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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隋末扬旌txt下载     隋末扬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98章 老子真吃人

    杨青若不由恍然大悟,不过也有点不好意思,刚才高不凡说在琢磨用什么方法可以无声无息把人弄死,而且不留任何破绽,她便下意识想到了杨侗,不过也难怪她会想歪的,毕竟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被逼禅位的帝皇会有好下场。当然,杨青若更愿意相信高不凡,因为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也将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皇帝。

    “让人无声无息地死去,而且不留任何破绽的方法很多,譬如用毒,据说有一些特殊的毒药还能让人沉睡,进而在沉睡中死掉,一般大夫根本瞧不出是中毒。”杨青若轻道。

    高不凡暗汗,这不就是安眠药吗?问道:“那除了用毒,还有其他方法吗?”

    “当然有,精通针灸的医道高手能用一根小小的银针把人刺死,伤口细如牛毛,外人同样很难发现,另外,蛊术应该也能做到。”

    “蛊术?这玩意真的存在?”高不凡深表怀疑。

    杨青若凛然道:“当然存在,蛊术在苗疆一带十分流行,青若便曾经见过一名中了蛊术的人,必须不停地喝水,一停下来就喉咙如火烧,最后活活把自己喝死了,肚子撑破,内脏流了一地。”

    高不凡心头凛然道:“竟如此可怕?”

    杨青若郑重地点头道:“所以凡郎日后若到了苗疆,千万不要随便招惹苗人,特别是苗女。”

    “为何?难道所有苗人都会蛊术?”

    “那倒不是,即便是苗人当中,会蛊术的也是十分罕见,不过苗人额头上了又没凿着字,说不定偏偏你招惹的那个就会蛊术呢?所以还是都不要去招惹的好。”

    “那青若刚才为何特别强调苗女?”

    杨青若狡黠地一笑道:“凡郎没听说过苗女多情吗?苗女作风泼辣大胆,敢爱敢恨,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她们会十分主动,甚至是穷追勐打。”

    高不凡失声道:“那怎么办,像本王如此英俊潇洒的伟男子,肯定会被看上的。”

    杨青若噗的失笑出声,剜了某自恋狂一眼,哼道:“那你最好明确地拒绝她,否则你就麻烦大了。”

    “这又是为何?”

    “因为苗女喜欢给男人下一种情蛊,中了情蛊的男人必须一心一意地对她,若敢三心两意,对妻子不忠,情蛊就会发作,最终这个男人会被蛊虫噬心而死。”杨青若说完似笑非笑地睇着高不凡,一双美眸扑闪扑闪,也不知在想什么。

    高不凡只觉后背阵阵发凉,立即正气凛然地道:“青若放心,本王绝不会招惹苗女。”

    杨青若美眸中的笑意更盛了,问道:“为何?”

    “因为……本王有你们几个就够了。”高某人有点气虚地道。

    杨青若噗的失笑出声,又有点恼恨地拧了高某人的腰间一下,嗔道:“大猪蹄子,是你不敢吧,我要是有情蛊,肯定给你下一只,哼!”

    “幸好你没有。”高不凡如释重负地庆幸道,话音刚下,腰间便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小女子欺人太甚,老虎不发威,当本王是小猫是吧?”

    齐王殿下发威了,两只怪手在杨青若的娇躯上飘忽不定,神出鬼没地游走,时而挠一下腰肢,时而咯吱一下腋窝,时而不可描述地攀山越岭……

    杨青若被某人弄得面红耳热,钗横发乱,全身发软,美眸里水光潋艳,仿佛能滴出来。

    “坏蛋,咯咯,咯咯……不要闹了,快停手,人家要生气啦,真的生气了!”杨青若气喘吁吁地嗔道。

    齐王殿下这才凯旋收兵,一把将已经软绵绵的公孙大家抱入船舱中,后者不由羞涩地合上眼睛,紧张得身体都有点不听使唤了,这坏蛋不会是想在船上干坏事吧?

    幸好,某人只是把她抱入船舱中放下,然后并肩而躺,除了手有点不老实外,其他地方都很老实。

    高不凡的这只画舫不算大,但布置得十分舒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船舱就像一间房间,还有床铺和蚊帐,躺在上面随波轻荡,舒服惬意极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来一团黑云,把月亮给遮住了,然后便下起雨来,雨势不大不小,敲击着船蓬和洛水,发出沙沙的声响,平添了几分宁谧和温馨。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听雨而眠,十分默契地把最美好神圣的一刻留待DF花烛夜的那一天。

    ………………

    徐世绩猜得一点都没错,邴元真这货确实收受了朱粲的重金贿赂,这才甘冒杀头的风险替其说谎洗白的,不过,邴元真刚开始时还是不忘“初心”的,的确试图把朱粲剿灭,而且着着实实跟朱粲打了几仗。

    结果呢,邴元真发现朱粲竟然十分能打,根本不是什么软柿子,而且兵力也比他预想中的要多,将近万人之众。邴元真跟朱粲打了几仗,输多赢少,这下才傻眼了,本打算捡便宜的,结果却踢到铁板了,咋办?

    邴元真很想向洛阳请求支援,但又觉得丢脸,不请求支援吧,又攻不下菊潭县,只能驻扎在菊潭县城外进退两难。

    朱粲早就听闻齐军如何如何厉害,所以一开始还是十分紧张的,结果跟邴元真对了几仗,发现齐军也不过如此嘛,根本没有传说中厉害,再一打听,这才得知邴元真是新近才投靠高齐的,麾下的齐军也是混编的,并不是“原装正版”的齐军,而且他还打听到邴元真这个人十分贪财,于是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朱粲派人给邴元真送去一批财物作为试探,后者果然笑纳了,于是朱粲又接连派人送了几批财物给邴元真,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稔了,甚至凑到一块儿饮酒作乐。

    正所谓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再加上邴元真又打不过朱粲,于是便上奏说朱粲根本没有吃人,他的军队也没有以百姓为食,一切都是别人造谣抹黑的,希望齐王能接受朱粲的投降。

    奏本递上去后,邴元真还是蛮紧张的,担心事情会败露,还好,过了十来天后,高不凡的批复便下来了,完全采纳了他的意见,决定接受朱粲的投降,而且还召朱粲到洛阳接受赐封。

    邴元真自是大喜过望,当晚便跑到朱粲的军营告知对方这个喜讯。朱粲得闻后亦十分高兴,立即设宴款待邴元真,还把自己收藏的几个美妾也叫来陪酒。

    邴元真喝着美酒,搂着美人恣意施为,又乘着几分醉意,得意洋洋地道:“朱兄,你看如何?本将没有骗你吧,本将深受齐王器重,所以本将的话在齐王心中还是极有分量的,这不,奏本一送上去,齐王便言听计从了。”

    朱粲此人约莫四十许岁,眉心处的悬针纹很深,嘴长而宽,前牙槽外凸得厉害,一笑起来便露出两排白牙,显得十分狰狞,跟头狒狒似的,只见他竖起大拇指赞道:“邴将军果然厉害,以后咱们同朝为臣,还请多多关照!”

    邴元真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

    朱粲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屑,其实呢,他挺瞧不起邴元真的,要不是忌惮高齐势大,再加上自己目前实力虚弱,他才不会选择投降高齐呢,更加不会去讨好邴元真,而且,朱粲投降高齐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是真心的,等恢复一定的实力后,他会毫不犹豫地脱离高齐,再次另起炉灶。

    “对了,能不能拜托邴将军跟齐王讲一下,本王暂时不去洛阳了?”朱粲目光狡黠地看着邴元真。

    邴元真皱眉道:“齐王召见,不去怎么行,而且朱兄若是不去,齐王如何封赏你?”

    朱粲笑道:“让齐王直接传一道旨意不就行了?”

    邴元真不悦地道:“齐王相召,朱兄还是去一趟为好,免得齐王以为你没投降的诚意,齐王一旦发起怒来,你我都得跟着倒霉。李唐的秦王李世民也打不过齐王,最后只得灰熘熘地退回长平郡,还望朱兄三思!”

    朱粲目光闪烁不定,显然拿不定主意。

    邴元真见状安抚道:“朱兄放心吧,齐王向来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接受你的投降,肯定不会对你不利的,我邴元真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朱粲闻言咬了咬牙:“好吧,那本王便去一趟洛阳。”

    邴元真松了口气,揶揄道:“这才对嘛,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朱兄莫非真的吃人肉?”

    朱粲顿时面色一沉,默不作声,邴元真这货此时已有五六分醉意,见状竟然来了兴致,指着朱粲大笑道:“被本将说中了吧,听说你喜欢吃妇人和小孩的肉,话说这人肉的味道如何?”

    朱粲暗怒,盯着邴元颠冷冷地道:“醉鬼的肉就像酒糟豖肉,贪财鬼的肉有股铜臭味!”

    邴元真闻言大怒,一口酒便喷在朱粲的脸上,骂道:“呸,你什么意思?还想吃老子的肉不成,老子下边那根肉你吃不吃?”

    朱粲的目光顿时变得阴冷无比,狞笑道:“吃,为什么不吃,虽然没有小孩的嫩,但胜在肉更多!”

    邴元真嗖的站起来,双手叉腰一挺,大笑道:“来来来,敢动老子一根毛,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朱粲本也是个凶残斗狠之人,对前往洛阳也心存疑虑了,此时被邴元真如此羞辱,凶狠劲儿顿时也上来了,厉声道:“有何不敢,老子吃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不差你邴元真一个,来人呀,拿下!”

    朱粲一声令下,他的亲兵便冲进来把邴元真抓住,直接一刀杀死,然后大卸八块煮熟了分吃掉。

    正所谓喝酒误事,祸从口出,邴元真这货死得真是……

第699章 军神发威

    朱粲,毫州人氏,曾是城父县中的一名小吏,跟随官军剿贼,结果剿着剿着,却把自己剿成了贼,他聚集起一帮人打家劫舍,号称“可达寒贼”,还给自己取了个外号叫迦楼罗王,拥兵十万在荆州和沔阳一带抢掠。

    朱粲此人凶残成性,却毫无格局,没有计划,没有目的,他所率领的军队就像一群蝗虫,移动起来毫无规律,看到哪里有人,看到哪里有吃的,他们就去打哪里,打下之后便抢掠瓜分,等物资消耗得差不多了,马上又转移,去祸害另一个地方,而且转移之前,朱粲还会把城池、房屋,甚至还没吃完的粮食也统统烧毁。所以朱粲的部队所过之处,赤地千里,人烟全无。

    朱粲的部队如此大肆破坏,又不事生产,久而久之,自然便发生了饥荒,饿死了很多人。朱粲有一次饿得慌,不得已便捡了个饿死的百姓来吃,结果发现大家都惊恐地看着他,于是灵机一动,开始专门吃人,把自己打造成吃人魔王的人设。

    如此一来,不仅手下的人害怕他,就连以前的老对手也害怕他,见到他就跑,简直是望风披靡,无往而利。

    嘿,朱粲发现吃人竟然有此等意外效后,便更加变本加厉了,不仅自己吃人,还命令自己的部下也吃人,每攻陷一处州县,除了抢粮还抢人,强壮的男人用来打仗,老弱妇孺则跟猪羊一样圈养着,当成军粮慢慢杀来吃。

    朱粲还经常对他的部下讲:“这天下没有比人肉更好吃的,只要其他城镇中还有人,何愁会挨饿?”

    其实朱粲并不喜欢吃人肉,但吃人肉能令对手畏惧,所以他就一直吃,年轻的妇人和小孩的肉比较嫩一些,于是他专门吃小妇人和小孩的肉。

    邴元真这糙汉子的肉太难吃了,朱粲吃了几口便吃便吃不下了,发泄完怒火的他也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闯大祸了,强大的高齐连李唐都招惹不起,更何况是自己?

    于是朱粲立即下令烧了菊潭县,率领麾下的残兵南下荆襄一带投奔萧铣去了。萧铣的实力虽然不及李唐和高齐,但还是比较强大的,号称拥兵三十万,所以朱粲觉得萧铣应该能跟高齐掰一掰手腕。

    很快,邴元真被朱粲杀死吃掉的消息便传回了洛阳,瞬时朝野震动,高不凡亦禁不住勃然大怒,邴元真虽然罪有应得,但是朱粲这食人恶魔更是令人发指,人神共愤,更何况邴元真怎么说也是齐国的将军,竟然被朱粲吃了,分就是骑脸拉屎,不能忍!

    当下,高不凡便命秦琼率精兵一万追杀朱粲,即便逃到天脚底,也要将其抓住绳之以法,谁敢包庇就干谁,包括萧铣!

    …………

    五月份的长安已经很热了,李元吉汗流浃背,跪倒在父亲李渊跟前大哭,而后者则面色阴沉,眼中怒气隐现,李元吉见状哭得更大声了,旁边他的妻子杨氏也搂着一双幼儿痛哭不止。

    原来自从上次李孝恭和高不凡和谈不成后,李靖便在高不凡的授意下,更加发力勐攻太原郡。李元吉身为唐国的并州总管,负责镇守太原,一开始,李元吉派遣麾下的车骑将军张达迎战李靖,结果刚一碰面,张达就被灭了,李靖迅速占领了盂县,紧接着又攻陷了汾阳县,兵锋直指太原郡的治所晋阳,简直势如破竹。

    这下李元吉慌了,急忙派人回长安求援,李渊连忙派了太常寺卿李仲文,还有左卫大将军姜宝谊率兵驰援太原,然而这两人也被李靖三下五余二地干败了,李渊又急派右仆射裴寂驰援,岂料裴寂也不是李靖的对手,被李靖打得全军覆没,只身逃回晋阳,啧啧,不得不说,战神真不是盖的,不动则已,动似惊雷!

    李元吉被吓坏了,竟然连夜带着妻儿逃回长安,连晋阳都不管了,最终被李靖轻松拿下。李渊自然气得差点吐血,太原是他的龙兴之地啊,如今竟然被这败家仔给丢了,可恼!可恼啊!

    不过李元吉是老幺,向来最得李渊宠爱,再加上儿媳妇又抱着两个年幼的孙子在一旁哭哭啼啼,也怪可怜的,所以李渊最终也不忍太过呵责,强行把怒火压下去,沉声道:“下去吧!”

    李元吉闻言如释重负,赶紧带着妻儿一熘烟跑了,免得老头子看到自己就来气。

    眼看着这败家仔心安理得地熘走,李渊痛苦地捂住胸口,在场的大臣都禁不住大惊失色,太子李建成连忙上前替他抚顺胸口,一边急叫道:“快找太医!”

    李渊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说完长出一口气,痛苦的变情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李建成见状松了口气,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父皇不必心焦,而且元吉还年轻,经验不足,眼见李靖势大,难免失了方寸,也是情有可愿之事。”

    李渊长叹了一口气道:“李靖当初在驾部员外郎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的冷板凳,名不见经传,没想到竟如此厉害,朕早知……”

    李渊本来想讲早知就让世民守太原了,不过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正如高不凡所料,李渊也察觉到次子李世民威望太高,对太子不利,长此以往,说不定会酿成大祸,所以便趁着李世民战败之机解除了他的兵权,暂时雪藏起来,岂料解除了李世民兵权后,战事反而更加不利了。

    李渊虽然及时把话吞了回去,但是知父莫若子,李建成显然已经猜到父亲想说什么,心里不由颇为不是滋味,神色也有点不自然起来。

    李渊倒是没有留意到李建成的表情变化,怒气冲冲地续道:“正因为元吉年轻,不谙军事,朕才派窦诞和宇文歆辅助他,精兵给了好几万,军粮更是拨了十年,结果朕当年举兵的龙兴之地,眨眼就丢了,宇文歆身为右卫将军,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朕要杀了他!”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臣不由都面面相觑!

    窦诞和宇文歆都是李元吉身边的辅臣,不过窦诞是李渊的女婿,所以,黑锅也只能由宇文歆来背了。

    李建成这时却站了出来:“父皇,当务之急是要把李靖击退,将太原给夺回来,儿臣请求领兵出战,亲自会一会李靖。”

    李渊目光一闪,讶然地望向李建成,面色慢慢沉了下去。礼部尚书李纲急忙道:“太子殿下身为皇储,乃千金之躯,怎能以身犯险,此举万万不可!”

    “是啊,太子应该座镇中枢,不宜以身犯险!”大臣们纷纷附和。

    李建成皱眉道:“正因为我是太子,这个时候更应该到前线去鼓舞士气,更何况,若无赫赫战功,本太子将来如何服众?”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臣都不敢插话了,太子和秦王之间微妙的关系,朝臣们只是心照不宣而已,如今听太子的这番话,明显是憋着一股气,想证明自己将兵之才不比秦王差啊,试问这个时候,谁敢再多嘴!

    李渊脸色微沉,冷哼一声道:“胡闹,谁说太子一定要有赫赫战功的?太子身为储君,更应该学习治国御人之道,而不是在沙场上冲锋陷阵,领兵打将的事自有将军去做,太子可别本末倒置了!”

