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回家了
五六肉联厂是吉祥县一个老牌企业，它早在多年前东北经济改革中申报破产，如今已经成了废墟，位于县城郊区一片破烂厂区中。
整片厂区都成了废墟，这是吉祥县最早的工业园，当时县城想在这里搞个开发区，结果企业来了后黄的黄、倒的倒，开发区项目最终不了了之。
平时这里除了拾荒的再没人来，宋锤子便悄悄的占了五六肉联厂的场地用来处理猎来的流浪狗和偷来的狗。
宋锤子把这地方供出来后，一辆辆车子排着队开到厂区，都是来看热闹的，不少人下车便举起了手机，还有人在对着屏幕喊：“老铁给刷个火箭哈，今天我给你们看看偷狗贼老窝啥样……”
“铁子我带你上高速，关注老哥不迷路，双击屏幕敲小鼓，今天给你们看看俺们这边偷狗的有多虎……”
“谢谢爹你来了送的烤鱼，哎哟这小年夜哥们还给你开直播不容易啊，请各位铁子看在强子这么努力的份上给个赞哈……”
破残的厂区里面黑灯瞎火，有几个外地人在这里看守厂子里的狗，他们看到带头的人出现便上来驱赶，结果带头的是警察，把他们全给拿下了。
厂区里面很乱很血腥也很肮脏，几条绳子拉了起来，上面挂着狗皮，十几条剥了皮的狗被随便扔在臭烘烘的地面上，还有一些狗被用铁丝拧住了嘴巴锁在笼子里。
老杨家的老黄就被锁在里面，看见他们后老黄一个劲摇晃尾巴，毛糙糙的尾巴敲得笼子晃悠，那叫个开心。
杨正年上去搂住它，热泪盈眶。
杨叔宝给它拧开铁丝，老黄用爪子搂住他脖子使劲舔他的脸。
杨正年抹着眼睛说道：“老黄肯定以为再也见不着咱们了，幸亏这帮狗草的没有用毒镖射狗而是用了麻醉针，要不然完蛋了。”
警察们在外地偷狗贼的带领下搜出了一些毒镖和麻醉针，麻醉针是临时购买的，以前他们都是用毒镖来射狗，直到发生聂家惨案才改成麻醉针。
也是这个原因，老黄得以幸免。
这是今年全市最大的偷狗案，警方封锁了现场连夜招呼媒体和记者。
杨叔宝一行人带着老黄返程，老黄的状态很不好，它年纪大了，如今已经有十三岁，曾经油光发亮的皮毛泛白毛糙了，精神头变差了，眼神也开始黯然起来。
杨正年开着车说道：“时间呀时间，老黄刚带回来那会你奶刚走，那会你还是个没上初中的娃娃呢，然后看见老黄高兴的很，天天住你爷爷家里逗它玩。老黄那会也爱玩，跟你上山下河的，本来要陪你爷爷，结果成你的玩物了。”
说着，他慢慢开始流泪：“一晃眼，十几年过去喽，十几年呀，就这么过去喽。”
经过先前的兴奋后，这会老黄很老实，趴在后座上将脑袋搭在他腿上，精神恹恹。
麻醉药对这样的老狗伤害太大了。
看见小主人看自己，老黄勉强晃了晃尾巴，咧咧嘴像是给他一个笑容。
这年纪的老土狗是很通人性的，养了十几年，杨正年夫妻真把它当家人了，因为这老狗一直陪伴着老爷子，这是在替他们陪伴老爷子。
杨叔宝给老黄一连吃了好几点生命泉，这玩意儿能恢复身体机能，可以续命的。
‘咱老百姓’里铮明瓦亮，车子开进院子，这会扑面而来的就不是臭味，而是炖猪肉的香味。
腾腾热气从厨房里冒出来，酸菜的酸、猪肉的香、尖椒的辣，杨叔宝下车后深吸一口气，家的味道。
生命泉功效立竿见影，老黄又精神起来，它跳下车直奔厨房而去，站在门口对里面叫唤：“汪汪汪！”
老黄很有教养，不上炕不进厨房。
杨家老爷子杨卫海撂下铲子跑到门口搂住了狗头，老泪横流：“哎哟我的老宝贝啊，你可是给我回来了，你可是给我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上人家锅里让人家当肉吃了！”
郑启红和妮可爷孙也走了出来，看到老黄她顿时笑了：“我说吧，狗就是让宋锤子偷走的对不对？哼哼，那个人渣！”
老黄伸出舌头舔老爷子的泪水，杨叔宝说道：“小心它传染细菌进你眼睛里。”
老爷子说道：“有啥细菌不细菌？你奶奶活的仔细，还不是走的早？老黄舔我十几年了，我都没让它传染过感冒。”
杨叔宝解释道：“狗的感冒不会传染给人。”
“那你刚才瞎咋呼啥？”老爷子正斜睨他呢，老黄忽然探头对厨房又叫了两声。
老爷子一拍腿说道：“哎呀，还炒着菜呢，要糊了！”
老黄嗅觉灵敏，在杨叔宝少年时代学做菜的几年里，它拯救过好几锅锅包肉、红烧排骨、红烧鱼之类。
杨叔宝进去帮忙，同时大声问道：“妈，你怎么让我爷爷下厨？”
郑启红笑道：“不给你爷爷找点事干，老黄找不到了能把他急疯了，你不知道他刚才上门的时候啥样，泪水哇哇的。”
“我那是看见我二孙子找了个这么标致的孙媳妇高兴的，没想到有朝一日，咱老杨家也有了外国媳妇。小宝有出息，以前你爷爷我也差点娶了外国媳妇知道不？”
杨家老爷子已经近八十岁了，但耳聪目明、腿脚康健，有时候饭店忙了他还来帮忙。
他们杨家的厨艺是祖传的，老爷子年轻时候在国企里头当厨师来着，杨正年刚工作那会就去接过他的班，不过企业不景气，后来他自己开了个小饭店。
厨房里头一道道菜正在出锅，杀猪菜不用说，还有酸菜炖大骨头、尖椒干豆腐、溜肉段、蘸酱菜、酱肘子、炖三道鳞，洋洋洒洒铺开一大堆。
郑启红进来忙活端菜，同时问道：“大光、老四他们呢？他们叫了不少人过去吧？”
“中途都散了。”
“你不让他们过来吃饭？今天杀的猪，咱这里菜足。”
“平常我肯定把他们留下，今天小年，算了，人家也得过节。那啥过两天吧，咱买个羊，把人都叫过来一起杀羊吃。”
平平淡淡的聊着天，一道道菜端上饭桌。
杨叔宝把鞭炮给解开挂好，带着妮可出去放鞭炮。
妮可看到鞭炮好奇无比，南非只有烟花没有鞭炮，他们过节结婚都是不会放鞭的。
杨叔宝拆了一个炮仗下来点燃了扔在妮可脚下，鞭炮带着电光轰然炸响，郑启红从窗口看见后拿着个平底锅杀了出来：“你个小兔崽子怎么没数呢？多大年纪了玩这个？你伤着妮可咋办？”
“伤不着，我有数。”
“吓着也不行！”
杨叔宝无奈，吓个屁，妮可平时隔三差五就要开枪，相比枪声这炮仗声也就那么回事。
妮可确实没害怕，她只是遗憾：她也拆了几个炮仗在手里。
330.风吹酸菜香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路火光带闪电，鞭炮在夜空中炸响。
妮可拍视频准备发FB，结果发现打不开。
她只好先录视频做保存，还给配了音：“各位朋友，这里是中国、这里是中国，我正在为你们展示中国的传统风俗，放鞭炮！”
一串鞭炮很快放完，妮可意犹未尽：“你们鞭炮真好看，它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还有闪光呢？简直跟藏着一串小灯泡一样。”
杨叔宝也不知道，他家以前放的鞭炮没有这么高档。
杨正年在电话里打听过了，老侠客善饮。
于是他准备了许多酒，这个许多可不是存量多，而是种类多。
菜肴挨个上桌，他把酒挨个搬了出来：
“叔，这个是啤酒，俺们最喜欢喝的雪花啤酒，味道比较淡。”
“这个也是啤酒，岛城原浆，正儿八经一厂原浆，我找铁哥们给好不容易弄到的。”
“这是黄酒，俺们中国特色的老酒，待会我给你温一壶尝尝，老得劲了。”
“还有这个，这是白酒，茅台飞天还有普五，待会都给你开了你尝尝，试试哪个顺嘴咱就来哪个。”
“剩下的是红酒和白葡萄酒，你要是喝不惯俺们中国酒那就喝这些，这些你比我还了解，我不多介绍了，来，小宝，过来翻译。”
杨叔宝说道：“你不是会英语吗？”
杨正年讪笑道：“就会那见面问候的，其实那种也不会，我都是死记硬背，你妈逼着我背下来的。”
杨老爷子擦着手进门，他身体健康当耳朵有点背，没听全杨正年的话，就听了个大概然后生气了：“守着你亲家长辈还有你儿媳你说什么脏话？给我去漱漱口！”
杨正年不解释，他知道解释没用。
他去漱口，老侠客对杨叔宝点点头道：“你父亲真讲卫生，来，我也去漱漱口。”
杨叔宝一愣一愣的。
老黄坐在老爷子身后，绝不逾越位置。
老爷子在桌子上瞅了瞅，找到最大一块炖肉挑出来吹了吹，然后交给老黄，老黄轻轻叼走这块肉趴下缓缓的吃了起来。
杨叔宝诧异的问道：“爷爷，你以前不是最讲究规矩吗？都是人吃完了才轮到狗吃，现在怎么优先给老黄吃了？”
老爷子板着脸说道：“我讲的是辈分、年纪规矩，辈分大的先吃、年纪大的先吃。”
“现在老黄辈分最大？”
“你这孩子瞎咋呼啥？它是年纪最大，你不是跟我说过吗？狗十三岁相当于这个人八十岁，这样它年纪不就比我大了吗？”
杨叔宝对老爹说道：“爷爷现在这张嘴巴利索的很啊。”
杨正年低声冷笑：“闹呢？老杨屯杠精队一把手。”
“啥？”老爷子没听清。
“我说你是咱屯子扭秧歌队一把手！”
“那可不咋地？”老爷子骄傲的仰起头，“扭秧歌我绝对拿手，当年我在厂子里的时候可是秧歌队主力，那啥，小可呀，回头爷爷带你去扭秧歌，老带劲了。”
老爷子因为狗救回来了心里高兴、情绪亢奋，说着说着索性在客厅里即兴扭了一段，老黄叫了两声当配乐。
妮可看的津津有味，期间多次鼓掌，赢得了老爷子欢心。
老爷子坐下，很满意的打量着妮可然后笑着对点了点杨正年说道：“我孙子行，这点随咱老杨家，眼光好，会挑媳妇，咱老杨家这些媳妇，都好！”
郑启红笑道：“瞧爸这话说的，来来来，一家人坐一起走一个，菜要凉啦。”
桌子上都是正儿八经的东北菜，杨叔宝给妮可和老侠客做介绍，说你们要是吃不惯明天换牛排，妮可说道：“吃得惯，你瞧还有蔬菜沙拉呢。”
她指的是蘸酱菜，饭店里也叫大丰收。
不过这菜确实算是东北蔬菜沙拉，还有沙拉酱呢——东北大酱。
杨叔宝扒拉了一碗血肠吃了起来，软软酸酸的血肠进嘴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家乡菜好吃。”
“那就使劲吃，儿子，多吃几口哈。”郑启红拿出东北家庭主妇在饭桌上的统治地位，开始各种给他和妮可夹菜。
不过他家毕竟是搞饭馆的，注重卫生，她用了卫生筷来夹菜。
杨叔宝看到后竖起大拇指：“妈，讲究！”
“那是，来，走一个走一个。”杨正年端起了酒杯。
杨叔宝说道：“爸，你悠着点啊。”
杨正年对他点点头说道：“你放心，我有数，远来是客，我让他三杯，然后带他慢慢喝，咱是一家人，我能灌他酒吗？”
他的酒量不错，但酒量这东西是能遗传的，看看杨叔宝的酒量就知道他的酒量也只是不错而已，距离很好还有一段距离。
老侠客的酒量很好。
杨叔宝本来想警告一下老爹，可是看老爹那踌躇满志的样子，他不说了。
得让老爹吃个亏，他跟许多东北老爷们一样，太好面子，有时候都好面子到了逞能地步。
再说了，作为儿子不坑爹，那不是个好儿子。
