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靖从小立志在庙堂,却因身体和家族的原因迟迟没有被重用,心有不甘。此番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彻夜伏案工作,终于累倒。司徒高莨震怒,私自向小皇帝请辞,要带司徒靖回老家。
司徒靖知道后,第一次与爷爷发生争执,身体的损伤加上心理压力导致吐血昏迷不醒。司徒高莨后悔不已,在床头答应他,若是他能挺过这一关,便支持他的选择。
可医官换了一批又一批,都束手无策。司徒高莨猛然间想到楚安,带着府兵直奔丞相府。
司徒高莨到的时候,发现丞相府府门大开,里面传出阵阵血腥味。多年的战场经验告诉他,里面有一场厮杀。他急忙带人冲进去,果然看见地上躺着好几具尸体,不过都是带着面具的黑衣人。
“楚丞相?”司徒高莨大喊,“楚茗之。”
他让手下四处搜寻,自己则入了正厅。这里并无一人,血腥味也不浓。
“老将军,在后院。”手下慌张来报。
司徒高莨急忙冲出去,待他们到达后院的时候,看见董桓提着天罡刀和楚家护卫守在门口,他们俩脚边躺着十几具行凶者的尸体。
“司徒老将军?”董桓黑脸一笑,颇为兴奋的道:“您怎么来了?”
司徒高莨惊问,“这是如何?”
董桓气恼道:“哎,别提了。要不是将军让我们留意这里,怕是丞相府就是下一个揶揄府。”
他本是替刘娘去布医堂给老夫人取药,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在大井楼附近转悠。等他取药回来,发现那几个人还在。
给刘娘送完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努力回想下,发觉那些人盯着的方向是丞相府,便狂奔而来。
不过,他还是来晚了一步,丞相府的人死了几个,伤了大半。女眷丫鬟都退到了后院,墨染正带着男丁死守。
“光天化日,怎么会?”司徒高莨实在不敢相信,而且这还是丞相府。他警觉地查看刺客,并无任何特征,“他们是什么人?”
“自从改革,丞相府就没有一天消停的。”墨染愤恨的道:“之前还只是恐吓,后来家里的侍卫、管家和仆人莫名会被人用麻袋装起来打,丞相不忍心已经遣散了大部分人。没想到今日竟然遭遇此番劫难,幸好董将军相助。”
“丞相呢?”司徒高莨问道。
“丞相不在家,夫人和小姐在后院。”
侍卫急忙打开院门,楚夫人正襟坐在偏厅主位,手里端着一个锦盒。楚安蹲在她身边,把头放在她的腿上。
楚夫人见进来的是墨染、董桓和司徒老将军,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她闭上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
“夫人,没事。”墨染急忙道。
楚夫人把盒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在楚安的搀扶下起身,然后欠身道:“多谢司徒老将军和董将军。”
“不必谢我,我并未出力。”司徒高莨不屑于抢这个功劳。
楚夫人浅笑,“司徒将军既然能来,便是看得起丞相府。”
说话间,郭安带着宿卫军赶到,他是听到动静专门赶过来的。
“你们也太慢了。”董桓皱眉道。
郭安向楚夫人行礼,“丞相府出事,是宿卫军巡逻不利,丞相夫人受惊吓了。”
楚夫人摇头,“已经过去了。”
郭安让手下把歹徒抬出去,然后让侍卫把府内每个角落再检查一遍,以免有人藏起来。
司徒高莨见这般情况,也不好再请楚安,准备离开。
“老将军,您可是来找我的?”楚安也算经过一些风浪,胆子不再那么小,只是说话声音依旧很轻。
司徒高莨停下脚步,所有人都有些惊讶。他怎么会找楚安?
司徒高莨咳嗦两声,“咳咳...那个。”
“我知道了。”楚安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我随您回府吧。”
“安儿...”楚夫人急忙叫住她,“你这...”
楚安早就从爹爹那里知道司徒靖久病不愈的消息,她在平京不认识什么人,司徒靖算得上一个,所以不想他死。她回头笑着道:“母亲,我是去看司徒靖,天黑之前便能回来。”
郭安急忙道:“楚小姐,现在丞相府是众矢之的,您还是小心为上。”
“怎么,你不相信我能保护好她?”司徒高莨眼睛一横,盛气凌人。
“属下不敢。”
郭安把路给司徒高莨让开,然后小声给董桓道:“回去告诉将军。”
董桓皱眉,“去司徒府应该没啥事。”
郭安白了他一眼,“让你去你就去。”
董桓梗着脖子,忍下怨气,提着天罡刀悻悻离开。
楚安随司徒高莨回府,她先让司徒高莨把所有人都清散了,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丫头,别怕,这里是司徒府,没有人敢伤害你。”
楚安点点头,“我...我不怕。”
自从遇到若落晨煜,她一直在适应外面的世界,这个过程虽然很难,但是值得。楚安要了之前医官开的药方,回想自己看的书,确是治疗上上之法。
“老将军,我想单独和司徒靖待一会儿。”
“单独?”司徒高莨惊愕,“他现在一直昏迷不醒,你要问什么我会告诉你。”
“吃了这个,他就会醒来。”楚安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盒,这个小盒里的东西她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司徒靖。
“这是什么?”司徒高莨抢过小盒,打开一看,里面有两枚丹药,一黑一红。
“这是治疗心疾的良药,世上只有这两颗。”
司徒高莨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那快给他吃,先吃哪个?”
