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弑魂刀法
“加入台风眼的话，总归和普通人过得日子区别太大。”楼云道，“我只是想学个一招半式，用作防身罢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薛向西停了下来，因为两人的面前倒正好有一片不小的空地，虽然杂草触目可见，但总算比山沟沟里那种过膝的茂盛草群要好得多，“那就传你套刀法吧。”
“哦？！”楼云睁大了眼睛。
薛向西来到了空地中央，向楼云先展示了一遍基础的操刀动作，谁都不知道，他要传得可不是什么人人都能学的刀术，而是他的独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弑魂刀法》
打从第一眼看到楼云的时候，再到三天多的相处，薛向西便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女孩子。
她有习武的根基与天赋，有聪明的头脑和坚韧的心性，最难得的是，她有向过去彻底告别的勇气，即使莫向东已经将她过去的经历全都告诉了她。
薛向西想着，反正自己也没有后代，而且天天干着随时可能掉脑袋的买卖，还不如找个看上去不错的弟子传了，如果楼云真能学会，那么弑魂刀，也算能继续被历史所铭记。
“能看清吗。”舞完了基础的刀术，薛向西很有耐心地停了下来，问道。
“没问题。”楼云拍了拍胸脯，便抄出了自己的刀（莫向东让人给她配的），来到薛向西对面，像模像样地舞了一遍。
“毫无差错，甚好。”薛向西赞了一句，“接下来可要看清了。”
弑魂刀之精髓，在于索敌，亦有刚猛之势，又随绵柔留存，便如那江河奔涛，延连不绝。
在与楼勤之的战斗之中，薛向西便是如此，楼勤之的武动其实差不了薛向西多少，但就是因为被薛向西抓住了一个破绽，直到死，他都没能将颓势扳回。
这套刀法，既要求使用者的力量之强大，又要求使用者的刀术之精湛。
在面对强敌时，能用变幻莫测的刀法，以力卸力，以招换招，将势逐渐拉回自己身边。
面对稍弱于自己的对手时，又能以最快的速度，最霸道的力量，瞬间致对手以死命。
死于弑魂刀下的亡魂，永远只配见得一招，因为弑魂刀的招式，本就只有一招。
练完了一轮后，薛向西没有停下，而是从最后一招这本该收招的动作，流畅地过渡到了第一招起势，实现了弑魂刀法的一招流。
至此，他停了下来，将弑魂刀归鞘，深呼吸几口，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便道：“如何？”
“的确很难呢，不过，还能记得住。”楼云说完，便开始将脑中的记忆还原成动作，在薛向西面前耍了起来。
期间，薛向西纠正了楼云几个不对的姿势，使她能更加顺畅地走完弑魂刀法的全部流程，一套练完，大的差错几乎没有。
楼云，的确是个练武的天才。
“大致上没什么问题，日后勤加练习，不只是你的安全，也许吴老的安全也得靠你了。”薛向西擦了擦楼云额头上的汗珠，笑着说道。
第105章 吴老
“那太好了。”楼云高兴地牵起了薛向西的手，薛向西愣了一下，不过也只是愣了一下，就任着楼云的性子来了。
......
“吴老，在吗吴老？”
“在在在，稍等啊。”
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位慈祥的老者，没多久，吴老就将院子的门推了开来。
虽然因为做生意，吴老的家境还算不错，但他住得地方，也只是山沟里头一座普普通通的村屋，三四个隔间，外带篱笆圈起来的院子。
今天倒是巧了，吴老刚刚才将货拉回来，准备明天去集市上卖，货箱几乎将院子两旁的空地都堆满了。
楼云跟在薛向西身后，一边暗中观察着这个老者，这是失忆后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因为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陌生的。
“好可爱的女娃娃。”吴老忍不住多看了楼云几眼，便朝着薛向西问道，“瞧你说得，你这位台风眼三当家有要求，我还能拒绝不成。”
“哈哈哈，吴老别折煞我了，这么说，您同意了吧。”
“当然，女娃，你怎么说？”吴老微微俯下身子问道。
“嗯..”楼云没怎么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吴老腿脚不利索，平日里去拉货，都是台风眼的兄弟们帮衬着，正好，现在多了个保镖。”薛向西让开了道路，向后退了几步，“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可以吗？”
吴老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楼云，他早就注意到了楼云的一些江湖人习性，何况她还背着把刀，但早就和台风眼的人混熟了的他，并不在乎。
“我叫...楼云，今后，多多指教。”楼云走上前来，朝吴老鞠了一躬。
“哟哟哟，这才是折煞老朽了。”吴老连忙将楼云扶起，“三当家，从今以后这女娃娃可就是老朽的亲闺女了，你们不准再要回去啊。”
“放心啊吴老，这是楼云自己的决定，我们....不会过多干涉的。”
“向西哥哥，一年后我一定会来看你的。”楼云不舍得招了招手，而薛向西则已经走出了院外。
仅仅三天多的生活，薛向西竟觉得自己已经放不下楼云了，好似她做了吴老的女儿是多么苦大仇深的事情一般。
......
转眼间，一年便已过去了。
“你说楼云？”薛向西端起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时间过得真快啊。”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莫向东用右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你当初跟她的约定，还有把她送到吴老那边去，归根结底是想等吴老百年后...彻底还她自由吧。”薛向西道，“她和我们只有三天多的交情，你不会真的相信，她一年能回来一次吧。”
“回来又如何，不回来又如何，说到底，楼云这一号人物，在台风眼已不再重要了。”莫向东笑了笑，“倒是你，当年居然将弑魂刀法传给了她。”
“你是如何？....”