无烟碳慢慢燃烧，猪肉酸菜炖粉条‘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老侠客、老爷子和杨正年愉快的对酌，他们三个沟通不便，但酒友不用说话，一切都在酒里了。
郑启红给老黄喂肉，老黄牙口不行了，啃不动骨头了，以前都是他们吃杀猪菜老黄啃大骨头的。
夜风更猛烈了，吹动窗户发出啪啪的声音。
热气上涌，窗户的玻璃上很快结上了冰花，一层层冰花前后覆盖，塑造出一幅具有魔幻主义风格的画作。
外面寒风吹，屋里热乎乎，妮可喝了碗大骨头汤后赞叹道：“这种氛围真赞，在南非不适合吃这样的菜，只有在你们的家乡才适合。”
杨叔宝笑道：“今天还不行，等哪天下大雪咱再炖一锅肉，围着锅子吃着肉看着雪，那才美呢。”
妮可想象了一下，然后使劲点头。
她空前的期待下雪，因为她没有亲眼见过下雪。
他们这边聊天，老爷们那边喝的顺溜。
先喝了一点啤酒说是润润口，然后喝黄酒。
杨叔宝取出热酒壶往里倒入黄酒，又加了两个大枣桂圆和姜片，煮出来的黄酒色泽红褐、热气微微，有酸甜口感。
他倒了一杯给妮可尝尝，妮可点点头：“这饮料不错。”
老爷子喝了后很纳闷：“不是要喝酒吗？怎么喝起了饮料？”
杨正年和杨老爷子那边没有数，他们听不懂这话光看到爷孙俩点头，还以为夸赞这个好喝，于是他们就竖起大拇指说：“绝对古德，不过这玩意儿上头，慢慢喝。”
杨叔宝知道有好戏可以看了，他去厨房亲自准备醒酒汤，小火炖上醒酒汤后他赶紧跑回来，不能错过爷爷和老爹被人灌醉的好戏。
331.迷迷糊糊的（5/5）
杨正年最后是被杨叔宝扛上炕的，吃饭吃到一半，他就GAME-OVER了。
郑启红没好气的挥手：“赶紧把他弄走，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跟人称兄道弟起来了？”
杨正年软的真跟一条虫子似的，还是最软的那种，上了炕他就开始打呼噜。
杨家老爷子也喝的五迷三道，不过老侠客知道老人喝多了酒不好，所以他没有冲杨家老爷子使劲，出于礼节敬了他三次后剩下的都是冲杨正年去的。
可是杨家老爷子上头了，拉着老侠客的手说道：“老弟啊，你是不是不给哥的面子啊？可了劲的造呗，我跟你说啊，酒是粮**，越喝越年轻，来，感情深一口闷！”
“你快行了吧，爸，老黄今天被人弄了麻醉针，这会扛不住了，你赶紧带它回家睡觉去吧。”郑启红从他手里抢走杯子。
儿子送自家男人上炕她没意见，就两步路而已，要送老爷子回家那就不行了。
老爷子家里隔着店里有段距离，让儿子背他一路她当娘的心疼，毕竟儿子刚坐了一天一夜的飞机赶回来。
杨叔宝帮忙摁住老黄的眼睛，老黄的身体在生命泉的滋润下开始焕发生机，它用爪子扒拉着杨叔宝的手表示不满：让开让开，老子还能嗨！
见此老杨给它用了个演化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老黄将会变得更加通人性，能更聪明一些。
用过演化术，他立马给了老黄一个杀人目光：给老子好好闭上眼睛，装死！
老黄眨眨眼趴在地上老老实实。
杨家老爷子现在最疼的就是这条狗，他琢磨了一阵拍拍脑袋说道：“对，是这么个事，老黄老喽，我也老喽，得回去早点睡，得早点睡哇。”
郑启红笑眯眯的说道：“对呀，当然得早点睡，走，爹，我送你回家去。”
她也会开车，而且满桌子就她没喝酒，她开车带老爷子和老狗开向村里。
杨叔宝示意老侠客和妮可坐下继续吃，妮可说道：“吃饱啦，你们这里的菜真可怕，怎么直接把锅子端上来了？”
桌子上煮着杀猪菜都就是个小铁锅……
杨叔宝介绍了一下东北菜的分量文化，然后又对老侠客说道：“金，你多吃点菜，不用喝酒了。”
老侠客迟疑的说道：“我还没有喝爽呢，要不然你来陪我继续喝点吧？”
杨叔宝讪笑着摆手：“我不行我不行，我喝醉了喜欢闹事，我酒品不好，所以我尽量不喝多。”
老侠客已经喝嗨了，他笑道：“没关系，这是你家，你已经回家了，就应该开心一点，来吧年轻人，喝多了去睡觉就行了。”
杨叔宝摇着头说道：“我真的会闹笑话的。”
妮可笑嘻嘻的说道：“正好我想看笑话了。”
老侠客招手：“你来陪我喝，喝完了正好睡个好觉。”
都劝到这份上了，杨叔宝能说什么？他举起杯子说道：“来吧，那就喝！”
“这才有年轻人的样子。”老侠客微笑。
郑启红是个很孝顺的儿媳妇，她照顾着老头子吐了一通，给他泡了杯浓茶照顾着喝下，又倒了一杯热水在保温杯里放在炕头上，最后给老黄揉了揉肚子。
老狗今晚吃的肉和骨头可不少，它消化能力不行了，所以现在吃完骨头后，杨家人谁有空谁就帮它揉揉。
但今天情况不一样，郑启红在它肚皮上摸了摸，感觉它的肚皮不像以前那么松弛，倒是紧绷了一些。
老黄也不像以前那样躺下就挺尸，今天竟然用爪子拨弄她的手想玩。
郑启红愣了愣，然后担心起来：不是回光返照吧？
狗贩子为了迷倒狗，用的迷药量都很大，很容易直接把狗给迷死。
于是她特意多待了一会观察老黄的情况，结果老黄没事，它玩了一阵睡觉了，肚皮朝天，四仰八叉。
郑启红松了口气，这才回家。
一回家她感觉不妙：“小宝你这是咋地了？”
杨叔宝软绵绵的靠在沙发上露出邪邪的笑：“咋地？不咋地？喝，继续喝！来老哥，咱再走一个，这一杯我先干了，你随意！”
一杯白酒下肚！
老侠客尴尬的对郑启红说道：“他好像喝醉了。”
郑启红笑的更尴尬：三英战吕布，让人吕布给团灭了。
杨叔宝虽然喝醉了但战斗力保持着，继续拉着老侠客不让他停杯：“继续喝啊，怕什么？自己家随便喝！”“喝喝喝，谁不喝谁是孙子啊！”
好说歹说，杨叔宝才放下杯子。
郑启红把客房收拾好了，老爷子一间房、妮可一间房，炕头烧的热乎乎，她让老爷子和妮可先去休息，自己收拾。
妮可不好意思，要留下帮忙收拾饭桌。
郑启红说道：“没事，这交给我行了，我是个兼职的服务员，这都是小事。要不这样，你把小宝送回去睡觉吧。”
妮可点点头说道：“好的，我先把她送回去。”
杨叔宝迷迷糊糊的被人搀扶起来，迷迷糊糊的被送到了熟悉的房间。
一切都是迷迷糊糊的。
然后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有点冷，身边有个热水袋他就抱上了。
迷迷糊糊中热水袋想跑，让他给摁住了。
迷迷糊糊中热水袋不见了换成了碰碰车，他感觉自己开着车不断撞人家。
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进了八角笼打MMA，对方练过巴西柔术身体很柔软，还是个地面缠绕的高手，一直缠着他让他起不来，老杨很惊，也换成了地面技跟对方搏击……
他的身体被优化过，精力很充沛，恢复能力很强，睡上四五个小时，一天就会神采奕奕。
当他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还是黑的，他感觉有点头疼，便打开灯想找点水喝。
灯光亮起，炕上地上都是乱七八糟的衣服。
杨叔宝倒吸一口凉气扭头看，金色的秀发洒在红色的枕巾上，妮可闭着眼睛正在酣睡。
她好像做了不好的梦，两条娥眉微微相蹙，眼皮还在轻轻眨动。
杨叔宝愣了一会，伸手进被窝摸了摸，然后他赶紧轻轻晃了晃妮可。
妮可挠挠头醒来，她一举起手便擎起了被子，杨叔宝一看，真空装！
“卧槽！”
妮可皱眉睁开眼睛，她伸手挡住灯光看了看杨叔宝，刚要惊慌的叫然后突然反应过来，随即勃然大怒握手换成拳头给了他一拳。
“嘘，你听我说，”杨叔宝示意她冷静，“我会负责的！”
“你当然得负责。”妮可没好气的说道，“我们要赶紧结婚。”
杨叔宝点头：“没问题没问题，不过既然你愿意嫁给我我也愿意娶你，那咱们？”
“咱们怎么了？”
“再来一次吧。”
332.订婚（1/5）
睡土炕比睡床有个好处，无声无息，不会吱嘎吱嘎响。
至于那些说会压倒炕的都是吹牛批。
杨叔宝清晨起床洗漱，郑启红正在准备早餐，看见他后问道：“你跟妮可啥时候结婚呐？”
这话跟三九寒天有人泼了一桶水似的，老杨猛的打了个哆嗦：“妈，你昨晚都听见什么了？”
郑启红狐疑的看着他说道：“什么听见什么？”
杨叔宝摸了摸鼻子道：“那你问我们啥时候结婚干哈？”
“你俩都同居了，还不赶紧结婚？”郑启红没好气的说道。
杨叔宝说道：“没有的事，别瞎说，造谣呢，我们没同居。”
“昨晚妮可把你送回去就没出来，还没有同居呢，她打地铺睡的？”郑启红不屑的笑道。
她又揶揄杨叔宝：“行了，妈知道你脸皮薄，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没啥不好意思的，结婚嘛，你妈又不是没经历过，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
“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老杨一怔，“你还有这故事？”
“滚犊子，没大没小，”郑启红笑骂道，“我有个屁故事，你大光哥结婚，我同事结婚，村里人结婚，我经历的当然多了。”
说到这里她有些感慨：“但儿子结婚是真没经历过，唉，一转眼哟，你从猪娃子那么大的小娃娃变成大小伙子了。”
这事还真是得谈谈，吃早饭的时候杨正年才起床，他有些不好意思，磨磨蹭蹭坐下后嘀咕道：“昨天状态不好。”
郑启红骂道：“搁这儿跟谁装犊子呢？还状态不好，人家妮可爷爷干翻了你们爷仨，你们老杨家祖孙三代让人一个给弄翻了。”
杨叔宝进行翻译，老侠客笑了，颇有些洋洋得意。
妮可翻白眼，你还得意呢，你把人家孙子弄翻了，人家孙子把你孙女弄翻了。
东北老爷们好面子，杨正年沉声道：“不怕，小宝，这个场子你爹我迟早找回来。”
杨叔宝笑道：“可别找了，少喝点吧，这次人家来不是喝酒的，是来谈订婚的事的。”
杨正年大喜：“啊？妮可家是来提亲的呀？”
郑启红叹气道：“我好歹是个文化人，怎么嫁给你这么个货？会不会说话？你想让你儿子去当上门女婿？是咱家提亲！”
杨正年认真跟她说道：“人家妮可家里不要彩礼，儿子结婚就去人家地头上过日子，你说这不是上门女婿这是啥？”
郑启红懵了。
杨叔宝说道：“不要彩礼是人家的文化，我去南非发展那是大势所趋、事业为重，这可不是去当赘婿。”
杨正年摆摆手说道：“行了，这个我们都知道，你不用说了，当翻译吧，你问问我老叔，他们那嘎达订婚有啥说道没有？”
南非订婚还真是有传统风俗，男方家庭要给女方家庭十头牛。
