝尴尬之色,相互望了一眼,却是不好怎么回话的。毕竟二人虽然是政敌,但是也不好面上说出来。不过,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掌握主动权的不是这二人了,而是马三宝了。
“既然这样,丘将军,按照你我商量的,就告诉刘将军吧!”马三宝忽然说道。
“商量?商量什么?”丘师利面色一变,好像有种不好的预感。
“哦,对对,我刚刚才到,尚未见过丘将军呢?看我这记性。”马三宝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飞快的扫了一眼刘炅,赶紧站起身来,拱手道:“天色已晚,马某先行告辞了。三位将军,告辞,告辞。”说着也不待丘氏兄弟阻拦,赶紧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马三宝,你刚才说什么?马三宝,你,你站住。”丘师利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面色大变,猛的站起身来,指着马三宝的背影叫道。这又哪里能拦得住马三宝,兄弟二人刚冲出大厅,就见马三宝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了。
“这,这,刘将军?”丘师利面色苍白,望着刘炅,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来,更多的是惶恐之色。
“真好看啊!”刘炅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在丘氏兄弟二人的眼中,好似恶魔一样。打死他们也没有想到,自己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马三宝居然如此奸诈。这下好了,不但没有解决掉二人身上的怀疑,更为重要的是让刘炅这个小人看见了,这下是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刘将军,我兄弟二人对关中王可是忠心耿耿啊!”丘行恭面色慌张。
“对,对,忠心耿耿啊!”刘炅三角眼扫了丘氏兄弟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天色已晚,二位将军还是早些休息的好。”说着哈哈大笑的出了丘府,留下口瞪目呆的兄弟二人。
第二十八回 暗杀 (一)
“这个马三宝真是狠毒。这下把我们害惨了。”丘师利脸上充斥着懊悔之色。他哪里知道马三宝居然如此狡猾,根本不让自己有解释的机会,匆匆忙忙的丢下一句话来,其中的言语模糊,意境深远,若是稍微有点智谋之人,必定能从其中寻找出一点漏洞来,免了自己兄弟二人的猜忌之苦,可是刘炅是什么人,一个对自己兄弟二人嫉妒不已的人,你以为这种人会为你说话吗?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种人不添油加醋的就不错了,可是这种情况可能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恐怕这个时候,刘炅已经去了关中王府了。
“大兄,如今该如何是好?要不,我们连夜退出城外吧!好歹我们那里还有八千骑兵呢。就算李仲文想杀你我兄弟二人,也要让他付出代价来。”丘行恭满面通红,见过奸诈狠毒的,但是没有见过马三宝这样对朋友都下手的。
“不可,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坐定了你我兄弟二人与李阀有勾结的嫌疑了?”丘师利赶紧拦住丘行恭道。
“可是李仲文要是相信刘炅那个奸贼,要杀你我二人,好夺取那数千骑兵呢?”丘行恭皱着眉头说道:“难道你我兄弟二人就这样让他砍了脑袋不成?”
“不,你去大营,为兄留在这里。”丘师利想了想说道:“这样一来,有我在城中,表示诚意,若是他李仲文还是不信的话,要杀我丘氏兄弟,但是只要你掌握了那八千精锐骑兵,他就不会将你我怎样。”
“大兄,要不,留我吧!”丘行恭说道。
“你还没有那个资格。趁着李仲文还没有下达命令,你立刻出城。”丘师利赶紧催促道。
“那大兄一定要小心。”丘行恭叮嘱道。
“这个自然。这个李仲文他是不敢杀我的。”丘师利忽然轻声说道:“若是为兄真有不测,你立刻离开眉县,去户县投奔卢照辞和三娘子。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恐怕户县何潘仁的万余精锐已经归顺了李阀了。你去那里,不久之后,就可以杀李仲文为我报仇了。”
“怎么可能?大兄如何知道三娘子在户县?”丘行恭惊讶的问道。
“哼哼,李阀和卢氏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一次性的提供我们那么多的粮草和军械,更何况在阴世师的封锁之下,李阀和卢氏几乎是寸步难行。如今在关中有这个能耐的只有大胡商何潘仁了。嘿嘿,也只有躲在何潘仁家中,才是最安全的。不要忘记了,当初马三宝尚是游侠的时候,就与何潘仁交好。这个时候,他们不在户县在哪里。”丘师利冷笑道:“可以想象,有卢照辞这样狡猾的狐狸在李阀,李阀想夺取关中易于反掌。也只有李仲文那样的家伙,才会相信卢照辞手中没有一兵一卒,李阀不想染指关中,专注河北。何潘仁的麾下虽然都是精锐,然而骑兵缺少,这个时候,你带领数千骑兵,正好是他们需要的。你也必会受到他们的重用。”
“大兄,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户县。”丘行恭闻言惊喜的说道。
“现在去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若是在关键的时候,诸如双方对阵的时候去,才是最佳的时刻。为兄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却不曾想到出了这档子的事情,若是我死,你现在就去。若是不死,你我兄弟二人可得在最关键的时候去。”丘师利眼中现出一丝精光来。
“是,大兄,小弟这就出城门。”丘行恭赶紧说道。
“恩,去吧!”丘师利点了点头,拍了拍丘行恭的肩膀说道。丘行恭不敢怠慢,赶紧取了兵器,径自打马出了眉县,径自朝大营而去。
而就在丘师利兄弟二人商量的时候,刘炅也像丘师利猜测的那样进了关中王府,李仲文面色铁青,双目阴冷的望着站在面前的刘炅,书房内,煞气冲天。
“啪!”一声脆响,却是李仲文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
“殿下,要不现在就丘氏兄弟捉来审问?”刘炅见状,心中暗喜,赶紧说道。
“迟了。刚刚有人来报丘行恭已经出了城门,到城外大营去了。”李仲文思索了片刻,挥了挥手道:“丘师利早就不满孤进位关中王。哼哼,若是我不称王,他倒是还有机会夺取义军首领之位,此刻我称王,君臣名分既定,他就不敢放肆了。哼哼,当初我倒以为他真是好心,今日看来,他心中恐怕早就向着三娘子了。”
“丘行恭手中有八千骑兵精锐,若是此刻杀了丘师利,丘行恭必反,他的八千精锐可是悬在我们头上的利剑啊!在关键时候,在我们与阴世师决战的时候,他在背后突然来这么一下,我们可就必败无疑了。”刘炅这个时候也发现,这兄弟二人确实不好对付。
“哼哼,三天之后,我登基为帝,立国号为汉,到时候,封他为太尉,主掌兵事,封他的弟弟为大将军,然后封你为骠骑大将军,替我征战天下。这样一来,这兄弟二人虽然得高位,但是手中却无兵权,而你虽然位在其下,手中却是握有兵权,这八千骑兵也归你调遣。看他二人到时候如何与李阀内外勾结。”李仲文双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陛下圣明。”刘炅闻言大喜,赶紧拜道:“微臣祝陛下千秋万载,寿与天齐,早日一统天下,成就千古霸业。”
“好,好,刘卿平生,哈哈。”李仲文见状哈哈大笑道。
“陛下要称帝,尚缺一皇后,臣听说那三娘子貌美如花,此刻那李渊老儿又需要陛下来拖住阴世师,乃是有求于陛下,陛下何不派人前去求之,言日后以女婿之名侍候李阀。想那李阀也不会拒绝的。”刘炅脸上忽然现出一丝猥琐的模样来。
“嗯,这么做行吗?那三娘子可是刚刚死了丈夫啊?”李仲文神色一动。
“为何不行,正是时候。”刘炅见李仲文有所意动,赶紧拍着胸脯说道。
“此事待称帝后再议。”李仲文想了想摇了摇头。到底是游侠儿出身的家伙,对李秀宁这样的世家子女有种天生的自卑,哪怕现在也算有一方势力也是一样。
第二十八回 暗杀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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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乃是大隋北方军事重镇,自从李渊担任太原留守以来,这里就成了关陇集团的另一个聚居地。原本聚居在京师的关中柴氏也搬到了太原,号称为太原柴氏。太原柴氏经过数代苦心经营之后,这个门阀与其他门阀不同,其他的门阀都向往着在官场上成就一番事业,也能向往着像太原王氏一样,不王而王。柴氏不一样,自从柴氏辅佐的前太子杨勇死后,柴氏的地位顿时下降了不少,柴绍的父亲柴慎也仅仅是得了一个巨鹿郡公的虚名而已。柴绍的千牛卫备身也被剥夺了。柴家在朝野的声望顿时下降了不少。不过柴家在朝堂之上,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但是朝堂之下却占了大便宜,到底是国公级别的人物,这种人物,各地的官吏还是会给几分面子的。经过柴慎的苦心经营,一番*之后,居然成了天下有名的富豪。自家的儿子居然娶了李阀之女为妻。让柴慎高兴不少。
不过就在柴慎做着皇亲国戚的梦想的时候,却传来了自家儿子,柴氏未来的希望,柴氏嫡长子柴绍在黄河被人杀害的消息。如同天打雷劈了一般,击的柴慎面色灰白,整个人都好像老了几岁一样。
他的儿子很多,但是嫡长子却只有一个,能与李阀搭上关系的更只有柴绍一人。李阀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柴家的,眼看着李阀进取关中的日子越来越短了,李渊的大业将成。柴氏也该到了收取利息的时候。这个关键的时候,作为两家的关键人物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柴慎如何不恼火。可以想象,李渊一旦夺取关中,他关中称帝,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到那个时候,李渊会理睬失去柴绍的柴氏?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父亲。”只见大厅内光线一暗,走进一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人来,其相貌与柴慎有几分相似,正是柴慎的次子柴可钰。
“事情打探清楚了吗?”柴慎冷冷的扫了柴可钰一眼,虽然是同样是儿子,但是他对眼前的这个儿子却没有任何的感情,他紧紧是一个庶子,一个柴慎在酒醉之后,一个丫鬟生的儿子。若非柴绍死后,柴慎膝下无子,哪里轮到他出来主持大局。
“打听清楚了,四公子说大兄下葬的那天,他会亲自前来拜祭。”柴可钰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至于大嫂,说是关中局势紧张,河东尚未攻下,恐沿途有失,就不回太原了。”
“哈哈!李渊,你尚未称帝呢?就想甩掉我柴氏了。”柴慎仰天大笑。神情悲愤无比。想当初李阀在危难的时候,若非柴氏打点,恐怕李渊早就被杨广所杀了。李阀起兵,柴氏也出了大力气的。如今眼看着大业将成,就迫不及待的将柴氏甩在一边。柴慎如何不怒。
“对于嗣昌之死,李渊又是怎么说的?”柴慎面色阴冷的问道。
“他们说是死于盗匪之下。”柴可钰小心翼翼望了柴慎一眼,很快就低下了脑袋,只是嘴角旁边隐隐约约可看的见一丝诡异的笑容。
“盗贼吗?天下有这么不爱钱的盗贼吗?”柴慎不听倒好,一听这个借口,顿时怒发冲冠,指着太原留守府的方向骂道。这个李渊找的借口真是太差了,你若是说是屈突通派人所杀,也许这世人还有可能相信,毕竟双方是敌对势力,河东又没有攻下,遍地是隋兵探马,被杀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如今这李渊偏偏说是盗贼,若是盗贼那柴绍怀里的数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能保的下来吗?