“向南的情报网，我已经基本接手了。”
“呵呵呵，二哥的谨慎小心，如今在你身上，提现得淋漓尽致啊。”薛向西忍不住戳了一句。
第106章 回家
“这也是没办法的，向南在时，这种得罪人的事只有他愿意干，现在，我不接手，难道你愿意吗。”莫向东不动声色地将话扔了回去。
“哈，随便你了，反正我不在乎。”薛向西无言以对，“如果宗主大人只是找我来喝茶的，那我可就先走一步了哦。”
“慢着。”莫向东伸出一手，“你不想再等会儿吗？”
“等什么？等谁？”
莫向东没说话，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薛向西。
“喂，什么意思？”
“楼云不会真的来了吧？！”薛向西总算明白莫向东的意思了。
“现在，并没有，但，说不定哦。”
“所以我之前都说了，像楼云这种人，怎么可能...”
“一年前的今天，恰巧就是你送楼云走出风眼墟的日子。”
“额...”薛向西不说话了，他很清楚莫向东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莫向东的话，显然短时间内，薛向西无法接受。
“报...宗主，三当家，有客人来访，现在第一道寨门前等候。”
门外传来了台风眼侍从的声音。
“你说客人？”薛向西试着问道。
“是楼姑娘，她特地从山脚赶过来的，二位当家。”说来也巧，这名侍从正是当年为楼云安排临时住所的人，楼云走后，这间房间一直空关着，也是由他定期打扫。
话音未落，楼云的声音已从屋外传了过来，台风眼的人多半都认识楼云，只要楼云肯说说好话，没道理不放她进来。
“向西哥哥！”才刚进入房间，楼云就找准了薛向西的位置，熟练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仅仅一年不见，楼云的样子已是大变，这个年纪着实是一条分水岭，现在即使莫向东出去跟人说楼云已经十八了，估计都有人信。
薛向西抚摸着楼云的柔顺的黑色长发，慢慢蹲下来一些，毕竟楼云还不算太高：“看这样子，过得不错。”
“是啊是啊，吴老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如今我总算也能替他运运货之类的。”
“有没有遇到毛贼什么的？”
“当然了，不过..都被我收拾干净了。”
“看来我教你的刀法也没忘呵...”
“肯定啊。”
“咳咳。”莫向东忍不住咳了两声。
“啊，差点把宗主给忘了。”楼云笑盈盈地踱步到莫向东的桌前，“宗主予我的条件，我可是有努力遵守哦。”
面对莫向东和薛向西，楼云几乎做到了一视同仁，然而莫向东和薛向西对她的态度，却是一东一西，截然不同。
“让你一年来此地一次，不过是怕你出事，其实你不来，也无足轻重。”莫向东平静地说道，“我们之间，不欠彼此什么。”
“你说得对。”莫向东的这番话，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很伤人，但楼云不是普通人，她知道莫向东话背后的意思，“但我就是想来，可以吗？”
“哈哈哈哈，那就无妨。”莫向东站起身道，“让我先试试你的武功，如何？”
“求之不得。”
第107章 比武（上）
“我来略阵，省得你们出手没轻没重的。”薛向西先飞出了窗外，这间房间的外头，就是风眼墟的其中一处练武场。
莫向东出手肯定是有分寸的，薛向西其实还是怕楼云出岔子。
“自向南死后，一年多我都未曾出过手了。”转眼间，莫向东与楼云也已分立演武场两头。
“怎么打？”楼云问道。
“先试你的拳脚。”莫向东已冲了上来，这位台风眼的宗主，只是一出手便如有天地威压随行，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即使是拳脚的相拼，莫向东都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他的左手背在腰后，仅用一只右手呈掌探向楼云的咽喉。
面对莫向东，楼云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怯战，仿佛她仍是当年鬼杀门的少主，莫向东用一手，她也用一手，居然仍能战得不分上下。
说话间，楼云抓准时机，抬起一脚将莫向东逼退，便抽出了钢刀，欲用弑魂刀法将莫向东击败。
“丫头，心眼还挺多。”
“不这样，赢不了你。”楼云深知莫向东的可怕，只得利用了一番莫向东对她的留手，直接由拳脚相拼过渡到兵器的对决。
“来得好。”莫向东轻喝一声，双掌齐出，用巧劲化解了楼云的几刀，可弑魂刀法连绵不绝，要是再不亮兵器，他的确有落败的可能性。
便见其后背剑鞘发出“噌”的一声，无魂剑飞临莫向东的右手，他才用左手打到了楼云的右手腕，此刻无魂剑在手，便直接抄起剑柄，用以力破力的方式，瓦解弑魂刀法的索敌。
楼云的变招亦是极快，在意识到莫向东的力量完全凌驾于自己之上时，楼云选择了改招飞退。
可正是因为这招飞退，成了楼云败北的前兆，因为莫向东的目的正在于此。
无魂剑，何谓无魂，旨在于让对手根本分不清楚，无魂剑的攻势究竟会从哪里突然袭杀而来。
楼云才刚刚持刀站定，前一刻分明还在眼前的莫向东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已架在了楼云的右肩之上。
“你输了。”莫向东的说话声，也是从后方传来的。
“未必！”楼云突然将右肩向下沉了一番，莫向东对楼云一直有留手，这下就连他都没想到楼云还能变招，是以一时间没能控住剑身。
楼云拥有了惯性的优势，她拖着身子，扭了整整一百八十度，用贯足了力气的左脚，凌空踢向莫向东的下巴。
不客气的说，这一下要是莫向东硬接，他的整个下巴估计都得被楼云踢碎。
“呵，好招。”莫向东笑了笑，面对楼云看似已经注定的攻击，他直接用了最保险的手段，身形后仰，飞退以御。