“先吃红色的。”
司徒高莨把司徒靖扶起来,但当他把红色药丸放到司徒靖嘴边时又犹豫了。
“丫头,靖儿就是我的命根子,他是万万不能出差池的。”
“我也不希望他死。”楚安轻声道。
司徒高莨心下一狠,掰开司徒靖的嘴把药丸塞进去,然后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吞下去。两人都耐心地等着药效发挥,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司徒靖的眉头皱了皱。
“靖儿。”司徒高莨阴郁的脸终于有了晴色。
楚安倒了一杯水递给司徒高莨,“给他喝点水吧。”
司徒高莨急忙接过来,“靖儿,喝点水。”
司徒靖似醒非醒,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来回转动,手却急忙扶着水杯一饮而尽。随后,他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楚安歪着身子,笑盈盈的脸。
司徒靖愣了片刻,然后慌张地四下摸索。
“怎么了,靖儿。”
“我的衣服...衣服呢?”
“你老实躺着,要衣服做什么?”司徒高莨怒道:“还想着那些改革的事吗?改革没成,你就得先死了。”
司徒靖忽然想起之前他替自己请辞的事情,心中烦闷。
“爷爷,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的。可是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我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司徒靖隐忍地道。
“用你的命来抵吗?”司徒高莨气得甩袖离开,走到门口又道:“如果要死,也是我死在你前面。”
司徒靖动气扯着胸口疼,他用手抵住,闭眼硬挺过去。
“你不能这么激动。”楚安婉转的声音像一股清泉流入他的心扉。
司徒靖沉口气,慢慢睁开眼睛,“让你见笑了。”
“没事,我不在意。不过,刚刚你爷爷在,有些话我没敢说。”楚安轻声道:“刚刚你吃的药实际是药引子,只能让你醒来,不能治病。”
楚安指着放在司徒靖床边的小盒继续道:“这另一枚才是治病的药。”
司徒靖眼神略过一丝惊喜,飞速地拿起来,“你是说——它能治好我的病?”
“是的。”
“真的?”一束光从他的眼底慢慢释放出来。
“不过...它只能保你十二年性命。”楚安说的十分平静,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十二年?”司徒靖眼里的光瞬间收敛回去,“十二年后呢?”
楚安垂下眼眸,“若是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你会死掉。”
屋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仿佛时间也就此停止。
“这种药叫做生死令,生有时,死亦有时。你可以选择不吃,或许可以活的更长。”楚安的声音越来越小,“这...并不是什么好药。”
楚安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厌烦,可她又不得不说。
司徒靖沉默了,但整个人却松弛下来。
半晌儿,他幽幽地道:“对于我,已经很好了。”
楚安抬眼看去,他的脸上挂着一抹奇怪的笑,像喜悦,像悲伤,像解脱,但更像希望。
“你真的想吃下去?”楚安道:“只有十二年。”
“十二年,够了。”司徒靖毫不犹豫地吞下去,然后展示给楚安一个灿烂的笑容,“这十二年我会十分珍惜的。”
楚安被他的笑容感染,嘴角微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微微弯起,犹如天上半弦月。
司徒靖愣了,他从没有见过如此纯真而美丽的笑容。
“你怎么了?”楚安在他面前摆手,“是药有问题吗?”
司徒靖急忙偏过头,连带转过半边身子,“我没事...没事。这药真的挺管用,我现在便觉得好多了...呵呵...好多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了。”楚安微微欠身,准备离开。
“等等...”司徒靖急忙从床上坐起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胸口阵痛,不得不捂着胸口忍下去。
“这药得三天才能发挥全部药效,你现在还不能如此激动。”
司徒靖强忍着疼痛,扯了一个难看的笑脸,“没事,我真的没事了。我是想说,现在天色还早,你能在这陪我一会吗?”
楚安笑着道:“今天不行,三日后你若还想让我陪你坐一会,我一定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