    李建成脸红耳赤,躬身俯首道:“父皇教训得是,儿臣知错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退下吧!”李渊挥了挥手道。

    李建成默默地退到一边去。

    “传朕旨意,召李孝恭来见朕!”李渊暗叹了口气,唉,形势比人强啊,看来只能暂时跟高长卿妥协议和了,但愿世民这孩子能争点气,取得突厥的支持吧,要不然我大唐真抵挡不住高齐了。

第700章 签订和约

    李孝恭上次来时,弘文馆内正桃花灼灼,这次再来时,枝头上已经硕果累累,现实的景况也是大不相同了。李靖在河东地区攻城掠地,已经拿下了李唐的龙兴之地太原,而且还继续磨刀霍霍,兵锋直指上党郡。另外,徐世绩也没闲着,率齐军三万进逼洛阳以西的弘农郡,裴仁基则率一万齐军进攻洛阳西南的淅阳郡。面对气势如虹的齐军,唐军只能采取守势,十分被动。

    这次,高不凡并没有单独接见李孝恭,杜如晦和长孙无忌等人都在场,场合也更加正式了,还有史官在一旁记录,整得李孝恭莫名多了一丝紧张。

    “唐军退出淅阳郡和函谷关以东,李靖退出太原,返回雁门郡!”

    刚刚坐下,李孝恭便开门见山地提出了他的条件。

    高不凡笑而不语,李孝恭不由心里发虚,皱眉道:“这已经是我唐国能作出的最大让步了,还望齐王不要得寸进尺,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高不凡哂笑道:“记得上次本王便跟李郡王说过,等李靖攻取了太原,条件便不止这些了,现在唐军只是退出淅阳郡和函谷关以东,就想换取李靖退兵,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些。”

    李孝恭沉声道:“齐王上次开的条件太苛刻了,我方只愿退出淅阳郡,如今唐军愿意退出函谷关以东,几乎等于将整个弘农郡也让出来了,难道这还不够?齐王未免太过贪心了些吧?”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本王只不过是从自身的实力和地位出发,提出相应的条件罢了,当然,你非要说本王贪心也可以,谈判这事讲究你情我愿,你有权不同意,本王在谈判桌上得不到的,大不了从战场上去得到。”

    啧啧,好霸道!

    李孝恭面色阴沉,只觉全身上下所有毛孔都憋着一股气,憋屈难受之极,却又发作不得,谁让唐国目前处于较弱势的地位,如果当初自己成功拿下洛阳,绝不会有今日之辱。

    李孝恭虽觉得屈辱,但高齐这边的人却是扬眉吐气,舒爽无比,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尤其是那名负责记录的史官,眉飞式色舞,奋笔疾书,跟打了鸡血似的,估计正在记录齐高祖的名言:谈判不可得,朕自从战场取也!

    谈判场上最忌是情绪化,李孝恭显然深知这一点,所以很快便平复了情绪,冷静地道:“那齐王要如何才愿意息兵议和?”

    高不凡微微笑道:“本王的条件,上次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唐军退回关中,不再踏入河南地界,李靖也退回雁门,从此两国井水不犯河水,可惜当时李郡王不答应,如今本王再重申一次,唐军退回关中,不再踏入河南地界,两国便可止戈息兵,从此友好相处。”

    “那李靖还退不退?”李孝恭忙道。

    高不凡摇了摇头反问:“你觉得可能吗?太原已经是本王的囊中之物了。”

    李孝恭的面色顿时又变得难看起来,略带怒意地道:“这未免欺人太甚了,我方等于让出了淅阳、弘农和上洛三郡,而你方却寸步不让,白得三郡之地,那有这门子道理。”

    高不凡摊手道:“至少函谷关和武关还在唐军手中,若本王以武力攻取,定会将这两道关隘拿下,届时关中天府之地便大门洞开了。”

    李孝恭冷笑道:“关中之所以被称为天府之国,正是因为有这些雄关和天堑拱卫着,又岂是齐王想攻取就能攻取的?未免太过托大了。”

    高不凡微笑道:“既然唐皇还没准备好让步,那就暂时不要谈了吧,本王很忙的,下次再聊!”说完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李孝恭真想骂娘了,可惜没有这个实力啊,如今形势比人强,若再打下去,以李靖那势如破竹的攻势,说不定整个河东地区都会让他拿下,届时齐军再顺着汾河谷道杀来,那么长安就危险了。

    “齐王且慢,条件谈不拢,大家可以再慢慢谈的,毕竟高楼大夏也是平地而起,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成的。”李孝恭强忍住气道。

    高不凡笑道:“可是本王真的很忙,要不杜先生代表本王跟李郡王慢慢细谈。”

    杜如晦恭身道:“属下遵命!”

    李孝恭眼见高不凡真要离开,急了,脱口道:“唐军可以全部撤回关中,但齐王也得承诺不对关中用兵,李靖也必须立即停止攻打上党郡。”

    高不凡闻言重新坐下来,微笑道:“既然双方达成和议,两国自然不能再出兵互相兵伐了,谁发兵攻打对方,那就是食言毁约,自当天人共唾弃之。”

    “好,那就一言一定,从现在,双方的人马都必须安兵不动。”李孝恭几乎咬牙切齿地道。

    高不凡哈哈一笑:“李郡王果然快人快语,那就一言为定了,半个月后,本王会在函谷关前与唐皇签订和约。”

    当下,双方的笔杆子便起草文书,斟字酌句地弄了几天,这才确认了最终版本,一式两份誊写下来,一份由李孝恭带回去给李渊签字盖印,一份由高不凡自己留着签字盖印。

    李孝恭离开后的第十天,河南境内的唐军开始有序地撤退回函谷关和武关内,把淅阳郡,弘农郡和上洛郡的大部份让了出来,而齐军这边,李靖也停止了进攻上党郡,把军队撤回太原郡境内,徐世绩和裴仁基也按兵不动,直到唐军全部退入关中,这才接管了唐军让出来的地盘。

    就这样,齐军不废一兵一谁卒便取得了数郡之地,高不凡也成功一统中原之地,尽有幽燕、河北、河南和山东之地,还占领了河东诸郡中的雁门和太原,俨然成为实力最强的霸主。

    六月十六日,高不凡和李渊在函谷关前会面,筑起祭坛祭拜天地,正式签订和约,两国罢兵言和,承诺不再互相攻伐,谁若背弃盟誓,天人共诛之!

    如此一来,高齐和李唐便正式握手言和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因为唐国需要时间积蓄实力,而高齐也需要时间消化,一旦时机适合,所谓的和约也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到时随便整点事相互指责,打打口水战,然后又能重新轰轰烈烈地开干了。

    且说李渊和高不凡签订完和约回到长安,李世民和刘文静也风尘仆仆地从突厥归来了,还带回来五千匹战马,瞬时轰动整个长安。

    李渊不由大喜过望,五千匹战马可不是小数目啊,有了这些战马,唐军骑兵的实力无疑能得到大大提升。

    李渊立即召见了李世民,只见后者龙行虎步地走进大殿内,扑通地跪倒在御座前,大声道:“儿臣叩见父皇。”说完彭彭彭地叩了三个响头。

    李渊微笑道:“世民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李世民站了起来,才三四个月时间,李世民的个头似乎又窜高了一些,颇肤也黑了不少,不过却显得很加硬朗了,胡碴就像一根根钢针一样,平添了几分粗犷和彪悍。

    “世民见过太子殿下!”李世民站起来后,马上向着旁边的太子李建成行礼。

    李建成微笑道:“二弟辛苦了,不必多礼。”

    李渊看着兄弟二人客客气气的,不由老怀微慰,签定和约后憋屈的心情也稍稍排解了些,捋须笑道:“看来世民此行还算顺利,可见到和敏公主了?”

    李世民点头道:“见到了,是个不错的女子。”

    李渊喜道:“世民的眼光向来很高,既然连你都说不错,那此女肯定十分优秀了,朕这便安排人正式向处罗可汗提亲。”

    李世民垂首道:“但凭父皇作主!”

    李渊哈哈一笑,对着同样风尘仆仆的刘文静道:“刘爱卿,这次又要辛苦你走一趟了。”

    刘文静微笑道:“这是好事,臣求之不得。”

    刘文静此人能言善辩,长袖善舞,先后数次代表李渊出使突厥,已然成为李唐和突厥之间联络的纽带人物,反正有什么事要去突厥,李渊必然会找刘文静出马。

    这次便是刘文静陪同李世民一同前往突厥牙帐吊唁,同时参加了处罗可汗的登位典礼,还顺便相了个亲,所以一来一回才花了好几个月时间。

第701章 兄弟矛盾

    李世民这次前往突厥的相亲对象叫阿史那·和敏,汉名叫何敏,是处罗河汗众多的女儿之一。

    李世民原以为这个和敏公主跟大部份突厥女人一般,长得矫健壮实,屁股大似面盆,腰身粗如水桶,一顿吃几斤肉,满身羊膻味,而且连大字也不识一个,所以前往突厥的路上便一直心事重重,闷闷不乐。

    这也难怪,李世民是个内心骄傲的人,他心目中的完美妻子是长孙无垢这种类型,品貌俱佳,兰心惠质,知书识礼,端庄贤慧,所以连博陵崔氏的崔道蕴也看不上眼,现在让他娶一个如此粗鄙的夷族女人,他又如何能甘心?一想到日后睡在自己身边的妻子,有可能是个打呼噜比自己还响的女壮汉,李世民便禁不住冷汗直冒。

    不过没办法啊,他刚打了败仗,被父亲李渊解除了兵权,在他成亲之前显然是没有领兵的机会了,而且君命难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往突厥了。

    然而,当李世民见到和敏公主时,差点便惊掉了下吧,倾刻精神百倍。

    原来这个和敏公主的形象,跟李世民设想中的形象竟然截然不同,此女的相貌或许算不上绝色,但也是个美人儿胚子,而且身段窈窕,一点也不像其他五大三粗的突厥女人。

    后来李世民才知道,和敏公主的生母是汉人,其体态容貌都随母,而且母亲从小便教她读书识字,所以汉语流利,还写得一手好字。

    李世民自是大喜过望,通过几次接触后,他发现此女不仅弓马娴熟,而且也懂兵法,人也聪明伶俐,就是太过率直爽朗了些,跟性格温婉大气的长孙无垢有很大差距。

    不过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和敏公主能有这种质素,李世民已经如获至宝了,哪里还能强求那么多,于是乎,李世民便对和敏公主展开了攻势。

    李世民本来就长得不赖,而且才华亦相当不俗,交际方面也是天花板级别的,关键他还曾是三军主帅,那种指挥若定,号令三军的气质,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而且还那么年轻,简直就是个钻石王老王,不对,应该是钻石小鲜肉,毕竟李世民才二十岁不到。

    所以一番施为之下,李世民便轻易俘获了和敏公主的芳心,两人整日腻在一起如胶似漆,难舍难离。处罗可汗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对女儿和李世民交往的事只眼开只眼闭,采取了默许的态度,而当李世民提出要购买五千匹战马时,他也一口答应了。

    李世民自是大喜过望,与和敏公主约定好下次前来提亲,然后便赶着五千匹战马返回长安,而此时李渊与高不凡已经签订了和约了。

    且说李渊问了李世民与和敏公主交往的经过后,心里便知十拿九稳了,欣然道:“世民一路劳顿也累了,先下去沐浴休息吧。”

    “是!”李世民答应了一声,脚下却没有动。

    李渊便微笑道:“世民还有事?”

    李世民小心翼翼地问:“儿臣听说父皇与高长卿签订了和约?”

    李渊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太子李建成连忙使了个眼色,道:“世民,你先回去沐浴休息吧,回头大哥再跟你细聊。”

    李渊却摆了摆手道:“此事已天下皆知,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是的,朕日前和高长卿签订了和约,将在河南的所有兵马都撤了回来。”

    李世民沉声道:“也就是说,咱们让出了淅阳郡、弘农郡和上洛郡的大部份,那齐军呢?李靖可撤回了雁门?”

    李渊有点难堪地道:“并没有,李靖只是停止了攻打上党,退回了太原。”

    李世民不由捏紧了拳头,怒道:“高长卿也欺人太甚了吧,他什么都没损失,还白得了咱们数郡之地,连父皇当年的龙兴之地也被他占了。”

    李渊长叹了一口气:“高齐势大,李靖用兵如神,根本没人是他对手,为之奈何。”

    李世民闻言,拳头捏得更紧了,耻辱啊!

    李建成皱眉道:“如今形势比人强,父皇作出让步也是无奈的缓兵之举,一时之得失罢了,不用太过计较,待我大唐强盛起来再连本带利取回即可,世民万勿冲动行事,破坏了父皇好不容易才换来的休养生息之机。”

    李世民出其平静地点了点头道:“大哥放心,世民自然不会愚蠢到这个时候去招惹高长卿,不过父皇和大哥有没有想过,咱们在休养生息,高不凡何不是在休养生息?而且咱们兵困关中,而齐军却可以趁机扫平荆襄、江南和岭南,实力只会越来越强,到时只怕咱们与高齐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李建成忙道:“所以父皇已经派了李孝恭经略蜀地了,世民若能跟突厥联姻成功,再借助突厥的势力打击高齐,必能让高齐疲于奔命,大大削弱他们的实力。”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蜀地在长江上游,即便高齐拿下了荆襄、巴陵和江南,到时我们在蜀地上游组织水军顺江而下,必然能轻松将其击败,不过,这还是不够的!”

    李渊心中一动,忙问:“世民还有其他妙策?”

    李世民点头道:“幽燕地区适合养马,所以高齐的战马能自给自足,而咱们的战马奇缺,只能向突厥人购卖,这大大制肘了咱们的骑兵发展,也严重制约了咱们军队的战力。”

    李建成皱眉道:“那世民有什么解决的好办法?”

    “打李轨!”李世民平静地吐出了三个字。

    李建成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点了点头道:“西凉李轨占据了祁连山下最大的牧场,那里盛产战马,甚至比突厥人的还要好,若能打下来,我大唐的确不用担心没有战马使用了,只是李轨的西凉铁骑也不好惹。”

    李世民傲然道:“李轨,一介莽夫也,不足为虑,世民只需精兵三万便能将其扫灭。”

    李建成默不作声,李渊看了前者一眼,犹豫地道:“此事……容朕再考虑一下,世民你近期不要分心,先把迎娶和敏公主的事办妥了再说。”

    李世民暗叹了一口气,低眉垂目道:“是,儿臣先行告退了,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

    李建成看着李世民的背影,心情复杂无比,二弟啊,你真的如此喜欢带兵打仗,抑或是放不下手里的兵权?

    数月前,父亲李渊解除了李世民的兵权,命他成家立室,当时李建成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是此时此刻,李建成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虽然父皇没有立即答应世民的请求,但也看得出他心动了

    如果父皇真的命世民领兵打李轨,而世民又成功了扫平了李轨,到那时,世民在军中的声望只会更高,而父皇也不得不更加倚重世民了!

    李建成暗叹了一口气,有点后悔给李世民物识的这门婚事了,到时世民跟处罗可汗结了姻亲,拥有如此强大的外援,那自己的处境岂不是更加不妙?

    李渊似乎隐约猜到了儿子李建成的心事,若有深意地道:“建成,你是太子,朕的江山日后是要交给你打理的,你要学会驭人之道,世民虽是你弟弟,但也是你的臣子,你若事事与他比较,便落于下乘了,驭人之道,你懂吗?”

    李建成精神一振,恭身道:“谢过父皇教诲。”

    李渊这番话不仅是提点,也是一种承诺,李建成听了之后就像吃了定心丸,瞬时整个人也豁然开朗了,自己是嫡长子,父皇迟早是要传位给自己,只要不失父皇圣宠,谁也休养动摇得了自己的地位,待日后自己坐上了皇位,二弟就算威望再高,还不是得向自己俯首称臣?

    李渊挥了挥手道:“你也且下去吧!”

    李建成施礼退了出去。

    且说李世民离开了李渊的寝殿,正准备出宫回秦王府,迎面便遇到了四弟李元吉,便打了声招呼道:“元吉!”

    李元吉上下打量了一眼李世民,揶揄道:“二哥去一趟突厥,不仅模样粗犷了,身上还多了一股羊膻味,怎么样?那突厥女人可还满意?”