楼云一脚踢空，却成功逼退了莫向东，便抄起钢刀，再使弑魂刀法，想要将莫向东拖入一开始的战斗节奏。
可这回，莫向东比她快了不止一步，因为他意识到，如果再不拿出全部的实力，他很有可能会败在楼云的手上。
第108章 比武（下）
楼云的一刀劈空了，但她并未有丝毫迟滞，直接转过身子，从腰间的高度向着身后斩去。
第二刀再空，楼云向上跃起，可仍旧什么都没发现，但当她再掂起手中钢刀的时候，她猛然觉得，右手上的分量变轻了很多。
她抬眼看去，惊见她那把钢刀，已经只剩个刀柄了。
手上没了武器，本身又处于滞空这一极端不利的境地，楼云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莫向东托住了楼云的腰，用轻功将其一并带了下来，楼云不是没想过再偷袭，可她手上的刀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莫向东抢了去，现在居然在薛向西的手中。
“会帮你打把新的，更好的。”薛向西将刀柄朝楼云晃了晃，便直接扔向了一旁的山崖。
楼云的功夫，虽然距离莫向东还有许多的差距，但如果今日和她比武的是薛向西，那么不出五招，薛向西就会败北。
这并非是薛向西的武动已不如楼云，一方乃是全力以赴，一方乃是存心放水，从一开始，楼云就占尽优势，而且她毫不客气地将这份优势利用到了极致。
第一次的约定，楼云在风眼墟住了一周的时间，毕竟吴老已经将很多事拜托给她了，她也不好一直赖着不走。
除了第一天莫向东心血来潮找楼云比武，后头的日子基本就是以睡了吃、吃了拉、拉了睡的颓废状态度过，楼云乐在其中，众人也乐在其中。
......
“走了？”
“走了。”莫向东双手背后，默默地注视着楼云走出寨门，“好快啊。”
“你的表情不对。”薛向西板着一张棺材脸，十分严肃地说道，“这七天里，你很不正常。”
“说来听听。”
“她才十五岁。”
“那又如何？”
“你....”
“不正常的，可不只是我吧。”莫向东将帘子拉起，转过身看向了薛向西的眼睛，“从你将弑魂刀法传给楼云的那天起，你也变了。”
“可我对她....哼！”薛向西甩过头去，“至少比你纯洁得多。”
“我从来，就没否认这一点。”莫向东拍了拍薛向西的肩膀，“你大哥我好歹也才二十四，别把我说得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一样。”
“可是，你不觉得膈应吗，她可是...”
“你不觉得膈应吗？”莫向东笑了，“我把她当作什么？你又把她当作什么？二十岁的爹，十五岁的女儿？”
“喂。”从来没人能在莫向东面前撒谎，即使薛向西拼命地掩饰，莫向东还是毫不留情地将真相说了出来。
“总之，我和楼云的事若是成了，我不介意跪着给你敬一杯茶的。”
“喂喂喂，得寸进尺了你还？”薛向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荒唐的莫向东。
“我是认真的，老岳丈。”
明明嘴里说着不着边际的垃圾话，但莫向东此刻脸上的神色，还真是无比认真。
“好好，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关我鸟事。”薛向西说不过莫向东，只得连连摆手后退，离开了房间，“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第109章 谨慎
莫向东看着薛向西的背影逐渐消失，忍不住伸出手抓了抓头发，“真的，太荒唐了吗....”
......
命运的羁绊，将楼云和台风眼紧紧相连，即使只是一句口头的承诺，一个微不足道的借口。
往后的每年，楼云都会在同一天来到风眼墟拜会，住的时间也都差不多，一周至两周不等。
至于二位当家嘛，薛向西自是一直提供着无微不至的照顾，而莫向东，他却未曾对楼云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像个无所不知的老师，教导着楼云这个令他无比满意的弟子。
琴，乃古琴，棋，乃围棋，书，乃书法，画，乃国画，除却这些，只要是莫向东会的，他都尽了一切的可能性，将楼云也教会。
再然后，楼云已经二十岁了。
...
“吴老的生意，都已和弟兄们交接得差不多了，有你们在，我放心。”
风眼墟山脚下的小院子，飘起了白色的布条，整个屋子到处挂着白色、黑色的绸带。
吴老死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在这个年代，似吴老的年纪，还没死的才是奇事一桩。
他走得并不痛苦，只是将这份痛苦，加在了楼云的身上。
楼云强忍着泪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灵堂前的棺材，对莫向东交代着吴老的后事。
“你把吴老的生意都交给咱们的人，那你呢。”莫向东沉着脸说道。
“吴老生前，一直说他拖累了我，他只希望在他百年之后，让我加入玄天宗，让我好有用武之地。”
此话一出，莫向东和薛向西皆是瞪大了眼睛，“玄天宗”这三个字，他们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了。
当年台风眼的一石二鸟之计，付出了高向南一人的生命，虽摧毁了玄天宗的宗门，却并未动摇其根基。
短短几年时间，这个老牌子宗门就完成了从废墟拔地而起，并重新发展为一流门派的全过程。
“非去，不可吗？”莫向东试图挽留，但他很清楚，楼云已经决定的事，而且受吴老临终嘱咐，她是不可能会放弃的。
但这件事，有问题。
不在于楼云，而在于吴老。
莫向东暂且未提，只是和薛向西使了个颜色，薛向西显然也和莫向东想到了一处。
“非去，不可...”楼云的回答也很坚决。
......