这个不用翻译回来了，他说道：“我保护区里有几十头牛，回头全给你们赶过去。”
妮可泄气：“你给我们牛干什么？我们没有养的地方。”
除此之外别的好说，再没有其他讲究。
郑启红一听妮可家里没有需求，顿时大为感动。
她见过学校一些老师结婚前要买房买车，各种借钱各种吵架，如今人家什么都不要给她一个又漂亮又有气质的儿媳妇，这简直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于是她进屋把箱子底给翻了出来，然后捧着个叠在一起的手帕和一个锦盒拿出来。
到了饭桌上，她把手帕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个碧绿的玉镯。
郑启红郑重其事的说道：“这是小宝奶奶送给我的，是咱老杨家的传家宝，你瞅瞅我也没啥好东西，就把这个送给妮可。”
杨叔宝惊呆了：“这跟演电视似的，妈，咱家还有这宝贝？”
杨正年欲言又止，一脸的生无可恋。
郑启红给他一个眼神：“别瞎说啊。”
杨叔宝问道：“你们俩啥意思？”
郑启红又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金首饰，有手镯、有耳环、有项链，全是纯金质地，黄灿灿的很漂亮。
手镯是镂空金样式，两个凤凰尾对尾、嘴亲嘴，这叫凤凰于飞。
耳环则是两只鸟，一只凤凰一只鸾鸟，它们结构很精巧，一晃有轻轻的铃声，这个也有说法，叫鸾凤和鸣。
项链的中间是个漂亮的小挂坠，一只鹿拖着小车的牌子。
“这个我知道，”杨叔宝笑道，“这叫铃儿响叮当，圣诞老人送礼物！”
“送你个头，”郑启红瞪了他一眼，“这是共挽鹿车，出自《后汉书·鲍宣妻传》，妻乃悉归侍御服饰，更著短布裳，与宣共挽鹿车归乡里。”
杨正年鄙夷的对杨叔宝说道：“我们俩夫妻这么有文化，咋就生了你这么个货？”
杨叔宝当没听见，他将三款首饰的寓意讲给妮可听。
妮可起初学中文是因为杨叔宝，但随着了解中国文化，她开始感受到历史和时光的魅力，现在确实对相关文化充满兴趣。
得知三款首饰是古代婚姻文化传承下来的，妮可对它们爱不释手，连连道谢。
郑启红看她喜欢便也心生欢喜，她欣慰的说道：“从知道你有对象开始，妈就准备了这三样东西，都是妈跟办公室的老师一起设计的，找了咱县里最好的老手艺人砸出来的，这可不是大路货。”
杨叔宝搂着她笑道：“妈，谢谢你。”
“说啥谢呢，你们以后记得常回来看看妈，这就是最大的感谢。”郑启红说道。
杨叔宝说道：“这你放心，我跟妮可不打算移民南非，我们最后还是要回来的。”
妮可想戴上，杨正年拦住她说道：“咱老杨家不是啥大门大户，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孩子订婚不是小事，必须得隆重对待。”
“这么厉害？要不要在村口摆几桌？”杨叔宝愣了愣问道。
杨正年说道：“必须摆，那啥，你跟妮可说，咱今晚、明晚吧，明晚弄个订婚宴，把你爷爷、大姨、二舅、三姨、四姨他们都叫过来。唉，可惜你大伯和小叔走的早，你小叔老稀罕你了。”
杨叔宝的爷爷有三个儿子，老大和老三都英年早逝，其中老大是在边境为国捐躯，老三则是作为消防员，在吉祥县一场有名的火灾中为救人而捐躯。
现在他爷爷家大门上还挂着一个牌匾，那是市领导亲自上门送的：英雄之家。
郑启红有着东北妇女的直爽和急性子，她说道：“等什么明晚，今晚办了。”
杨正年正色道：“今晚不行，你让我缓缓，明晚我得找回场子来。”
333.那片山头
上午又休息了一下，中午郑启红问道：“你下午带妮可和妮可爷爷去泡个温泉吧？你二姥的外甥家大女婿开了个度假村，他那里温泉整的挺好，我跟你爸去泡过两次，挺得劲。”
杨叔宝数了数之间的关系，说道：“你们挺能啊，这关系都能拉的上？”
郑启红指了指杨正年道：“你爹干别的不行，拉关系一等一的厉害。”
杨叔宝问妮可要不要去泡温泉，妮可也没有泡过温泉，非常期待，可她最期待的还是去爬雪山，于是他们决定明天泡温泉，下午爬雪山。
但爬雪山很冷，必须得穿上厚衣服。
老爷子将他的军绿大袄给亮了出来，这个肯定行。
郑启红想带妮可去买棉衣，过来吃午饭的杨老爷子一听挥手说道：“买啥买？现在那棉衣能穿吗？把我以前从毛子那边带回来的呢子大衣给她穿，那衣裳绝对敞亮。不过那是你奶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嫌弃。”
妮可明白他的意思后赶紧拒绝：“谢谢爷爷的好意，但我已经收下了奶奶的镯子，不能再收下别的了。”
“啥镯子？”老爷子纳闷，“我耳背，听错啦？”
“没错没错。”郑启红招呼道，“那呢子大衣你留着吧，好歹是个念想，我带妮可去县里大楼挑一件羽绒服就行。”
老爷子说道：“那衣裳你奶没穿，她个矮，妮可这个头我看行，让她试试吧，那衣服是个好衣服，女将军呢子呢！”
老人很倔强，非要让妮可试试，带着狗就回去拿了。
杨叔宝盯着老妈问道：“那镯子咋回事？”
郑启红说道：“那真是你奶奶传给我的，你爷爷不知道这事，不过说实话那镯子不是啥好玉做成，你奶奶当时让人给骗了。但她是好意，当时有南方贩子卖玉石，你奶奶把所有私房钱掏出来买了这么个镯子，想讨我个欢心……”
说到这里，她眼睛有点泛红了：“当时你们老杨家穷，你奶奶怕我嫌弃，就特意买了这么个镯子偷偷给我。当时怕你爷爷生气，一直瞒着他呢，唉。”
“一瞒就是一辈子。”杨正年忍不住点了根烟。
上年纪以后不敢想过去的事，一想心里发酸。
杨叔宝也心里发酸。
他想起幼儿园时候有同学买了很时髦的电子手表，他眼馋的不行回家要。
但当时他老爹厂子效益不行了，已经开始有员工下岗，而他爷爷家里的钱当时全支援了他大伯几个山区战友，全家没什么钱。
于是他奶奶便上山摘木耳摘香菇晒了卖给人家饭店，把家里一些小米拿去市场卖了最后换了点钱，给他买了这么一块表。
想起这事他摸了摸妮可的手说道：“等咱订婚了，我带你去给奶奶扫墓，让奶奶看看她的孙媳妇。”
三个儿子，就他一个孙子。
当时他在南非被误会劈死，他父母就没跟他爷爷说，怕他爷爷受不了打击也去了。
这事到现在在杨叔宝心里也是根刺，学校得知他死讯后压根没去南非核实，拿到消息后便通知了他家里，然后准备了一笔钱就想了事。
所以一直到现在，杨叔宝也只是打电话跟学校说自己不念研究生了，至于档案之类他直接存在学校，他是党员，这东西学校不敢随便处置。
老头子领着老黄狗抱着个塑料包回来，里面是笔挺的呢子大衣，外面一层塑料包裹，保存的非常好。
呢子大衣色泽深蓝，高领、双排扣，收腰设计，肩膀上还有肩章，一颗金星。
杨叔宝诧异道：“这还是将军呢子？”
杨老爷子郑重的点头：“将军呢子，92年我跟我老伙计闯苏联做买卖的时候，用十斤肉联厂的大红肠换的，质地可好了，里面是貂毛，暖和。”
这呢子做的很讲究，即使时间久远，可双排大扣依然金光闪亮，仔细看上面雕有红军军旗呢。
妮可身段高，有一米七五，她正适合穿这军呢，穿上之后用腰带轻轻收腰，双排扣系上，高领一直卡到下巴，当真是精气神十足。
“怎么样？嗯？”杨老爷子笑道，“我就说好吧。”
老侠客笑道：“确实很漂亮，简直就是我年轻时候看到的苏联宣传海报里的女兵，英姿飒爽呀。”
妮可穿上了这件衣服，而且穿着呢子有个好处是可以继续穿着她那件漂亮的棉旗袍。
杨叔宝给她把衣领立了起来，这样都不用戴帽子了。
从村里开车用不了四五公里就是长白山脚下，不过不是正门，只有一条崎岖小道。
郑启红给妮可和老爷子找了个拐杖，防止登山滑倒。
杨正年看手机，说道：“你们赶紧去吧，今天去正好，再过两天有一场大雪，嗯，今年估计要在大雪天里过年了。”
杨叔宝说道：“有大雪最好，妮可早就想看看下雪的景象了。”
老老杨开车送他们到山脚下。
现在长白山被保护了起来，小路也有人看守着。
不过都是村里村外的熟人，数一下怎么也能沾亲带故。
老老杨带了一包烟过去递给他，又让杨叔宝和妮可叫了两声‘舅爷’以后人家就放行了。
叼着烟，看门的老汉笑了起来：“行呀，外甥，你家小子可以，这是从俄罗斯娶了个媳妇？”
他们这边有娶北俄姑娘的，不多，但多多少少见过听说过，所以不算什么稀奇事。
杨正年笑而不语。
经过多年保护，长白山植被恢复的很不错，可惜这是严冬时节，而且不久之前下过雪，从山脚到山巅全覆盖着积雪，看起来有些单调。
杨叔宝示意他们戴上护目镜，妮可兴致勃勃的说道：“没关系，我待会再戴上，雪的颜色真美，我要摸一下它们。”
说着她摘掉了皮手套，抓了一把雪然后打哆嗦：“好冷。”
杨叔宝说道：“摸它干啥？找冷，你昨天不是在路边摸过了吗？”
妮可笑道：“不一样呀，这里的雪多干净。”
杨叔宝沿着山路小心的往上走，这是他儿时走过许多次的路，此时再走，别有一番感情。
此时的山麓一片冰洁，山石上是雪，树上是雪，天空那么洁白，好像也是雪。
他带着妮可和老爷子爬了一会，然后到了一座小山头上后往前看，一座冰湖出现在他们面前。
334.缥缈有雾凇
东海横秦望，西陵绕越台。
湖清霜镜晓，涛白雪山来。
天寒地冻，山上气温怕不是有零下十度，如果不是妮可坚持，那杨叔宝才不肯在这种时候登山，简直是玩命。
天气太冷，湖泊也结冰了，不过冰面上没有什么积雪，像是山间镶嵌着一面大镜子。
平整，澄净，冷冽，清澈。
妮可很想下去，可是没有道路，平时周围的山民都是趁着天好扶着树挪下去，现在到处是积雪，一个不小心就要滑落，很危险，所以不能下去。
这让她挺感到遗憾的，只能拍几张照片。
杨叔宝说道：“没关系，我带你去找雾凇，这个才是真的漂亮。”
老侠客诧异的问道：“这山上有雾凇能看？”
他显然知道这种奇观。
杨叔宝点头道：“对，我们这里的雾凇全国有名，曾经我们国家的领袖***在看到雾凇后还写了一首诗呢，我给你们读一下。”
“寒江雪柳日新晴，玉树琼花满目春。历尽天华成此景，人间万事出艰辛。”
妮可和老侠客听不懂，只能面面相觑然后回过神来一起鼓掌：“好诗好诗。”
老侠客问道：“可是看雾凇不是应该早上吗？现在是中午了，怎么能看到呢？”
杨叔宝说道：“山下是这样，山上不一样，而且今天天气很好，没有风，山上温度又特别低，反而是早上看不到雾凇，这会应该正好能看到。”
这点他有数，每年11月、12月、1月、2月这几个月期间，长白山都有绝美的雾淞奇景出现，经常有摄像师前来拍照，他们用这些风景照养活了不少朋友圈装逼贩子。
杨叔宝带着他们继续爬山，冬天能看雾凇和积雪，看不了花红树绿。