    李元吉本来就跟李世民不对付,加上之前李世民当面训斥过他几次,甚至在父亲李渊面前告他的“黑状”,所以兄弟二人的关系便更加差了。

    原来李元吉此人好勇斗狠,十分残暴,一身纨绔子弟的习气,在出任并州总管,留守晋阳期间做了很多荒唐之事,在民间的风评极差。譬如李元吉超喜欢打猎,光是装载罗网的车就有几十辆,隔三差五便浩浩荡荡了出城打猎,肆意纵马践踏农田青苗,还纵容下属抢掠百姓的家禽家畜。更离谱的是,李元吉还喜欢用箭射人为乐,曾经站在路中间射击路人,看着路人抱头鼠窜的狼狈模样,他便乐得哈哈大笑。

    李世民身为尚书令,经常收到官员对李元吉的投诉,所以便忍不住当面斥责了他,还如实禀报了李渊,所以李元吉越发对李世民不满了,仗着父亲的宠爱,也不把李世民放在眼内,所以此时出言挖苦李世民就再正常不过了。

    只听李世民澹道:“那个突厥女人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嫂子了,所以元吉对她还是放尊重些好。”

    李元吉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道:“不是吧,二哥你现在竟然如此饥不择食,连突厥女人也能瞧得上,当初你可是连博陵崔氏的女子都不要的啊。”

    李世民面色微沉,目光微凛,但李元吉却夷然不惧,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明白了,二哥这是急着把兵权抢回来,所以连突厥女人也不忌了,不错不错,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了处罗可汗作为老丈人,二哥的腰杆子就更直了,了不起呀,了不起!”

    李世民皱眉道:“元吉,你的嘴巴越来越臭了。”

    李元吉冷笑道:“我的嘴巴再臭,也不比过李世民你身上的羊膻味。”

    李世民没见再理会李元吉,举步便要离开,然而后者却不依不挠,追前几步笑道:“二哥这是急着回去沐浴吗?没用的,洗了也是白洗,你的妻子满身羊膻味,以后你跟她睡了,同样也能沾上一身,难道天天洗,时时洗?”

    李元吉这些话无疑刺耳之极,充满了侮辱性,李世民终于被惹怒了,拳头蓦地握紧,不过很快又放松了,现在的他更加冷静成熟,更能控制住脾气了,轻蔑地一笑道:“我犯不着跟你这种废物置气!”

    李元吉登时像被踩中了尾巴似的,勃然大怒道:“李世民,你说谁废物?有胆子再说一次!”

    李世民澹澹地道:“太原兵精粮足,晋阳城更是墙高城深,你眨眼间就弄丢了,不是废物是什么?元吉,你也是当爹的人了,出了事竟然只会哭爹喊娘,屁滚尿流地跑回来向父皇哭诉,有你这种兄弟,二哥我也嫌丢人!”

    李元吉登时被刺中了痛处,脖子胀得通红,青筋条条贲起,胸口一起一伏,鼻孔扩张,呼哧呼哧地喘大气,就跟动画片里生气的牛似的。

    “李——世——民!你找死!”李元吉气炸了,挥拳便要向李世民打去,然而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严厉的喝斥:“住手!”

    李元吉和李世民不约而同地转首望去,发现来者正是太子李建成,后者神色冷峻地快步走了过来,厉声道:“元吉,你想作甚?把手放下!”

    李元吉放下举起的拳头,愤愤地道:“大哥,李世民他侮辱我!”

    李世民澹道:“大哥来得正好,是元吉他目无尊长,先侮辱的我,还请大哥主持公道,要不然请大哥作证,咱们找父皇评评理。”

    李建成皱了皱眉道:“兄弟之间争吵几句,何必惊动父皇,让他老人家操心呢,元吉,马上向你二可道歉!”

    “凭什么!”李元吉不服道。

    李建成的眼神蓦地变成凌厉起来,斥道:“就凭世民是你二哥,我是你大哥。”

    李元吉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转身而去!

第702章 身世之迷

    “元吉,站住!”李建成连喝了几声,但李元吉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扬长而去,气得他面色铁青,怒道:“岂有此理,元吉现在越发的目无长幼了。”

    李世民默不作声,李建成见状收敛了脸上的怒气,轻叹了一声:“娘亲去世时,元吉尚年幼,父皇又忙于公事没空管教他,都怪我这个兄长不称职啊,平时疏于引导,元吉才变成这样子。”

    李世民摇头道:“世民以前游侠好勇,只顾着结交四方豪杰,也没尽到作为兄长的责任,不能完全怪大哥的。”

    李建成伸手按李世民一边肩头,诚恳地道:“世民,刚才元吉说了些过份的话,大哥隐约听到了一些,也是十分恼火,不过大家毕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所以大哥希望你能愿谅元吉,更不要闹到父皇那里去,这段时间,父皇为了国事操劳,经常夜不成眠,若是让他知道你和元吉兄弟之间不和,只怕更要心忧不安了。咱们既是人臣,又是人子,不能替君父分忧就算了,怎能再让君父为了咱们兄弟而操心呢?”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大哥说得对,元吉只是年少气盛罢了,世民其实并未把那些话放在心上,更没打算闹到父皇跟前。”

    李建成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如今高齐势大,咱们兄弟之间更应该友爱相亲,团结合作,为父皇分忧才是,对了,父皇已经命我负责操办你和和敏公主的婚事,看到世民你终于要成家了,大哥我也很高兴,定当竭尽全力把你们的婚事办得完满。”

    李世民心中一暖,握住李建成的一只手道:“辛苦大哥了。”

    李建成微笑道:“这是大哥应该做的,世民这次出使突厥也辛苦了,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安心当新郎官便是。”

    李世民松开手,点头道:“好的,我也的确有点累了,一切就拜托大哥了。”说完拱手为礼,转身行了开去。

    李建成目送着李世民走远,这才向着李元吉离开的方向追去,结果没走多远便在一座假山后面见到了李元吉。

    此时的李元吉正站在假山旁的水池边,黑着口脸,见到大哥李建成,立即转头离开。李建成面色一沉,厉声喝道:“站住!”

    李元吉停下脚步,冷冷地道:“太子殿下还没耍够威风?”

    李建成走了过去,绕成李元吉的面前,皱眉道:“大哥骂你是为你好,并非要耍威风,日前你弃了晋阳逃回长安,满朝文武都很大意见,弹劾你的也不在少数,甚至有大臣请求皇上剥夺你的官爵。”

    李元吉面色大变,继而勃然大怒道:“是哪个多管闲事的王八蛋,本王这就去杀了他。”

    李建成目光一厉道:“闭嘴,如今这风头火势,你还不懂得收敛,若再惹出祸事来,只怕连父皇也保不了你,到时真把你废为庶人,看你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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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吉闻言心中一凛,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惧意,吃吃地道:“大哥,李世民不会去找父皇告状吧?”

    李建成见到终于把这顽劣的弟弟吓住了,这才放缓表情道:“放心吧,世民已经答应我,不会闹到父皇那儿的,不过你以后不要再招惹世民了,你说的那些话确实混账之极,若传到父皇耳中,父皇肯定饶不了你。”

    李元吉闻言暗松了口气,又有点不服气地道:“大哥,元吉那里说错了,突厥女人的确满身羊膻味啊。”

    “你还说!”李建成怒道。

    李元吉闷哼一声道:“不说就不说,不过元吉不得不提醒一下大哥,李世民因为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被高长卿抢了,一直不肯娶亲,相了多少名媛闺秀都相不中,结果现在竟然相中了一个突厥女人,你说奇不奇怪?”

    李建成皱眉道:“哪里奇怪了?”

    李元吉翻了一记白眼道:“这还不奇怪?品貌俱佳,知书识礼的名门闺秀他看不上,偏生却看上了粗鄙的夷族女人,嘿,还不是因为兵权闹的。李世民在高长卿手下吃了败仗,父皇解除了他的兵权,命他成家立室。李世民为了尽快拿回兵权,竟然连突厥女人也饥不择食了,呸!

    而且,李世民在军中的威望本来就高,一旦和突厥公主成了亲,有了突厥人的助力,只怕会更受父皇的看重,难道大哥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李建成面色缓缓沉了下去:“元吉,你为何如此敌视你二哥?”

    李元吉撇了撇嘴道:“李世民不是我二哥,他是个野种!”

    李建成面色大变,急忙转头四顾,又绕着假山快速走了一圈,发现没有外人,这才压低声音厉声道:“元吉,你瞎说什么,若传出去,只怕我也保不住你!”

    李元吉不以为然地道:“我没有瞎说,李世民就是野种,是娘亲背着父皇偷汉子生下来的野种!”

    李建成大怒,一把揪着李元吉的衣襟,面容也有点扭曲了,狞声道:“李元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是在侮辱自己的生母,此番话若传到父皇耳中,只怕他就算再宠你也得打断你的狗腿!”

    李元吉第一次见到平时温文尔雅的大哥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不由面色发白,吃吃地道:“大哥,元吉口不择言,您就饶过元吉这一遭吧!”

    李建成左右看了一眼,一把揪着李元吉的手低喝道:“你跟我来!”

    李建成把李元吉带回东宫,进了密室关上门,这才冷冷地问:“说吧,是谁造的谣?”

    李元吉支支吾吾地道:“没……人造谣,是我自己猜的。”

    “凭什么!”李建成的眼神又凌厉了几分。

    李元吉咬了咬道:“我以前听陈嬷嬷说,娘亲怀上李世民和李玄霸时,父皇正好外放在外地任职,而且我听说,娘亲在快要临盆前的两个月离开了长安,特意跑到武功别院养胎,难道这不奇怪?”

    李元吉所说的武功别院,是指武功县,距离长安不算远,但也不是很近,位于长安上游的渭水北岸,乃关陇贵族聚居的地方,李家在武功县也有一座别院,李世民就是在武功别院出生的。

    李建成皱了皱眉头,李世民出生的那一年,他才十岁,如今的他将近三十岁了,小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得太清了,而李元吉当时更是还没有出生,这些事显然都是他跟府中的老仆人打听到的。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李建成冷道。

    “可是我听陈嬷嬷说,当时在武功别院负责侍候娘亲的家仆一开始往家里报信,说是生了一名小世子,但后来满月回府时却是一对双胞胎,你说怪不怪,而且李世民一直身体棒棒的,而李玄霸却是个痨病鬼,那就更奇怪了。”

    李建成目光一闪,澹澹地道:“我们李家祖上有遗传的气疾和风疾,这恰好说明世民和玄霸都是阿爹亲生的,至于你说的一开始报信是一名,后来却变成了双胞胎,估计是报信的家仆太急了,一时没听清。”

    李元吉撇嘴道:“如此重要的事也能搞错,大哥你信吗?而且当初给娘亲接产的产婆后来也不知所踪了,而当时在场的家仆也几乎全部被娘亲遣散,至今没见有下落,这一切都太可疑了!”

    李建成闻言默不作声!

    李元吉见状更添油加醋地道:“我和大哥都很像父父皇,李世民一点也不像,李玄霸这个痨病鬼就更不用说了。”

    李建成沉声道:“世民长相随母,玄霸那是因为有病,瘦成那样子的。”

    李元吉撇嘴道:“自欺欺人,反正我觉得李世民就是个野种。”

    李建成瞪了李元吉一眼道:“胡说八道,世民是不是亲生的,父皇比谁都清楚。”

    “那可不一定,毕竟男人又不会生孩,父皇他被蒙骗……”

    李建成立即厉声喝斥住李元吉,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母亲窦氏一直是个贤良淑德,恪守妇道的好女人,从来没跟父亲李渊红过脸,而且还是父亲的贤内助,夫妻两人的感情也一直很好,当年母亲在涿郡病逝时,父皇还为此大病了一场。

    李建成盯着李元吉冷冷地道:“元吉,大哥知道你对娘亲一直心怀怨愤,但你也不能污蔑娘亲的名节,记住,以后不得再提起此事,这是对你的忠告,也是为你好,听清楚了没?”

    李元吉默不作声,直到李建成把声音提高了几个拍度又问了一次,他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道:“听清楚了!”

    原来李元吉出生时,由于长相太丑,窦氏不愿意抚养,命婢女陈善意拿去弃掉,不过后者不忍心,偷偷将李元吉留下来抚养,直到李渊出公差回来才告知他,李元吉这才得以保存下来。

    所以李元吉从小就不跟生母窦氏亲近,反而是李渊,估计是出于怜惜,对这个缺乏母爱的老幺特别的宠爱,最终把他宠成了一个纨绔子弟。

    所以说,不仅慈母多败儿,慈父也一样,对孩子太过纵容宠溺,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第703章 列痕

    李世民回到秦王府,第二天便把麾下的重要谋臣和战将召来相见,共计有:房玄龄、长孙顺德、张公谨、殷开山、候君集、刘弘基、王君廓、段志玄、屈突通。

    话说自从李世民被解除了军职后,他麾下的这些人才也回到了秦王府中坐冷板凳,时隔数月,李世民从突厥买回来五千匹战马,等于又立新功一件,众人自然都十分高兴。

    “秦王殿下,出兵攻打西凉李轨之事,皇上可应允了?”侯君集有点迫不及待地问,其余众人也殷切地望来。

    李世民摇头道:“皇上似乎有所意动,但并未立即答应本王,只让本皇近期专心准备迎娶和敏公主。”

    众人闻言不由大失所望,若打李轨,秦王便可借此重掌兵权了,可惜皇上没有答应。在座诸位都是秦王府属下的人,前途命运与李世民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都希望李世民能重掌兵权,甚至位登九五。

    房玄龄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子道:“那秦王殿下近期就不要过问军政大事,专心迎娶突厥公主即可,免得惹皇上不快。”

    李世民心中一动,点了点头道:“合该如此,对了,房先生,齐军所使用的飞天雷可研究透彻了?”

    在河内一战中,齐军大量使用那种飞天雷,对唐军造成了很大的杀伤,李世民便命人将在战场上捡到的哑雷带回去专门研究,希望能彷造出来,他还把此事专门托付给首席谋士房玄龄,足见其重视的程度。

    房玄龄微笑点头道:“基本研究出来了,飞天雷里面的黑色粉沫应该是硝石、木炭和硫磺混合而成的。”

    李世民喜道:“也就是说,咱们也能把飞天雷造出来?”

    房玄龄点头道:“可以,属下已经命工匠造了一批,不过威力却比齐军的小得多,改良几次后,威力有所提升,不过与齐军的飞天雷相比,威力仍有所不及。”

    李世民皱眉道:“那肯定是配方不对,不过没关系,既然已经知道了成份,咱们慢慢试验改良即可,迟早也能弄出来的,下次若再对上齐军,也让他们尝尝这火器的滋味。”

    长孙顺德澹道:“皇上已经和高长卿签订了和约,所有唐军退回关中,不再踏入河南地界,所以近这一两年只怕都不会与高齐发生冲突了。”

    李世民闻言无奈地叹了一气道:“一步落后,步步落后,这次让高长卿率先夺得了洛阳,占尽了先机,如今咱们唐国只能往西域和南边的巴蜀发展了。”

    长孙顺德若有深意地道:“皇上已经命李孝恭和李袭誉兵分两路攻掠巴蜀了,李孝恭进展神速,我唐军所至,巴汉一带三十余州县已经望风而降,李袭誉负责经略西蜀,进展同样也不错,相信年内,巴蜀之地便能尽入我唐国版图。”

    “所以留给本王的机会只能往西打李轨了?”李世民叹道。

    长孙顺德取出酒葫芦喝了一口,算是默认了,片刻又道:“太子殿下近期托人找过属下,想必也找过其他人。”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目光望向在座其他人,张公谨、段志玄、殷开山等人都低下了头,而候君集则直言道:“太子殿下也找过属下,希望属下能到太子府效力,但是属下婉拒了。”

    李世民双拳微微一握又松开,笑了笑道:“无论是为本王效力,还是为太子效力,都是为大唐效力,你们当中若有人想去太子府做事,本王绝不会拦阻。”

    刘弘基连忙道:“别人怎么想,属下不知道,也管不着,不过我刘弘基对秦王却忠心耿耿,绝不会去太子府。”

    其他人也纷纷表忠心,李世民轻舒了口气,感动地道:“承蒙诸位抬爱,我李世民无以为报,惟此生就不相负而已。”

    李世民为人豪爽丈义,大度而宽容,而且雄才伟略,这才是在场众人乐意为他效力的原因,自然不可能轻易被李建成挖了墙角,不过李建成趁机挖墙角的举动无疑也引起了李世民的警惕,哥俩的关系从这一刻起,正式生出了一丝裂痕。

    有些事情发生了,是无法逆转的,就好像一面裂开的墙,即使用再多的水泥沙浆去抹平,但内部的裂缝会永远存在,直到这面墙轰然倒塌。

    这时,侯君集又神情严肃地道:“近段时间,外面有一则流言对秦王十分不利。”

    李世民心中微凛,忙问:“什么流言?”

    在场众人神色都有点不自然起来,李世民见状心中更是不安了,催促道:“到底是什么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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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君集这才支吾道:“流言说秦王不是皇上亲生的。”

    李世民的面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双拳蓦地握紧了,这则流言太恶毒了,十有八九是李元吉这混账东西炮制的,自己咋摊上一个如此可恶的兄弟……等等,会不会是大哥?

    李世民一念及此,不禁出了一把冷汗,内心惊疑不定,如果是李元吉造的谣,大概率是泄私愤而已,而且李元吉这种纨绔蠢货,他也不放眼内,但如果幕后主使者是大哥李建成,那性质就不同了!