“你怎么看?”柴慎忽然转头对柴可钰说道。
“据说当日出现在黄河渡口的尚有卢氏狮虎之称的卢照辞兄弟二人。按照时间和地点上推测,这卢氏兄弟可能是杀害兄长的凶手。那卢照英正是使槊的。”柴可钰嘴角露出一丝阴冷来。
“卢照辞?就是如今替李渊拖住阴世师的那个年轻人?”柴慎好奇的问道:“他怎么会与嗣昌起冲突了,还杀了嗣昌?”
“这个就不是孩儿所能知道的了。”柴可钰心中一阵冷笑,依照柴绍的那脾气肯定是先惹上对方了,否则卢照辞也不会在河东境内杀人。
“哼,难怪李渊要替他遮掩了。”柴慎面色阴冷,冷笑道:“那河东卢氏虽然不能与我柴氏相比,但是背后还有一个范阳卢氏,而如今卢照辞更是在关中兴风点火,将原本一个即将稳定的关中,变的如此局面,阴世师的十万骁果大军根本不敢北上,让李渊毫无后顾之忧。这个卢照辞在关中的所作所为,可以堪称狡狐。两者相合,李渊抛弃我柴氏也是有可能的。只是你做的太缺德了一眼,这么快就六亲不认了。”
“父亲准备怎么办?”柴可钰紧张的问道。
“哼,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柴慎双眼中闪烁着狠毒的光芒,冷笑道:“那李渊既然不为嗣昌报仇,那我这个做父亲的就为自己的儿子报仇。哼哼,你卢照辞不是很厉害吗?不是对你李阀很重要吗?若是杀了他,看你李渊又如何能平定关中。”
“父亲要杀卢照辞,孩儿可是听说这卢照辞勇猛非常啊!”柴可钰惊讶的说道。
“哼哼,这个勇猛恐怕说的是他的弟弟卢照英。”柴慎不屑的说道:“你以为一个狡猾如狐的智者也同样是一个猛士吗?卢照辞只不过是一个书生尔!”恐怕卢照辞也不会想到,自己在关中的一番动作,居然让人认为他狡诈如狐,是一个十足的书生,根本不是一个勇猛非常的家伙。
“去,告诉冠军堂的人,我要卢照辞的脑袋。”柴慎从怀里掏出一块金色令牌来,递与身边的柴可钰道:“此刻,这块令牌就放在你身上吧!”冠军堂乃是纪柴慎之父柴烈而建立的,柴烈曾是北周骠骑大将军历任遂、梁二州刺史,封冠军县公。柴家的冠军堂与其他家族的堂号不同,这个冠军堂内所养的尽是杀手死士。柴家如今的家大业大,大多与这些杀手死士有关。柴可钰掌管冠军堂,也就是说明他就是柴家以后的家主了。
第二十八回 暗杀 (三,求票啊)
县城外,青山绿水,虽然夏日已经来临,但是户县的清晨却是凉爽无比。卢照辞骑在马上,脸上露出一丝舒爽来。在这个世界里,虽然没有空调和电扇,但是同样没有全球气温升高所带来的一切影响。生态环境有着很好的保护。
一边的李秀宁却好奇的望着卢照辞,半个月过去了,李秀宁也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与卢照辞的关系也密切了不少。
“照辞,没想到李仲文真的如此胆大,居然立汉称帝,你可是把这家伙望死路上逼。可惜那十多万大军,就要随之葬送了。”李秀宁忽然噗嗤一笑,如同花儿一样美丽,一边的卢照辞不由的睁大着双眼,看的李秀宁面色羞的通红,忍不住对卢照辞瞪了一眼,满是娇嗔之色。
卢照辞俊脸一红,忍不住撇过头去,这算什么?乘人之危?卢照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男人和女人不能呆的太常时间了。尤其是跟这样的一个美女,卢照辞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
“呵呵,历代农民起义鲜有成功者,诸如陈胜吴广等等,这些人在起义初期尚可以同甘共苦,但是到了一定的时候,这些起义军就忘记了自己的本质,能共苦,但是却不能共富贵,起义军内部争权夺利,导致最终的灭亡。就像现在的丘氏兄弟被赶着进攻陈仓一样,这是我挑拨的结果吗?有一部分,但是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李仲文忌惮丘氏兄弟;这些起义军之所以失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过早的享富贵了。称王称帝是可以扩大的自己的名声,带来声望,但是在一定程度上给自己树下的强敌。称王称帝不是不可以,但是也要看时机。李仲文头脑简单,丝毫不知道这些,手中不过一个区区眉县,兵力不过十数万,还有不少的老弱,这样的实力也居然敢称帝。不被阴世师注意才怪。不是我卢照辞阴险,实在是对方自不量力。十天前称帝,到现在大军才刚刚出发,让阴世师平添了几天的时间。也不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乘机占领周至、扶风等郡,以后也有一个回旋的空间。哼,这种人物,岂能不败。”卢照辞解释道。
“哼,还说不是呢?现在我父亲的大营中人,都喊你叫狡狐了。”李秀宁瞥了卢照辞一眼,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外号。”卢照辞苦笑道。
“对了,李仲文已经兵进周至了,阴世师也已经从大兴出发,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李秀宁忽然问道。
“户县你我是不能呆了,这阴世师恐怕要以户县做大本营和李仲文决战了。”卢照辞想了想说道。
“那我们撤到哪里去?”李秀宁皱了皱眉头,脸色变了变。
“武功,我们进攻武功。”卢照辞想了想说道:“武功与周至不过一河之隔,不管是阴世师和李仲文的探马短时间内都不会去武功县的。只要我们在武功县关闭城门,若李仲文和阴世师二人两败俱伤之时,就以大军剿灭二人,若是两人有一人胜利,我们就收编失败的一方,趁对方实力衰弱之时,就击败胜利一方,定鼎关中胜利的局面。”
“哼,狡狐就是狡狐。”李秀宁闻言正准备打马而走,忽然卢照辞面色一变,猛的朝李秀宁扑了过去,李秀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的一声厉啸射了过来,接着数声惨叫,却是紧随在两人身后的几名侍卫纷纷跌落马下。
“刺杀?”李秀宁面色一变,霎时间反应过来。
“军用连弩?”卢照辞插在手臂上的弩箭,面色一阵大变,赶紧抱起李秀宁就朝路边的树林里冲了过去。虽然不知道这些杀手是何人所派,虽然不知道刺杀的对象到底是何人,但是能动用军用连弩的显然不是一般的人。这个时候,只有逃入树林中,才有可能逃脱对方的追杀,在树林中,这些连弩的杀伤力才会降低。
“噗嗤!”两声轻响,卢照辞面色一变,冷哼了两声,猛的跳进树林里,消失的不见了踪迹。在他们的身后,跳出数十个身影来,黑色衣裤,连整个头部都围在其中,只留下一双死灰色眼睛。
“他们逃不掉的。”一个手执钢刀的杀手,望着不远处的树林,死灰的眼神中充斥着一丝血红色。挥了挥手,就见一干杀手纷纷将手中的连弩弃之在地,从后腰一摸,顿时摸出一把尺长短剑来,这才是刺杀的好工具。然后三两人一队,缓缓朝树林摸了过去。
一株大树丫上,卢照辞面色苍白,嘴唇紧咬。在他身后的李秀宁满脸的疼惜之色,望着卢照辞,玉手却是朝卢照辞后背上的弩箭摸了过去。猛的银牙一咬,只听的一声轻响,弩箭随之而出,一道血箭喷了出来,卢照辞面色一紧,又点了点头,李秀宁双目含泪,右手再次朝另一个弩箭摸了过去,一声轻响,弩箭再次随之而出,一道血箭喷了出来,落在李秀宁鹅黄色的衣裙上,溅出了点点血花来。
“拿来。”卢照辞咬了咬牙齿,右手朝后伸了过去,说道:“把弩箭给我,他们要来了。”李秀宁不敢怠慢,赶紧将弩箭递了过来。
果然片刻之后,就见两个黑衣杀手摸了过来,双眼四处思索,手中的短剑闪烁着寒光,两人小心翼翼的查看着周围的一切。忽然一个杀手双眼一亮,右手就朝怀里摸了过去。
数丫上的卢照辞看的分明,知道不好,想来是自己爬上来的时候,地上留下了一丝血迹,让对方发现到了。一想到这里,卢照辞哪里敢怠慢,手中的弩箭随之射了下来。想那卢照辞力大无穷,甩下的弩箭丝毫不下于连弩所发,一声轻响,却见弩箭没入杀手脑门之之中,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来,就倒了下来。另一个杀手见状,面色一变,正待躲闪,一阵厉风从天而降,然后顿时觉得脑后一疼,双眼遁入黑暗之中,再也没有知觉了。
第二十九回 山洞春色 (一)
“嗯!”一声闷声轻轻传来过来,卢照辞从树上落了下来,俊脸一阵抽搐。虽然卢照辞身强力壮,但是到底不是金刚不坏之身,那弩箭射入脊背之上,虽然有肌肉挡住,但是到底是受伤,连番动作,已经将伤口拉开,鲜血瞬间就湿透了后背。
“还是包扎一下吧!”李秀宁也从树上落了下来,看着卢照辞那苍白的脸色,赶紧说道。她可是知道,若非卢照辞刚才将她抱在胸前,恐怕她自己身上也会有几个血洞。
“没关系。”卢照辞飞快的在两个刺客身上摸了摸,摸出四把短剑来,插在后腰带上。他虽然勇猛非常,但是到底是手上没有兵器,在丛林之中,如何应付那数十个杀手。这两个杀手送上来的短剑正好与卢照辞使用。
“冠军堂?柴氏?”身后的李秀宁忽然指着一个杀手的腰带,面色大变道。
卢照辞顺手望了过去,却见那腰带之上,悬挂着一块铁牌,铁牌上有一个骑士,横刀立马,骑士之后,有山峰隐隐。
“这是柴氏的冠军堂,当初我听柴绍说过,里面全是柴家豢养的杀手,凶残无比。没想到,这次刺杀连我都是被刺杀的对象。”李秀宁面色冰冷。忽然从衣裙上撕下一条布来,不由分说的将卢照辞左臂上的伤口绑了起来。
“柴氏?”卢照辞面色一变,他当然知道李秀宁不过是池鱼而已,恐怕这柴氏已经怀疑到卢照辞就是杀害柴绍的凶手,只是拿不出证据而已,但是却又不甘心,所以才会抱着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的心思,要将自己击杀,好为柴氏的继承人报仇。
“柴绍是为盗贼所杀,柴家的那些子孙就对继承人的位置蠢蠢欲动了。”李秀宁的动作停了停,轻轻的扫了卢照辞一眼,咬了咬牙齿,道:“他们生怕那柴绍之子在我的扶持下要跟他们争夺继承权,所以就会前来对我下毒手。好了,我们快走吧!”
