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落晨煜被她炽热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慌。
他在外征战多年,什么幽怨、狠辣、阴毒的眼神儿都见过。今儿,怎么对这个柔若无骨的女子这般无奈呢!
“姑娘。”若落晨煜见她有些愣神,轻唤道,“你还好吗?”
楚安急忙低下头,羞赧地道:“您要说什么,说吧。”
若落晨煜松了口气,“我是想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楚安抬起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希冀地看着他,“当然知道,您是若落族长,大魏战神,若落将军。”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要救我,刚才的情况可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管的事。”
“我救您理所应当啊。”
“理所当然?”
楚安的眼神坚定而执着,“因为你是我未来的夫君。”
她回答得倒是爽快,却让周围的人都懵了。特别是若落晨煜,他刚刚回到平京,怎么就多了一个夫人。
董桓率先兴奋起来,对着楚安乐道:“怪不得您能不顾生死救我家将军,原来是未来的嫂子,谢过小嫂子了。”
若落晨煜扔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然后继续向楚安问道:“你是?”
“安...安儿...”
不等楚安回答,一个急迫的中年妇人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
楚母刚刚醒来,听了车夫的描述,吓得三魂七魄都快没了。
她急忙下车,看见楚安被一群官兵包围,脸上、身上都是血。她的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幸好车夫扶了她一把。
她踉跄着挺直身子,颤巍巍地呼喊起来,“安...安儿啊,你怎么了,我的安儿啊。”
楚安冲着若落晨煜嫣然一笑,“我该回家了。”
随后,转头跑向楚夫人,一边跑一边用衣袖擦着脸上的血迹。
她到了楚夫人面前,急忙解释道:“娘亲,这不是我的血,我没有受伤。”
楚夫人依旧不放心,一双温柔的玉手从头摸到腰,确定她真的没事以后,才缓缓转头看向若落晨煜。
楚夫人冷着脸,点头示意。然后拉着楚安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若落晨煜无奈,楚夫人的样貌他不曾见过,但她身后的车夫穿着“楚”字样杂役服,身份自然显露出来。
他本想回京以后,把楚家的婚帖退了,没想到发生这种事。
“将军,我觉得小嫂子挺好的,临危不乱,还敢为你挡刀。”董桓甚是认可。
“闭嘴。”
“将军...我…”
“闭嘴。”
“不是...我不是说小嫂子,我是说飞白他们到了。”董桓指着房顶。
若落晨煜驻足凝望,街道两边的房顶上,飞鹰卫像敏捷的蓝燕,快速飞行而来。
他们是飞鹰骑中的飞鹰卫,负责在暗中探听消息、传送情报,属于梁上君子,也被外界称为暗卫。
与此同时,道路中央也闪现蓝黑相间、环离轻甲装扮的飞骑卫。
环离轻甲轻便灵活,比世上任何一种子甲的性能都要好,对冷兵器有非常强的防御能力,唯若洛府飞骑卫独有。
飞骑卫属明卫,十人一组,三十人一行。每个人配战马,每一组配一只战鹰。不过,此时赶过来飞骑卫没有御飞鹰,也没有骑乘。若洛府有规定,平京城内,非特殊情况不允许御鹰与骑乘,以免伤了百姓。
明卫暗卫同时出动,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若洛府最重要的人出了危险。
若落晨煜知道,他们定是听了城门口的消息,行卫们来不及部署,便各自行动了。
飞鹰卫率先落在若落晨煜面前,为首的少年五官端正,眼神清澈,意气风发,正是南山上受伤的若落飞白。
若落飞白落地即叩拜,“参见将军。”
其他飞鹰卫一十四人,纷纷随着他跪拜。飞白抬头时,嘴角因为激动而有些许抽动,眼眶也泛了红。
他的身体刚刚有所好转,这会儿出来也是不顾行卫长的阻拦。
随后,飞骑卫也到了跟前。为首的是行卫长谯笪。
谯笪不是若落族人,他是在十岁的时候卖身投入若落府,从府兵一路晋升到行卫长,对若洛府的感情十分深厚。
他跪拜于若落晨煜面前,高呼,“少将军,欢迎少将军回城。”
若落晨煜十分欣慰,不管在哪里,过了多久,只要见到他们,心便安了。他上前一步,两只手分别端起飞白和谯笪的手臂,“飞白,谯叔,快起来。”
二人同时起身,分开站到若落晨煜的两侧,将军安好,他们顿时神采飞扬。
若落飞白用余光打量一遍董桓,眼神不再冰冷,甚至露出赞许之色,这一路多亏他舍命护着将军。
与此同时,一个灰袍男子挤出人群,由于激动和瘸腿,差点扑倒。
若落晨煜被他的目光吸引,“郭安...”