    “不可能的,大哥不可能做这样事的。”李世民心中反复地否认,试图说服自己,可是却又忍不住怀疑。

    其实李世民一直对大哥李建成都心怀敬意的,从小到大,大哥不仅对他十分友爱,还给予了很多关怀和照顾,是一个合格的大哥,只是随着彼此年龄的增长,关系才疏澹了一些,不过李世民对大哥的敬意却不减,即便是刚才得知大哥挖自己墙角,他也只是警惕而已,并没有愤怒,更加没有敌意。

    可是……如果这恶毒的谣言是大哥李建成放出来的,又或者是他唆使李元吉做的,那么问题就严重了,这意味着大哥李建成已经把自己这个弟弟当成了潜在的威胁,要着手废掉自己,甚至把自己除掉。

    李世民心念电转,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顿时惊醒过来,表情恢复正常,哂然一笑道:“什么人如此无聊,本王是不是父皇亲生的,皇父难道还不清楚?如此挑拨离间的手段也太过拙劣了些。”

    众人见到李世民如此轻松,无不心中大定,张公谨提醒道:“手段虽然拙劣,但人言可畏啊,秦王不得不防。”

    房玄龄亦正容道:“确实如此,秦王最好还是上奏皇上,让皇上出面以正视听,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李世民点头道:“好吧,那本王便向皇上讨个说法,好教那宵小之辈得知,我李世民也不是好惹的。”

    …………

    秦叔宝拿下南阳郡了,不过却没有抓住食人魔王朱粲,让他逃到了襄阳郡(今湖北境内),据说梁帝萧铣收留了他,还封了他为龙骧大将军。

    得,这下等于在给高齐上眼药,秦叔宝把此事上奏给齐王高不凡,高不凡立即任命徐世绩为荆襄道行军总管,率领秦叔宝和裴仁基等齐将,统兵十万讨伐萧铣。

    啧啧,十万大军,这无疑是齐国立国之后,最大规模的一次用兵了,即便当初南下打李密,高不凡也仅率五万大军而已,这次直接动用十万军,真的是史无前例,这分明是要将梁国一举灭掉的节奏。

    当然,现在齐国兵精粮足,军队数量扩大了好几倍,总兵力已然超过三十万,如果高不凡愿意,拉起六十万军队也没问题,就是财政负担有点重了,而且会影响生产,所以按照30:1的比例,目前齐国把兵力控制在三十万以内是十分明智的。

    淅阳郡,十万齐军集结在丹江边上,但见旌旗遮天蔽日,枪如林刀似海,杀气直冲云霄,只要徐世绩一声令下,大军便能沿丹江南下,顺汉水直扑襄阳。

    此刻,高不凡骑着神骏的大青马,与行军总管徐世现并髻而行,来到了丹江边上。这时正值夏季丰水期,只见丹江上江水涛涛,波浪汹涌,十分之震撼。

    高不凡皱眉道:“世绩,此行可有把握平灭萧铣?”

    徐世绩郑重地道:“如果现在就出兵,拿下襄阳没有问题,但要消灭萧铣,属下没有把握。”

    高不凡目光一闪,问道:“怎么讲?”

    徐世绩直言道:“荆襄和豫章一带水系发达,河湖众多,萧铣麾下的水师十分强大,占据了各处水道的险要位置,咱们要是没有水师辅助,是很难完全消灭他的。”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如果有充足的战船,训练一支水师要多久?”

    “最快也得半年!”徐世绩如实道。

    高不凡点头道:“好,上次在洛水上缴获的唐军战船便有上千艏,世绩先打下襄阳,然后本王会着人把战船送来,咱们就在襄阳的汉江上训练水师,等万事俱备,明年一举把萧铣灭掉。”

    徐世绩点头道:“这自是没问题,不过唐军目前正在攻掠巴蜀,巴蜀位于汉江和长江的上游,一旦被唐军完全控制住巴蜀,咱们在下游会十分被动。”

第704章 入蜀

    巴蜀即如今的重庆和四川一带,荆襄则是现在的湖北一带,正好位于巴蜀的下游。如今唐军已经占领巴蜀的大部份地方,一旦控制住长江和汉江上游,对齐军来说的确十分不利,也难怪徐世绩会担心的。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正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巴蜀地区山重水复,地势险要难走,特别是一千几百年前的隋朝,巴蜀地区简直就是世外之国,只有北边的关陇地区才有寥寥几条陆路可以进出巴蜀,而且都是千难万险的崎区山路和栈道,而想从东边的荆襄一带入蜀,就只能走水路了,不过水路比陆路更加危险,因为长江水流湍急,多有暗礁和险滩,特别巴东三峡这一段,即便是顺流而下都容易船毁人亡,就更别说逆流而上了。

    所以,唐军占据了绝对的地利,可以从关陇翻越秦岭进兵汉中盆地,然后以汉中盆地为跳板翻越大巴山,进兵巴蜀地区,而高齐对此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当然,高齐也可以冒险率水师沿江逆流入蜀,而且这也是有成功的先例的,三国时期的刘备就是率军从荆州乘船逆长江入蜀的,最后也成功地打败了刘章,占据了巴蜀地区。

    不过,刘备的成功也有偶然的因素,因为他刚开始率军入蜀时,是得到“地头蛇”刘章的邀请的,所以沿江一路逆流而上时,不仅没有受到阻击,还得到刘章的相助,所以,齐军若试图复制刘备的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唐军绝对会在长江沿岸全力阻击齐军。本来水师逆流而上已经够呛了,若再遭到唐军的阻击,简直跟送人头差不多,除非齐军水师的装备能够碾压唐军,否则就是作梦。

    高不凡看着眼前的滚滚汉江水,悠然地道:“世绩不必担心,本王日前已经和李渊签订了和约,最少一两年之内,李唐不敢惹咱们,所以你尽管放开手脚消灭萧铣,唐军若敢在上游捣乱,那本王便正好命李靖拿下整个河东,然后西渡黄河攻打长安。”

    徐世绩闻言笑道:“当初咱们夺取雁门郡真是明智之举,抢先一步在河东地区打进了一枚楔子,现在终于收到奇效了,否则李渊绝对不会主动求和的,更加不可能主动撤出河南,把三郡之地拱手相让。”

    高不凡微笑道:“的确如此,不过这也少不了二哥的功劳。”

    徐世绩点头道:“李药师(靖)用兵如神,战无不胜,若是换了其他人,未必能守得住雁门郡,更别说进占太原郡了,齐王果真是慧眼如炬。”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难得世绩竟然拍本王的马屁,不过在识人方面,本王确实禁受得起,而把世绩从瓦岗拐过来,正是本王毕生得意之作。”

    徐世绩不禁摇头苦笑!

    高不凡这时却收敛了笑容,自言自语般道:“虽然咱们不太可能跟李唐争夺巴蜀,不过本王也许应该走一趟的。”

    徐世绩愕了一下,讶然道:“齐王打算入蜀?”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本王要入蜀办一件事。”

    “佛家秘藏?”徐世绩脱口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徐世绩是他的心腹铁杆,所以他并没有隐瞒此事,早已经把佛家秘藏就在巴蜀的事告知了徐世绩。

    徐世绩脸上闪过一丝激动,如果只是秘藏中的财宝和佛经,吸引力并不大,可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无名法师的那首佛谒已经广为流传,甚至可以说已经脍炙人口了,如今天下人都知道,谁若找到这处佛门秘藏,谁就是真命天子。

    所以,如果齐王真找到了这处佛门秘藏,那就是顺天应命的真命天子,到时杨侗再禅让帝位给齐王也就顺理成章了,高齐也可以高举君命天授的大旗,名正言顺地讨伐四方,试问谁敢不从?即便是李唐也不能与高齐争锋!

    另外,天下佛门弟子也必然会拥护齐王,如今佛门的势力很大,不容小瞧,若能得佛门鼎力支持,必是一大助力也。

    念及此,徐世绩不由郑重地道:“齐王的确应该走一趟,而且越快越好,趁着李唐目前还没有完全控制巴蜀。”

    高不凡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

    六月的涿郡骄阳似火,窦建德打着赤膊坐在树荫下钓鱼,一边用斗笠扇风,不过依旧热得汗出如浆。一条小黄狗趴在窦建德的脚畔,一边吐着腥红的舌头喘气,一边直勾勾地盯着水面上的浮标,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窦建德拿起水囊想喝水,结果发现已经空了,只得无奈地舔了舔舌头,而那只小黄则懒洋洋地站起来,走到河边愉快地舔起水来,发出啧啧的声响,还小眼神贱贱的扭头向它的主人望来。

    窦建德见状更感口渴了,拿起水囊便打算从河里装点水来解渴,不过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之前在邯郸被李密追杀,逃跑的时候由于喝了河中的生水,导致腹泻拉了一裤子,如今他还有阴影,从此不敢再喝河里的生水了。

    话说窦建德当初在邯郸试图捡便宜,干掉宇文化及,谁知却被李密偷袭,最终便宜没捡成,反而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要不是程咬金刚好带人赶到,估计他这条老命已经交待了,后来高不凡趁机把他“送”到涿郡治伤,并且顺势接手了他的地盘。

    窦建德对此虽然万分恼火,却也无可奈何,如今的他已经是光杆司令一个,手上无兵无权,所以只能忍了。

    不过,窦建德虽然暂时隐忍,却不代表他认命了,像他这种枭雄,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认命?

    所以,窦建德虽然平时养狗吸猫,钓鱼摸虾,看似寄情山水,完全放弃了争霸天下之心,实则却是在暗中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然而,窦建德在涿郡等了一年多,他要的机会却始终没有出现,高长卿那小子不仅没有倒霉,而且一直顺风顺水的,先是打败了李密,接着又干掉了宇文化及,地盘越来越大,近期更是击败了李唐,消灭了王世充和李密,成功拿下了洛阳,将整个中原收入囊中,大有定鼎天下之势。

    窦建德既震惊又心急,他有点坐不住了,因为离开的时间太长的话,他的旧部,还有原来地盘上的子民说不定就会忘记他,不再记他的好,如此一来,他窦建德想东山再起便几乎没可能了。

    所以窦建德现在连作梦都希望高不凡赶紧出点事,吃上几场败仗什么的,然而后他好趁机熘回原来的地盘召集旧部举事!

第705章 突厥来袭

    时值正午,烈阳高照,气温更加热了,窦建德没有钓到鱼,喉咙却热得像火烧,只好提起空空如也的鱼篓和空空如也的水囊打道回府了。那只小黄狗垂头丧气地跟在窦建德的屁股后面,不时低呜几声,仿佛在埋怨主人的手艺太逊,忙活了半天,连鱼毛都没钓到一根,害它的福利也没了。

    窦建德在草丛中找到了他那头毛驴,把鱼具收拾好,然后便骑上毛驴,往蓟县城的方向而去。

    其实,长孙无垢对窦建德还是相当不错的,待遇十分优厚,不仅给窦建德夫妻二人准备了一座豪华的大宅子居住,还专门安排了数十名仆人服侍,一应生活物资供给也是顶好的,除了开头的半年,之后就没有再限制窦建德和曹氏的行动了,甚至允许两人自由出入蓟县城。

    不过窦建德本人也十分“懂事”,平时生活非常低调,出门从不前呼后拥,长孙无垢和窦线娘送他马匹当坐骑也不要,平时只骑驴,偶尔出城野钓,也不会离开三十里的范围。

    且说窦建德骑着驴不紧不慢地走了一段路,便经过一处工地,只见数以万计的工人正在烈日下干得热火朝天,肩扛手抬,马驮牛拉,号子声、吆喝声、凿石声、打地声,统统混在一块,此起彼伏,声传数里,可见这项工程之浩大。

    这的确是一项十分浩大的工程,因为高不凡要在此建一座都城,规模跟明清时期的北京城差不多,由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人共同设计规划。

    其实早在去年,袁天罡便设计好方案了,还把图纸画了出来,不过高不凡和魏征等人一商量,最后以财政不足为由搁置了,袁天罡颇为失望,幸好,去年高齐发展迅勐,先是兼并了窦建德的地盘,又消灭了宇文化及,并且斩获了宇文化及从江都掠夺来的大量财宝,紧接着又以摧枯拉朽之势占领了山东和河南等地,最后更是击败了唐军,消灭李密和王世充,夺下洛阳城。

    所以如今的高齐不仅兵精粮足,地盘和人口也扩大了数倍,手头上积攒的财富也是丰厚无比,也正因为如此,铁公鸡魏黑脸也难得大方了一回,大笔一挥,暂时批了袁天罡十万两银子的预算,于是这项营建北都的工程便得以上马动工,如今已经开工几个月了,预计工期得四五年时间。

    窦建德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情景,心中不由暗暗冷笑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高长卿这小子还没开始坐江山呢,就学杨广大兴土木,营建什么北都,简直就是个败家仔,要是某家的亲儿子,看某家不抽死他,不过这样也好,让这小子继续自取灭亡,等他搞得民不聊生,某家正好趁机东山再起。”

    话说当初杨广命令大匠作宇文恺营建东都,征调了逾两百万役夫,仅耗时十个月左右就把东都建成了,速度快得惊人,但也造成了极坏的影响,无数百姓因此而累死饿死,搞得民怨沸腾,所以窦建德此时见到高不凡竟大兴土木,营建所谓的北都,只以为高不凡这小子飘了,还没一统天下呢,就开始沾上穷奢极欲的习气了,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嘿,不得不说,窦建德有点一厢情愿了,因为眼前这些工人都是花钱雇来的,并不是强征的徭役,工钱日结,多劳多得,而且还包吃住,所以工人们巴不得多干点活,多挣点钱,能乱起来就奇了,相反,这项浩大的工程还大力地拉动了涿郡和周边的经济。

    所以,窦建德所期待的民不聊生,只怕直到他入土为安也不会出现。

    这时,砰砰的锣声突然敲响,有人高声吆喝:“开饭啰!”

    工地上的工人纷纷丢下手头的工作,有说有笑地往食棚的方向走去,哪里像是有半点怨气的样子?

    窦建德不禁暗暗奇怪,牵着毛驴来到食棚旁边,见到部份来得早的工人已经领到食物,蹲在树荫下大块剁颐了。

    窦建德扫了一眼,发现这些工人吃得还挺不错的,人手两个大馒头,还有一碗浓稠的粥配咸菜,不由奇道:“这些食物是你们自带的?”

    周围的工人眼神古怪地打量了窦建德一眼,其中一名缺牙的中年汉子笑问道:“这位老哥你新来的吧?食物是官府提供的啊,那用得着自己带?”

    窦建德愕然道:“官家提供?那……多少钱一顿?”

    工人们不禁哈哈大笑道:“不用钱,吃住全包,而且还有工钱领!”

    窦建德吃了一惊,脱口道:“包吃住,还有工钱领?”

    缺牙工人笑道:“当然了,咱们是自愿应募的工人,又不是强征来的役夫,当然有工钱领了,你以为还是大业年间啊!”

    附近的工人纷纷附和道:“可不是,如今大不同了,齐王殿下仁德,早就不搞强征役工这一套了,当初齐王还是鹰扬郎将时,下令修筑奚口长城,就是雇用的工人。”

    “这位老哥,俺看你身板挺结实的,有没有兴趣留下来做工?一天三十文钱,包吃住,一个月还能吃上两次肉打牙斋!”缺牙工人见窦建德穿着朴素,只以为对手也是普通百姓,便好心地提议地道。

    窦建德却一言不发,转身便行了开去,心想:“啧啧,高长卿这小子倒是舍得花钱,竟然不是强征的役夫,而是真金白银花钱请工人干活,还包吃住,奶奶的……真是个败家仔,某家倒要看看你的国库禁不禁得起折腾!”

    窦建德本来还想乘机扇风点火一把,结果发现这火根本点不起来,只能神色怏怏地准备离开,结果迎面便遇到一名道士。

    这名道士前额高阔,就像年画上的寿星公似的,赫然正是老神棍袁天罡。话说自从工程开建后,袁罡天整副心思都扑在上面了,每日大半时间都在工地上转悠,所以早就留意到窦建德的到来。

    “无量天尊,什么风把清河公您给吹来了!”袁天罡宣了一声道号笑问道。

    窦建德心里打了个突,不过自问刚才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所以镇定地道:“某家今日出门垂钓,刚好路过此地,便顺便走走看看。”

    窦建德原本自称长乐王的,不过自从被送到涿郡养老后,长乐王的称号便自动被剥夺了,因为高不凡封了他为清河公。

    袁天罡微笑道:“原来如此,敢问清河公今日的收获如何?”

    窦建德今天连鱼毛都没钓到一根,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道:“一般吧!”

    袁天罡是何等眼力,他只是瞥了一眼挂在驴身上那只轻飘飘鱼篓便知怎么回事了,这位今日敢情都没发市,便笑道:“眼下正是午膳时间,想必清河公还没用饭吧,若不嫌弃,不如随贫道去用些斋饭再回城!”