“不,我们上去。”卢照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又拉着李秀宁上了大树,冷冷的观看底下的一切。
“老十一,老十三?”忽然一阵索索声传了过来,又见两人从旁边冒了出来,一眼就看出了躺在地上的两具尸首。
“快,吹哨,告诉老大,他们肯定跑的不远,呃!”一名刺客忽然摸着脑袋倒了下去。
“在这里,在这里。”到底是一只手负伤,卢照辞一只手扔出的短剑刺入另一名刺客的肩膀之中,瞬间树林中就响起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卢照辞面色一阵大变,本来他是准备趁这些刺客伙伴初见自己同伴尸首的时候,心情紧张,双眼尽是关注左右,很难注意头顶的时候,好再杀两名刺客,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左手受伤,扔出短剑的准确性降低了不少,一下子暴露了目标。
“找死!”卢照辞从空而降,手中的两把短剑,一前一后,朝对方刺了过去。只听的一声惨叫声传来,正中心口,倒地而亡,但是那声惨叫声却传遍了整个树林。
“快走!”卢照辞面色一变,双眼紧张的扫了扫周围,隐隐可见有人影晃动,知道对方已经发现到这里的异常,哪里还敢怠慢,赶紧招呼李秀宁从树上跳下来,拉着她,小心翼翼的朝树林深处行去。虽然此地离官道甚近,但是实际上却是最危险的地方。他知道在树林之外,官道之上,必然有对方的埋伏。只有遁入深林之中,才有可能躲过对方的追杀。
“在那里,在那里。”在树林之中,白色锦袍和鹅黄色的外裳甚是明显。一班杀手看的甚是清楚。一时间纷纷赶了过来。
“怎么办!”李秀宁面上露出惶恐之色,不同于卢照辞,她在柴氏几年,柴绍主掌柴家外事,对于这冠军堂内的杀手,李秀宁知道的甚是清楚。柴家之所以有如今的大的实力,这些杀手就是在其中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放心。”卢照辞眉头紧皱,手中的短剑挡在李秀宁的面前。李秀宁见状,心中一动,她如何不知道这是卢照辞生怕面前的荆棘划破自己的面容。
“唰!”卢照辞右手一动,一道寒光闪过,就见树顶之上,落下一个身影来。李秀宁心中一惊,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是一个柴家杀手。没想到卢照辞居然厉害,居然在这种情况还能发现杀手。
“当你杀的人足够多的时候,就对杀气特别敏感。”卢照辞不断的劈着面前的荆棘林木,一边说道:“这些杀手虽然厉害,但是一身的杀气却是遮掩不了的。”这点卢照辞倒是没说错,这些杀手手上没有数十条人命的,一身的杀气岂是那样容易掩藏的。
“可惜了,就是手中的武器太少了。”卢照辞扫了扫手中的弩箭一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扫了李秀宁一眼,道:“这些家伙真是能逮到机会,连我卢家在关中的人都没探查出来,居然让这些家伙从太原杀到户县来了。”
“噗!”的一声轻响,李秀宁身边的一个小树上插着一支弩箭,李秀宁面色轻轻一动,却没有任何的异样,轻笑道:“你卢家的金鹰堂虽然历史悠久,但是若是在杀手这方面,不管是你卢氏还是我李氏都比不上柴氏。他们这些杀手行踪诡秘,我们两家都比不上他,尤其如今关中什么人都有,这些人闯进来也是有可能的。”
“砰!”卢照辞忽然一脚踢出,正中一个黑影,顺手接过空中落下的一柄短剑,身形朝前奔去,口中却说道:“我最担心的是户县,既然柴家能发现我们在户县,那阴世师是不是也会发现我们在户县。”
“杀!”一道刀光从空而来,径自朝卢照辞的脑袋斩了过来。
“好,好刀。”卢照辞右手中唯一的弩箭射了出去,一道乌光闪过,就见一道黑影从空落下,连一点反抗都没有。手中的钢刀顺手落在卢照辞手中。
第二十九回 山洞春色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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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钢刀的卢照辞,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面对对方的袭杀,手中若是无兵刃,卢照辞虽然力大无穷,但是在密林之中,要想快速的逃脱,还是很困难的。如今有了钢刀却是不同,他有理由相信,钢刀在手,性命我有。
果然,不到盏茶时间,就凭借着手中的钢刀结束了七八个杀手的性命,但是同样,身上又多了几具箭伤,浑身鲜血淋漓,看的李秀宁疼惜不已。这些箭伤本来是可以免掉的,可惜的是,李秀宁虽然是女中豪杰,但是在密林之中,行动远不如卢照辞迅速,也成了杀手们的击杀目标,若非卢照辞,恐怕此刻早就香消玉殒了。不过,好在不远处就是首阳山脉,两人若是进入其中,对方恐怕也只能望山兴叹了。
片刻之后,就见数个黑衣蒙面人站在山下,望着远处的绵绵青山,夕阳西下,青山蒙蒙,沉浸在夕阳的余晖之中。双方已经在树林之中厮杀了快一天了,他也没有想到卢照辞居然如此厉害,一副书生打扮,居然勇力绝伦,一柄钢刀就要了数位兄弟之命,从容逃入深山之中。也不知道躲在哪个旮旯里。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老巢,更何况凭借手下的几个人手,哪里能覆盖整个首阳山脉呢?