郭安没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自顾自地上前,仔细观察着若落晨煜的脸色,毒素没有入心脉以后,又用手按了按他的肩膀,身体也很结实。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郭安,我没事了。你的伤如何?”若落晨煜问道。
郭安这才反应过来,将军一直在和自己说话。
他略有尴尬,“我没事,我皮糙肉厚的,不碍事。你的毒性发作到了哪一步,圣医堂的人被拦了,我们不得已先行过来,是哪位姑娘替你医治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若落晨煜不知先回答哪个,只好道:“我现在很好。”
他并未说谎,他现在几乎感觉不到阎王殿的存在。当然,他也知道尚有余毒在体内,需要日后慢慢调养。
郭安如释重负。
董桓则撅着嘴道:“哼,你们只关心将军,就没有人关心关心我吗,我也受伤了啊。”
飞白喜欢打趣他,习惯性地白了他一眼,“你皮糙肉厚的,指定死不了。”
“我...我可是在南山舍命救你们啊,你们也太没良心了。”董桓委屈的道。
郭安心里的大石头已经落地,笑着冲董桓拱手道:“是,你的恩情,我记下了,日后定当结草衔环。”
董桓忽然不好意思了,挠着头道:“那倒不用,只要你们对我好点就行了...呵呵。”
众人大笑他的憨实。
笑将过后,谯笪一摆手,飞骑卫立即打开一条敞亮的大路。
若落晨煜入京虽历经波澜,九死一生。但迎接他的囊括了全京城最有权势和地位的人。整个大魏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若落晨煜翻身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奔着若洛府而去。
若洛府坐落在南北城门之间靠近少枫山的位置,地址颇偏。但好在周围幽静,府邸宽敞。
先帝又特意把若洛府与少枫山之间的空地开拓为演武场,供飞鹰骑和若洛府兵训练。宽泛的说,整座山都是若洛府的后花园,这在平京是绝无仅有的。
若落晨煜一行人还未到府门,便看见杨总管、刘娘以及一众丫鬟仆人在门口张望。
杨总管是若洛族人,曾在族内有着很高的地位。但他为了老将军毅然放弃大好前程,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若洛府。
他亲眼见证两代人的成长,可惜现在只剩下若落晨煜一人,也正是因此,他格外疼惜和珍视这个少族长。
刘娘就更不用说了,是若落晨煜的乳娘,算是半个亲娘。她本性便有些护犊子,对剩下的独苗更是宠溺的不得了。
只要在她面前,任何人不得说若落晨煜一个“不”字。
刚刚,两位老人听说城门出事,若不是二老爷杨业拦着,已经拿着扫帚杀过去了。
若落晨煜提早下缰马,急步行到门口,真情流露。
“杨伯,刘娘。这么多年,家里都是二位操劳,辛苦了。”他的声音有颤抖。
杨总管死死地抓着若落晨煜的手臂,老泪纵横。
刘娘则用衣袖颜面,擦干眼泪,然后狠狠地掐了一把杨总管的手臂,“煜儿回来是高兴的事,你哭什么?”
杨总管不服气,“你不也抹眼泪了。”
刘娘白了他一眼,转头又慈爱地看着若落晨煜,“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快进去吧,你二叔早就等着了。”
“对,对,二老爷还在等着你呢。”杨总管松开手,急忙张罗下人去准备酒菜。
下人们一个个兴奋不已,呼啦一下子全散去准备,忒急的差点被自己拌个跟头。若落将军不在的时候,他们出去办事总被欺负,理由千奇百怪。府里总让忍一忍,他们都快成为受气包了。
这回将军回来了,他们再也不用受气了。
若落晨煜在二老殷切的目光中踏进府门,这里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陌生于他十年来第一次回到平京的家,熟悉于这里的一切与原来一模一样,哪怕是小小的盆栽也丝毫不差。
若洛府正堂前十分宽敞,左手边摆了各类兵器与一些石锁石墩,是个简易的演武堂。右手边则是一片空地,墙边是各式各样的盆栽。
正中央,青石板路笔直通向正堂。正堂正面六根错落有致的朱漆立柱,七阶之上是敞开的正厅。
行至数十步,他看见孟津和若落潼格分别从东、西夹门出来。
孟津是龙牧曹使,负责宫廷御马的饲养,年长一些。若落潼格是飞鹰曹使,负责飞鹰骑的飞鹰训练。他们二人以前都是若洛府的人,因为御马与训鹰杰出,被太后赐六品官职,为朝廷效力。
此时他们正当值,正常来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孟津有些尴尬地道:“那个,啊。我前几日遇到一匹烈马,驯服不了,今日来向二姥爷请教一二。”
说完,他看向若落潼格,意思是我的理由讲完了,该你了。
若落潼格本也是这般说词,被他抢先了,有些怄气,但表面上还得过得去,“那个,我是有东西落下了。正好今日休沐,回来取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