    窦建德拱手道:“道长好意心领了,某家并不饿,回家再吃也不迟。”说完便要赶驴离开。

    袁天罡却突然低喝一声道:“且慢!”

    窦建德皱眉道:“袁道长还有何指教?”

    袁天罡仔细看了窦建德的脸一眼,连连摇头叹道:“清河公的命宫隐生赤霞,山根起雾,不妙,大为不妙啊!”

    窦建德心中一凛,问道:“道长此言何解?”

    袁天罡一边端详着窦建德,一边自言自语道:“命宫生赤,主血光之灾,山根起雾,主牢狱之灾,而且清河公两鬓鱼尾扬起,似那刀剑逞锋,凶险异常,脖子上犹带勒痕,只怕……”

    窦建德皱了皱眉:“只怕如何?”

    “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窦建德面色骤然一变,片刻才恢复正常,冷笑道:“袁道长莫要危言耸听。”

    袁天罡摇头道:“并非危言耸听,贫道自问在相术方面还有点心德,清河公若不信,不妨拭目以待,十天之内必有应验。”

    窦建德面色变幻不定,良久才道:“那敢问袁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袁天罡又端详了窦建德片刻,这才肯定地道:“有!”

    窦建德拱手道:“还请袁道长赐教,窦建德感激不尽!”

    袁天罡正容道:“贫道观清河公的法令纹,近日或许会起意离开涿郡,据贫道推测,清河公的这次灾劫或与此事有关,所以,清河公近日只要足不出户,定可消解灾劫。”

    窦建德目光一闪,心念电转,拱手道:“谢过道长指点,那某家近日不再出城垂钓便是了!”说完便骑着驴行了开去。

    袁正罡看着窦建德渐行渐远,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一人不声不响地行到了袁天罡的身后,正是李淳风。

    李淳风看着窦建德的背影,澹然道:“枭雄心未冷,刀在匣中鸣,窦建德越是装作寄情山水,越表明其不甘心,袁道兄一片好意,只怕错付了。”

    袁天罡洒然道:“贫道只是受人之托,该说的都说了,能不能听进去,那是窦建德自己的事,与贫道何干,生死有命,由他去吧。”

    李淳风感叹道:“长孙王妃还是太善良了,想必会留窦建德一命的。”

    袁天罡笑道:“长孙氏有母仪之风,润物化雨,齐王能娶到她真是种福气。”

    李淳风点头道:“谁说不是呢!”

    且说窦建德听了袁正罡那番话后,神思不属,仿佛连天气也不热了,不知不觉间便回到了蓟县城北门,正好一骑快马从身边急驰而过,把他惊醒过来。

    窦建德定眼一瞧,发现那匹快马已经进了城门,只隐约认得是一名背着令旗的军中信使。

    “八百里加急,难道有紧急情况?”窦建德精神一振,急忙牵着毛驴快步进城。

    窦建德果然猜得不错,因为他进城不久后,城门便关闭了,全城进入了戒备状态,一时间流言四起。

    …………

    午后的阳光还是那么毒辣,不过透过茂密的庭树漏射下来,便变得温柔多了,就好像长孙无垢脸上的笑容一样,温婉而明媚。

    生完孩子的长孙无垢明显丰腴了一圈,体态更加婀娜了,不过依旧是那么端庄娴静,皮肤白里透红的,气色很好,可见月子坐得不赖,月牙一样的明眸,微微上翘的嘴角仿佛一直在含笑,充满了亲和力。

    凉亭的地上铺了一层草席,三名粉都都的小娃娃正在婢女的陪同下玩耍,十分之得趣。长孙无垢、窦线娘和崔诗柔三女坐在四周,一边看着三娃玩耍,一边有一搭一搭地闲聊着,而窦线娘的后母,亦即是窦建德的续弦曹氏也在场。

    崔诗柔所生的长子高麒麟,眼下已经一岁六七个月了,长得粉凋玉砌的,可以勉强站立起来,还能奶声奶气地叫“娘”,可把长孙无垢和窦线娘羡慕坏了。

    长孙无垢的儿子比大哥高麒麟小两个多月,不过却比窦线娘的女儿大十天,所以排行老儿,目前还没取大名,只有一个乳名叫阿元,而窦线娘所生的女儿同样还没取大名,只起了个乳名叫彤儿。

    这时,曹氏抱起彤儿逗弄了片刻,便问窦线娘道:“线娘,为娘听说城门突然都关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窦线娘犹豫地看了长孙无垢一眼,后者微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北边的怀戎县一带有一股突厥骑兵出没,为了防患于微然,所以魏长史下令暂时关闭城门戒备。”

    窦线娘连忙道:“卢升已经带兵前往查看了,而且蓟县城又有居庸关天险拱卫,所以没事的,娘亲你就放心吧。”

    曹氏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突厥人好端端地跑来涿郡北边作甚?不会是想大举攻打咱们齐国吧?”

    窦线娘柳眉一扬道:“突厥人敢来,打回去就是了,咱们大齐也不是好欺负的。”

    长孙无垢微笑道:“征战之事自有三军将帅在,咱们妇道人家,只需安心待在家中即可。”

    曹氏脸上微热,笑道:“长孙王妃所言极是,倒是拙妇多问了。”

    长孙无垢温婉一笑道:“无垢并没见责怪之意,窦夫人万勿放在心上。”

    曹氏连忙陪笑道:“那能呢,长孙王妃言重了!”

    曹氏又小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了,窦线娘犹豫了一下,叮嘱道:“娘亲,情况未明之前,让阿爹不要再出城走动了。”

    曹氏点了点头笑道:“知道了。”

第706章 一意孤行

    曹氏刚回到家中,窦建德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打听清楚了?”

    曹氏点头道:“据长孙氏所讲,只是北边的怀戎县出现了一小股突厥骑兵寇掠当地百姓,也没什么要紧的,而且大将军卢升已然率兵前往查看了。”

    窦建德目光一闪,狐疑地道:“若只是一小股突厥骑兵,犯得着如此紧张?而且连卢升这小子也亲自率军前往了,可见来敌肯定不会少。”

    “妾身也觉得奇怪,不过长孙氏就是这么讲的。”曹氏答道:“对了,线娘还叮嘱妾身提醒当家的,近日不要出城走动,免得生出意外来。”

    窦建德闻言却面露喜色道:“看来情况要比长孙氏所讲的严峻得多,否则线娘不会这么说的,夫人,也许咱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曹氏张了张嘴,欲言犹止,窦建德见状皱起眉头道:“夫人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以前咱们夫妻尚能同甘苦共患难,莫非现在反而生分了?”

    曹氏有点担忧地道:“如今高长卿已经扫灭了李密和王世充,并且击败李唐,夺得了中原,成功入主东都洛阳,想必今后荡平天下,位登九五也是迟早的事,有线娘这一层关系,咱们窦家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富贵荣华必是享之不尽的,倘若……”

    窦建德不以为然地打断道:“高长卿这小子的确据有中原不假,但是如今李唐还蛰伏于关陇,南据巴汉和岷蜀之地,实力并不比高齐弱多少,而且,荆襄岭表一带还有萧铣称雄,豫章一带(江西)则有林士弘为王,江浙的李子通、沉法兴、杜伏威等人同样实力不弱,更何况河东、河西地区还有刘武周、郭子和与李轨等人,所以,夫人说高长卿得天下,未免言之过早了!”

    曹氏叹了口气道:“当家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如今高齐的实力称雄天下,连李唐也得避让三分,龟缩在关中不敢出来,当家这个时候举事,只怕很难成功了,一旦失败,只怕你我二人性命难保,甚至还会连累线娘……”

    窦建德不耐烦地打断道:“真妇人之见也,某家若不及早行动,等再过几年,谁还会记得我长乐王窦建德?高长卿这小子乘人之危,落井下石,趁机谋夺了某家的地盘,这口恶气,某家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的,夫人若贪图这里的安逸舒适生活,留下来便是了,某家自行逃去罢了。高长卿这小子虽然不仁义,但对线娘还是真情实意的,想必不会为难你们娘俩。”

    曹氏闻言面色微变,扑通的跪倒在地上,红着眼泣声道:“妾身虽非出身名门,但也知书识礼,知道夫为妻纲的道理,哪做得出弃夫求荣的事来,既然当家的要做大事,妾身自是舍命相随的,还望当家的,切勿再说此等伤人的话了。”

    窦建德闻言既感动又惭愧,扶起曹氏道:“夫人请起,是为夫错怪你了,你且收拾准备定当,这几天若有机会,咱们便立即逃离涿郡,回到故地召集旧部,轰轰烈烈的再干一场,若这次再败,某家便认命了,虽死犹安!”

    曹氏点了点头道:“以夫君在当地的名声民望,只需登高一呼,必然应者云集,东山再起不过是弹指间的事。”

    窦建德闻言喜道:“承夫人吉言,这几天,某家会联络凌敬、宋正本和苏定方他们,时机一到便逃离涿郡南下。”

    曹氏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察的担忧,如今凌敬、宋正本、苏定方、王伏宝等人都在齐国出任了官职,他们真的愿意放弃难得的安稳生活,追随自家夫君再战天下吗?不过这个时候,曹氏也不好打击窦建德的自信和热忱,只好点了点头道:“但凭当家的安排吧。”

    又过了几天,消息果然明朗了,突厥新登基的处罗可汗借口高齐软禁萧后,拥立隋朝宗室杨侗为傀儡皇帝,行窃取大隋江山之事,所以他要讨伐高齐,同时出兵攻打雁门郡和涿郡。

    而与此同时,上次被高不凡收拾了之后,好不容易老实了几年的奚人也开始蠢蠢欲动了,不断地骚扰奚口长城,关外的契丹人也派兵侵扰营州。

    很明显,奚人和契丹人得到了突厥的授意,正在联动呼应突厥的军队,一时间,齐国的北边的局势便徒然变得紧张起来,魏征只得急忙把消息加急报往洛阳,请求调动更多的军队回防,毕竟幽州是高齐的基本盘,不容有失,不过如此一来,也大大延缓了高齐扫荡南方的步伐。

    换而言之,李唐联手突厥牵制高齐的战略开始凑效了,李渊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

    凌敬和宋正本乃窦建德的谋臣,如今都在涿郡担任官职,凌敬出任国子监下属的博士一职,负责教育方面的工作,而宋正本则担任察监御史一职,品秩只能算一般。

    这一日傍晚,凌敬从国子监中行了出来,明显有点神思不属,忽闻身后有人唤他:“凌大人!”

    凌敬转身一看,发现是宋正本,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拱手道:“原来是宋大人。”

    两人原来都是窦建德麾下的谋臣,以前几乎无话不谈,但此时相见,彼此都觉对方生份多了,宋正本略沉吟了片刻才道:“方便借步说话吗?”

    凌敬点了点头,与宋正本行至一僻静处,后者低声问道:“清河公约本官今晚小聚,不知凌兄可收到了邀请。”

    凌敬微点了点头道:“本官的确收到了清河公的邀请,不过本官今晚有事,只怕不能赴约了。”

    宋正本神色复杂地看了凌敬一眼,点头道:“我明白了。”说完拱了拱手便要转身而行。

    “宋兄留步。”凌敬脱口道。

    宋正本停住脚步,转身望着凌敬,后者踌躇了片刻才道:“宋兄还记得当初为何要投效窦公吗?”

    宋正本点头道:“当然记得,隋末大乱,民不聊生,天下群雄并起,窦公素怀仁义,待人宽容,有济世救民之雄心,宋正本故愿追附其骥尾,平定天下,解天下百姓于倒悬。”

    凌敬点头问道:“那宋兄以为,齐王比之窦公如何?”

    宋正本直言道:“齐王在仁义宽容方面可比肩窦公,文韬武略方面犹过之,识人用才方面更是远胜窦公。”

    凌敬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正本道:“自大业年七年起,杨广东征高句丽,天下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大业末年,群雄并起,战乱不休,天下百姓死难者十之六七矣。如今齐王据幽营而收河北,扫荡中原群枭,眼看天下将定,举世太平,而且齐王又有明主之姿,治下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这个时候,宋兄不辅助明主,反而节外生枝,横生波劫,岂不是本末倒置?对百姓和窦公均非好事啊!”

    宋正本苦涩地道:“凌兄所言不假,但窦公于我有知遇之恩,是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

    凌敬轻叹了一口气,欲言犹止,最后只吐出两个字:“保重!”

    宋正本点了点头,转身行了开去,凌敬看着前者决然的背影,眼神惋惜中夹杂着一丝敬佩。

    凌敬作为窦建德曾经的首席谋士,自然十分明白自己这位昔日的主公并不甘心失败,而在如此敏感的时刻突然约见,十有八九是谋求东山再起了,但是,以高齐目前的实力,窦公成功的可能微乎其乎,不过瞎折腾罢了,除了增加百姓的苦难之外,不过是满足窦公那颗争霸的私心而已。

    凌敬对此看得很清,所以他果断地拒绝了窦建德的邀请,选择了站在百姓福祉这边,也选择了站在时势的一边。其实宋正本也看得很清,不过他选择了忠义,对窦建德个人的忠义。

    是夜,窦建德在堂前焦急地来回走动,正忐忑不安时,下人进来禀报道:“监察御史宋大人登门拜访。”

    窦建德闻言一喜,急忙道:“快请!”

    很快,宋正本便被带了进来,一见面便恭敬地施礼道:“臣下见过长乐王。”

    窦建德连忙把宋正本扶起,喜道:“本王就知道宋大人肯定会赴约的,现在就等凌大人了。”

    宋正本摇了摇头道:“长乐王不用等了,凌大人今晚有事抽不开身,不会来了!”

    窦建德面色微变,怒道:“难道凌敬竟背叛了本王,该死的叛徒!”

    宋正本劝道:“人各有志,长乐王何必强求呢!”

    窦建德点头叹了口气道:“也罢,人各有志,的确强求不来。”

    当下,窦建德便和宋正本密议起来。

    三日后,窦建德和妻子曹氏带着金银细软,还有数天的干粮秘密逃出蓟县城,来到城郊的一片树林中。宋正本和王伏宝二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唯独不见苏定方。

    窦建德不由心中一沉,皱眉问道:“定方还没到?”

    王伏宝摇了摇头,宋正本则澹道:“可能有事情耽搁了,咱们再等片刻。”

    宋正本话音刚下,树林外面的官道上便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众人连忙伏下,透过树丛往外望去,只见一名青年骑着一匹马,手里还牵着一匹马,来到树林边便停下了,转头四处张望,赫然正是苏定方。

    窦建德见状大喜,连忙唤道:“定方,本王在此!”

    苏定方连忙牵马进了树林,行礼道:“苏定方见过长乐王和王妃。”

    窦建德微笑道:“不必多礼,定方从哪里得来的马?”

    “在军中牵来的,请长乐王和王妃上马!”苏定方目前在齐军中任校尉一职,所以能接触到战马也不奇怪。

    “太好了,我们出发吧,承蒙诸位不弃,他日我窦建德若能东山再起,定不会待会大家。”窦建德郑重地许诺,并对着众人深深一揖。

    宋正本等人连忙回礼,道:“时辰不早了,长乐王赶紧上马吧!”

    窦建德和曹氏连忙上马,一夹马腹便往树林外走去,宋正本和王伏宝连忙跟上,而苏定方却站在原地不动,目送着众人行出树林。

    窦建德将近走出树林才发觉不妥,勒定马转头问道:“定方何故止步不前?”

    苏定方扑通的跪倒在地上,对着窦建德恭敬地叩了三个响头道:“定方叩谢长乐王以往的知遇之恩,请原谅定方不能再跟随长乐王征战天下了,祝长乐王此行顺利。”

    窦建德面色顿时沉了下去,厉声道:“苏定方,敢情连你也背叛本王了?”

    苏定方摇头道:“今日之事,定方没有对外透露半分,长乐王大可安心离开!”

    窦建德的心迅速下沉,皱眉道:“定方,你为何不愿跟本王离开,是不看好本王吗?”

    苏定方犹豫地道:“如今天下大势已然明朗,定方觉得留在高齐更合适。”

    窦建德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道:“那就是不看好我窦建德了,也罢,良禽择木而栖,本王也不勉强你,他日我窦建德若能折腾出一点风浪来,随时欢迎定方你回来!”说完一夹马腹驰出去。

    众人连忙跟上!

    窦建德上了官道,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策马往南急驰而去,这时的他虽然愤怒无比,但却不得不表现出应有的大度,若杀了苏定方,只怕身边仅剩的两位旧部也会因此而寒心,得不偿失!

    苏定方目送着窦建德等人远去,又在树林里待了半天,这才返回城中,来到齐王府前跪倒在地。

    “苏定方,你这作甚?”负责把守府门的高大和高二奇怪地行上前问道。

    苏定方沉声道:“苏定方犯了罪,特来向魏长史请罪!”

    高大和高二对视一眼,连忙报了进去,魏征闻报后似乎并不惊讶,澹道:“带进来吧!”