“走,回去告诉二公子。”为首的黑衣人恶狠狠的望了群山一眼,挥了挥手,顿时又没入山林之中。原地莫非一丝血腥,丝毫不会有人发现,这里曾经有一场战斗。
一个山洞之中,卢照辞上身,面色苍白,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来,身后的李秀宁却是怆然欲滴,玉手轻轻的包裹着卢照辞身上的伤口。
“放心,这里是首阳山脉的余脉,山林众多,对方又被我们击杀了不少,人手不足,想来一时还不会也不敢搜索到这里。如今天色已晚,他们更不会来了。等到明日,李将军必然会来寻我们,有大军的保护,这些人就更加不敢了。”卢照辞强笑道。
“是我连累了你。”身后的李秀宁面色微红,这个时候她才静下心来,猛的发现自己居然面对着卢照辞的上身,面色羞的通红,如同涂了一层胭脂一样。这是她除了柴绍之外,首次见到其他男人的身体。尽管如玉般的肌肤上伤痕累累,但是此刻却能分明的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强大力量,每次靠近背上肌肉时,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男人气息,一时间熏的李秀宁想了烈酒一样,脑袋昏沉。
卢照辞忽然倒了吸了一口气,原来李秀宁手脚突然一重,背上顿时的一处刀伤如同刀绞一般传了过来。
“对不起啊!”李秀宁脸上一阵慌乱,赶紧说道。她虽然是女中少见的英雄,在李渊这个充斥着造反因子的家庭中,李秀宁一早接触到的就是家族利益,然后又嫁给了柴绍,大宅门内争权夺利之事多有发生。所以养成了她杀伐果断,性格坚毅。但是让她给别人处理伤口,这种事情却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个时候更是显的笨手笨脚的。
卢照辞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来,他不曾想到柴氏居然连李秀宁也敢杀。想来想去,恐怕是柴氏内部争权夺利,害怕李秀宁回到柴府之后,扶持柴绍之子继承柴氏家主之位,所以趁机对李秀宁下了杀手。
“没什么。呵呵,幸好这些杀手兵刃上没有涂毒,否则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卢照辞嘴角又抽搐了一下,不过这次没有发出声音来。
“那是你掩藏的好,没想到真是卢家狮虎,一身勇力恐怕还在你那弟弟之上,你在关中呆的太久了,又在关中不停的算计着别人,别人还以为你是一个文弱书生呢?嘿嘿,狡狐?不愧是狡狐。”李秀宁见伤口包扎即将完成,心中不由的松了一口气,也开起玩笑来。
“是他们忘记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看来,那个柴家子火候还是不到的,根本没有发现我们的虚实,才让我们逃过一劫。”卢照辞轻笑道。其实也不是柴家的情报不行,实际上是卢照辞崛起的时间太短了,仅仅是在清风山显示出自己的武力之外,其他的时候,无论是在霍邑,还是在关中,表现在世人面前的都是智谋,来自华夏数千年积累的智谋。而在十几年之前,卢家的嫡长子都是个傻子,那些世家大族岂会将力量浪费在一个傻子身上,这就让世人渐渐忘掉了卢照辞其实有着一身强大的力量。
“我担心的是以后。”李秀宁取过一边的长衫,轻轻的披在卢照辞的身上,淡然而温柔,好像一个女人服侍自己的男人一样。只是这种感觉,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
“柴家的杀手这次失手了,下次还会出现。下一次我们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李秀宁轻轻的说道。
卢照辞眉头皱了皱,双眼寒光一闪,杀机一露,只有十年杀贼的道理,哪里有十年防贼的道理。只有将柴家灭了,才能摆脱这些杀手刺杀的命运。他可不相信是什么柴氏内部争权夺利,他更加相信的是,柴氏已经怀疑柴绍是自己所杀,毕竟只要按照时间推算一下,自己就有很大的嫌疑。之所以是暗杀,而不是李渊亲自过问,那只是没有证据而已。但是在强权面前,在这个乱世之中,证据是什么?证据就是钢刀。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
“来一个杀一个就是了。”卢照辞小心翼翼的看着身上鹅黄色的绑带,他此刻更加担心的是自己,失血过多倒是其次,毕竟自己相当年轻,这点血还不够让自己休克,但是如此伤口没有认真处理,更是容易发炎,甚至还有可能得破伤风的可能。在这种情况,若是得了这两种病都是有死亡的危险。
“对了,天色已晚,我去弄些干草来,可惜了,就是不能生火。”李秀宁忽然面色一红,扫了山洞一眼,脸上又露出一丝苦笑。
“还是一起去吧!”卢照辞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说道。
第二十九回 山洞春色 (三,求票)
黑夜之中,山洞里,卢照辞躺在枯草之上,面色苍白,身体不停的打着哆嗦,磕牙之声屡屡不绝。
“这下好了。弄不好真是发炎,最好莫要是破伤风,否则真是没有的救了。”卢照辞脑海里霎时间转过了千百道头。前世的种种,纷纷浮现在脑海之中,父母、同学、朋友一一闪现在心头。
“啊!啊!好冷啊!”一声声闷哼在山洞里传了出来。
“卢世兄。”睡梦中的李秀宁被一阵阵呻吟惊醒过来,赶紧站起身来,却见卢照辞面色发红,身形颤抖,面色一阵大变。她虽然是巾帼英雄,但是到底是女儿身,在这种情况下,就是再怎么厉害,也是有害怕的时候,更何况卢照辞身受重伤,杀手又随时都有可能到此,两人可以说是相依为命,若是卢照辞有个三长两短,李秀宁恐怕也会陷入崩溃之中。
“好烫啊!不好!”李秀宁伸手朝卢照辞额头摸了过去,却发现他额头发烫,面色顿时一阵大变。这个时候她如何不知道卢照辞正在危险之中。
“这该如何是好?”李秀宁扫了山洞一眼,却发现周围没有任何衣物,想这山洞虽然干燥,里面还有一些灰烬,但是也只是山中猎人在此休息之时所用,里面哪里有什么东西。
“生火。”李秀宁银牙一咬,赶紧将周围的枯草收集过来,又出洞砍了一些枯枝来,从腰间锦囊之中取出打火石来,轻轻的敲打了几下,瞬间山洞之中就燃起了熊熊火焰,点燃了枯枝枯草。原本有些寒冷的山洞,顿时温暖起来,连李秀宁也松了一口气。虽然是夏日,但是山中仍然有些寒冷,两人身上本就没有被褥,仅仅有贴身衣物,如今有了这堆篝火,李秀宁面色也变的红润起来。
“冷!冷!”旁边的卢照辞已经缩成了一团,尽管有火焰燃烧,山洞之中气温回升,可是卢照辞却仍然感觉到寒冷,但是偏偏面色涨的通红。
“这该如何是好?”李秀宁娥眉紧蹙,这个时候她也毫无措施了。在这山洞之中,离户县还有数十里的路程,城门也早已关闭。李秀宁哪里有什么办法寻找到医者。卢照辞关系甚大,不但是卢氏族人,还是卢氏嫡长子,日后必然会继承卢氏家业。而对于李阀而言,卢照辞已经与李阀的大业联系到一起,卢照辞一旦出事,刚刚有起色的关中诸事,就再次有可能向坏的方向发展。
“这该如何是好?”李秀宁在山洞走来走去,耳中却不停的听着卢照辞喊冷的声音,越听越烦恼。
“也只有如此了。”李秀宁猛的停了下来,望着卢照辞那英俊的面容,粉脸发红,双眼中露出一丝复杂之色,但是猛的又露出一丝坚毅来。缓缓的走了卢照辞身边,俯身脱下卢照辞身上的衣物,又缓缓的脱出身上的外裳,仅仅留了一件亵衣,然后缓缓的靠了上去,玉臂紧紧的抱住卢照辞那的上身,两具身体紧紧的靠在一起。
卢照辞睡梦之中,仿佛抱住一块暖玉一样,温暖无比,不由的舒爽的呻吟起来,呼吸也变的缓慢了不少。那李秀宁粉脸羞的通红,虽然是为了救卢照辞,但是到底是个女人,尤其还是一个刚刚死去丈夫的女子,身体也只能在自己丈夫面前,哪里能碰其他的男人。如今倒好,不但碰了其他的男人,还是是浑身,主动送上门去。李秀宁虽然是巾帼不然须眉,此刻也显的尴尬无比。好在两人今天逃命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体力,此刻一松懈下来,不到片刻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天色刚明,山间就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鸟鸣声,一缕阳光从洞口射了进来,却见洞中烟雾渺渺,李秀宁昨晚点燃的篝火早就燃烧的干净了,在洞的一角,忽然传来一声闷哼声,卢照辞缓缓的睁开双眼,望着洞顶的山石,嘴角露出一丝欣慰了。他终于躲过了一劫。在这个时代,伤害是个有着庞大死亡率的疾病,而发炎、破伤风更是如此了。卢照辞能保住一条性命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咦!”卢照辞忽然面色一变,他已经发现自己身上正压着一个女人,而且是只穿着内衣的女人,隔着如丝般的亵衣,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如水般的肌肤,鼻尖能清晰的闻到那幽兰般的香气。
“是她救了我!”卢照辞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对李秀宁不是没有动心,只是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比较小,更重要的是,他还杀了柴绍。就算李秀宁日后不怪罪自己,但是也不会嫁给自己的。毕竟两人都是世家子弟,世家舆论已经决定着二人要想走到一起必然是困难重重,李渊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杀了自己女婿的人。
卢照辞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低着头深深的望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李秀宁,却发现她的睫毛不经意间轻轻抖动了一下。知道其实对方也已经醒了,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一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轻笑来,轻轻的翻过身来,将李秀宁放了下来。却发现李秀宁粉脸早已涨的通红,显然是羞涩所至。当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哪里还敢停留,赶紧挣扎着爬起身来,缓缓朝洞外走去。