距离吴老离世已然足月，楼云便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玄天宗门的路途。
但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两件事。
其一，薛向西一直在她身后跟踪着她。
其二，莫向东开始着手排查关于吴老的一切情报。
莫向东，或者说整个台风眼都是较真的人，这份较真是杀手组织的立身之本，而且应该换个词——“谨慎”。
一旦发现一件事有漏洞，如果不以谨慎的态度去将其追踪到底，那么最后的最后，你也一定会栽倒在这件事上。
可惜，事情往往也不会按照寻常的轨迹发展。
楼云进入玄天宗前，一切正常，当她踏入宗门的那一刻，薛向西也不可能在暗中保护她的安全了。
莫向东那一头，一无所获，即使他全力去查，也没能查出吴老有什么问题，他自己，反倒觉得自己有些矫枉过正了。
第110章 请君入瓮（上）
这种感觉，尤其在一年过后。
楼云从玄天宗寄回了书信，由于天资极佳，她被选为了内门弟子，很快就要闭关修炼了，就算是空闲时间，也不可能再遵守和台风眼的约定，一年回来一次。
这是没办法的事，其实楼云还记得写封信回来报平安，莫向东和薛向西就已经很满足了。
就这样，一切的计划都暂且搁置，只要楼云过得幸福，不出岔子，那一切都好说。
....
....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转眼，楼云进入玄天宗，已过五年，这第五年，莫向东没能再收到楼云寄回的书信，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瞬间袭扰了他的全身。
他想到了一个人——齐松。
想要了解楼云过去的一切，凭齐松的手腕，实在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可即使他全都知道，他仍是收了楼云作内门弟子，究竟是为什么。
莫向东反复地问着自己。
因为收到了楼云的书信，他本能地以为楼云肯定是平安无事的，但书信，其实本身也不代表着什么。
想到此处，莫向东立即将薛向西叫了过来，他们将楼云过去寄来的四封信再次拆开，仔仔细细地辨识笔记，可结果却是，这的的确确就是楼云亲笔撰写的无疑。
“是不是咱们想多了。”薛向西舒了口气，莫向东一脸慌张地找上他，当时他还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即使没有证据，但我相信我的直觉。”莫向东在房中来回踱步，“而且今年，距离约定的日子已过去一周，信还没到，这就是最明显的警示。”
“你想怎么办。”
“带点好东西，去玄天宗。”
“可是齐松....”
“即使被齐松数落几句又如何，只要能亲眼看到楼云还好好的，齐松....就让他再多活几年！”
能说出这种话，要是放在以前，莫向东是死都不相信的，要知道齐松可是残杀高向南的直接凶手，可现在，为了楼云，莫向东已顾不了这么多了。
莫向东倔起来，薛向西肯定是拉不住的，他只得按照莫向东的吩咐，准备好了一切，并将台风眼的事物临时交代给了正在培养的几名亲信。
随后，他就跟莫向东踏上了去玄天宗的路。
风眼墟距离玄天宗的路程并不远，以莫向东这个级别的赶路速度，途中不经休息，一天一夜就足够抵达。
不过他们还是在路上的小客栈里歇了一晚，毕竟半夜冲到人家门口叫人家开门，有违礼数。
次日清早，莫向东和薛向西便将银子留在了前台，背上行礼匆匆离去。
......
两个时辰前...
玄天宗，浮云阁.....
沉重的脚步声在屋内回荡。
那是齐松的脚步声，他的武功，如今已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仅仅是在室内踱步，本不应该发出如此大的脚步声。
他的对面，是被绑在邢柱上的楼云，此刻的楼云，全身上下全无一处完好的皮肉，纵眼看去，除了鲜血，竟瞧不见其他任何的色彩。
用触目惊心这四个字来形容，恐怕都不算恰当。
第111章 请君入瓮（中）
“虽然对你用刑并非吾之本意，但你五年内于台风眼的事竟只字未曾透露，着实令本座意想不到。”齐松好似自言自语地说着，因为他很清楚，楼云现在的状态根本就说不了话。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我玄天宗得了天下的势，即使台风眼再强又如何，终究难脱邪魔外道的骂名，我想很快，我就不用再提起这段历史了。”
齐松的话如同一柄柄利剑，不断插进楼云的心脏。
莫向东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早在当年齐松从风眼墟全身而退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将楼云作为了一枚棋子，布下了一个针对台风眼的大局。
只是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这局竟布得顺利到了令人生疑的地步。
“在经得那些泛泛之辈的同意后，恭喜你，楼云，今日，你就可以正式摆脱这暗无天日的囚禁和酷刑。”齐松停了下来，转向楼云，“有时候死，比活着轻松，你说是吧。”
“呸！”楼云使劲将口中的血沫子吐了出来，可齐松离她并不是很近。
“我会尽量让你舒舒服服地去死的，比起你，我还是更愿意看到莫向东...”齐松说到此处，竟不由自主地咧起了嘴角，“死无葬生之地。”
“另外...”突然间，齐松将头转向了背后书架的方向，“你也听够了吧！”
在这一刻，分明是室内门窗紧闭的状态，齐松的衣袍竟飞扬而起，他全身上下爆散的气场，几乎把身边牢牢绑在刑柱上的楼云掀翻在地。
瞬息之间，一招翻云掌，于无形中重重地砸在了偷听之人的胸口，并将其一路顶到了对面的墙上。
片刻间，偷听之人方才藏身的书架，毫无征兆地碎成了齑粉。
齐松的武功、势头，无疑不给人透露着绝望二字，偷听之人戴着面罩，可他那黑色的面罩与皮肤接触的部分，已然渗出了鲜血。
“让我猜猜，你，会是谁呢？”齐松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手，不断逼近着偷听之人。
那偷听之人倒也机警，他事先留了个后招，未曾想此刻还真就用上了，只见他散出几枚弹丸，掷在了自己的脚下。
齐松只觉得一阵强光闪过，下意识地用手捂了下眼睛，待他再次恢复视觉时，面前的人已经消失了。
“宗主，是否要...”齐松的贴身护卫也在这时赶了过来。
“慢。”齐松蹲了下来，看着地上那偷听之人被翻云掌打中的痕迹，“他活不了多久了，我有预感，放了他，也许比让你去追杀，收益更多。”
“是。”
......