他一边走一边讲解道：“其实我们长白山的春夏秋三季才更美，它的植被垂直分布变化十分明显。从海拔较低的山麓开始，自下而上依次有落叶阔叶林、针阔混交林和暗针叶林，每一个海拔都有独特的风情。”
“什么样的风情呢？”妮可有点站不稳，顺手搂住了他的手臂。
杨叔宝揽住她的腰扶着她，详细的说道：“下面没什么好说的，以后咱能看到，就说到了海拔1700米左右吧，那里有岳桦林，里面有很多动物，东北虎、东北豹、大野猪、野獐子，还有傻狍子。”
他一边讲解一边想起少年时代跟随伙伴们爬山的情景，那时候他还小，山上的生态也好。
几个少年性子野，一路往上爬，爬着爬着岳桦林逐渐稀疏，植株形态也变得歪歪扭扭。
然后继续往上爬，森林不见了，他们的视野忽然变得开阔起来：那是一片无林地带。
杨叔宝回忆着少时的光景，时值春夏交接，山上气温正合适，小小的灌木、茂盛的草，它们几乎都盛开着花朵。
那么多的小花，赤橙黄绿青蓝紫，那么平整的山面，像是有人修葺过，几个山村的娃娃看呆了，他们当时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有人铺下的地毯。
很傻很天真。
老侠客平时勤于锻炼，虽然上了年纪可体力充沛，竟然跟得上杨叔宝的脚步。
妮可却跟不上了，杨叔宝揽住她的腰给她借力，偶尔扒拉开一些积雪寻找下面的野菜。
这样的气温下依然有野菜生长着，这让老侠客感到很不可思议，妮可研究植物的，对此却觉得很正常：“积雪就像是厚实的被子，它们隔绝了低温保护了野生植物。”
杨叔宝没带工具，没法挖野菜，否则冬天的野菜挺受欢迎的。
走了一会他们在雪地里看到了兔子脚印，妮可又拍了照片。
这样分散着她的注意力，他们最终爬到了一片山麓上。
不远处有淡淡的烟雾在蒸腾，妮可看到后吃惊的问道：“那里有温泉？”
杨叔宝笑道：“比温泉更带劲！”
小心的走在山麓上，他们眼前逐渐开朗，一片冰晶世界打开了门。
山上山下都是冰的世界，温度极低，可是低温下这小湖却没有结冰，而是缓缓的蒸腾着热气，他们先前看到的热气就是这么来的。
这是一座地热湖。
面积不大的小湖白雾缥缈，岸边生长着许多树木，有柳树有槐树也有栗子树，这些树木落光了树叶、罗光了果子，但一点不单调，它们结上了冰晶。
柳树结银花，槐树绽银菊，所有树木的树冠上都披挂着晶莹剔透的冰花，如诗亦如画，如梦亦如幻。
偶尔之间，湖面上雾气会变得浓郁，这时候的树和雾互相融合、若有若无，仿佛进入了一个远古世界。
妮可轻轻的拥抱着杨叔宝的手臂喃喃道：“天哪，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世界。”
爷孙两人被这般美景给震慑住了，他们心神陶醉，简直灵魂都在颤栗。
杨叔宝却是见过多次，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
他留下两人在这里欣赏午后雾凇奇景，自己则去寻找野柿子树。
这片有许多柿子树，以前是老百姓冬季不多的水果来源。
现在水果多了，柿子慢慢被淘汰了，多数人不喜欢吃柿子，喜欢吃的会在家里种上柿子，一棵柿子树结的果子就够一家人吃许久，所以山上的野柿子便没人吃了。
杨叔宝看到了一颗柿子树，上面挂着大大小小不少柿子，这些柿子早熟透了，颜色通红，它们顶上挂着雪，红白相映很漂亮。
长白山的冬天来的早，温度也低，这些柿子全硬的跟石头一样。
老杨搓搓手爬上树去摘柿子，不多会把带来的布袋装满了。
他带着柿子回去，妮可和老爷子还在这里欣赏雾凇景象呢。
杨叔宝有些后悔，他该带上一壶咖啡的：“在这里喝咖啡会不会很棒？”
“如果有这样的体验，那我真的无话可说，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更愉快的体验。”老侠客说道。
杨叔宝说道：“下次吧，下次我们带着咖啡壶上山，你们瞧这里的积雪很干净，我们可以煮雪为水泡咖啡，怎么样？”
老侠客空前的期待了起来。
他们没有再往前走，就在这湖边待了一个多小时。
可把杨叔宝给冻惨了。
335.下顿接上顿
冬季天黑的很早，他们午后上山看了会雾凇，日头开始西斜。
太阳公公要落山了。
天黑下山很困难，杨叔宝带着他们小心翼翼的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他牵住妮可的手稳稳地扶住她，妮可甜甜的一笑，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谢谢你，亲爱的。”
“不用谢。”杨叔宝吱吱呜呜的说道，“如果非要谢的话，晚上到了炕上再谢行不行？”
提起这茬子事妮可就上火。
她紧张的期待了好几年的第一次，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当时她发现跑不了了还想弄点情趣，可这男人闷着头就会撞撞撞！
他们下山上车，车里很暖和，杨正年在山路上看到他们的身影后便立马开了空调。
回到家里，杨老爷子又准备好了一桌菜，这次有牛排、有炸鸡、有煎鱼肉，主菜则是一只还在厨房烤炉上转悠的小乳猪。
杨叔宝洗了把手笑道：“哟，爷爷，今天晚上咱的饭菜还是这么丰富啊？又换了一桌？昨天剩下那么多菜呢，继续吃就是了。”
杨老爷子发出洪亮的笑声：“你这是说啥傻话？你媳妇第一次上门能让她吃剩菜？放心，可了劲的造，现在党的政策好，咱老百姓不缺吃的。”
杨叔宝说道：“不是不能浪费吗？”
郑启红道：“这时候来你那股子节俭劲了，放心，剩菜没浪费，都在冰箱里搁着呢，明天早上和中午你好好吃。”
东北人对烧烤有着发自内心的热爱，饭店自然有烤炉，而且他们家不是铁炉子，是一个用混凝土垒成的老式四角型烤炉，这也算是他们家一个特色。
这烤炉用的是正儿八经的果木，烤出来的肉味道不一样。
小乳猪用一根竹叉贯穿，郑启红正在慢慢的转动竹叉，这是个力气活，杨叔宝去把她替换下来。
杨老爷子叼起烟袋去烤炉里借了个火，他吐了口烟说道：“你转的慢一点，转快了这猪油流不下去，都淌在猪身上了，那样太油。”
乳猪已经烤成了红棕色，猪皮往外滴着油珠子，它们每次滴到木柴上就引发一道小火焰跳动，油香味和果木燃烧的烟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炉子火势不大，但热气逼人，杨叔宝在跟前转着烤乳猪一会就见汗了，他的脸颊通红，房间不能通风，温度有点高。
出汗后他有点扛不住了，说道：“爷爷，打开窗户啊，这温度有点高，我受不了。”
老爷子悠然的抽着烟说道：“不能开窗，你一开窗那完犊子了，有风吹进来就没法把这乳猪给均匀的烤熟了。”
杨叔宝惊愕道：“那这样的话夏天做这道菜得多遭罪？”
“多遭罪？老遭罪了，”过来收拾东西的杨正年唏嘘道，“夏天出汗才厉害，所以我得在烤炉旁边放个一壶盐水，过一会就要喝一口，要不然得脱水。”
杨叔宝心里难过，老爹赚钱竟然这么辛苦。
他难过没有三秒，老爷子冷笑道：“快别搁这儿吹牛批了，你小母牛倒立准备牛批上天啊？除了第一年夏天你干了一个月，后来哪年夏天你卖烤乳猪来着？”
杨正年灰溜溜的走了。
杨老爷子拿了个竹签子扎在猪身上试了试，说道：“差不多了，你再转悠个四五分钟就成了，待会别直接出门，我去给你拿个保暖，你换了衣服再出去，要不然容易感冒。”
杨叔宝笑道：“还是爷爷对我好。”
老爷子砸吧着烟袋问道：“那你打算咋报答爷爷？”
杨叔宝惊呆了：“这还要报答？”
老爷子郑重其事的说道：“当然要报答，不过爷爷不要你钱也不要你东西，就要你赶紧生个娃。”
杨叔宝笑道：“行行行，回头我们结婚就生，生个大胖小子回来继承咱老杨家的皇位。”
老爷子又郑重其事的说道：“不要大胖小子，要姑娘，你要生姑娘。小子不那么好养呀，我养了三个，就留下了一个，唉。”
这一声叹息，真是藏着万千心酸。
在外面提起老大和老三的时候，老爷子都是自豪的笑，只有他回到家里没外人了，才会用袖子使劲抹眼泪。
杨叔宝微笑道：“爷爷，我跟妮可聊过天，她挺喜欢孩子的，不管小子还是姑娘，我们不会生一个两个，应该会生好几个，到时候弄俩回来给你玩哈。”
老爷子被这话逗笑了，说道：“瞎说啥呢？生了娃娃要好好养活，怎么能玩呢？”
杨叔宝摇头，生了娃娃不能玩，那还生了干嘛？
烤乳猪火候到头，老爷子让他赶紧送上饭桌，这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了，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正是万家灯火。
杨正年拿着把刀子要片猪皮，杨叔宝接过刀子递给老侠客，说道：“给他们露一手。”
老侠客笑着试了试刀刃，他在猪皮上切了几下，然后问道：“怎么切？”
杨正年说道：“哪有让客人切肉的？我来我来。”
杨叔宝说道：“这不用争，爸，咱都是一家人了。”
“那就从猪皮开始切，切的薄一点，喜欢吃甜的可以蘸砂糖，喜欢吃咸的可以蘸椒盐，喜欢吃辣的可以蘸烧烤料，喜欢吃香的那就蘸猪肝酱。”杨正年指导道。
老爷子手指一挑刀子在他手里飞快的转悠了两圈，他捏住刀子开始展示刀功，一片片猪皮跟纸一样被片了下来。
“这刀功厉害了，老弟以前干啥的？剃头的吗？”
“断头的，他是刽子手。”杨叔宝说道。
老爷子傻眼了，望而生畏。
杨叔宝哈哈大笑：“开玩笑而已，他是喜欢玩木雕，所以刀法娴熟。”
“你说你，这能瞎开玩笑吗？”老爷子有点生气。
杨叔宝递给他一片猪皮说道：“赶紧吃、赶紧吃，爷爷。”
“赶紧吃爷爷吗？爷爷能吃吗？”老爷子也开玩笑。
妮可尝了一片猪皮，香脆可口，没有一点腻味，她吃的连连点头：“真酷。”
杨叔宝吃了一块猪肉，油脂被烤的差不多了，比普通的烤肉串要更美味，肉很嫩也很香。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饭，郑启红聊起了八卦：“昨天咋回事？宋锤子怎么还被公安局给抓了？据说直接抓到市里去了？说他背着好几条人命，要枪毙呢。”
“别瞎咧咧，他刚抓走一天，怎么能判罚下来了？”
“我有内部消息，他犯得事很大，现在村里村外都知道了，今天派出所上门把他的狗肉馆都给封了，说是黑恶势力据点。”
“活该，来，这个就值得干一杯。”
“快别喝了，昨晚喝成啥样你忘了？”