躺在枯草上的李秀宁睁开秀目,复杂的望着洞外一眼,又扫了一下自身,轻轻的啐了自己一口,粉脸羞的通红,赶紧站起身来,将衣物穿了起来。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卢照辞而已。这段时间来,她对卢照辞终日相对,更何况,自从得到柴绍死亡的消息,卢照辞更是每天对自己嘘寒问暖,更是让她心中温暖无比。昨日,卢照辞更是不顾自身安危,为李秀宁挡下弩箭,让她感动。心中不由自主的将他与柴绍比较了一番,更是感觉两者差距较大。昨夜,虽然是为了救卢照辞,但是两人赤身相对,同床共枕,更是让李秀宁心襟摇动,心动不已,望着远处的身影更是觉得粉脸发烫。
“哎!”好半响,李秀宁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走出洞来。
第三十回 李靖 (一)
两人出了山洞,小心翼翼的穿过山林,却发现林中的尸首早已不见了踪迹,连兵器等痕迹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想来是那些杀手生怕暴露出柴氏派出杀手之事,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这也表明这些杀手都已撤走。
“看来他们都已近撤走了。”卢照辞扫了李秀宁一眼,却见对方仍然神色冰冷,面色严峻,如同冰山一眼,心中一慌,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扭过头去,却没有发现李秀宁粉脸微微一红,复杂的望了自己一眼。
“撤走了,还会来的。你我都要当心了。”李秀宁转过头,冷冷的说道。
卢照辞心中一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暗自寻思道:“这要遮掩什么,也不用用这种态度吧!这女人太聪明也不是好事,李秀宁就是太聪明了,办事喜欢钻牛角。”
“大兄,大兄。”官道上,卢照辞二人刚到官道,就听见对面战马奔腾,却见一骑黑马飞奔而来,上面豹眼黑腮,手执长槊,不是卢照英又是何人。却是不知道怎么在这里碰见他了。
“照英。”卢照辞脸上现出一丝感动来,到底是自己的人才关心自己。
“大兄,大兄,你没事吧!”卢照英豹眼睁的老大,望着卢照辞那苍白的脸色已经胳膊上的伤口,面色大变,从马鞍上滚了下来。一把抱住卢照辞。
“不要抱了,没有被人杀了,弄不好还被你摇死了。”卢照辞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双臂微微一动,赶紧挣开卢照英的双手,笑骂道。
“谁敢杀你?阴世师?还是别人?昨天我们可是在附近找了一下午。”卢照英面色一阵大变。
“好了,回去再说。”卢照辞不经意扫了李秀宁一眼,却见她面色微红,双眼却是瞟向远方,赶紧挥挥手道:“快给我两匹马来,我们回户县。”
“啊!”卢照英面色变了变,马上就反应过来,道:“大兄且稍等,何将军正领着数百人在后面呢,我的马快,就先来了,小弟这就去喊他们。”虽然不知道卢照辞为何不提昨夜之事,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卢照辞的吩咐,当下也不敢询问,赶紧飞身上马,朝远去奔去,却是去寻找何潘仁了。
当何潘仁领着百人护卫到来之后,卢照辞和李秀宁二人终于踏上回户县的路程,两人在路上不约而同的都没有提昨日柴氏刺杀之事。李秀宁是不想让这次刺杀传入李阀内部,引起李阀内部的斗争,而卢照辞纯粹是心中有鬼,生怕让别人再次谈起柴绍之死。谣言是屡禁不止的。随便一个有心之人,都能将两者联系在一起,时间上稍加猜测,就能猜测到卢照辞与此事绝对脱离不了干系。
“对了,大兄,昨日探马来报,李仲文大军出动,丘氏兄弟派人前来与与小弟接洽,说准备归顺我军。”半路上,卢照英忽然说道。
“终于来了,看来,李仲文快要失败了。”卢照辞停下马来,望着远方叹息道:“我们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走,驾!”卢照辞狠狠的抽着坐下的战马,战马一阵嘶鸣,飞快的奔跑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眼中。李秀宁等人见状,哪里还敢停留,也纷纷打马向前,朝户县飞奔而去。
长安,左翊卫大将军府,阴世师高坐其上,左右战将分列,连卫文升也拖着病体赶了过来。那卫文升老脸上此刻也露出一丝笑容来。
阴世师手上握着一封信来,笑哈哈的说道:“此刻这些贼寇都聚集在一起,我等又有对方的兵马分布图,我等只要到了周至,这些贼寇就能一网打尽,从此关中就太平了。”
“大将军深谋远虑,末将等十分钦佩。”众多将领纷纷点头。
“哈哈,没想到大将军早就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做了部署,难怪如今还在大兴城中高坐,正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啊,老朽甚是佩服。”卫文升摸了摸下巴下的花白胡须,双眼中露出一丝莫名的神色来。
“大将军,只要灭了李仲文这个狗贼,大将军就能挥军北上,平定李贼了。”一个将军站起身来,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不错,不错。”阴世师得意的点了点头,就在今日之前,这些大兴城中的守军,哪个对自己有信心,整个关中,内有贼寇,外有李阀,大兴城中之人惶惶不可终日。今日自己将贼军中有内应的消息传了过来,大兴城中众人纷纷前来祝贺,就是刚刚骂了自己一顿的杨侑也派人前来传了口谕,赞赏了自己几句。
“嘿嘿,大将军若是这样想的话,恐怕我关中就要丢在大将军手上了。”卫文升和阴世师望了过去,却见是京兆郡臣骨仪身后站立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
“你是何人?”阴世师面色一变,眉头皱了皱眉头,心中十分的不悦,数个月来,自己费尽心思想出的计策,居然到了这个时候,有人如此说自己必败无疑。
“可是‘卿终当坐于此’?”卫文升老眼睁的老大,惊讶的问道。
“卿终当坐于此?”阴世师面色一变,惊讶的问道:“李靖?”
李靖,字药师。虽然官不大,但是在世家之中,却很是有名,名扬京师军队高层。隋将韩擒虎的外甥。祖父李崇义曾任殷州刺史,封永康公;父李诠仕隋,官至赵郡太守。李靖长得仪表魁伟,由于受家庭的熏陶,从小就有“文武才略”,又颇有进取之心,曾对父亲说:“大丈夫若遇主逢时,必当立功立事,以取富贵。”他的舅父韩擒虎是隋朝名将,每次与他谈论兵事,无不拍手称绝,并抚摩着他说:“可与论孙、吴之术者,惟斯人矣。”李靖先任长安县功曹,后历任殿内直长、驾部员外郎。吏部尚书牛弘称赞他有“王佐之才”,隋朝军队大佬、左仆射杨素也抚着坐床对他说:“卿终当坐此!”也正因为杨素这句话,从此“卿终当坐此”这句话就专指李靖。这个时候,李靖突然说出此话来,阴世师就是心中不悦,也不敢发作,只是用疑问的眼神望着李靖,等候着他的解释。其余众人也纷纷望着李靖,看看这个连杨素都赞赏的人,又有何等说辞。
第三十回 李靖(二)
“药师,你且说,大将军错在何处?”卫文升勉强端正着身姿,望着李靖,虽然李靖官位甚小,甚至在大厅内都没有坐的地方,但是卫文升却不敢小瞧这个人。其实不光是卫文升,就是大厅内其他人也都认真起来,纷纷望着李靖。
“老将军,大将军,那李仲文号称兵马三十万,其实在下以为他的兵马不过二十万而已,其中还有一些老弱,但是其精锐绝对超过十万之人,据朝廷的邸报上记载,这些精锐各个都是装备皆齐,更是有数万之师身着明光铠,连丘师利兄弟二人的骑兵都有数百具装铠甲,这些人的麾下都是关中好汉,精锐之士。让在下不明白的是,李仲文不过是占领了眉县而已,其中所缴获的甚少,为什么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有如此多的装备,这些人聚集在眉县,每日所消耗的粮草不计其数,李仲文当年不过是一个游侠儿而已,其麾下大将也都是游侠儿出身,当初流窜关中,哪里能存储到如此多的粮食,如此多的器械。”李靖立在大厅之中,面对大厅内数十位朱紫公卿,脸上丝毫没有一丝畏惧,也没有因为自己位卑而有丝毫的怯场。
“不错。”阴世师面色一变,猛的站起身来,冷哼道:“药师说的极是,今日若非药师,恐怕我阴世师真的要被人暗算了。”
卫文升也点了点头,轻轻的叹息道:“能支撑李仲文如此消耗的,在关中,除了朝廷,就是世家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这里是关中,是大兴,大隋经济最为发达的地方,其中大小世家多达百位之数,只是其中势力有大有小而已。对外,这些世家门阀合称为关陇集团。
“李阀和卢氏。”李靖淡淡的说道:“只有李阀和卢氏两家才会有如此实力,也只有这两家才会帮助李仲文,只有帮助李仲文,他才会有实力拖住大将军起兵北上。”
“不错。”阴世师并没有因为李靖的言语而又丝毫的愤怒,反而露出一丝赞赏之色,道:“你说的很是有道理。本将军听说,此刻李阀主持关中大局的正是卢氏族长嫡长子卢照辞,此人在短短数个月之内,就将原本大局已定的关中弄的乱七八糟,今日若非你今日前来,本将军还真没有将他放在心上,看来,此人的狡狐之说,倒也不是没有几分道理。”
“药师,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卫文升好奇的问道。
“户县。”李靖肯定的说道:“必定是户县。”
“为什么?”身边的骨仪也好奇的问道。
“因为户县有何潘仁的一万大军,都是由西域胡人组成。”李靖声音中正平和,响彻在大厅之中,满庭的公卿不由的紧随其后,都沉浸在李靖的分析之中。
“卢照辞此人在下虽然没有见过,但是能将关中局势弄成如此模样,足见此人的不凡,何潘仁的万余大军,正是他平定关中的最后的杀手。那李仲文不过是他抛出的一个棋子而已。而这个棋子,就算大将军知道,也不得不去应付。就如同今日一样,明知道卢照辞此人在户县,也不得不去先剿灭李仲文,再来应付卢照辞。”李靖淡淡的说道。