玄天宗的山门前，有一段几里路的密林，穿过林子，就能完整地看到玄天宗第一道门户。
此刻的莫向东和薛向西，正轻盈地飞踏树杈，力求在视界良好的情况下，尽快通过这片林子。
他们虽然背着行李，可这种程度的重量，对他们来说就和没有一样。
路程已然过半，两人默契地慢慢降了速度，来到同一处树冠上，拧开装水的蛇皮袋，迅速补充水分。
第112章 请君入瓮（下）
“脚步声？”莫向东愣了一下，便将蛇皮袋的盖子拧上，在这期间，他已经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薛向西则比他还快了一点，因为他注意到来者受了很严重的伤势，是以马上就抄起武器接近过去。
从玄天宗跑出来的伤者，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太符合常理的事。
莫向东没有急着下来，他算准了这个距离，如果薛向西出事，他反而能更快地跳过去支援。
但他们显然是多虑了，薛向西才刚刚碰到了伤者一下，伤者便倒了下去，好似死了一般。
薛向西急忙跪坐在地，将伤者的头部扶到自己的大腿上，此刻，他才看清了伤者的容貌。
“这，这是！”
莫向东已从树上滑下，听闻薛向西的惊叹，他立即冲到了两人面前，瞪直了眼睛看着伤者。
浮云阁的偷听之人，风眼山脚的吴姓老人，此刻的黑衣伤者...
“吴隐生！”此刻枕在薛向西腿上的人，并非是那副老朽的模样，从外貌上推断，他的年龄肯定要比莫向东和薛向西大，但最多不超过四十，而且他的头发也根本找不出半点白色。
在很久以前，莫向东并不认识所谓的吴老，但他却认得这张脸的身份——玄天宗臭名昭著的易容高手，人称无面客的吴隐生。
作为玄天宗的一枚暗棋，吴隐生的手段无疑是高明的，他未曾使用携带不便且易被识破的人皮面具，而是将自己化妆成了年迈的模样。
在台风眼的眼皮子底下藏了十几年，台风眼愣是没有对这样一个人起半点疑心。
“楼....丫....丫头....有....危险....快，噗！！”中了翻云掌的人，必死无疑，能撑到现在，足见吴隐生功力深厚，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在吐出一大口黑血后，吴隐生便没了呼吸，薛向西探了探脉搏，片刻后，他看着莫向东，摇了摇头。
莫向东的头很乱，吴老，这样一个人，在他的印象中本该是简单的，是纯粹的，可现在，这张脸竟已和吴隐生的重叠在了一起。
而且吴隐生为什么会中了只有齐松才会的翻云掌，为什么在临死前要对自己说出去救楼云的话来。
“这是...”薛向西注意到了吴隐生左手上捏着的东西，看得出来，这东西对他很重要，即使是死了，薛向西也费了很大劲才拿出来。
至于为什么要一直拿在手上，薛向西马上就明白了，因为这是一封信，吴隐生是怕自己的血会污染了信纸的内容，他要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尽可能地成功传达出去。
“原来是这样..”信的内容不长，薛向西很快就读完了，他也完全明白了这枚做了十几年的暗棋，在面临人性的抉择时所承受的煎熬。
感情，是最可怕的毒药，在与楼云相处的这几年里，吴隐生真的已经把楼云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虽然最后他还是完成了宗门的任务，将楼云交到了齐松的手里，但很明显，他后悔了。
第113章 入阵
莫向东将信纸拿了去，亦用很快的速度看完，随即蹲了下来，扶住薛向西的肩膀道：“此事已成定局，齐松摆下此阵，我等必须去破，楼云还等着我们。”
“你说。”
“所谓的处刑仪式一定还未开始，我从正门赴会吸引注意，你从后绕道，直取浮云阁，若我所料不错，你和楼云全身而退是完全没问题的。”
“那你怎么办。”
“呵..”莫向东自嘲地笑了笑，“将楼云暂且安置好，若我还没死的话，你就来帮忙吧。”
薛向西没有再说话，这一次，莫向东无疑选择了以自己为饵的下策，他本可以想出更周密的计划来，但楼云还在齐松手里。
晚一秒去救，情况都会变得难以预测，齐松也正是算准了这一点。
按照吴隐生的遗言上说，处刑仪式会有很多所谓的名门正派参加，这些正派掌门人论武功，没一个人是莫向东的对手，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齐松一定会鼓动全员一同向莫向东发难。
从踏入玄天宗大门的那一刻起，莫向东就已处于绝对的劣势。
......