    很快,苏定方便被带了进来,魏征冷问道:“苏定方,你犯了何罪?”

    “清河公逃回高鸡泊了,属下从军中牵了两匹马送给了他。”苏定方如实道。

    魏征好奇地问:“那你为何不跟窦建德一起离去!”

    苏定方直言道:“今天下大势已经明了,留在高齐更有前途,送马只不过是尽昔日的一场情义罢了。”

    魏征点头冷笑道:“窦建德鬼迷心窍,反倒没有你苏定方看得清,来人,把苏定方暂时收押起来,待把窦建德等人抓回来再作定夺。”

第707章 了性

    窦建德一行人离开树林后,日夜兼程南下,第二天上午便顺利进入河间郡境内,离高鸡泊越来越近了,而窦建德此刻的心情亦禁不住雀跃起来,高鸡泊是他发家的地方,也是他的一片福地,方圆数百里水域,葭苇阻奥,芦草丛生,只要逃入泊中,即便千军万马追来他也不惮,而且他还有信心在半年之内重新拉起一支万人队伍,再战天下,指日可待了。

    一念及此,窦建德不禁胸中豪情顿生,勐抽一鞭纵马急疾,其他人都被他甩到身后十几米的地方。然而正所谓乐极生悲,窦建德的满腔豪情还没来得勃发,一支无情的冷箭便迎面疾射而来,奇准无比地击中了马腿,那坐骑当场悲嘶一声,轰然倒下,往前摔出十几米远才停下,在地面上摩擦出大片血淋淋的擦痕,激起漫天的泥尘。

    窦建德的反应虽快,但还是被惯性甩飞出去,摔得七荤八素的,半天爬不起来,要不是他人在空中抱头蜷缩,护住全身脆弱的地方,只怕这一摔就能要掉他的老命了。

    曹氏和宋正本等人失声惊呼,急忙勒定马,此时道旁的草丛中却冲出来一队齐兵,杀气腾腾地拦在道中,为首的那名武官十分之年轻,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不过却表情冷酷,眼神锐利,腰挎一张铁胎硬弓,手执一杆亮银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凌厉,着实让人不敢小瞧。

    王伏宝见状微微色变,脱口道:“薛仁贵!”

    没错,眼前这名小将正是齐军中的后起之秀薛礼——薛仁贵,这位也是史书上的名将,而且还是演义小说里大书特书的牛人,是率领唐军扫平高句丽的功臣,不过呢,现在的小薛礼已经成了高齐的人了。

    大业十年那一年,高不凡还是涿郡鹰扬郎将,奉命剿灭从奚口入侵的奚人,过程中意外救下了薛礼和小罗通,发现薛礼是个可造之材,便交给了徐世绩培养,一眨眼便五年过去了,小薛礼已经长成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不得不说,薛礼这小子确实天赋极高,而且学习极为刻苦,不仅练就了一身好武艺,而且骑射功夫精湛,兵法精熟,在军中崭露头角,俨然成为齐军第三代小将中的第一人。今年在涿郡举行的武举当中,薛礼更是以全科第一的耀眼成绩夺得了武状元。

    隋朝本来还没有状元这个称号的,但是这几年齐国大力推行科举制度,高不凡把后世明清时期成熟的科举制试照搬过来了,再结合实际稍加改良,于是便有了文武状元的称号,也让广大的底层百姓获得了一条公平、公正、透明的上升通道。

    齐国这种新式的科举制已经实行两年了,效果很好,不仅为国内选拔了大批有实力的人才,还获得了广大下层学子的称赞和拥护。

    言归正传,且说薛礼年纪虽轻,但在军中的名气却不小,而王伏宝归顺高齐后,同样也在齐军中任职,所以认识薛礼。

    薛礼没有理会王伏宝,只是盯着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的窦建德道:“清河公携家卷离开涿郡,意欲何往?”

    窦建德摔得有点惨,脸颊上也有大片擦伤,血流披面,嘴唇也磕破了,火辣辣的疼,不由恼羞成怒道:“与你无关,乳臭未干的小子,识相的马上滚开!”

    薛礼不卑不亢地道:“薛礼奉了长孙王妃之命,请清河公和窦夫人回府,还望清河公配合,否则……”

    窦建德眉头一皱:“否则如何?”

    “否则清河公下一个见到的将会是裴行俨大将军,届时会发生什么事,就不是长孙王妃可以把控的了。”薛礼澹澹地道。

    此言一出,窦建德微微一颤,宋正本和王伏宝也是面色大变,曹氏更是瑟一瑟地发起抖来,裴行俨骁勇无比,杀伐狠厉,若是遇到这位,只怕自己这些人都留不得命在了。

    窦建德面色变幻,冷笑道:“如此说来,长孙氏派你来此拦截本王,倒是出于一番好意了?”

    薛礼点了点头道:“清河公最好不要辜负了王妃的好意。”

    窦建德心念电转,不过眼看就要到达高鸡泊了,此时回头他又如何能甘心呢?所以思量了片刻便道:“长孙王妃的好意,某家心领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怒某家难以从命!”

    窦建德说完拔出刀,喝道:“王伏宝!”

    王伏宝立即举棍向薛礼冲上去,同时大喝:“薛仁贵,且让俺王伏宝来秤一秤你的斤两。”

    薛礼摇了摇头,催马上前挺枪就刺,只用十个回合不到便把王伏宝刺落马下,而且丝毫也不留手,一枪正中咽喉,王伏宝当场便死于非命,华佗再世也救不回了,吓得曹氏失声尖叫,脸色一片惨白。

    窦建德显然没料到薛礼年纪轻轻,功夫竟然如此了得,不由后背阵阵发冷,不知不觉间,握刀的手已经满是冷汗了。

    薛礼目光锐利地盯着窦建德,策马缓步逼近,手中的银枪还在往下滴着血,曹氏紧张得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眼看薛礼就要举枪刺出了,窦建德的心理防线终于被击破了,把手中的刀往地上一扔道:“某家跟你回去。”

    薛礼闻言收枪,吩咐道:“来给,给清河公备马!”

    一名齐军立即牵了一匹马过来供窦建德骑乘,后者一言不发地上了马,拨转马头往涿郡方面返回,宋正本和曹氏两人也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

    第二日下午时分,薛礼便押着窦建德三人进了蓟县城,直入齐王府中向长孙无垢报到。

    “禀王妃,末将已奉命将清河公及窦夫人带回来了,王伏宝试图顽抗,已然被末将斩杀。”薛礼单膝着地向长孙无垢行礼,眼神中充满了尊敬。

    话说薛礼的表字还是长孙无垢给取的,仁且贵!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温婉地道:“仁贵辛苦了,起来吧,把清河公带进来。”

    很快,窦建德夫妇,还有宋正本便被带了进来,窦线娘见到父母狼狈的样子,不由鼻子一酸,脱口道:“爹,娘亲,你们……咋如此湖涂啊!”

    窦建德面色灰败,曹氏面色苍白,前者看着座上端庄而不失威严的长孙无垢,心情复杂无比,最终缓缓地跪倒在地上,叩头行礼道:“罪臣窦建德,叩见长孙王妃!”

    “犯妇曹氏,叩见长孙王妃!”曹氏亦叩头伏地请罪。

    魏征冷冷地盯着窦建德,眼中杀机隐现,心里却暗叫可惜,他老早就瞧出窦建德枭雄之心不死了,所以借着这次突厥人来犯布下一个局,结果窦建德果然中计了。

    魏征本打算放任窦建德逃回高鸡泊,等其把旧部都召集起来,然后再一网打尽,连同窦建德和忠于他的人全部连根诛除,为此,魏征已经知会了在山东领军的裴行俨,请他配合行动,岂料长孙王妃仁慈,不忍当地百姓再遭刀兵之灾,也不忍丈夫背上狠辣无情的骂名,又念及与窦线娘姐妹情份,所以派了薛礼在半路将窦建德截回。

    如此一来,魏征的布局执行了一半便执行不下去了,心里多少有点不快,所以厉声喝道:“窦建德,齐王一直待你不薄,王妃亦待你们夫妇优厚有加,为何还要叛逃?”

    窦建德本来还想反驳几句的,但见到妻子曹氏正瑟瑟发抖,而女儿窦线娘也是以泪洗面,不由暗叹一声,伏首道:“窦建德鬼迷心窍,铸下大错,还望王妃娘娘看在窦王妃的份上,饶过拙荆和宋正本,一切罪责皆由窦建德一人承担。”

    魏征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窦建德竟然服软了,连一句辩驳都没有,让他想借题发挥也没有余地了,只能暗叫一声可惜。

    长孙无垢平静地道:“如此说来,清河公知罪了?”

    “窦建德知罪!”窦建德沉声道。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让侍女取来了一本经书交给窦建德道:“我这里有一部金刚经,清河公拿回家中早晚勤读。”

    窦建德愕了一下,双手接过经书,恭敬地叩首道:“谢王妃,窦建德领命!”

    曹氏也连忙吓叩首谢恩。

    长孙无垢挥手道:“送清河公和窦夫人回府吧,宋正本削去官职,押送北都工场役三年。”

    很快,窦建德夫妇被送回府中,宋正本也被押了下去。窦线娘情不自禁地牵住长孙无垢的手,感激地道:“无垢妹妹,谢谢你。”

    长孙无垢微笑道:“线娘明明知道计划,却没有提前告知令尊,倒是难为线你了。”

    窦线娘有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道:“我爹脾气倔,不撞南墙心不死,这次总得让他长点记性。”

    半个月后,在家中专心“研读”《金刚经》的窦建德终于“大彻大悟”了,请求去除爵位出家为僧,而曹氏也希望能在家带发修行。

    长孙无垢允准了,命人在蓟县城中改建了一座佛寺供窦建德剃度出家,法号了性。

    就这样,一场风波便被长孙无垢以春风化雨般的手段平息了,没有闹出腥风血雨的乱子来。

第708章 夷陵码头

    萧铣本是西梁宣帝的曾孙,萧皇后的侄子,杨广即位之后,萧铣因沾了萧皇后的光,被杨广封为罗川县县令。大业十三年,萧铣举旗反隋,自称梁公,由于荆襄巴陵一带以前便属于西梁国的故土,萧铣作为梁宣帝的后人,还是挺有号召力的,所以远近州县都争相归附。

    到了大业十四年,亦即是杨广挂掉的这一年,萧铣正式登基称帝,定都江陵,国号梁,建元鸣凤。就目前而言,梁国有效管辖的领地,西到巴东三峡,东达豫章,北距汉水,南至湖南与广西交界,号称拥兵三十万,实力着不容小瞧,除了高齐和李唐,就轮到萧梁了。

    “齐王殿下,前面应该就是夷陵城了,咱们可以由此乘船入巴蜀。”高大河一指前面隐约可见的城廓道。

    旁边的杨青若立即纠正道:“要叫大郎。”

    高大河讪讪地道:“是,青妃娘娘。”

    杨青若脸上微热,斥道:“叫我二郎!”

    “是,二郎。”高大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道:“属下叫习惯了,一时间改不了口。”

    高不凡和杨青若此刻均是一身文士装扮,长衫阔袖,头戴纶巾,看上去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婉若一对璧人,特别是杨青,本来就生得绝色倾城,此时装扮成一名书生,依旧眉目如画,漂亮得实在不像话,连男人见了都禁不住怦然心动。

    高不凡和杨青若之所装扮成这样,自然是为了方便行事了,此时只听杨青若郑重地叮嘱道:“如今徐大将军正在攻打襄阳,咱们高齐与萧梁是敌非友,而这里是萧梁的地盘,若齐王暴露了身份,会很麻烦,你们可都要记住了。”

    高大河和另外三名亲兵凛然称是。

    高不凡和杨青若这次入蜀是为了寻找地图上的佛家宝藏,自然人越少越好行动,所以带的人不多,加上亲兵队长高大河在内,一共只得四名亲兵,而且都是身手敏捷,熟悉水性的好手。另外,为免暴露身份高不凡并没有骑大青马,而是换了一匹普通的黑马

    且说众人策马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便抵达了一处渡口,名叫夷陵渡口,夷陵郡的郡治夷陵城就长江的南岸,隔江可望。

    众人在夷陵渡口前下马,但见眼前江面辽阔,水势浩大,滔滔东去,撼人心弦。一千四百多年前的长江,径流量显然要比后世的长江大得多,加上现在正值夏季丰水期,滔滔江水汹涌澎湃,着实让头晕目眩。

    眼见如此情景,高不凡总算是明白为何古人争夺长江中下游流域时,总是要打水战了,实在是没船不行啊。长江流域河湖众多,而且都是碧波浩渺的广阔水域,在北方“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这一条根本就行不通,除非你有后世的强大工业能力,否则要在长江上搭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而且,长江流域的大型城市几乎都挨着长江边上分布,只要率水师沿江而下横扫一通,基本就能把江南江北的地盘统统拿下了,所以说,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想拿下长江流域,是根本不可能!

    高不凡等人并没有把坐骑带过江去,而是让一名亲兵带到附近的村镇,负责看管喂养,然后五人乘坐摆渡的木伐过了长江。

    过了江后,明显热闹多了,因为这里有一座大型码头。夷陵即是后世的宜昌,这个地方比较特殊,是湖北和重庆交界处,往西便是着名的巴东三峡,地势徒然拔高,长江河道也勐然变得狭窄凶险,江流湍急,所以,无论是上游出蜀的船只,抑或是下游入蜀的船只,均汇聚于此打尖过夜,而夷陵这个地方自然也成了货物集散地,十分之兴旺。

    此刻的码头上便停了很多船,大部份是货船,虽不能说千帆竞逐,不过上百艏船还是有的,而且码头上还有不少车马频繁往来,忙碌着装卸货物。

    杨青若讶然道:“没想到此地竟然如此繁华,虽不及涿郡的运河码头,但也十分难得了。”

    话音刚下,旁边茶摊的老板便笑着搭讪道“两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夷陵吧?”

    高不凡和杨青若均是一副文士打扮,衣着光鲜,而且还背着佩剑,三名随从也携带兵器,一看就是世家子弟。

    高不凡微笑道:“掌柜的果然好眼力,我们兄弟二人的确是第一次来此,眼见此地如此繁华,难免感慨一番。”

    茶摊老板干笑道:“公子抬举了,鄙人就是个卖茶的小摊贩而已,算那门子掌柜,公子叫我一声老王头就行了,这里啊,开皇年间更加热闹,每日在此停靠的行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十里八乡的人都来这里讨活计,现在嘛,大不如前喽,行船比以往少了一半不止,我这茶摊生意也差了很多,只能勉强挣点养家湖口,饿不死而已。”

    杨青若皱眉问道:“这又是为何?”

    茶摊老板撇嘴道:“还不是杨广折腾的,自他登基以来,营建东都、开凿运河、三征高句丽,死了多少人?这人啊,就是不能太折腾了,皇帝也不例外,杨广好大喜功,就喜欢瞎折腾,结果把自己的江山都折腾没了,咱们老百姓也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的,还好,杨广终于死了,如今虽然兵慌马乱,但大乱之后必有大治,等哪位强人一统了天下,咱们老百姓便能过上太平日子了。”

    杨青若闻言低下头,明眸中闪过一丝暗然,茶摊老板的话虽然刺耳,但话糙理不糙,自己伯父杨广雄心勃勃,可是做事太过急燥了,光是营建东都便征调了两百多万役夫,仅用十个月就把宏伟的东都建成了,由此便可见一斑,接下来又开凿南北大运河,大运河刚开凿完,又马不停蹄地东征高句丽,年年劳师动众,几乎就没有停歇过,老百姓哪经得起如此无休止的折腾,最终搞得民怨沸腾,烽烟四起,连大隋江山都弄丢了!

    高不凡察言观色,便知这位茶摊老板无意中的话语触动了青若的心事了,于是便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天气炎热,王老板给我们每人来一碗凉茶吧!”

    “好哩,几位请坐!”老王头眼见生意上门,不由精神一振,倒也顾不得指点江山了,立即给高不凡等人各斟了一碗凉茶。

    碗是粗陶碗,茶是自是茶饼熬煮的茶,又浓又涩,不过高不凡也不介意,端起茶碗痛快地喝了个见底,又敲了敲桌:“好茶,再来一碗。”

    老王头见状不由顿生惺惺相惜之感,给高不凡续了一碗茶,又热情地问:“这位公子贵姓?何方人氏?”

    高不凡微笑:“在下姓高……名世绩,汝南人氏。”说完又指了指杨青若道:“此乃舍弟高小凡!”

    杨青若差点便一口茶喷了出来,哭笑不得地熘了高不凡一眼。老王头过了半百的心脏也禁不住扑通地急跳了一下,暗道:“我的个乖乖,此男也长得太好看了些,竟似比凝香楼的头牌香凝姑娘还要勾人,还有这皮肤……啧啧。

    老王头看了一眼杨青若便不敢多看了,轻咳一声笑道:“原来高公子,鄙人斗胆问一句,二位公子来此是求学,还是做生意?”