“听说过药师乃是军事奇才,没想到在这方面看的也是如此的透彻。”说话的是一个面色阴柔的文人,正是代王杨侑的侍读姚思廉。虽然官职不高,但是深受杨侑的信任,众人也不敢小瞧此人。此人一向是代王杨侑的智囊。
李靖面色微微一变,轻轻的扫了一眼姚思廉那一身的朱紫官袍,道:“那卢照辞虽然号称狡狐,但是此事只要稍加推测一番,卢照辞的算计就被戳穿,诸位大人想必早就知道这些事情,只不过在下先说出来而已。”骨仪和卫文升闻言,也都赞许的点了点头。到底是连杨素都赞赏之人,懂得进退。
“李靖,你来我军中,独领一军,如何?”阴世师忽然说道:“由你去对付那个卢照辞。”
李靖闻言面色一动,他本就是马邑郡丞,因为觉察到李渊在太原招兵买马,伺机而动,心中吃惊,赶紧自解进京,没想到等到他到达大兴的时候,沿途盗匪无数,路不能行,无奈之下,只得居住在大兴城中。近日被骨仪发现,让他入府执事。此刻闻听阴世师让他独领一军,心中一动,正待答应,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帅,此事不可。”众人望了过去,却见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将军,一身郎将打扮。阴世师识得乃是韦思言,他虽然年轻,不过是个郎将,在阴世师等一番军部大佬面前,根本没有他说话的机会,但是他的来历不凡,他是韦总的孙子,韦园成的长子,韦总是何人,他是北周的骠骑大将军,韦园成又是何人,他是开府仪同三司郧国公,他的二弟韦匡伯更是尚衣奉御、舒国公。他的三弟韦圆照尚隋丰宁公主杨静徽为驸马都尉。一家的势力可以遍布朝廷的每个角落。此人说话,阴世师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大将军,那卢照辞不过是一个小辈而已,李将军得杨素赞赏,日后必是杨素一般的人物,又岂能与卢照辞这样的人交手,传扬出去,不是说我大隋朝廷中无人,连对付一个乳臭未干之人,都派李大人这样的人物前往,岂不是让人笑话。”韦思言冷笑道:“依小将看来,不如让末将前往征讨,至于李大人还是暂且留在城中,熟悉城中军务政事为好。”
众人一听,面色一变。这些人哪里不知道韦思言的打算,明明是心中嫉妒李靖在众人面前露脸,故意打压对方。想李靖不过是自解之人,说的彻底点,不过是个犯罪之人,本来就私自离开了辖地,按照朝廷的律法,这种人就是不死,也要剥夺官身,又哪里有资格独领一军,他虽然也算是官宦之家出身,但是在韦氏这样的门阀下,到底是差了一点。这韦思言都没有外放,又哪里能轮到他李靖呢?所以他就不服了。
第三十回 李靖 (三)
这李靖也是倒霉,按照他的身份,如今已经是四十多岁了,莫说是独领一军,就是当个大将军也是足够了,只可惜的是,李靖运气不佳,虽然有才能,可惜的是却不得重用。韩擒虎是谁,他是文帝时期的军方大佬,当年曾经立下了无数功勋,按照道理,李靖是他的外甥,应该得到照顾吧!可惜,韩擒虎死的太早了,刚刚南征回来不久就死了;然后赏识李靖的人是谁呢?是杨素。一手将杨广推上帝王宝座的人,只可惜,这个人虽然赏识李靖,可惜李靖不赏识他,不但连夜逃走,还把他府上的歌女带走了,杨素又岂会重用他。更为不巧的是,杨素的功劳太大了,大的连杨广都忌惮,恨不得他马上就上西天,李靖作为他赏识的人,何人敢重用他。更何况,前几年,杨素的儿子杨玄感起兵造反,差点让杨广回不了家了,一口气杀了杨玄感一家数百口人命,李靖与他有关联,只能到马邑这种边关地带做个郡丞,按照官场上的规矩,李靖也许能在几年之后当个郡守什么的,可惜,李渊造反了,他又只能自解进京,成了犯官了。一身蹉跎,到了这个年纪,好不容易在大厅之上,异军突起,让众人惊讶之后,居然惹的小人嫉妒,连一个虎牙郎将的名号都被弄丢了。
“这个?”阴世师望了卫文升一眼,他是知道李靖的才能的,但是韦思言是何人,他一个阴世师也是不好拒绝的,但是这话他是不能说的,只能将苗头指向卫文升,期盼着他能给一个台阶,甚至这句话让他来说。只可惜,他失望了。卫文升是何许人也,也同样是一个老狐狸。知道这句话一旦说了,自己的名声也就没有,当下装着迷糊,睡眼惺忪的模样来。
“既然这样,就让韦将军领军两万,李靖为副将,一起前往户县剿灭卢照辞和李秀宁。”阴世师无奈的望着李靖一眼。
“谢大将军。”韦思言得意的扫了一眼李靖,就算你名气大又能如何,还不得在我的手下干着。若是有功劳,自然有你的一份,但是若是有苦劳,这祸事就落到你的头上了。
且说那李靖得了军令,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回到永春坊的那破落家中,妻子周氏和张氏迎了上来。这周氏是一个相貌并不出众的中年妇女,脸上已经有岁月的沧桑,但是性格和善,虽然李靖对她并没有多少感情,但是夫妻二人风雨同舟,李靖也对她尊敬有加,而这张氏名叫张出尘,正是当年杨素府上的歌姬,因为爱慕李靖,所以紧随其后,嫁入了李家,做了一名小妾。
“虎牙郎将?”张出尘到底是杨素府内出身,一见李靖手中的大印,面色一变,惊讶的说道。
“虎牙郎将?郎君现在已经无罪了?”周氏脸上略带一丝欣喜。她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高官厚禄,只要自己一家人平平安安就行了。
“虽然是个虎牙郎将,但是这个虎牙郎将却是不好当了,弄不好还是一个要命的差事。”李靖当下将在阴府的事情说了一遍。
“郎君今日不该说出这些话来。”张出尘思索了片刻,叹息道:“你虽然看清了关中的局势,不但是木秀于林,被小人所嫉妒,更为重要的是,你得罪了李阀。嘿嘿,不是出尘妄言,如今的隋室江山已经是岌岌可危,若是能用郎君,击败卢照辞,平定关中,然后抵御李阀,或许还能支撑数年,但是若是让韦思言这样的世家子去讨伐卢照辞,恐怕这两万骁果大军将会全军覆没。到时候,这韦思言乃是世家子弟,出了事情倒也无所谓,但是主要责任必定是由郎君来承担了。”
“早知如此,就干脆不去阴府就好了。”李靖眉头皱了皱。他是一个军事人才,但是在官场之上,此刻到底他还没有成熟。又远离世家多年,哪里知道这些世家之间的肮脏交易。
“其实这倒不是为一个好机会,就看郎君如何选择了。”张出尘眼珠转动,忽然出言道。到底是在杨素府上呆过的,府内勾心斗角,尤其是这些歌姬,这些歌姬是什么?是侍妾,不但是在主人举办宴会时,歌舞助兴之用,更是供主人暖榻之用,在有的人家,这些歌姬都是用来送人的。所以要想生存,要想出人头地,得到主人的青睐,就必须学会各种生存手段。张出尘能得杨素信任,可见此人非同一般。
“投靠李阀,或是李秀宁,或者干脆就投靠卢照辞,大树底下好乘凉,当个门客也不错。”张出尘分析道:“若是郎君主持这次征剿,或许关中还有一线生机,但是韦思言此人一去,就等于葬送了关中。李阀入主关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是的事情,郎君若是想逃避阴世师等人的惩罚,就必须投靠到李阀门下。眼下最合适的就是李秀宁了。无论日后何人做了皇帝,对李秀宁都会采取拉拢的态度,郎君到了她的麾下,也不怕受到连累,得不到重用。至于卢照辞吗?那是下策。”
“夫人所言甚是。既然如此,你明日就带着你姐姐到终南山脚下去,那里还有我舅舅的一处产业。待李阀收复大兴的时候,再回来不迟。”李靖点了点头道。当下夫妻三人赶紧收拾了一番,次日趁着李靖跟随大军出征的机会,张出尘和周氏二人一起离了大兴,朝终南山行去。
韦思言大军出征,此人行军大张旗鼓,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而已。金鹰堂的探马情报早就传至户县。
“哈哈,没想到居然是韦思言出征,卢公子,三小姐,这下我们想不胜都难了。”李神通看着手中的情报哈哈大笑。道:“这个阴世师狡猾无比,就是眼光不行,居然派了一个纨绔子弟前来出征。简直就是作死了。”
第三十回 李靖 (四)
“我还以为这韦思言是何方大家,居然能劳动李靖当他的副将,听的诸位言语,看来这韦思言不过是一个纨绔子而已。”坐在上首的卢照辞闻言,眉头一松。对于李靖,无论在何时,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声丝毫不在卫霍之下的军事天才,在整个唐代,他被奉为军神,《李卫公问答》、《李卫公兵法》等等兵书都传之后世,奉为经典。此刻居然委屈为一副将,还以为在这个世界里,居然还有人兵法韬略远在其上的人。
“韦思言乃是大兴韦氏子弟,好射,素有武勇。”一边的李秀宁忽然出言道:“此人我在大兴城内见过。”
“三小姐所说的素有武勇,其武艺与末将如何?”卢照英豹眼一睁,不满的说道。
“卢将军有卢家狮虎之称,这韦思言不过是一个绣花枕头而已,仗着韦家的权势,以宇文成都为首,在大兴城内欺行霸市,争勇斗胜。哪里是将军对手。”李秀宁娇笑道。
“哼,若真是如同三小姐所言,这种人物来了,我卢某人能一下扎他一个窟窿。”卢照英哈哈大笑道。
“不,这个人你不能杀。我还要留着他有用。”卢照辞忽然说道。
“他这样的废物又有什么用处,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而已。”不光卢照英,就是李神通等人也惊讶的望着卢照辞。
“世兄莫不是看中了这个李靖不成?”李秀宁玉容冰冷,淡淡的望着卢照辞道:“世兄大概不知道吧!我的父亲对这个李靖很是不满,说要是逮着他就要杀了他。你要招降他?恐怕不妥当吧!更何况,据大兴城中的人说,这个李靖前些日子,在阴世师府中大放厥词,我等在户县的消息就是此人猜测出来的。”
一边的李神通也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道:“李靖此人乃是我大兄欲杀之人,将军若是想保住他恐怕有所困难啊!”大厅内众人闻言一愣,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既然有罪,就当以功赎罪就是了。”卢照辞淡笑道:“李靖此人不俗,想想连我等在何处,他都能猜的出来,足见此人的不凡。虽然有罪,但是若是这样就被杀了,实在是可惜。这件事,我会禀报国公大人,向他求情。饶恕这个可怜的家伙。嘿嘿,一个战争奇才,居然被一个纨绔子弟所压,真是可怜又可叹啊!世家,嘿嘿,世家。”李秀宁等人闻言一愣,却是没有说什么,在坐的除了何潘仁外,其他的都是世家子弟。卢照辞说出这番话来,其实上是对世家极度不满。