玄天宗，第一道山门。
距离处刑仪式开始，还有一个时辰。
“台风眼莫向东，前来拜会！”莫向东神色凝重地站在山门前，将这句话高声喊了三遍。
不止是门房听到了，里头坐着的所有人，估计也都听到了。
没多久，大门便被启开，门房示意莫向东快些进去。
显然，齐松是不会在门口就将莫向东杀死的，他要找一个借口，找一个在今后很多年里，都绝对不容置疑的借口。
第二道，第三道。
最终，莫向东来到了处刑仪式所在的玄天宗演武场，与会的人已提前围坐在了演武场周围，全是安排好的座位，分辨起来倒也十分方便。
其中，不乏有太多莫向东的老熟人，可这些老熟人巴不得这辈子都没看见过莫向东。
可以这么说，在场超过八成的人，都想马上让莫向东毙命于此。
“不知台风眼宗主大驾，所谓何事？”坐在莫向东正对面的齐松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高声问道。
“自然是来救人的。”莫向东不惜得和齐松弯弯绕，他可以假装，但本质上他还是个直来直去的人。
此话一出，周遭立即爆发出了悉悉索索的讨论声，很多人的视线都已不敢直视莫向东的身影。
齐松也愣住了，他还想着如何给莫向东安上个十恶不赦的罪名，结果这货还真是直言不讳：“大胆莫向东，此番处刑乃在座诸位掌门合议所决，你今日前来，莫非是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是又如何？”莫向东虚着眼睛，舔了舔嘴唇。
“好，好好。”齐松假装生气地坐回了主位，“玄天宗弟子何在！”
“在！”
“给我诛杀洗贼，为处刑仪式祭旗！”
“是！”
“哼。”莫向东环顾四周，已有超过二十名身着玄天宗服饰的人朝自己快速逼近，但这对于他来说，连塞牙缝都欠奉。
第114章 机关索命
但闻无魂剑出鞘之声，莫向东便消失在了原地，剑光翻卷之间，这些玄天宗弟子根本还没和莫向东过完一招，就被齐齐斩首。
头颅散落一地，其中一个还被莫向东挑衅地扔到了面前的高台上：“你要祭旗用的血，给你弄来了。”
“你tm.....”齐松紧紧握着的双拳连青筋都爆了出来，他不是气自己死了二十多个手下，而是气莫向东这副无所谓的态度。
好在齐松不动，自有人替他解围，这不，几名正派掌门早就坐不住了，逮着这个由头，咒骂两句，报上名号，便对莫向东展开了正义的群殴。
......
“浮云阁，就是此地...”薛向西抽出了弑魂刀，贴着浮云阁的外墙，摸到了大门口。
“咵嚓”数声，浮云阁门前的守卫便被他无声地解决。
这种程度的潜入，薛向西早已不知道进行过多少次了。
他踏入浮云阁的大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对面被绑在邢柱上的楼云。
他松懈了，经验丰富的他，本不应该如此鲁莽地就冲将进去。
楼云也看到了薛向西，她瞪大了眼睛，示意薛向西别动，可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咔..”
那是机关的消息被激活了的声音，薛向西心中一紧，情知自己中招，几乎是下意识地朝侧边翻了过去。
在他躲开的一瞬间，地面上就突兀地抬起了一块钉板，可见这机关的反应速度是有多快。
但快还不只是机关的一大特性，机关的设置总是料敌于先机的，错非如此，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武林高手惨死在机关的威胁下。
薛向西才刚刚停住，两把钉耙便从屋顶伸了下来，落点，与他为了躲避第一个机关所翻出去的位置，丝毫不差。
这一回，薛向西没能躲过，并非是不能躲，而是薛向西不想再躲。
他对于机关术也有些了解，似这种布置在玄天宗重地的机关，绝不会只有两道，如果一直去躲，终究会因为疏忽送掉性命。
此刻，还不如硬抗下这道机关，从而免得把剩下的机关全都触发一遍。
弑魂刀在手，薛向西站在原地，挺直了刀尖，与两柄钉耙对拼数下，总算将钉耙落下的力道给化去了大半。
但其中一柄钉耙还是勾住了他的左肩，在向上提拉的过程中，直接剜去了薛向西后背的一大块皮肉。
薛向西很疼，但他只能忍住，可他还是没有料到，被他阻住的钉耙机关，居然也是启动其他机关的消息。
几十枚飞针，分两个方向从暗处射了过来，薛向西临时抬起弑魂刀，根本来不及防出去，这些针的针头上全都涂了剧毒，在中针的那一刻，薛向西便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浑身上下好似脱力了一般。
机关的威胁总算结束了，但中招的薛向西，已时日无多，这种用在宗门重地防御机关上的毒，是不可能有解药的，因为只要是触发机关的人，皆是该死之人。
听闻动静的玄天宗弟子的脚步声已越来越清晰，薛向西强忍住已经涣散的视觉，撑起一口气，向楼云道：“你还能，动吗...”