“我昨晚是没做好准备，今天没事，做好准备了，指定没事！”
336.温泉山上（5/5）
“你你、你们别拉我，我没事！咋这么烦银？都说了我我没事！”
杨正年挥手要推开郑启红，郑启红怒道：“你都啥样了你还没事？”
“我我有数，你放心媳妇儿，男人，绝对胸有城府，我知道我喝的有、有点多，但没有醉，你们吃你们的，继续喝着，我我先回去。不用送我，我自己回炕上去……”
“你咋回去？”
“我扶着墙、扶着墙慢慢走，行不？我倒不了，你看我扶着墙呢！”
看着趴在地上咕蛹的老爹，杨叔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先对妮可和老侠客解释：“我爸不是个喜欢酗酒的人，他平时在家不喝酒。但他好面子，一喝停不下来，爷爷你喝的太猛了，他跟不上你的节奏，你把他三下两下弄晕乎了。”
妮可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她说道：“基因具有多重遗传性，难怪你喝醉酒会变成那样。以后你要戒酒，你要戒酒！”
老侠客说道：“以后戒酒吧，今天别戒了，来，咱们喝。”
妮可赶紧把酒杯抢走，快得了吧，昨晚喝醉了差点把她给撕了，今晚再喝醉自己可顶不住了。
杨叔宝对白酒没有一点好感，只有天很热喜欢喝一点冰镇啤酒，那也不是为了获得酒精，而是为了舒爽的感觉。
所以妮可拿走他的酒杯，他求之不得。
老侠客把目光放到了杨老爷子身上，杨老爷子看了看老黄嘀咕道：“狗老了就是不行，这就困了？行，咱回家，咱回狗窝睡觉去。”
老黄正探头探脑盯着桌子上一块大骨头使劲呢，然后就被拖走了。
这让它很郁闷：下午睡过了，现在不想睡！
杨老爷子抓起它前爪带它走：不，你想睡。
它是硬生生被拽走的，期间还在努力回头看骨头，就跟小时候在集上看见玩具枪的杨叔宝。
杨叔宝将大骨头扔给它，老黄叼起来摇摆着尾巴开心的跑了。
第二天上午，天气阴沉了下来，看云彩的厚度，天气预报中说的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杨正年开车送他们上山，他们这片有一片山头被政府主持着开发了旅游业，山上有温泉资源，就被建成了温泉度假村。
这片度假村刚开一两年，基础设施还不是很完善，看起来不太发达，但很有老东北风情：
进入度假村区域的山道上立起了一座山门，上面挂着硕大的红灯笼，往里走开始出现度假村，里面全是护林员那种木屋，屋门上挂着辣椒、玉米棒槌，一边赤红一边金黄，很喜庆。
山路上不断有车子开进去又开下来，上上下下，算是川流不息。
杨叔宝打量着说道：“生意还挺好的。”
杨正年说道：“其实一般，现在过年了，外面打工的还有上班上学的都回来了，大家过来聚会，所以客流量大了一些，其他时候客人不多。”
“毕竟是新开发的旅游区，能理解。”他又补充了一句。
他们的目标是最高处山麓上的一座小度假村，这片山麓面积比较小，所以走的是精致路线。
杨正年说这里出产的温泉水质最好，带着淡淡的硫磺味，“泡完了以后身上皮肤都比平时滑溜呢，老得劲了。”
三座小楼呈品字形分布在山麓上，当头一座是两层，后面两座都是三层，杨正年介绍说前面这座是饭店，后面的是旅馆和台球厅、小酒吧之类，吃喝玩乐住宿一条龙。
另外山麓后头还有一些小木屋，比较精致。
他们到了后没有直接进屋，杨正年先在外面打电话，然后红光满面的老板一脸笑容的迎了出来：“哎呀，哥你来了，这是我大侄子是吧？有出息，有出息，在外国上班对不对？”
双方的亲戚关系极其复杂，杨叔宝掰着手指都分不清里面的辈分怎么算，所以对方既然自称是叔叔他就叫叔叔。
他和妮可问候了一下老板，老板给他们散烟，见他不抽烟便笑道：“不抽烟好啊，现在年轻人都不抽烟，素质提升了，对自己的健康也负责了。”
“泡温泉才是对自己健康负责，这不，我安排他们过来泡温泉，你给安排一下。”
“妥了，交给我就成。”老板招招手，有服务员过来带他们去换衣服。
这里温泉有两种，一种是温泉馆，就是他们看到的精致小木屋，还有一种是露天温泉。
杨叔宝选择露天温泉，他身体素质好，这种大冷天泡露天温泉最有氛围。
妮可也选择了露天温泉，她喜滋滋的说道：“我只在FB上见过北欧的露天温泉，还没有泡过呢，而且这里环境这么好，我要试试。”
她的选择很正确，这露天温泉是在山麓上头的树林里面。
服务员介绍说这些温泉不是他们自己挖出来的，而是本来就有的小泉池子，顶多是扩展了一下，算是天然温泉池。
温泉池面积都不大，小的甚至只有两三个平方，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余平方，它们零散的分布在山林之中，周围奇石嶙峋、怪石参差，更有树木蓬勃生长。
前些日子刚下过雪，枝头上还挂着雪，而树枝下面就是温泉池，当人暖洋洋的泡在里面的时候，抬头便能看到满树积雪。
到了温泉池边，他们脱下厚绒浴袍，然后杨叔宝看到妮可穿着连体泳衣。
他问道：“你怎么选择这泳衣？不好看呀。”
妮可说道：“为了避免麻烦呀，这种招惹到的目光最少。”
杨叔宝说道：“放心，咱这里治安跟南非完全不是一回事，下次再来你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肯定没人找麻烦。”
他试探着下水，水温还挺高，烫的他直哆嗦。
老侠客不在意，下去后找了块石头四仰八叉的躺下，只露出个脑袋枕在身后光滑的石块上。
杨叔宝下水后泡了一会，然后感觉这里不对劲，还是缺点什么。
他琢磨了一会后知道缺什么了，缺鸟缺动物缺灵动的氛围。
如果将温泉跟他的地盘相结合，那才叫完美。
可惜，他的地盘没有温泉，南非那地方也不适合泡温泉。
然后他就琢磨，如果自己反其道而行之，弄个冷泉池呢？
337.乡情（1/5）
妮可选择连体泳衣是正确的。
温泉池都是公用的，不断有人寻找新的池子来尝试，然后难免就会看到面庞精致、身材火辣的妮可。
虽然没人上来嘴贱，可是偷看的却不少。
妮可不在意，反正她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只要没人上来搭讪就没问题。
杨叔宝却在意，我老婆凭什么给你们看？看屁去！
他找了个小池子，把妮可带走两人去双宿双飞。
老侠客想跟上来，老杨露出热情的假笑：“爷爷你就别换了，那地方很小，只能容纳两个人。”
他们刚走到小池子旁边，几片晶莹的雪花缓缓的飘落下来。
妮可一怔，随即捂住嘴，她险些兴奋的尖叫起来。
她原地跳了几下，拉住杨叔宝的手臂晃动着：“下雪了、下雪了，是雪花呀！”
杨叔宝的目光在她胸前，我去，这俩兔子真能跳，见雪后跳成这样，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雪兔？
妮可注意到他的目光没有管，她双臂张开做拥抱样，仰头看着天空等待着雪花飘落。
可惜降落的不是鹅毛大雪，只有零零散散一点小雪花落下来，温泉区温度高，有些雪花落下的过程中会融化，最后落到人的身上后并不是很明显。
这让妮可有些失落。
杨叔宝搂着她说道：“不用着急，这是过云彩，就像南非偶尔会有一场小雨落下一样。不一样的是这边过云彩下小雪是给大雪做准备的，明后天肯定有大雪。”
妮可问道：“会有多大呢？”
杨叔宝说道：“这个不好说，反正到时候我可以带你去看雪花，到时候我带你去参加一项活动，挺不错的。”
“堆雪人还是打雪仗？”妮可问道。
杨叔宝笑，“都不是，不怎么需要动手的，总之先泡澡吧，来宝贝儿。”
妮可把他推开，她总感觉这腔调不对，像是叫小三。
温泉水滑洗凝脂，这句诗没问题，杨叔宝在温泉池里泡了半个上午后他出来试了试，皮肤感觉真是不一样。
泡了一上午温泉，三人最后又去温泉馆里蒸了一下，出出汗、去去寒气，防止感冒。
下午开始，太阳又冒了出来，院子里再度忙活起来。
昨天杀的猪没吃多少肉，排骨连动都没动，吃的血肠也是之前灌制的，所以今天只要杀一只羊就行了。
杨正年把关系比较近的亲戚全喊上了，又喊了一些平时处的好的伙伴，来参加这场订婚宴。
厨房大锅烧了起来，郑启红和杨叔宝的大姨、舅妈们在忙着剁酸菜，一棵棵酸白菜被捞出来摆放上案板，郑启红挥舞菜刀咣咣咣的剁了起来。
白菜根不能丢，她递给了等在门口的老黄。
老黄咬了两口吐了，摇摆着尾巴悻悻的跑开。
猪排被晾了出来，杨叔宝的三姨出来问道：“老五男人，猪排怎么整？也剁碎了炖排骨吗？”
“炖菜太多了，不整了，这个我做烤排骨给你们尝尝。”杨正年擦着手说道。
一辆电动三轮车开进来，问道：“老杨，二百斤猪肉是吧？”
“嗯，秤给够了？”
“你它酿放什么狗臭屁？咱弟兄几十年了，我它酿坑你那几块钱？”
杨正年管这些？他重新上秤一看：“你不坑我几块钱，你坑我几百块！”
杨叔宝问道：“爸，买这么多猪肉干嘛？”
“灌香肠呀，今年香肠灌的少了。”杨正年在一个小本上签字，最后一起结账。
他们家有绞肉机和灌肠机，但灌香肠的真正窍门在于配料，这是秘方，所用香料差一点，最后味道差距就很大，这便是所谓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绞肉机被拖了出来，切成一块块的肉扔进去出来的便是小碎肉块。
杨叔宝家灌制的香肠就是肉块香肠，里面有零碎的猪肉，吃起来更带劲、更过瘾。
杨老爷子指挥着杀羊，妮可想来帮忙，但这怎么可能让她下手？
于是老爷子挥手说道：“那啥，大小眼家今天炒松子，小宝你带妮可去吃松子，刚炒出来的松子老好吃了，让她尝尝。”
大小眼是他本家一个叔叔，两家关系挺近的，杨叔宝跟他儿子小大眼曾经是童年时期最好的朋友，后来杨叔宝去上大学，小大眼去上班，两人联系就淡了。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它能不知不觉间让亲密无间的挚友归于平淡如水。
老杨屯就在省道的北边，他带着妮可从村后进村，一些放了假的小孩在拉爬犁，最威风的孩子用一条阿拉斯加犬拉着，其他孩子就跟杨叔宝小时候一样，互相当狗。
看见他们两人，有两个孩子坐在爬犁上好奇的观看，其中一个用肘子推同伴说道：“这洋鬼子娘们真好看，你去跟她打个招呼，你敢吗？”
那孩子说道：“我敢，但我不去，你肯定不敢。”
“我咋不敢？我没有不敢的，谁都知道我爸是村里最大胆的，他外号就叫杨大胆子。”
“我不信他什么都敢，他敢一个人去坟地吗？”