“大兄,如今该怎样迎敌,你且说个明白啊!”卢照英不满大厅内的沉默,嘟囔囊的说道。其余众人也纷纷笑了起来,大厅内原本沉闷的气息一扫而空。
“韦思言此来倒是小事,不过一战而灭而已,但是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李仲文。”卢照辞淡淡的说道:“阴世师既然已经让韦思言领兵进军户县,也就说明,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平定关中了。李仲文实力最大,他要亲自对付他。而且能到现在才进军,也就是说明他有了很大的把握能一战而定。”
“这个阴世师真的有如此的厉害?对阵数十万大军都能一战而定?”卢照英惊讶的说道。
“他自然是没有这个本事,只是为何有如此大的决心,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除非他有内应,但是这次不是一般的两军对阵,而是朝廷和叛贼,朝廷与叛贼之间,那是有你无我,叛贼之中,哪个敢投降朝廷,阴世师就是再怎么胆大,也不敢收编这些贼寇,却不知道是何人有这个胆子。”卢照辞摇了摇头道。
“如今说这些都没有用处,关键是先退了韦思言最为紧要,反正这李仲文迟早都是要死之人,先让阴世师破了他再说。”李秀宁冷笑道:“不过是区区贼寇,游侠儿而已,也居然胆大称王,简直就是找死。此人若是不死,更是天理难容。”
“不错,此人不过称王数日,居然就大选秀女,多达百人之多。真是草莽中人,此人能成就大业,才叫奇怪呢?”何潘仁冷笑道。
“好了。李仲文当死,可是丘氏兄弟却是不当死。”卢照辞摆了摆手,道:“三宝,你再去一趟丘氏兄弟那里,让他们在六月十五之前,到达青峰村口。”
“你确定他们会听你的话?”李秀宁冷笑道。
“他们若是不想死,就得听本将军的话。那李仲文已经摆明着不相信他们,摆明着要让他们送死。他们一定会来的。六月十五日,我们就在莫寺坡击败韦思言。”卢照辞笑道:“这些骑兵,我也不让他们来冲阵,而是帮我围堵这两万骁果,干干净净的吃了他们。”
“户县多山,自清峰村口有官道直通户县县城,官道两边多有山区,到达瓦桥沟之时,岔道一条,一条通户县县城,一条直通张良寨,我等万余大军就在瓦桥沟击败对方。”卢照辞取了令箭,,道:“何潘仁,你领一千兵马埋伏在瓦桥沟以东,多带引火之物,马三宝,你领一千兵马埋伏在瓦桥沟以西,同样多带引火之物,这夏秋之时,天气干燥,多有火灾发生,你二人待韦思言入山沟后,烧其后军辎重粮草,使其不得逃脱。李神通将军,领兵两千,镇守户县。照英,你领军一千,率先至青峰村口迎敌,许胜不可败,将其引入瓦桥沟,可是大功一件。”
“谨遵将令。”众人闻言纷纷领命。
“总管大人,那小女子呢?”李秀宁见众人都有任务,独独漏掉自己,面色微微一变,不由的出声道。
“三小姐领兵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听我的吩咐。”卢照辞笑呵呵的说道。
“哼,你是父亲亲自任命的关中行军道总管,提点关中诸事,我虽然是李阀之女,也要听你的命令,你说吧!”李秀宁冷冷的说道。
“好,既然如此,就由三小姐领兵一千五百人,待照英佯败之后,再次出战韦思言,许败不许胜。”卢照辞笑道:“想那韦思言必定不会放过你这个重要人物。”
“哼,但愿你说的没错。”李秀宁冷冷的接过令箭,冷哼了一句。
“本将领着余下兵马在蒋村等候三小姐。”卢照辞丝毫不紧张。
第三十一回 火烧瓦桥沟 (一)
“将军,此去户县,必经过瓦桥沟,瓦桥沟周围山势复杂,多为险地。我军虽然尽是骁果的,但是一入此山,还是要小心为好啊!”数万大军迤逦而行,将山道上挤挤的慢慢的,大军中央,李靖与韦思言二人并列而行,那李靖眉头紧皱,担心的望着周围的山势。
“哼哼,李将军,你也太小心了。你以为那李秀宁那娘们能有多大本事,当初她手下有数万之众,后来怎么的,阴大将军还没有出招,就一哄而散了,这样的大军,你还放在心上。她如今手下的大军不过是何潘仁这个胡商下饿家丁而已,哪里能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凭借你李大将军的本领,还怕一个女人不成?”韦思言不屑的说道。
“可是情报不是说如今李阀主持关中事宜的乃是卢氏的卢照辞吗?”李靖怀疑的问道。
“李将军,难怪你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只是一个马邑郡丞。”韦思言嘴唇扬了扬,不屑的摇了摇头道:“这李秀宁乃是李阀之女,在她的旁边还有一个李神通,这才是李阀的核心,卢照辞是何人,不过是一个属下而已,李渊在这个时候,哪里敢将关中这个重要地方交给一个外人。就算李渊敢,那卢照辞也不敢收啊!李秀宁也不会愿意的。这就是陪太子读书,真正读书的还是太子,不是下人。这主持关中的还是李秀宁,哪里能轮到卢照辞。办好了,功绩都是送给李秀宁的,办砸了,这过错都是由卢照辞来顶着。”韦思言摇了摇头,轻轻的夹了一下坐下的战马,缓缓的朝前行去。
在他的身后,李靖眉头紧皱,双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来,好半响,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韦思言这句话,不但是说卢照辞喝李秀宁,同样是说韦思言和李靖二人的。韦思言是何人,是韦氏子弟,这次又是大军的统帅,而李靖乃是副帅。就像韦思言刚才所说的那样,这仗要是打赢了,功劳自然是韦思言的了,但是若是战败了,这个罪过恐怕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原以为,这个韦思言乃是世家子弟,兵法韬略最起码也精通一番,但是没有想到也仅仅是个匹夫之勇。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以前,猛将可以主导战场的胜负,这个时候,领军将领的勇武已经占据次要的地位了,除非在关键时候,武将的勇猛起到一定的作用外,其他的时候,领军将领的排兵布阵才是最重要,集体的力量远大于个人的勇猛。但是眼前的这位世家子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想凭借个人的勇猛来主导战场上的一切。
此处沟壑纵横,又是夏秋季节,关中平原少雨而干旱,容易引发火灾,若是对方在这里埋伏两军,多带引火之物,这两万大军必定死伤无数。到时候,连户县的城墙都没有见到,就被对方歼灭,那真是惹了天大的笑话。
“将军,前面官道口,有敌军迎战。”忽然探马直朝中军打来。
“有人迎敌?”韦思言惊讶的笑了笑。转首对李靖说道:“药师,你听听,对方居然如此大胆,敢前来迎敌。她李秀宁手下有多少人马,敢与我等对战。我韦思言打遍京师无敌手,也只有宇文成都能与我相抗衡,如今对方居然敢前来迎敌,简直就是找死。走,前去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说着就准备打马上前。
“将军,且慢。”李靖赶紧拦住道:“此地地势狭小,我两万大军施展不开,对方此时前来挑战,恐怕居心不良,将军还是小心为好。”
“知道了。”韦思言不满的摆了摆手,手执长槊,就朝前军杀了过去。李靖无奈之下,只得紧跟其后。
只见大军之前,有一队人马,约有千人挡在大军之前,为首一人生的豹眼黑腮,面容凶狠,手执长槊,骑着一匹呼雷豹,正在大军前耀武扬威,在他的身后,有一大旗上写着“鹰扬郎将卢”的字样。
“呔,你是何人,居然敢拦朝廷天军去路。”韦思言也不待大军压住阵脚,手执长枪,指着对方喝道。
“哼,果然是个无能之辈。”卢照英大声喝道:“乃是你家爷爷卢照英是也!想必你就是为韦思言了。”
“正是本将军,你是何人?莫非你就是卢照辞?”韦思言哈哈大笑道:“若你是卢照辞,本将只要将你逮住你,这次任务也就完成差不多了。”
“就凭你也居然敢如此大放厥词,嘿嘿,看本将军如此擒你。”卢照英面色一怒,一声大喝,手中的长槊瞬间就击了过去。
“螳臂挡车,简直是找死。”韦思言丝毫没有将卢照英放在心上,手中的长槊轻轻的迎了上去,果然听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就将迎面而来的长槊击的飞扬而起,差点让他脱手而出。
“好大的力量啊!”卢照英大声嚷道:“果真是厉害啊!再来!我就不信打不过你。”说着手中的长槊再次削了过来。
“找死!”韦思言面上露出一丝不屑之色,单手执着长槊,狠狠的砸了过来,又是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左右。
“好厉害啊!快走!快走!”卢照英忽然仰天大叫道,手中的长槊连连挥舞,坐下的战马发出阵阵嘶鸣之声,好像也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的一样,带着卢照英朝后逃了出去。身边的千余大军匆匆没入后面的官道之中。
“追!”韦思言脸上得意之色更浓了,见状,正待率军追击。
“且慢,大将军,且慢!”李靖忽然出言阻止道:“大将军且慢追击,恐有埋伏。”
“怎么?李靖,你若是不追,可以坐镇后军就是了。”韦思言冷哼道。
“将军,那卢照辞和卢照英二人在河东有卢氏狮虎之称,岂会如此轻松的就败下去,依末将看来,这其中必然有埋伏,还是小心点为好。”李靖分析道。
“哼,李靖,你在怀疑韦某的武力就是了。”韦思言面色冰冷,一脸的恼怒之色。
“这…”李靖面色一慌。
第三十一回 火烧瓦桥沟 (二)
“韦家小儿,纳命来。”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对面官道上,金鼓齐鸣,喊杀声震天,就见一彪人马杀将过来,为首一人,凤目生威,灼灼寒光,英姿飒爽,坐下烈火枣红马,手中赤血鸳鸯刀,不是李秀宁又是何人,在她身后,千余将士手执长矛大刀,寒光闪闪。一股杀气直冲云霄。
“李秀宁。”韦思言双眼现出一丝狂喜来。也顾不得和李靖分说了,拍马上前,就要将李秀宁活捉。李秀宁是何人,她是李渊最宠爱的女儿,生的貌美如花,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艳压京都了,听说连杨广都为之动心,当年西京城中,那些世家子弟纷纷追随左右,上门提亲之人更是络绎不绝,只可惜的是,后来嫁给了柴绍,让众多纨绔失望不已。这韦思言就是其中之一。