第115章 淹没
楼云流着泪，朝着薛向西使劲点头，即使是这五年里受尽酷刑，她都觉得没有此刻来得难受。
薛向西，即将死在她的面前，她也什么都做不了，还要将薛向西抛下，独自逃亡。
但楼云知道，薛向西就是来救她的，如果不这么做，于薛向西来说，才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好...”薛向西从自己身上拔下来几枚飞针，往衣服上擦了擦，便朝着楼云扔了过去。
天知道他在这种情况下，是如何用飞针精确地将捆缚楼云的麻绳给射断的，但他的确做到了，而且未曾伤到楼云分毫。
紧接着，薛向西将自己的弑魂刀抛了出去，弑魂刀势如破竹，直接砸开了位于楼云右侧的墙壁，这点大小，足够楼云出去了。
“快，走！”薛向西闭上了眼睛，但他还强撑着一口气，并又从身上拔下了十几根飞针，被飞针戳出的伤口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溃烂，并散出了阵阵青烟。
“嘭！”就在楼云带着弑魂刀逃出浮云阁的同时，玄天宗弟子也已冲到了浮云阁的大门前。
他们第一眼就看到了身中机关倒在不远处的薛向西，但这些人还是没能想到，一个已经被毒物摧残成这样的人，居然还有致人于死命的能力。
飞针从薛向西手中精准而有力地洒出，一针，解决掉一人，不多，也不少，浮云阁的门口顷刻间倒下去了一片。
即使是经过薛向西的身体稀释过的毒，想要毙杀一个正常人仍然绰绰有余的，何况这些人也只是玄天宗的一些内门弟子，他们的武功比起薛向西来说欠了太多火候。
薛向西满意地看着浮云阁的门口，他的眼睛，便渐渐失去了焦距。
......
最后一个人头落地，一共二十三个，演武场前，尸横遍野。
见识过莫向东这杀神般的战斗力，本想领教领教的其余正派掌门，此刻已是跑得一个不剩。
齐松，还坐在莫向东正对面的主位上，他倒是不慌，因为莫向东受伤了，而且是很严重的五处外伤，深可见骨。
现在的莫向东，就连把无魂剑重新端起来，都需要耗费莫大的力气。
“莫向东，看来今日，是了结的好时候了。”齐松拍了拍手，“其实我根本不想亲自动手，如果是一个无名之辈将你这位台风眼宗主的头颅斩下，我会更加高兴的。”
“那就来试试啊，我早就说过了，噗。”莫向东吐出一口黑血，“杂鱼，来多少都没用。”
“那就倾尽我玄天宗之力，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被杂鱼淹没的感觉。”齐松站了起来，“围攻莫向东！斩其首级者，永入宗门庙堂之位！”
齐松的话，对于玄天宗弟子来说，无疑比鸡血还管用很多倍。
什么叫永入宗门庙堂，那是最起码齐松这个级别的人死后才能享受的待遇，其福荫也不止照顾到当事人，而是当事人及其子孙万代。
可以说，只要玄天宗不灭，这条路就等于是让自己和自己后代的人生全数一步登顶了。
第116章 怨灵
人人都想成为这个唯一，人人都想登上金字塔的尖端，但金字塔的尖端，终究还是极少数人所能占据的地方。
正如齐松那恰如其分的说法，一两个杂鱼，对莫向东造不成什么威胁，但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就算一人吐口唾沫，对莫向东来说都是致命的威胁。
鏖战，从清晨打到晌午，从晌午持续至午夜。
整个演武场，已堆满了玄天宗弟子的尸骨。
玄天宗山门，此夜，宛若人间地狱，就算是在山门外的密林里，都能闻见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齐松！拿命来！”莫向东于尸堆之中迸发而出，右手单持无魂剑，即使伤痕累累，即使油尽灯枯，他都要用这一剑，作出他人生中最后的击杀。
齐松就站在他面前的不远处，似乎全无防备，他将双手背在身后，神色凝重地望向尸堆，看都没看突袭而来的莫向东一眼。
莫向东笑了，如果齐松立刻作出反应，他这一剑势必功败垂成，但齐松却是无动于衷，不管他是什么目的，莫向东都有九成把握能够将他置于死地。
唰！
剑影切身而过，莫向东却愣住了。
无魂剑的确穿过了齐松的身体，但并不止无魂剑，而是连同莫向东整个人都穿了过去。
“你已经，死了吧。”齐松慢慢蹲了下来，他的眼神还是直视着尸堆的深处。
“虽然这个消息对你来说晚了些，但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齐松叹了口气，“这样，也许你能跟薛向西，一同转世也说不准。”
“向西！”莫向东瞬移到了齐松面前，他已顾不了这么多了，但他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已无法对这个世界的任何实体造成影响。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
他已经死了。
而且是失去了死前的短时记忆，直接化作怨灵的，悲惨的死法。
“这倒是意外的收获，我想，一开始也是你定下的计策吧。”齐松接着自言自语道，“我的确疏忽了，但仔细想想，薛向西这样一个人居然倒在了浮云阁的机关上，着实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是因为楼云吗....”莫向东留下了眼泪，意识到自己已是灵体的事实后，他的双脚就已渐渐化作烟尘。
“我要恭喜你，莫向东。”齐松开始伸出手，将尸堆慢慢刨开，周遭还有许多受了轻伤的玄天宗弟子，可齐松似乎没有要让他们帮忙的意思，“你又一次，成功毁伤了我玄天宗的根基。”
“但...也是最后一次了。”尸堆被齐松很快清了开来，他，和已经化作灵体的莫向东，同时看到了莫向东的尸体。
“受伤的去医堂领药，其余人打扫战场，将死者尽数好生安葬，明早，本座不想看到此处还留有一丝血迹。”留下这句话，齐松便拂袖而去。
......