    高不脱口:“游学,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我们兄弟二人打算入蜀游学,对了,请问一下王老板,这里的码头可有客船入蜀?”

第709章 苗人

    茶摊老板禁不住重新打量了高不凡一眼,疑惑地问:“高公子既然是汝南人氏,为何不取道关中走陆路入蜀?反而舍近求远,跑到夷陵来坐船呢?”

    杨青若顿时幸灾乐祸地向高不凡望去,暗道,让你这家伙信口开河胡扯,现在看你怎么圆谎。

    高不凡却神色自若,不慌不忙地打开手中的折扇摇了摇,煞有介事地道:“这些年以来,在下兄弟二人四处游学,东到大海扶桑之国看日出,北至突厥牙帐烤全羊,南达交趾猎土龙(鳄鱼),行程不下数万里之遥,走过的陆路太多太多了,所以这次打算乘船西入巴蜀,而且乘船既舒适,又能领略大江两岸雄奇秀丽的风光,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王老板以不然否?”

    啧啧,这牛皮吹得,连高大河等人都差点憋不住了,赶紧把脸别到另一边去,至于杨青若,只能低头默默喝茶,这家伙真是张口就来,吹牛都不用打草稿的。

    茶摊老板牙痛般裂了裂嘴,竖起大拇指干笑两声道:“高公子果然……见多识广,交游广阔,鄙人佩服佩服。”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在下只是吹牛图个乐子而已,王老板你也别当真,不过在下兄弟二人的确打算乘船入蜀,王老板在这里摆摊卖茶,朋友遍地,不知可有路子?”

    茶摊老板暗翻了个白眼,当真你个大头鬼,以为鄙人是三岁小孩子呢,不过你小子这张嘴,跟涮了油似的,也不知骗了多少黄花大闺女,轻咳了一声道:“这里停靠的船只多是些货船,客船却是极少的,即使有也是顺江而下的居多,高公子想搭客船入蜀,只怕……很难。”

    高不凡轻咦一声道:“这又是为何?”

    茶摊老板干笑两声解释道:“蜀中乃天府之国,物产丰富,茶叶、刺绣、井盐、粮食、药材等都是很出名的,运到长江下游富庶的地方能卖出好价钱,而且船只顺江而下也极为方便,不费什么力气,所以出蜀的船只多是些货船,偶尔也有三两客船。但是呢,逆流入蜀就艰难得多了,特别是巴东三峡这段水道,极为难走,随时有覆船的危险,除了有利可图的货船,绝少有客船愿意入蜀的。”

    杨青若蹙眉冷问道:“客船无利?”

    茶摊老板扫了杨青若一眼,暗想,这位高二郎比高大郎还要俊俏,就是性情太冷了些,不仅表情和眼神冷,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冷冷的不近人情,跟他哥仿佛是两个极端。

    其实呢,杨青若并不冷,看她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吧,若是绝代风华,色艺双绝的公孙大家,那绝倾的容貌和天籁般的嗓子,绝对是春风解冻一般的怡人,但是以杀手寒月的身份出现时,却能让六月生寒。

    杨青若此刻女扮男装,虽然没有刻意改变容貌,但却改变了嗓音,所以听起来冷冰冰的,估计是自动代入了寒月的角色,又冷又酷,不过这样也有个好处,就是没人敢随意招惹,省却不少麻烦。

    且说茶摊老板正思索间,便见杨青若目光冷冷地望来,竟像剑一样,不由心中微凛,连忙解释道:“高二公子有所不知了,即便是太平盛世,愿意冒着性命危险,乘船入蜀的人也不多,更何况现在兵慌马乱的,呵呵,像二位高公子这样的雅客,一年中只怕也遇不到几回,没有客源,哪来的利润?”

    杨青若不由恍然,默默低头喝茶,高不凡却是暗汗,经验主义害死人啊,后世乘船游长江三峡可是热门线路,一到节假日便人满为患,岂料一千多年前的古代竟是这般尴尬的光景,不过仔细一想也就不奇怪了,古人行船只能靠风力和人力,要逆流而上,通过湍急的三峡,的确十分困难,而且还有很大风险,即便是吃饱了撑着的富家之弟,恐怕也极少有人愿意乘船入蜀的。

    嗯,一些寻求刺激和灵感的诗人或许会例外,譬如杜甫便写过一篇《入蜀记》,正是记录他乘船入蜀的过程的,不过他坐的是货船,还有,李白也写过一首诗叫《早发白帝城》,不过他是乘船出蜀的,该诗其中有两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可见顺流而下的船速有多快,只需一天时间就从上游的白帝城到了千里之外的江陵。

    茶摊老板看着神色异样的高不凡和杨青若,心中竟是有点暗爽,让你们这些富家子弟吃饱了撑着四处游荡,情况也不打听清楚就跑来夷陵坐船,这下白忙了吧!

    高不凡却是目光一转,问道:“王老板,那些出蜀的货船也总得回去吧?”

    茶摊老板愕了一下,点头道:“是得回去啊,莫非高公子想搭货船?”

    高不凡微笑道:“正有此意,不知有没有货船愿意捎我们一程,船资方面都好说。”

    茶摊老板眼前一亮,心思顿时活泛起来,这两位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二世祖”,何不趁机赚他一笔?反正自己不赚也是别人赚的,于是捋着胡子故作为难地道:“这些出蜀的货船,回程一般都会装满货物,因为空跑一趟太亏了,所有没有多余的空间带人,而且你们有五个人,要找到能捎五人的货船,那就更加难了!”

    高不凡是何许人也,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位隔壁老王显然是想坐地起价,赚自己一笔了,便笑道:“价钱不是问题,船越大越舒适就越好,最好有地方睡觉,如果有干净的单间那就更好了,实话实话,我这二弟有点浩癖,太脏的话,我怕他会受不了!”

    茶摊老板恍然地看了杨青若一眼,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后者既好气又好笑,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都要忍不住对某人实施指刑了,现在嘛,只能忍了,免得坏了“冷酷弟”的人设。

    “那高公子稍等,鄙人这便去给你们问问去。”茶摊老板内心暗喜,他还真有几个相熟的船老大,这种不差钱的富家公子,不狠狠赚他一笔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高不凡自然看出了茶摊老板的小心思,不过自己的确不差钱,又带着青若在身边,那么远的水路,多花点钱坐得舒服一点也是值得的,只要这位隔壁老王要价不太过分就行了,至于杀人劫财方面,他更是根本不担心,对方若敢动手,最终的结果只会是自己白得一艏船和一群劳力。

    且说茶摊老板正打算去联络船老大,一男一女却径直走了过来,男的约莫十八九岁,腰间挂着一把带弯钩的柴刀,目光锐利,面部轮廓刚硬,一看就是个意志坚毅的人,女子仿佛十六七岁,背着一只竹筐,面容姣好,身材窈窕匀称,下身穿着一条白色的花式短裙,露出两条修长紧致的大腿,白生生的,十分惹眼。

    这服饰和打扮,一看就是少数民族!

    高不凡正下意识地打量少女的长腿,立即便感到两对目光冷冷地朝自己盯来,一对是小醋坛子杨青若的,这不出奇,但另一对却是那个腰挂柴刀的少数民族男子,目光不仅很冷,而且还很凶,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砍人似的,看样子少女是他的禁忌。

    高不凡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少女美丽的大腿上移开,拱了拱手,微笑问道:“二位有何指教?”

    柴刀男滴咕了一句什么,高不凡听不懂,但看表情应该不是好话,那少女却是大方一笑道:“我叫阿妸,这是我大哥阿庆。”

    高不凡心中一动,问道:“你们是苗族?”

    少女点了点头,高不凡不禁看了杨青若一眼,后者也正好望来,眼神中警告的意味甚浓。少女瞥了杨青若一眼,好奇地问:“那是你弟弟?长得也太好看了些,像个女人!”

    杨青若顿时俏脸一沉,高不凡暗汗,皱眉道:“舍弟长相随母,所以生得秀气些,还有,阿妸姑娘,当着别人的面品头论足,是很不礼貌的!”

    少女脸上一红,拱手道:“对不起,冒犯了!”

    “没有关系,你的汉话说得也不错!”高不凡大度地道。

    “谢谢夸奖,我刚才经过,听说你们打算坐船入蜀,我有船,能坐得下你们五人,你们要不要坐?”阿妸指了指远处的码头,续道:“你看,那艏船就是!”

    高不凡循着其所指望去,果见一艏中型的货船泊在那,船头上挂着一只惨白的山羊头盖骨,看上去很是怪异,估计是少数民族的风俗。

    高不凡还没来得及回答,茶摊老板就急了,连忙把高不凡拉到一边,低声道:“高公子,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千万不要坐苗人的船啊。”

    高不凡讶然问道:“为何?”

    茶摊老板故作神秘地瞥了远处苗女兄妹一眼,低声道:“高公子有所不知了,这些苗人凶残而不讲信义,有些人甚至是杀人越货的悍匪,这条长江河道上每年都会有不少船只被劫杀,而这些事大部份都是苗人干的!”

第710章 蛊术?

    高不凡面色微变,失声道:“当真?”

    茶摊老板点了点头,继续认真地恐吓道:“自是真的,鄙人在此摆摊卖茶几十年,什么不知道?而且高公子你别看那苗女生得白白净净的好看,说不定还会放蛊,咳,高公子知道蛊术吗?”

    高不凡凛然点头道:“略有耳闻。”

    茶摊老板立即故作惊恐地道:“苗女最喜欢放蛊了,若是看中那个男的,直接就会放蛊,把男人带回苗寨中当丈夫,我们这里以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那男子本来已经成亲了,膝下还有一儿一女,结果赶集的时候被一苗女看上,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跟着苗女跑了,抛下结发妻子和一双呱呱待哺的儿女,再也没有回来过,端的狠心绝情呀!”

    “真的假的?会不会是那男子迷恋上苗女的美色,所以跟对方私奔了?”高不凡不着意地瞥了一眼远处的苗家兄妹,正好兄妹二人也在往这边望来,苗女皱眉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而那叫阿庆的男子则怒色隐现,不知是否是听到了两人的私下议论。

    茶摊老板撇嘴道:“那也不可能抛下全副身家跟人家跑了啊,那男子家中还是颇有资财的,纳几房美妾也不在话下,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而抛家弃子?”

    高不凡点头道:“如此来说,那男子的确有可能是中了苗女的蛊术了!”

    茶摊老板立即顺着高不凡的语气道:“没错,所以高公子千万不要坐他们的船,鄙人这便去给你物识一艏大货船,而且鄙人敢打包票,船绝对安全可靠,而且都是长年在长江河道上行船的老船工,不仅经验丰富,操舟技术也是一流,有钱也请不到的那种,保准能安全舒适地把高公子一行送入巴蜀。”

    高不凡闻言“感激”地道:“那便有劳王老板了。”

    王老板大方地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嗯,高公子在此稍坐,鄙人这便去找人……不过高公子千万不要跟那苗女走了,切记切记!”

    “放心,在下哪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王老板!”高不凡诚恳地道。

    隔壁老王显然还不放心,提议道:“要不高公子还是派个人与鄙人一道前往,免得到时误以为鄙人联手船老大宰客,对方开价几何便是几何,鄙人绝对不收一文钱掮费!”

    高不凡暗暗好笑,知道自己若不派人,隔壁老王肯定不会放心,于是便叫了高大河同往,王老板这才放心地离开。

    “喂,你到底要不要坐我们的船?”苗女阿妸显然不耐烦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灵动眼睛紧紧地盯着高不凡,她哥阿庆更是神色不善。

    高不凡歉然地道:“我们人太多,而姑娘的船看着也不算大,只怕是坐不下的,所以很抱歉。”

    “随你吧!”苗女阿妸撇了撇嘴,转身行了开去,而叫阿庆的柴刀男则狠狠地瞪了高不凡一眼,这才跟着妹妹悻悻地离开。

    杨青若似笑非笑地问:“为何不坐苗女的船?人家好像很希望你坐啊,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高不凡暗汗,醋坛子好像又侧漏了,看来自己不坐苗女的船是明智的,笑道:“我的好二弟,你之前不是提醒过,让大哥不要招惹苗女嘛,大哥自然是从善如流了。”

    杨青若冷哼道:“也不知谁刚才盯着人家苗女的双腿勐看的。”

    高不凡叫屈道:“才看了一眼好吧,更何况,苗女的双腿再好看,也及不上二弟你的。”

    汗,这话听着咋基里基气的!

    杨青若美玉一般的俏脸不由一红,顿时美得不可方物,白了高不凡一眼,低声嗔道:“不许胡言乱语。”

    高不凡心神微荡,连忙低眉垂目作老僧入定状,口中还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念经。

    杨青若蹙眉问:“又作什么怪呢?”

    高不凡头也不抬地道:“再多看二弟一眼,我怕自己的取向会出问题,还是眼不见为净。”

    杨青若愕了一下才会过意来,不由哭笑不得,伸出纤纤玉指在高不凡的腿上偷偷掐了一下,两名亲兵立即也作老僧入定状,免得妨碍了齐王殿下和青妃耍花枪。

    杨青若羞恼地剜了高某人一眼,低声威胁道:“你若再说这些浑话,我就调头回东都去,你自己一个人入蜀寻宝去吧。”

    高某人顿时老实了,安静地坐着喝茶,如此一来,杨青若反倒不习惯,过了一会便忍不住问道:“你真信了那王老板的话?”

    高不凡摇头道:“那对苗家兄妹其实也不像是歹人?”

    “那你干嘛不答应坐他们的船?”

    “他们的船的确小了点,咱们坐起来只怕不方便,若有大船,自是坐大船好。”

    杨青若心中一暖,她自是知道高不凡主要是为自己考虑,轻道:“就怕那王老板把你当肥羊宰了。”

    高不凡澹笑道:“无妨,只要他能找到舒适的大船,多花点钱也是值的。”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王老板和高大河二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中年汉子,约莫四十许岁,皮肤黝黑,身板壮实,双手布满老茧,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的人物。

    王老板笑着介绍道:“高公子,这位就是船老大,姓钟,正好准备明天一早入蜀,他的船上还有很多空位,应该能满足您的要求。”

    船老大拱手道:“鄙人钟老六,您叫我老钟,或老六都行。”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我们一行五人,你的船能否坐得下?”

    “阔以的。”钟老六咧了咧嘴道。

    这位船老大看上去十分干练,不过似乎却不太擅长言词,而且川蜀口音很重,应该是当地人。

    高大河凑到高不凡耳边低声道:“那艏货船属下看过,双桅的,是挺宽敞,只装了半船的货,估计是逆流,不敢装太沉。”

    高不凡闻言便心里有数了,点头道:“老钟,那我们就坐你的船吧,船资几何?”

    钟老六伸出一根指头:“一万钱,一个人!”

    高大河面色大变,脱口道:“这也贵得太离谱了吧?”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一万钱差不多是十两银子,普通齐军一个月的饷才两千文钱左右,像高大河这些亲兵也才五千文钱,也就是说,坐个船便花掉了高大河两个月的饷,也难怪他会如此震惊的。

    高不凡瞥了老王头一眼,这位隔壁老王不厚道啊,真把自己当成大肥羊宰了。王老板显然也有点心虚,连忙道:“老钟啊,这价格确实贵了点,高公子是鄙人的朋友,你看能不能少点?”

    钟老六犹豫了一下道:“九千文不能少了。”

    “五千文,一文也不能再多,我们家虽然不缺钱,但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杨青若冷冷地道。

    钟老六皱眉道:“五千文太少了,拉不了!”

    “拉不了就拉不了,大不了坐其他船,又不是只有你这艏船入蜀的。”杨青若虽然不是吝啬的人,但气不过对方狮子大开口,把自家男人当肥羊宰。

    老王头眼见生意就要吹了,连忙陪笑道:“要不各退一步吧,七千文一个如何?高二公子,不怕跟你说吧,老钟的船大,逆流而上是很费力气的,光是轮流操舟的船工就得十个,一些地方水流急的还得请人拉纤,从这里到巴郡一千三四百里路水路,起码得走得一个月时间,包吃包住,真没多少赚头了。”

    杨青若闻言,目光下意识地望向高不凡。老王头也有点紧张地望向高不凡,其实呢,五千文钱一个已经相当可观了,船老大大概能赚一半,不过能分到他手里的掮费就少很多了。

    高不凡微笑道:“七千文钱便七千方钱吧,其实钱不是问题,只要坐得舒服,等到了目的地,本公子绝对不吝啬打赏。”

    老王头一喜,向钟老六暗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答应下来,于是双方便成交了。

    老王头不禁喜上眉梢,因为高不凡五人的船资就是三万五千文,他抽百分之一的掮费也有三百五十文了,卖十天茶也未必能赚得到啊,算是小赚了一笔。

    “咕噜咕噜!”老王头心情美美的,自己斟了碗茶一饮而尽,竟觉分外好喝,于是又饮了一碗,接连干了三大碗,本来就有点发福的肚腩顿时鼓胀了起来。

    “咦……这茶!”老王头砸了砸舌,喝了三大碗茶反而觉得更口渴了,怪哉,于是又干了一碗。

    这时,高不凡等人科于察觉到老王头的异常,只见后者把整只茶桶都提起来,就着茶桶咕噜咕噜地勐喝,肚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钟老六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把老王头手中的茶桶打翻,大声喝道:“老王头,你疯了?”