“李秀宁,如今柴绍已死,想必你也孤单了不少,不若跟了本将军,保你夜夜。哈哈!”韦思言见李秀宁出战,顿时哈哈大笑。只要捉了李秀宁,不但是大功一件,更是能一倾芳泽,韦思言早就将行军打仗抛的干干净净,眼中只剩下下李秀宁的身影了。
“这个该杀的登徒子。”李秀宁粉脸羞的通红,暗思道:“是不是他已经猜到眼前的景象了,否则怎么让我亲自前来诱敌。”一想到这里,忍不住啐了一口。
“小娘子,你就从了本将军吧!”韦思言露出一丝淫笑,手中的长槊却是朝李秀宁挑了过来。
“找死。”李秀宁手中的鸳鸯刀相互交错,在面前划过一道寒光,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过,长槊刺了个空,又是一道寒光闪过,鸳鸯刀顺手斩了过来。
韦思言见状面色一变,没想到李秀宁居然如此厉害,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想到进攻。忍不住感觉到一丝羞怒,一声冷哼,身形不退,手中的长槊顺手一挡,一股巨力破空而出,那长槊的枪杆,需要选取上好韧木,裁制成细蔑,再把细蔑用油反复浸泡。泡得不再变形了,不再开裂,方才完成了第一步;这个浸泡过程历时一年,一年之后再将细蔑取出,荫凉处风干数月,然后用上等的胶漆胶合为一把粗,丈八长,外层再缠绕麻绳;待麻绳干透,涂以生漆,裹以葛布,干一层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如此才算合格。这枪杆不但坚硬如铁,更为重要的是还有一定的弹性。李秀宁双刀斩在枪杆上,一阵金铁交鸣声闪过,一股巨力从刀刃上传了过来,李秀宁虎口一痛,粉脸一红,身形忍不住在马背上摇动了一番,显然是不敌韦思言巨大的力量。
“好厉害。”李秀宁面色一变,这个韦思言虽然是纨绔子,但是这一身武艺却是不差,李秀宁虽然是女中豪杰,但是到底是女儿身,先天上就不是男人的对手。刚刚又与对方硬碰硬,自然是落了下风。
“快撤!”李秀宁见状,知道任务已经完成,哪里还敢停留,赶紧拍马而走,引着千余精兵赶紧退入官道之中。
“快追,捉住李秀宁者赏金千两,官升三级。”韦思言见状哈哈大笑,赶紧挥手,大声喝道。
“将军不可。”身后又传来李靖的阻止道:“将军,这其中必有诈。万不可追。”
“李靖,你胆小至此,如今李秀宁这个贼酋就在眼前,只要捉住了她,就是大功一件,关中即可平定,你若是胆小,此刻就回大兴就是了。”韦思言冷笑道:“给我追!”说着也不理睬李靖,径自领军沿着官道追了过去。李靖见状,无奈之下,只得命左右小心埋伏,领着大军缓缓而行。
“将军,这官道两边,有树林枯草,多是引火之物,如今夏秋之交,官道狭小,我军施展不看,若是对方已火攻,恐怕我军就不妙了。”李靖忧心忡忡。追了大半天,却是没有见到李秀宁的身影,更是让李靖担心了。
这个时候,韦思言心中也有一些担心,虽然他是一个纨绔子弟,但是也是自幼熟读兵书,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危险之处。但是却抱着一丝侥幸,毕竟对面不远处的乃是李阀在关中的重要人物李秀宁。
“将军,这天色已晚,不若明日直接进军户县,到时候破城捉住李秀宁也不迟。”李靖又进言道。
“不,应该快速进军,若是能连夜攻城是最好。”韦思言摆了摆手道:“那卢照英和李秀宁二人挥军而出,那都是为了阻止我军进军的,好让他的主力逃脱。没有想到的是,对方败的太快了。若是我等此刻进军,对方必然会措手不及,正好让我们破城。”李靖闻言一愣,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世家子居然有如此说辞,而且说的还十分的有理。当下不敢再多言,只得点了点头。
于是大军迤逦而行,官道之上寂静无声,黑压压的一片,布满了官道左右。那李靖骑在马上,扫了周围一眼,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有种不安之感,却不知道这不安之处来自哪里。按照他的本意,今夜是不该进军的,黑夜即将来临,若是此刻对方以火攻,自己的两万大军必将死伤无数,若是对方断去己方归路,以重兵压住阵脚,将两万大军围在这山道之中,自己就是想跑也没有任何办法。一想到这里,也不顾得罪这韦思言,就准备拍马上前。
忽然两边炮声连连,接着就见空中火箭落下,落入乱军之中,连带着两边的树林枯草纷纷被点燃,瞬间大火熊熊燃起,将两万大军围在中间,霎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两万大军惊慌不已,自相残杀者不计其数。
“不好,果然中计了。”李靖面色灰白,果真是如自己在大兴城内所猜测的那样,对方早就布下了一张大网,等待着自己等人。这下好了,弄不好连自己的性命都丢在这里。这一将愚蠢,累死三军。
第三十一回 火烧瓦桥沟 (三)
官道中喊杀声震天,火箭横飞,此刻的太阳快要落山,两万大军都是手执火把而行军,加上官道两边多是山林,马三宝和何潘仁所领的两千兵马多是弓箭手,又是由西域胡人组成,这些胡人臂力强大,由这些人组成的弓箭手,攻击力远在中原弓箭手之手,拉开的弓弦甚是圆满,射出的利箭更是有力。这些举着火把的隋兵就是一个移动的靶子一样,各个拉弓就射,官道之上不时的传来一阵阵惨叫声。
“药师,如今该如何是好?还是退回去吧!”韦思言满脸的惊慌,这个时候,他知道因为自己的轻兵冒进,才会中了对方的暗算,两万大军被围困在这不过数里范围的狭小的官道之上,进退不得。这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又可能要丧命。想自己乃是出自豪门世家,又是年轻有为,岂能将这大好青春埋葬在这里。韦思言不由的崩溃了,双眼望着李靖,希望这位连杨素都赞赏的家伙能想出一番计策来,好让自己逃的一条性命。
“不能退,那卢照辞为人阴险狡诈,恐怕早就料到这一点,在村口必然有大军围堵。我们一旦后退,恐怕连性命都难逃了。只有进军,才有能一线生机。”李靖想也不想的回答道。这个时候,不管自己的这个大将军是如何的混账,眼前之事却是要解决的,那是关系到自己的性命。
“这大火?”韦思言面色一变,周围的熊熊大火与一阵阵惨叫声传入韦思言的耳中,好像是一张张催命符一样,击在韦思言心上,让他心惊胆颤,惶惶不可终日。
“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突破这道火线,才有可能逃得一条生路。”李靖沉声道:“众将士,随我杀出去,才能逃得性命。随我杀啊!”李靖声音洪亮,在乱军中响起,瞬间就吸引了数十人围了上来,抱成了一个小团,护卫着韦思言和李靖朝户县方向杀了过去。一路行来,瞬间就有数千人聚集在李靖的大旗之下,虽然各个面色惊惶,但是总算是有点力量了,韦思言也渐渐地冷静下来。
“想必刚才那人就是李靖了,果真是有点本事。”山腰之间,卢照辞和李秀宁观看着山下的大火,看着乱军之中,有一金甲将军手执宝剑,正在挥军向前,在其麾下,瞬间就有数千人云集,李秀宁面色一变,如此乱军之中,居然能有这样的本领,将乱军聚集如此,足可见此人确实有几分厉害,显然不是那个世家子韦思言所能做到的。
“好了,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卢照辞右手一升,就见身边的亲兵递上一柄方天画戟来。方天画戟与其他的兵器不同,对使用者的要求甚高,要求对方必须力大,戟法精湛,才能发挥该兵器的优势,在熟练以后,可以和重兵器对抗,如骨朵,锤,镗等比拼力气。也可以和轻兵器,矛、枪、刀比拼招式技巧。故该兵器的使用者在战场上身体素质很高,很拉风。卢照辞虽然擅长使用铁锤,但是这里是户县,哪里有那么重的铁锤,无奈之下,只得选了一个较重的方天画戟。
“出击吧!”卢照辞挥了挥手,拍马直下山腰,身后的李秀宁见状,也叹了一口气,坐下的烈风紧跟其后。
“哈哈,药师,你果然神机妙算,我们果真是突破了这个该死的地方。”韦思言脸上尽是烟灰,盔甲破碎,头发也被烧了不少,哪里还有当初的英姿飒爽,得意洋洋的模样。显的狼狈不堪。
身边的李靖也好不了多少,肩膀上尚有一处伤口,鲜血淋漓,一支长箭刺于其上。却是在乱军之中被火箭所伤。
“将军,此刻还不是欢喜之时。”李靖也顾不得肩膀上的伤口,扫了四周一眼,道:“我等如今筋疲力尽,若是这个时候,对方在此埋伏一军,恐怕我等都要丧身于此了。大将军还要小心为好。”
“哈哈,药师兄,果真是不凡。照辞甚是钦佩。”忽然对面黑暗之中,传来一阵朗笑声,接着就见对面灯火通明,就见数千西域胡人一手执火把,一手执刀枪等兵器,在黑夜之中,寒光闪闪,照耀周边。众军之中,大纛之下,有一男一女立于马上,男的英俊潇洒,女的貌美如花,正是卢照辞和李秀宁二人。
“卢照辞、李秀宁。”李靖惊讶的望着对面的两人,没想到真的如同自己预料的那样,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李靖,如今尔等已经筋疲力尽,难道还要妄言论战不成?李靖,你是个有才之人,只要投降,我自会在我父亲面前替你求情,饶你不死,你看如何?”李秀宁也驱马而出,淡淡的说道。李靖心中一动,面上露出一丝复杂来。
“李靖,不要忘记了,你乃是朝廷命官,难道要屈身为贼不成?看看,他们也不过数千之中,我们在人数上也不在他们之下,只要击破了他们,自然能逃脱。”韦思言见状面色一变。心中又羞又怒。不但是因为对方不将自己放在心上,反而注重李靖这个副将,让他如何不怒。但是更多的是担心,对方以逸待劳,而自己麾下大军,不但筋疲力尽,更重要的是,已经毫无战心,如何是对方的对手。更为重要的是,自己还羞辱了李秀宁一番,若是被她逮住,自己还能保住性命吗?
“哈哈,你以为你还能逃命不成?”卢照辞挥了挥手,就见空中一声厉啸传入众人耳中,就在众人惊讶之时,就听见地面震动,隆隆之声缓缓而来,李靖等人正在惊讶之时,就见背后有数对精骑缓缓而来,官道之上,黑压压的一片,根本忘不到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接着一声怒吼声在两边响起,却见两边各有一员将领,正领着千余弓箭手,正张弓搭箭,正对着大军,显然只要军令一下,就会万箭齐发,将大军射成刺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