“敢啊，我爷烧周年，就是他自己去的。晚上！”
“那他敢吃屎吗？”
小孩愣了愣，为了保住面子他咬牙道：“敢！”
“那你怎么胆子这么小，不敢跟这个洋鬼子说话？”
“我敢啊……”
“那你去啊！”
小孩抹了把鼻涕说道：“去就去。”
他抓了把雪紧张的捏在手里，走过来问道：“你们干哈的？”
妮可说道：“洋鬼子还能干哈？当然是抓小孩吃心肝！”
小孩捏了捏手里的雪块讪笑道：“那咋可能，你忽悠我呢。”
杨叔宝问道：“你爸叫杨大胆子？”
“是啊。”
“嗯，你爸不是叫杨大胆子，而是叫杨大蛋子，他胆子不大，蛋子倒是挺大的，不信你回去问问他，就说他宝哥这么说的。”
杨大蛋子也是他童年伙伴，比他大一岁，结果孩子都上小学了。
大小眼家就在村后，杨叔宝走过去便嗅到了炒松子的香味，另外还有浓浓的松油味道，这是在烧松塔呢。
门口一条黑狗在晒太阳，看见他们靠近便站了起来，不过没叫唤，它歪歪头看着杨叔宝，目光还挺柔和的。
杨叔宝对它眨眨眼睛，黑狗又趴下了，继续晒太阳。
院子里头一口大铁锅前有人在挥舞小铁锨翻炒着，好些黄沙被搅和的发出唰唰唰的声音，清脆悦耳。
一个妇女在往灶台里头塞松塔，猛一抬头看见他吓一跳：“呀，这是谁呀？”
338.姜黄之力
杨叔宝笑：“小眼婶你怎么连我也认不得了？我啊，小宝呀。”
妇女站起来说道：“你看你这两年不咋回家，我一眼还真没认出来，特别是你旁边站着这么个漂亮的大姑娘，这是你媳妇？”
“对，我媳妇，今天带过来给你看看，大眼没在家？”杨叔宝将一包刚灌出来的香肠递给她，大过年的不能空手上门。
大小眼还在忙活着炒松子，他挤了挤左边的小眼睛笑道：“小宝呀，你这是啥日子回来的？我昨天还听人家说咱老杨屯出了个武状元叫杨叔宝，我想杨叔宝不就你一个吗？他们说的是你嘛？”
杨叔宝道：“肯定不是，我又不练武，我是学文的。”
妇女把香肠直接在院子里挂了起来，她去拿了马扎给两人坐，说道：“等一下哈，这一锅松子马上出来了，我先忙活。”
杨叔宝坐下，黑狗走过来在他脚下趴下了。
大小眼看到这一幕笑了，说道：“我家黑豹子脾气不大好，这怎么跟你投缘了？刚才你们进来它没叫唤？”
“没叫唤，要不然能吓着我嘛？”妇女说道。
黑狗不光是不叫唤，老杨给它挠了个痒痒后它直接翻身露出肚皮来向他卖乖。
长白山松子一直是干果界的名品，美食家蔡澜甚至将它称为干果之王，吉祥县出产的松子更是有名，清朝时期是被当做贡品要送上京城的。
松子好吃但不好剥皮，吉祥县的松子尤其不好剥，因为其他地方现在流行将松子煮过再风干导致裂口，然后用锅子生炒。
吉祥县的松子是用黄沙炒，这样就不能让它有裂口了，否则松子沾上沙子影响口感。
当地吃松子以前用小锤，现在用开壳器，将松子夹开。
一锅松子炒熟，大小眼筛掉沙子给送上来一盘子。
松子很贵，人家是要卖的，杨叔宝赶紧说够了够了，过来尝尝就行了。
大小眼习惯性挤了挤眼睛说道：“够了啥够了？这才哪到哪？我今晚去你家吃席，这一锅都是给你家炒的，正好你来了，待会带过去，我这样不用早去了。”
南非很少有松树，更少有松子，妮可同样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干果。
杨叔宝娴熟的操作夹子夹开松子递给她，让她专心致志的吃就行。
妮可吃了两颗后露出甜甜的笑：“好香。”
“全是油脂，它能不香吗？”
杨叔宝一边夹松子一边问道：“大眼还没回来？”
“得年根了，”大小眼撇撇嘴，“他放假要先去他丈杆子那边送年货，然后才能回来。对了，你啥时候结婚？”
杨叔宝吃了一粒松子，温热松软、满嘴生香：“应该明年吧？现在还没有计划，反正一步步来，先订婚。”
大小眼说道：“该结婚了，你看你上学耽误了，大眼他都准备要二娃了。”
“大眼要二娃呀？”
“嗯，一个太孤单了，现在政策放开了，想再要一个陪着老大。”
吃着松子晒着太阳，脚下是懒洋洋的黑狗，面前是认识多年的长辈，杨叔宝觉得老家的午后要比大城市舒服的多。
大小眼的媳妇随后也拎着马扎坐过来聊天，她盯着妮可聊，从头聊到脚，把妮可聊懵了。
等他们拎着一袋子松子回家，羊已经收拾干净了，就剩下一张羊皮挂在墙上。
先前忙活的汉子们坐在太阳底下抽烟，他舅舅拿着一包散烟叶让他们卷：“尝尝我连襟种的烟叶子，自己烤的，这味道可带劲了。”
杨叔宝的表哥大光卷了一根大炮塞进嘴里，一口下去咳嗽的眼泪往外流：“哎妈，这烟里塞硫磺啦？真带劲。”
他舅舅把烟叶递向杨叔宝问道：“你也尝尝？”
杨叔宝摆手：“我不抽烟，国家现在禁烟呢。”
“禁烟？禁个屁，嘿嘿，”他舅舅笑了起来，“现在国家在造航母知道不？那航母钱哪里来的？都是俺们老烟枪给凑的！”
“对，抽烟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国家！”
“咱老农民现在不交税了，就靠抽烟给国家做点贡献，所以谁要是不让我给国家做贡献，我跟他急眼。”
一群人说的振振有词。
杨叔宝听不下去，进厨房去帮忙。
老黄很端正的坐在厨房门口，看见他后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厨房里头热火朝天，一口大锅里在炖羊骨头和羊头，这是要做羊汤，今天气温低，喝羊汤最是带劲。
郑启红说道：“今晚不做蒜泥白肉了，吃手抓羊肉，这些羊肉全给下锅，到时候一桌子来一盘子，配上大蒜泥还有辣椒油，给力。”
“一盘子怕是不够。”
“这不还有酸菜炖猪又吗？”杨叔宝的大姨说道，“啊，全吃羊肉？想得美，咋不去吃龙肉呢？”
下午天气本来是晴了，结果傍晚时分重新阴了上来，等到天气黑了，又有雪花飘了下来。
见此一群老爷们来劲了：“把酒赶紧招呼上，大雪天吃杀猪菜，带劲！”
“行了行了，都准备吃饭了。”郑启红端着一大盆子杀猪菜出来喊道。
呼啦啦，一群人往饭店大堂里钻。
从小年开始，饭店关门停止营业了，正好可以专心招待自己人。
这次下雪不是上午的飘小雪花，雪越下越大，不到半个小时开始飘起鹅毛大雪。
妮可站在门灯下用手接雪花，不多会手上、身上出现了一层雪。
杨叔宝帮她扫了扫头顶说道：“干什么呢？小心感冒。”
妮可气得跺脚：“我故意想落一身雪拍照片的，你还给我！”
这个还不简单？
杨叔宝拎了一张铁锨在院子角落的积雪堆里来了一下子，直接拍在了妮可背上。
郑启红拎着菜刀要砍他，杨叔宝委屈的不行：“是妮可要这样的。”
先上的是拼盘，手抓羊肉、酱肉、血肠、猪肝羊肝猪心羊心大拼还有一碗碗的蒜泥和辣椒油。
“真香啊。”
热气腾腾的菜一进门，屋子里的人就笑了起来。
杨正年往大堂搬酒，杨叔宝的舅舅带来了自家酿的粮食酒，里面泡了人参、鹿茸和枸杞，他们今晚就喝这个了。
杨叔宝拉住老爹说道：“爸，你可别喝了。”
杨正年笑道：“放心，儿子，今天一点事没有，你看这是啥？”
看着他手里拿出来长条小包，杨叔宝纳闷：“啥？”
“小鬼子的姜黄之力，醒酒药，老霸道了！我今天特意去买的，你看着妮可爷爷点吧，今晚他肯定得倒下！”
339.男人真难
羊肉是好东西，一点不肥腻，杨叔宝蘸着辣椒油吃的很开心。
妮可也很喜欢吃白水羊肉，这道菜在南非挺常见的。
她更喜欢看下雪的情景，于是杨叔宝特意把靠窗那一桌坐了主桌，妮可坐在窗边上，她往外一扭头就是大雪在纷飞。
外面有一盏大灯照亮了饭馆前面的空地，平时这里用来停车，夏天也可以在外面放上饭桌招待客户，此时天寒地冻，空地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层又一层的雪花。
黄白色的灯光下，雪花变得格外清晰，晶莹的雪花在轻风吹拂中斜向着落下，前仆后继，飘飘洒洒。
杨叔宝得不断帮她擦玻璃，屋子里头推杯换盏、热气腾腾，每一桌上都有个固体酒精炉，烧的是正统杀猪菜。
当然叫做大乱炖更合适，杀猪菜并不是一道菜的确切称呼，只是杨叔宝家里确实刚杀了猪炖了这么一锅菜，里面有血肠、有五花肉、有排骨、有大棒骨、有剔骨肉当然少不了酸菜。
杨叔宝杂七杂八舀了一碗坐在妮可旁边唏哩呼噜的吃，郑启红推了他一下说道：“你今天的主角，别跌份。”
“吃个饭跌什么份？来，妈，我给你来块大肥肉，老香了。”杨叔宝献殷勤。
“小宝，你待会要不要说两句？”有人喝道。
杨叔宝笑道：“说，这就说，那个感谢亲朋好友莅临，大家吃好喝好，来，走着！”
哄堂大笑。
妮可也笑，她觉得窗外寒风飘雪，孤零零无一人，屋子里却是热火朝天、高朋满座，这是一种很独特的体验。
杨正年那边铁了心要把老侠客灌倒，当地有酒文化，第一次来喝酒不把宾客喝倒就会觉得招待不周。
老杨觉得这是陋习，但确实已经成风俗了，他一个小老百姓决定不了这种事的发展。
老侠客微笑应对，他是战场上的老手，知道面对群敌怎么做最好：逮住领头，往死里怼他。
对此妮可表示：这不是伤害自己人吗？
杨正年不怕，他自恃喝过醒酒药，又有这么多亲戚助威，今晚一定能拿下老侠客，于是端着酒杯就应战：
“酒杯一动，表示尊重，来，先走一个！”
“小快活，顺墙摸，大快活，地上拖，来，再来一个！”
“相聚都是知心友，咱先一起来两口，来，走两个！”
他这边终于扛不住了准备坐下，老侠客站起来找他说话，而且用的是半生不熟的东北话：“老弟，加深加深呗。”
老爷子到来后就学了这一句话。
饭局开始半个小时，杨正年又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我真！”郑启红气炸了，“自己什么酒量没数吗？拖走！”
杨叔宝的舅舅笑道：“老妹儿，没事，这酒是正儿八经粮食酒，喝多了当场醉，但明天不难受，把他弄回去让他睡一觉就行。”
杨老爷子出来镇场子，郑启红盯紧了他，生怕他也跟自家男人一样被灌醉。
这顿饭断断续续吃到半夜，吃一会吹一会，正常来说还有打一会，但杨叔宝今天在呢，一有干架苗头他就把人给拖走。
当然，喝上头的人不肯走，杨叔宝有力气，不肯走的就扛走，送到雪地里撒泡尿便清醒了。
几辆车子轮流把人送回去，这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郑启红挥手道：“不收拾了，明天再说去吧，睡觉。”
杨叔宝给妮可使眼色，妮可因为喝了小酒而酡红的脸颊顿时白了，她嗫嚅道：“已经连续两天了，我、我不要了。”
“下雪天体验不一样。”杨叔宝偷偷说道，“你想想，外面雪花飘飘多浪漫呀，我们两个拥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彼此依靠，这才是夫妻。”