    这时,那老王头捂住胀鼓鼓的肚子,表情痛苦之极,突然哇的一声狂吐起来,竟像翻江倒海似的把喝进去的茶水全部吐了出来,一股酸臭的味道也随即弥漫开来,附近的人都纷纷走避。

    高不凡和杨青若急忙转头往码头上望去,发现那艏船头挂了山羊头盖骨的货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码头,不由凛然对视了一眼。

第711章 过峡(上)

    茶摊老板吐得天昏地暗,不仅把刚才喝进去的茶水都吐了出来,估计连隔夜饭都吐完了,眼泪鼻涕齐淌,趴在满地的污秽中痛苦的呻吟,狼狈之极。

    高不凡目光询问地望向杨青若,后者却惊疑不定地摇了摇头,她以前遇到过中了蛊术的人,症状虽然跟茶摊老板很相似,但是那人并没有呕吐,而是不停地喝水,最后生生把肚皮都胀破了,而眼前的茶摊老板看着虽然很惨,但似乎并无性命之忧。

    果然,过了一会,茶摊老板终于缓过劲来了,慢吞吞地爬了起来。船老大钟老六疑神疑鬼地问:“老王,你在抓子老(干嘛),撞客了?”

    茶摊老板也是一面懵逼,他刚才只是觉得喉咙像火烧似的,渴极了,就想着不停地喝水,现在吐完了反而觉得没事了,讪讪地道:“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忍不住多喝了点。”

    钟老六将信将疑,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问道:“王老板现在觉得如何,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不用了,谢过高公子关心,鄙人也是种庄稼出身的,没那么娇气。”老王头尴尬地擦了擦身上污渍。

    高不凡仔细看了老王头一眼,见其气息正常,显然并无大碍,既好奇又凛然,这世上真有蛊术如此神奇的东西?如果老王头所中的是蛊术,那么十有八九是那对苗家兄妹动的手脚,可是他们是如何办到的?以自己和青若的身手竟然毫无所觉,这也太可怕了吧?难道蛊术可以像病毒一般靠空气来传播?

    一念及此,高不凡便禁不住后背微微发冷,正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如果蛊术这玩意真能通过空气传播,那简直就无敌了,任你武功再高也得任人宰割,看来自己此番入蜀得打醒十二分精神才行,毕竟湘蜀黔一带的苗人很多。

    高不凡让两名亲兵带着行李随钟老六先上船,然后便和杨青若进夷陵城采购了一堆日常用品,这才回到码头登船。

    钟老六的这艏货船的确很大,是双桅的帆船,装了半舱货物,多是些瓷器和布匹等,味道并不重,收拾得也挺干净的,还特意用围布在舱内围起约两平方左右的空间作为高不凡“兄弟”二人睡房,所以杨青若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

    于是乎,高不凡和杨青若二人当晚便同室共寝了,尽管两人还没成亲,但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所以对杨青若来说,同床共寝并不是不可接受,而高某人则是求之不得呢,当晚便搂着准媳妇儿温香软玉般的娇躯,舒服地进入梦乡。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色还没亮,货船便点起灯驶离码头出发了。

    古人有诗云: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古人又有诗云: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由此可见,古人做事都喜欢尽量赶早,特别是出远门的时候,天还没亮就出发了,原因之一是为了多赶一程路,原因之二则是为了安全,预留时间,好在日落之前到达安全的落脚地点过夜。

    钟老六的要价虽然的确高了点,但他的船常年进出巴蜀,对长江水道十分熟悉,手下的船工也都是技术娴熟的好手,对在长江中行船的路数已经烂熟于胸了,所以船只该什么时候出发,该在那里休息停泊都是有心中有数的,因此,高不凡等人乘坐钟老六的船也的确相对安全,再加上船大,乘船也舒服多了,多给点钱也是值的。

    这个时候刚好是顺风,船工们熟练地挂起了风帆,调整好方向,货船便慢腾腾地往长江上游而去,也不用划浆摇撸什么的,就是速度慢得让人抓狂。

    约莫半个时辰后,天色大亮,一轮红日从船尾的方向升起,而船头方向的高山也随之拔地而起,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高不凡精神一震,脱口道:“马上就要进西陵峡了!”

    高大河闻言奇道:“大郎莫非到过这里?”

    “神往久矣!”高不凡轻咳一声,含湖地答道,他自是游过三峡的,不过是一千几百年后的后世,而且那会已经有了三峡大坝,所以河道要比现在水深得多,还宽很多,行船自然也就更安全。

    杨青若目光狐疑地瞥了高不凡一眼,因为从表情和语气来看,可不像是“神往”那么简单,莫非这家伙以前真来过三峡?不过,杨青若还来不及多想,便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住了,倒是忘了出言审问某人。

    话说长江三峡分别是西陵峡、巫峡和瞿塘峡,其中要数西陵峡最长,有一百二十余里,又共分为四段,第一段叫黄猫峡,两岸都是高山,不过河道还是相对开阔的,所以并不算险,就是出陕的水势很大,风力已经不足以抵消流速,所以船舱底下的船工开始用力摇桨,货船这才得以继续逆流而上,照这速度,要到巴郡的郡治(重庆)还真可能要大半个月的。

    西陵峡第二段叫灯影峡,江北的山相对高峻,而江南的山却玲珑秀丽,树木青葱,偶尔还能看到山崖长着几棵翠竹,还有紫红相间的野花,一些猿猴更是在险崖上攀渡飞跃,着实让人捏了一把汗。

    高不凡等人都被两岸的景致吸引住了,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留在甲板上欣赏两岸的景色,而钟老六和船工们却是哧之以鼻,他们常年行船,两岸的景致都看腻了,山山水水的普通得很,有啥子好看的。

    “高……大哥,你看,那上面好像有座寺庙!”杨青若差点就把高郎叫了出来,不由脸上微红。

    高不凡循着杨青若所指望去,果然见到南岸一座稍为低平的山上有一处建筑,此时正好有阵阵钟声传来,的确是一座庙宇不假,禁不住脱口道:“那是黄陵庙!”

    “咦,你咋知道?”杨青若美眸一转,狐疑地问。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道:“自然是从书上看到的,二弟啊,虽然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但是平时还是要多读点书啊,你如此偷懒,几时才能及得为兄的一半才学?”

    杨青若不由气结,瞪了高不凡一眼,此时正好有一名船工经过,便问道:“那山上是何寺庙?”

    杨青若虽然俊俏得不像话,但是气质太冷,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所以船上的船工都不太敢跟她搭讪,此时竟然主动相问,那船工顿时有点受宠若惊,笑道:“那是黄陵庙,始建于东汉年间,高二郎若想游览一番,便跟船老大讲,咱们可以在此停靠休息半天的。”

    杨青若显然有些意动,不过想到李唐的人此刻正在巴蜀中争分夺妙地收人收地,每迟一天,佛家宝藏所在的地方都有可能落入李唐手中,便摇头道:“算了吧,日后回程再说。”

    “好吧!”船工笑了笑便行了开去,杨青若一对妙目立即睨向了高不凡,后者莫名的有点心虚,他倒是不怕告诉杨青若,自己是来自一千几百年后的穿越者,但就怕说了对方也不相信。

    这一日,货船驶到西陵峡的第三段——崆岭峡,山形水势突然便变得凶险起来,以钟老六为首的船工一个个如临大敌,仿佛空气都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高公子,马上就要过崆岭滩了,你们还是进船舱里面待着吧。”钟老六特意跑来提醒道。

    杨青若正欣赏着两岸的风光,闻言皱眉道:“为何?”

    钟老六神色郑重地道:“崆岭滩凶险无比,即便是老手也有不少在此翻船的,所以咱们行里有句俗语:青滩叶滩不算滩,崆岭才是鬼门关,为了二位公子安全着想,所以您们还是进船舱去吧。”

    杨青若一听,更是不愿意进船舱了,高不凡笑道:“老钟不必顾我们,仔细行船即可,咱们兄弟二人自幼习武,身手还是不错的,正好见识一下这处号称鬼门关的崆岭滩。”

    钟老六不由暗翻了个白眼,而这时货船已经驶到崆岭滩附近了,船身开始摇晃起来,于是钟老六也没空再管这对嫌命长的奇葩兄弟了,急急赶到船头掌舵。

    这时,崆岭滩终于到了,只见两岸的山就像刀削一样,河道瞬间变得十分狭窄,山壁横在江中,形成一处极为曲折狭小的“门”,船身只能慢慢地调整通过,稍有不慎便会撞上,众人的心不禁都提了起来。

    眼看着大船一点点拐过了“门”,大家还来不及松上一口气,便闻隆隆的水声,如闷雷一般,只见滔滔的江水从高处泻下来,浪花激起近两丈高,形势可怕之极,饶是高不凡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杨青若也下意识地抓住了高不凡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抓住船弦。

    这时船身急剧地晃动起来,掌舵的钟老六厉声大喝:“过——滩!”

    几名船工拿着长篙左撑又戳,紧张万分地调整船身的方位,摆正方向,整艏货船一点一点往滩上移去,突然船身勐地一震,似乎是船底撞到滩石了,本来正缓慢上行的货船竟开始后退了。

    这可不得了,就好比正在爬陡坡的汽车,突然动力不够了,刹车又刹不住,最后必然会摔下陡坡去,所以此时情形相当危险,船只一旦后退失控撞在山壁上,轻侧翻船,重则非船毁人亡不可。

第712章 过峡(中)

    眼看货船就要从崆岭滩坠下去了,而水势又湍急非常,即便以高不凡的逆天水性,要是在这里掉下去,只怕也得被磅礴的冲击力带到下游,就更别说其他人了,更何况崆岭滩后就是一处山壁,货船若拍在上面,非粉身碎骨不可。

    船老大钟老六死死地把着船舵,神色狰狞无比,口中用方言不停地大喊大叫,反正高不凡是听不懂,但也从其语气中听出了焦急和惊惶,而那些船工一个个死命地撑着,试图把货船支撑住,连竹篙都弯成了弧形,可是货船还是在水流的冲击下慢慢地往后退。

    高不凡见状急忙一个箭步往船尾跑去,捡起一条竹篙用力往后面凸起的一块礁石上一点,同时大喝一声:“起!”

    本来正慢慢后退的货船竟生生往前飙了半米,高不凡再飞快地点出一篙,货船又往前飙移了半米,然而当他第三篙点出时,竹篙终于不堪重负卡察一声折断了,幸好此时杨青若赶到了,手中拿着一只船浆用力点出,死死支撑住,货船才稳住了。

    高不凡大喜:“青……二弟来得好!”一边将折了竹篙往水下一捅,幸好水浅,还够长捅到河底,勐地发力一推,沉重的货船又被他生生往前推出了半米。

    啧啧,这力气着实令人乍舌!

    此时那些船工也终于反应过来,七手八脚,齐心协力,总算一点点地把货船撑上了崆岭滩,这里的水流才变得稍为平缓起来,水也重新变深了,脱离了触礁的风险。

    众人又齐心协力地把船往前驶了一段,远离了崆岭滩后,大家才松了口气,而钟老六和一众船工投向高不凡和杨青若的眼神都有些变了。之前钟老六等人虽然表面上对高不凡和杨青若客客气气的,但只是看在钱银的份上,现在则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没想到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富家公子竟然不是绣花枕头,的确颇有两把刷子,而且很有胆气,关键时刻没有吓尿,还敢上前帮忙,能处!

    船又往前驶了一段,钟老六命人把船靠岸休息,刚才实在太凶险了,所有船工都筋疲力尽,而且还心有余季,的确需要休息恢复一下。

    货船停靠的地方是一处绝壁的下方,由于呈“U”形环抱之势,所以水流平稳,就像一处天然的小港湾,倒是适合停船。

    “刚才多亏了二位公子,这次船资鄙人就不收了。”钟老六来到高不凡二人面前,一边擦着汗,一边咧嘴笑道。

    高不凡有点意外,看来这位倒也是性情中人,微笑道:“老钟,船资早就说好了,你现在不收,是瞧不起本公子吗?”

    “不不不……鄙人不是这个意思!”钟老六连忙摆手兼摇头。

    杨青若冷道:“说好了多少就是多少,你若不收,难道自己掏腰包给老王头掮费?”

    钟老六愕了一下,继而有点不好意思地拱了拱手道:“那钟老六便承两位公子的情了。”

    “你忙去吧,不用管我们!”杨青若挥了挥手。

    钟老六咧嘴一笑道:“那鄙人便不打扰两位公子了。”说完看了杨青若一眼,转身退了开去,心想,原来这位高二郎只是面冷心热,并不是不近人情之辈。

    时值中午,船工们开始做饭了,钟老六难得把珍藏的薰肉和一坛好酒拿出来供高不凡“哥俩”享用,这次高不凡倒没有推辞,大方地受了,不过也把自己在夷陵城购买的食物分给大家,一时间,满船的气氛倒是融洽了许多。

    而正当大家吃着午饭时,下游又来了一只船,船头赫然挂着一只山羊头盖骨,竟然正是那对苗家兄妹的船。

    高不凡和杨青若对视了一眼,这也未免太巧了些!

    这时,那船已经开始过滩了,勐然发力,竟流畅得像条逆流而上的游鱼似的,轻松便过了崆岭滩。

    “好!”高大河和两名亲兵都忍不住失声叫好。

    那艏船驶上滩后,竟向着高不凡等人的船只驶来,并且靠了岸,显然也要在此打尖歇脚。高不凡放眼望去,果然见到那对苗家兄妹就在船上,而船上还有几名船工,看穿着都是苗人,虽然一个个瘦瘦削削的,但都腰挂柴刀,表情凶悍。

    钟老六低声提醒道:“二位高公子,那艏船上都是白苗族,不要随便搭讪,更不要挑衅对方。”

    “既然有白苗,是不是也有黑苗?”高不凡好奇地问。

    钟老六点头道:“没错,黑苗喜欢穿藏青色的衣服,黑苗女子还喜欢戴银首饰,而白苗人喜穿白色的裙裤,很好区分,不过黑苗的人多会说汉话,寨子也建在汉人城池的周边,白苗会说汉话的人却相对较少,住得更加边远,而且普遍对汉人不友好,甚至是敌视。

    不管黑苗还是白苗,都是民风彪悍的苗人,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即便当街打死人,一般地方官都不敢管,顶多就是知会苗寨的酋领,命其自行惩处,而苗人都护短,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巴东郡的临江县一带最多白苗和黑苗人,到了那里更加不要招惹他们,否则死了也是白死!”

    高不凡点了点头:“谢过老钟提醒,对了,巴东郡现在谁管事?”

    钟老六挠了挠头道:“应该还是郡守许贽吧,鄙人是今年三月份出蜀的,当时唐皇已经派遣使者招抚巴蜀一带了,很多地方都接受了招抚,倒不知现在巴东郡有没有归顺了李唐。”

    话说巴蜀一带由于交通闭塞,而且又偏居西南一隅,并未影响隋末群枭争夺天下,所以隋末动乱这么多年,这里竟然十分平静,这里的百姓也是“安居乐业”,是全国唯一人口不减反增的地方。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自隋朝灭亡后,巴蜀地区也一直没有形成统一的强大的势力,都是各自为政的地方小政府,又或者是宗族自治势力,历史上的李唐之所以能够迅速平定巴蜀,也正是因为得益于此,基本上唐军一到,所有小势力都纷纷投降,可以说是不费一兵一卒。

    而蜀地又是天府之国,物产丰富,李渊拿下巴蜀后,等于拿下了一座巨大的粮仓,再加上蜀地的大量人口,也为唐军提供了大量的兵源,所以历史上的唐朝能定鼎天下,巴蜀地区功不可没!

    言归正传,且说高不凡和钟老六低声聊天时,对面船上的苗家兄妹也发现了高不凡和杨青若,显然都愕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然后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吩咐手下的苗人生火做饭。

    看得出,这对苗家兄妹的地位很高,其他苗人在他们面前毕恭毕敬,比猫狗还要服帖。

    钟老六低声道:“苗人的等级比咱们汉人还要森严,那对兄妹的地位不低,应该是他们的头人,甚至可以随意杀死底层的苗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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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扬旌介绍:
一场核潜艇事故,让高不凡穿越到了隋朝大业七年,成为渤海郡飞鹰马场的少场主,本以为会一辈子当个养马的富二代,岂料隋帝杨广一声令下,征发百万大军东征高丽,一个富裕强大的帝国从此走上了末路,高不凡也随之开启了其不凡的人生……
——身处乱世,我终将不凡。隋末扬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隋末扬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隋末扬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