“莫向东，我等奉命遣你回冥界受审，抵抗是无用的，劝你好自为之！”
“莫向东，跟我们走一趟！”
“没想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莫向东转过了头，他的面容已呈现极度的扭曲，杀意，完全左右了他的情感和心智。
第117章 冥界
这样的举动，令出任务的黑白无常都几乎大惊失色，当然，他们惊得并不是莫向东扭曲后的形象，而是此刻莫向东所爆发出的实力。
一个刚刚诞生的怨灵，居然已经拥有了与他们几乎平齐的灵术能力。
此刻莫向东手上的无魂剑，已蜕变成了一把凶兵，浑身萦绕着令人胆寒的墨绿色气息，剑柄更是化作了一排精致的银色骷髅。
“人要挡我我杀人，鬼要挡我，我杀鬼！”莫向东冲了上来。
虽然刚刚转化的鬼魂无法对现实世界的实体造成影响，但鬼魂和鬼魂之间，显然是没有限制的。
“死吧！！！”
......
黑白无常接到的命令，是可在职权范围内进行合理变动的，比如莫向东现在的情况，如果无法正常逮捕，那就只能就地格杀。
这着实称不上是一场血战，虽然莫向东已经有着比肩黑白无常的实力，但在灵术的运用上，莫向东无疑是一窍不通的。
看上去声势浩大，但在经验丰富的黑白无常面前，莫向东也只过了堪堪五招便败下阵来。
手拿八卦盘的黑无常再次迅速欺近，面对莫向东这种极度危险分子，他绝不会手软。
莫向东也没有要躲的意思，战斗，令他平静了下来，现在对他来说，以怨灵的状态继续活着，和被黑无常杀个魂飞魄散，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的人生，早在今日清早踏入玄天宗山门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慢！”站在一旁的白无常发话了，他将浮尘收了起来，对黑无常道，“老板说，留活口。”
“哦？老板亲自下得令。”
“我确认过了，莫名其妙。”白无常摇了摇头。
“哼，老兄，算你运气好。”黑无常还是将八卦盘拍了下去，只不过这一下攻击无疑是收敛了力道的。
莫向东被砸晕过去，白无常见状走了上来，与黑无常一道将莫向东架起，开启了返回地府的通道。
......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向东在一处完全陌生的地域醒了过来。
本已化作烟尘的双脚，此刻传来了熟悉的感觉，手中紧握的无魂剑，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此地..乃冥界，亦称地府。”
“是谁？”完全陌生的声音将莫向东笼罩，无论他怎么封住自己的听觉，都无法阻止陌生声音的侵入。
“吾乃冥界之主——阎王，不过我的手下，都喜欢叫我老板。”阎王的语气并没有太严肃，随着他作起的自我介绍，莫向东也渐渐确定了声音的来源。
“知道为何，我要留你性命？”阎王问道，他相信以莫向东的心性，这点思考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呵，莫非是让我替你卖命吧。”
“不错。”阎王点了点头，“天生强大的灵魂，即使带着不甘而死，即使化作怨灵，你的能力，还是达到了与黑白无常平齐的层次，只要进行针对性的特训，不出一周，你就能成为这冥界仅次于我的王牌战斗力。”
第118章 新生
“我拒绝。”出乎阎王的意料，莫向东拒绝得很干脆。
“呵呵呵。”阎王摸了摸下巴，“你可知道，拒绝的后果。”
“哼，像我这种怨灵，如果不能为你所用，估计也无法进入轮回吧。”
“你既然清楚，为...”
“魂飞魄散，倒正合我意。”莫向东打断了阎王的话。
“难道这世上，当真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事了？”阎王笑了笑，“未必吧。”
“什么意思？”
“你很清楚我是什么意思。”阎王本不想拿出这张底牌，但莫向东固执的程度，着实令他也未曾料到。
他伸出了左手，就在莫向东面前，展开了一个可以窥探人间的窗口，通过窗口外的景色，莫向东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生活了许多年的风眼墟。
他没有说话，但那股眷恋的神色，被阎王尽收眼底，阎王暗中松了口气，如果莫向东当真是万念俱灰，他也只能亲手将莫向东杀死。
再然后，莫向东看到了阎王真正想让他看到的场景——拖着满身的伤势，最终回到台风眼的楼云。
在医堂大夫的紧急处理下，楼云终于能够开口说话，她不顾身上多处严重内外伤的袭扰，立即召集了诸多台风眼杀手，向他们诉说了发生在玄天宗的所有事。
一场向玄天宗的报复，不，是将玄天宗彻底覆灭的行动，于无声中悄然展开。
为惨死的薛向西、高向南报仇，为生死未卜的莫向东报仇，为被折磨了整整五年的楼云报仇，为一直被世人所污蔑的台风眼全体成员，报仇！
...
“如果你答应我的话，说不定还能赶得上。”阎王道。
“说吧，要我做什么？”属于莫向东的那股气势，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先教你几招，让你尽完人间未了之事，再然后....”
“成为我，成为这冥界的，令所有灵魂皆闻风丧胆的，处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