妮可想了想，被说动了。
这是年前最大的一场雪，当地的气象台发布了大雪预警。
下雪天没有阳光，杨叔宝早上往外看了一眼天色黑漆漆的，于是他扭头接着睡。
从傍晚一直下到第二天的下午，这场大雪几乎持续了一天一夜。
雪下的确实大，近乎雪灾，雪层足足有半米之高，一脚下去便到了膝盖。
等到雪停了就要扫雪，妮可推开门看着外面洁白清冷的世界高兴不已。
杨叔宝搓着手说道：“没扫过雪吧？今天我带你扫雪哈。”
他话音刚落下，妮可将手里的一把雪塞进他衣领里头。
其实杨叔宝能避开，不过小情侣打闹嘛，他得顺着妮可一点，毕竟昨晚妮可很顺着他。
于是他假装没有避过去，妮可把雪塞进了他衣领里，冻得他连连哆嗦。
妮可高兴坏了，她换上刚买的长靴说道：“我们来打雪仗吧。”
杨叔宝说道：“行，不过我们这里不是捏雪团互相砸，而是用铁锨来铲雪拍人。”
妮可担心的问道：“会不会很危险？”
杨叔宝去找出来塑料铲子说道：“不会呀，这就是儿童玩具罢了，即使真拍到人身上也不疼。”
他铲了雪当投石机那样甩出去，妮可看到后兴奋了，笑道：“好啊，来吧。”
照例，他还是让着妮可，就是陪着妮可玩。
这让姑娘很不高兴，玩了一会她收起铲子说道：“你认真点好吗？你这样总是后退有什么意思呢？我要狂野的，狂野的！”
杨叔宝说道：“我只是想让你尽兴而已。”
妮可不悦道：“你并不认真，我怎么能尽兴？如果想让我尽兴，那就拿出全力来，如果你陪我玩的认真，那我也会陪你玩的认真。”
杨叔宝瞪眼：“真的？”
妮可妩媚的对他一笑，勾了勾手指。
来吧！
老杨挥舞着塑料铲就跟风车转一样，呼呼声中一堆堆雪飞向了妮可。
妮可开心的尖叫，一边躲避一边趁机反抗。
杨叔宝追在她身后，最后追上去一脚将她踹倒在地，踩住她后背挥舞铲子用雪来埋她，咣咣咣几下子人给埋了半截。
郑启红看见后吼道：“小瘪犊子你整什么玩意儿？你干啥呢？”
杨叔宝被赶跑，她把妮可给挖了出来。
妮可崩溃了。
杨叔宝委屈的说道：“是你让我认真点的。”
妮可说道：“我让你认真点，但没有让你把我当敌人呀，刚才你是不是想把我活埋？”
杨叔宝感叹，男人真的太难了，伺候个媳妇怎么如此艰辛！
340.都是为了正义
为了性福，老杨正儿八经陪妮可打雪仗，认认真真的打雪仗。
所谓的正儿八经和认认真真，就是拿出一成的力气来陪她玩。
妮可玩的很开心，又要他陪着堆雪人。
杨正年本来要扫雪，看见儿媳妇玩的开心他挠挠头又回去了。
郑启红在门口堵住他阴阳怪气的问道：“哎哟，大爷起床啦？大爷醒酒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煮个醒酒汤呀？其实按我说你最好去老六的诊所挂个水，别酒精肝啊。”
杨正年低着头说道：“饶命，饶命。”
杨叔宝说道：“妈你别这么说我爸，爸，你以后也别喝了，你酒量不行，戒酒吧。”
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
杨正年不乐意的说道：“我酒量是差，可咱爷们得有血性对不对？我跟你说昨晚我吃亏在太信任小鬼子，踏马的，这些杂种不能信啊，当年张老帅信了他们结果整个东北都让他们糟蹋了。如今我信了他们，结果我让他们糟蹋了……”
“得了得了，什么解酒药，这都是假的。”郑启红不耐的说道。
杨正年不服气的说道：“我去找老六要几片酒叶子……”
“你要个酒起子！你咋这么能捏？杨正年我跟你得好好掰扯掰扯，这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你儿媳妇第一次上门，你说你整天的吧，癞蛤蟆上高速充当小吉普、猪鼻子插大葱你装亚洲象、你光头强戴假发装赵英俊，你行不行啊你？”郑启红炸了。
杨叔宝哄着把她推走，然后给老爹倒了一杯热茶：“爸，妈也是为了你好，你酒量真的不行，以后别逞能了。”
杨正年说道：“我知道我酒量差，平时我喝酒不？不喝啊，可是妮可爷爷第一次上门，我不陪好了，以后咋对得起咱列祖列宗？”
“你连妮可都陪不了。”杨叔宝说道。
杨正年把杯子放下不乐意了：“我陪不了妮可？嘿哟儿子，你们现在是狗眼看人低、门缝里看气蛤蟆把它给瞧扁了……”
他也想学媳妇来个歇后语三连击，以壮气势。
可是郑启红是语文老师，知识积累量强大，他绞尽脑汁想了想没想到第三个歇后语，懵了。
“别、别不拿豆包当干粮，也别不把村长当干部。”最后他想到了这么两句，只是现在没有气势了。
杨叔宝冷笑，他说道：“爸，我让你先跑三十九米，然后再让你见识一下妮可的四十米大刀的厉害。”
“啥意思？”
“先让你缓几天，等年三十我让妮可陪你喝一个！”
“喝就喝，我就不信我喝不过老爷子我还喝不过个丫头片子！”
这时节天黑的很早。
打了雪仗、堆了雪人，然后天色就黑了。
腊月二十六，要炖肉。
杨正年带着杨叔宝和妮可先去给老太太上了个坟，杨叔宝规规矩矩的磕头，妮可跟着磕头。
见此杨叔宝说道：“你不用非得磕头，鞠个躬就行了。”
妮可学他的样子规规矩矩磕头，然后悄悄说道：“我站在那里的时候，爸爸皱眉头，我跪下以后爸爸连连点头。”
杨叔宝也悄悄说道：“别管他，你随意就行。”
妮可不在意，说道：“入乡随俗呀。”
见她这么懂事，杨叔宝心里越加欢喜，忍不住搂着她亲了一口。
正在抽烟的杨正年被呛得咳嗽：“咳咳，咳咳，你奶看着呢。”
杨叔宝说道：“让奶奶看看我跟媳妇很恩爱，不好吗？”
“好好好。”杨正年扭头走了，“那你们俩自己待这里，我去车上。”
杨叔宝让妮可也先去车上避避寒，他自己跟奶奶说会悄悄话。
村里坟地冷冷清清，他跪着给奶奶烧纸钱，将在南非的遭遇一一讲解，把生命树和精灵全给介绍了出来，告诉奶奶他现在过的很好。
上了个坟，他们回去的时候看见门口站着一些人，正跟郑启红拉拉扯扯。
见此杨叔宝脸色一变，他赶紧下车吼道：“干什么的？”
一个穿着黄羽绒服的少妇被他吓一跳，郑启红吼道：“你叫什么叫？这是你聂家嫂子，上面来送猪肉的，说是感谢你们爷俩，你这嚎什么？”
杨叔宝定睛一看原来是刚回来那他在狗肉馆门口哭丧的一家人，他讪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以为你们围着我妈要打她呢。”
杨正年挨个发烟，一个老头说道：“杨家老二，这次真多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去找他麻烦，把他给打晕了头，他还不能拿出毒镖来认罪。”
“现在什么情况了？”郑启红关心的问道，她非常八卦，学校的女老师有个群，每天一群女老师在里面各种八卦。
老头悲怆又高兴的说道：“宋锤子那狗草的认罪了，他确实带着人偷狗，俺们准备起诉他，一定送他去坐牢。”
“得枪毙他，这个瘪犊子玩意儿！”有人怒道。
少妇叹气道：“我们问过律师了，他肯定得坐牢，但不会是死刑，这顶多能判一个过失杀人，而且他只是幕后人和销赃的，他没参与动手。”
这方面杨叔宝懂一些，他接受过法律培训：“嫂子，你们别盯着宋锤子，没用，你们盯着动手的外地人，跟他们联系上，想办法让他们去咬宋锤子。”
“啊？”几个人茫然。
杨叔宝看看周围没有外人便说道：“宋锤子没参与过失杀人，他没有多大罪名，可是他手上肯定还有别的事，偷税漏税、饮食安全等等，你们没有证据但那些外地人有。你们告诉他们，到时候在法庭上可以谅解他们，帮他们减刑，代价就是他们帮忙控诉宋锤子！”
“这能行吗？”少妇迟疑。
杨叔宝冷笑道：“放心，只要坐实宋锤子故意将毒狗肉销售向社会这点，就能治他在牢里待上半辈子，这是投毒罪、危害社会治安罪！”
“老二家小子你厉害呀。”老头吃惊，“我听他们都说你是武状元，你这有勇有谋，搁在古代那绝对是封疆大吏！”
杨叔宝低调的摆摆手说道：“咱这不是为了主持正义吗？”
为了表示感谢，一家人更要把带来的一扇猪肉给留下。
郑启红不肯收，双方又开始撕扯起来。
场面很激烈，妮可担心的问道：“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杨叔宝笑了：“没事，等到了正月我让你见识一下我妈和我姨她们之间给孩子塞红包的战斗，那才叫激烈。”
341.舔铁（5/5）
留下一挂猪肉，杨正年乐呵呵的笑：“又可以灌点香肠了。”
郑启红嫌弃的挥挥手说道：“你就会想着吃，去给爸扫院子去。”
杨正年说道：“不是我就想着吃，媳妇儿你说吧，这猪肉它不用来吃还能用来干嘛？”
“对呀，还能用来干，嘛。”杨叔宝小声嘿嘿笑。
杨正年递给他一根铁锨，自己带上大扫帚出发，妮可和老侠客去帮忙，也纷纷带上工具。
杨老爷子家是传统的东北大院，院子宽敞，春夏秋三季是要种一些蔬菜和粮食的，院子正中走道两边栽种着葡萄树，干枯的葡萄藤如虬龙卧蛇一样蜿蜒而上，顺着竹竿爬到了顶上。
夏天时候这个过道很美，两边是绿叶，头顶是紫葡萄，杨叔宝小时候的乐事之一便是带小伙伴来打葡萄。
葡萄品种是巨峰，不太好吃，但胜在粒大，他们捡起掉落的葡萄后不管脏不脏，含在嘴里就往外挤果肉，果皮最后扔掉。
杨叔宝把这往事告诉妮可，妮可很羡慕：“你的童年一定很有趣。”
“是的，很有趣。”杨叔宝笑，他看见院子窗台上有一把晾晒的菜刀，便心里一动。
“妮可你肯定不相信，我们这里的菜刀是甜的，这叫甜铁，因为中文发音甜和舔一样，也叫舔铁。以前我们家乡落后，孩子们就用舔这个东西来补铁。”
妮可一怔：“这不可能，人体所能吸收的是铁离子，成品铁中是铁化合物，比如氧化铁，是不可能被人体吸收的。”
“或许是这样吧，但它有甜味，是不是很神奇？”
“太神奇了，你在骗我吧？”妮可并不傻。
杨叔宝摊手道：“你不信你就试试。”
他把菜刀递给妮可，妮可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相信，伸出粉嫩轻盈的小舌头舔了上去。
这可是腊月的吉林！
妮可的舌头立马被粘住了。
“嗯嗯，嗯嗯。”她傻眼了。
杨叔宝托住菜刀说道：“我就问你甜不甜？”
妮可：“嗯，嗯！”
“甜吧？我都说了这是甜铁。”杨叔宝一脸认真的解释道。
妮可着急的挥手要拧他，他又做吃惊状：“你干嘛？尝过了就行了，这怎么还舔着我们的菜刀不放开了？咋地，尝到甜头了？”
妮可一度要落泪。
杨老爷子看到这一幕知道杨叔宝在捉弄姑娘，他生气的抡起扫帚要来抽他：“你说你这个瘪犊子，你整啥玩意儿？有这么整自己媳妇儿的？”
杨叔宝乱跳：“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给她化开。”
温水轻轻冲洗，妮可的舌头终于解放了。
她很生气，握着拳头幽怨的看着他。
杨叔宝赔笑：“这也是我们童年时代的游戏，很好玩的。”
妮可忽然也笑了：“对，很好玩，玩游戏就要轮流来。现在，轮到你来舔了。”
杨叔宝说道：“好啊，我来舔。”
他拿起菜刀要上嘴，菜刀用温水冲过了，温度已经不那么低了。
妮可却知道这原理，她将菜刀收走指着外面的小推车车把手说道：“你舔这个！”
杨叔宝倒吸一口凉气：“你想让我变哑巴？”
妮可剜了他一眼：“快点，别耽误干活！”
杨叔宝讨饶：“亲爱的，你放过我吧，我就是跟你开玩笑。”
看见他终于慌了，妮可露出笑容：“亲爱的，你放过我了吗？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
杨叔宝无奈，他爹他爷爷在旁边看热闹，他投以求助眼光，他爹他爷爷装没看见，转头去扫雪，但还是用余光偷偷看热闹。
“好几年没看见有人被铁粘住舌头了，这次一下子看两个，带劲。”杨老爷子越上年纪越像小孩。
没办法了，求人不如求己，杨叔宝伸出舌尖轻轻的在车把手上碰了碰赶紧抽回来。
没有粘住，他露出笑容。
妮可坚定的摇头：“不行，你要舔上去，全部舔上去，快点！”
“这太脏了，有细菌病毒的！”
“低温二十几度，细菌病毒早死了，快！”
“我不！”
“以后你再想找我做什么，那我也这么回答。”
一听这话，杨叔宝挥手说道：“等等，我刚才的话没说完，我不——拒绝！”
他将舌头舔上了车把手，一股冰凉沁入心脾。
不出意外，粘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老杨疯狂用眼神暗示。
妮可左左右右拍了好几张照片，这才用温水给他解除困境。
杨叔宝连连用车把手漱口，杨老爷子安慰他说道：“没啥，顶多是老黄在上面撒泡尿，不脏。”
这话差点没把老杨整吐了。
杨正年带着他干活，杨老爷子带着妮可和老侠客堆雪人。
老侠客会木雕，他的雕功很好，于是杨老爷子提出来一个铁桶，把雪压得结结实实，放出来后让老侠客来一展身手。
对此老侠客并不自谦，他没有合适的雕刀，索性拿着菜刀上场了。
菜刀飞舞，雪块掉落，一个卡通版的蓝胖子出现了，当然，这个蓝胖子是白色的。
妮可给他录像，杨老爷子配音：“哎哟牛逼，老牛逼了，这一刀得劲，可以啊老弟，这一刀神来之笔，绝对的神来之笔……”
杨正年凑上去说道：“老叔这功夫确实厉害，要是用来切菜绝对是一把好手。”
杨叔宝也上来凑热闹，但是还没有说话被人推开了：“你过来干啥嘛，去，继续扫雪，别扫的太狠，把上面干净的雪扫过来，让妮可爷爷好好发挥。”
看他可怜，老黄上来帮忙，它用嘴巴叼着个铁铲斗帮他推雪。
这一幕让老杨潸然泪下，自己没白白喂它吃生命泉，这狗把他当自己人啊。
杨老爷子去厨房煮了酸菜姜片汤，他用大骨头汤做底汤，汤汁泛白，又酸又辣又滚烫，扫完雪一身热汗，再来一口酸辣汤真是带劲。
他们喝汤老黄啃骨头，其乐融融。
杨正年蹲在地上说道：“爹，咋又给老黄吃大骨头？它牙不行了。”
老爷子纳闷：“说起这点还挺神的，这老家伙自从被抓走又回来，它精神头啥的一下子上来了，你看这毛色，越来越油亮了。牙齿也是，又能咬动大骨头了。”
杨正年琢磨：“应该是麻醉药刺激了神经，麻醉药就是刺激神经的，估计刺激了脑神经哪个地方，然后把它给恢复青春年少了。”
杨老爷子问道：“这么说来，宋锤子那犊子还干了好事？”
“嗯，信他能干好事，我不如信老天爷对老黄发慈悲了。”
342.腊月二十九（1/10）
这一场大雪让吉祥县成了白色世界，雪层太厚，高速路关停了足足两天。
公路都没法跑，山路更是走不了。
妮可和老侠客本想在雪后带上热咖啡和点心去欣赏雾凇奇景，这也看不成了。
杨叔宝安慰他们，这样的大雪没有雾凇，因为树上挂满了雪，没法形成冰莹世界。
一直持续到年前大雪覆盖大山，都没法上山。
不过他们不无聊，杨叔宝带他们吃冰柿子和冻梨，杨老爷子秋季的时候捡了一些栗子，这时候拿出来在雪地里打上篝火烧锅子，然后做糖炒栗子。
栗子糯软香甜，冻柿子和冻梨口感风味极为独特，一个热乎乎一个冰冰凉，第一次吃的妮可吃的很开心。
大雪之后，连续几天艳阳高照，最后残留在地上的积雪化开了，然后屯子里头也热闹了，白天男人凑在墙根下打牌打麻将，老头抄着手晒太阳。
借用现在网上流行的那句话，目之所及，皆为回忆。
到了晚上屯子广场就热闹了，妇女们去跳广场舞。
郑启红知道非洲人能歌善舞，腊月二十八刚能跳广场舞第一天，她就把妮可带出去了：“妮可，这几天是不是被困的难受？走，妈带你出去跳舞。”
妮可好奇的问道：“妈妈，你还喜欢跳舞呀？”
郑启红说道：“哎呀那必须的，你可能不知道，小宝也没给你说，你妈我跳舞叭叭的，俺们县里初中举办广场舞大赛，你妈我是咱这学校的领舞呢。”
杨叔宝啃着冻柿子问道：“你们学校拿了个第几名？”
郑启红不理他，让妮可换上衣服和靴子准备出行。
杨正年偷偷对他笑：“你小子不是玩意儿，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怎么了？”杨叔宝纳闷，他就随口问的而已。
杨正年说道：“他们学校倒数第一。”
杨叔宝吓一跳：“怎么会这样？上次不还倒数第二？这怎么没进步还退步了？”
郑启红不耐的说道：“你俩别瞎叨叨，跟那好老娘们似的，咋这么碎嘴呢？”
“你说的我明白，可你们怎么就倒数第一了？以前那倒数第一还进步了？”杨叔宝问道。
“不是，他们学校精的跟黄皮子似的，今年竟然没参加，你说气人不？”
杨正年笑歪了嘴。
郑启红带妮可出去，杨叔宝也出去遛弯，最近回家运动量不行，他吃的又多，感觉重量有点控制不住。
小广场上灯光闪亮，全屯子好些妇女出来了，年纪大的扭秧歌，年纪小的跳广场舞，一队占据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妮可到了广场上后成了目光焦点，十多个老娘们哗啦啦的围了上去：
“哎呀，这闺女长得俊。”
“郑老师这是你儿媳妇？北俄的姑娘吧？瞧这身段，啧啧。”
“郑老师这姑娘还有没有姐姐妹妹？我儿子还没有对象，你看看能不能搭个线？”
跟着杨叔宝一起出来溜达的杨正年说道：“嘿嘿，你妈今天这广场舞呀，这叫相公舞剑意在沛公。”
“相公？是项庄吧？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吧？”
“就是这个意思，你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爸，你想说什么就直说，跟我在一起你钓什么书袋啊？”杨叔宝无奈道。
他老妈是语文老师，喜欢诗词歌赋，小时候杨叔宝被逼着背了好些。
他老爸投之所好，特意也去学这些东西以增加夫妻间的话题。
杨正年不悦的说道：“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明白？就是你妈不是为了跳广场舞，这是去炫耀儿媳妇的，你刚考上研究生那阵不少人给你说媳妇，结果等你被发配去非洲了，就没人再给你说了，你妈生气呢。”
杨叔宝说道：“什么发配去非洲？我那是去学术交流，是去攻读学业的。”
“你咋不去欧洲交流？”
杨叔宝摇头，广场上功放开始咣咣响，声音震耳欲聋。
妇女们开始跳舞，妮可在南非算不上能歌善舞，但毕竟有舞蹈功底，偶尔参加篝火活动也会去跳舞。
所以她虽然没跳过广场舞，可是广场舞有套路，并不难学，她跟着扭了两遍便跟上了节奏。
杨叔宝的家乡有不少朝鲜族，自从马克沁重机枪发明出来后，少数民族就变得能歌善舞起来，男女老少都喜欢跳一会。
这会广场上不光有妇女在跳，也有老少爷们的身影，特别是扭秧歌的队伍里，老头不比老太太少。
杨正年看的浑身发痒，说道：“咱俩也去跳一段？”
杨叔宝摆摆手婉拒：“我还是回去歇着吧。”
他要养精蓄锐，晚上还有力气活呢。
腊月二十九，蒸馒头。
杨叔宝家真要蒸大馒头了，现在农村生活水平提高，有了专门的面食店做祭祖用的大馒头，但他们家还是自己做，杨老爷子看不上这些机器压面做出了的面食品，他都要求自己做。
大清早，杨正年开始活跃筋骨。
他得负责揉面，老爷子上年纪没力气，揉不动面了。
杨叔宝想出门，杨正年把他拦下了：“去哪里？”
“同学约着中午吃个饭。”杨叔宝说道。
杨正年道：“这距离中午还远着呢，别走，今天你来揉面，你现在力气大，好钢用在刀刃上，你这力气得用对地方。”
杨叔宝无奈道：“爸，现在大馒头有店铺给做，花不了几个钱，干嘛还得自己做？”
蹲在门口抽烟的老爷子说道：“那馒头的面是压面机压出来的，不好吃，你奶奶还有你大爷你三叔吃惯了我做的老面馒头，他们吃不惯机器做的馒头。”
这话一出口，杨叔宝无话反驳，他在高中群里发了个信息说自己不能提前过去了，然后洗干净手开始揉面。
面粉里头用了温开水，揉开之后暖呼呼、软硬适中，这感觉有点熟悉……
看看面团大小，杨叔宝琢磨着得有40E！
杨老爷子手很巧，他是老派的厨师，兼修面食师傅和甜点师傅的功夫。
除了做大馒头外他还搓了小老虎、熊猫、鲤鱼、兔子等动物，妮可坐在炕上拍照片，一个劲的喊‘666’。
本来她喜欢跟着老杨说牛逼，现在她知道了牛逼的本意就再也不说，前两天她又了解到了666的意思，于是改成了说666。
343.年年有余
杨叔宝跟中学同学处的一般般，当时高中过的太苦了，学生们学习很认真，很少有私人空间，多数都是陪伴着书本和习题过了三年。
另外高中时期他们所在城市是新课改试点，学校频繁更改教学模式，不断给他们换班级，从高一到高三换了四次，这也导致了学生们互相之间熟悉，却很难深交。
中午杨叔宝去县城吃了个饭，这次是毕业班的聚会。
他对许多同学都没有印象了，之所以去是因为前两年他在准备考研或者刚读了研究生没时间参加，今年又有人组织，响应的还不少，他再不去不太好。
去了以后他才知道自己被坑了，群里当时响应的有三十多个，临时真来的连十个都没有。
到了饭点他坐在饭桌上数了数，正好八个人，七男一女，葫芦娃和葫芦妹阵型。
这顿饭吃的也没什么意思，组织者是当时班里一个成绩不太好的学生，绰号二驴子。
但这学生现在混的很好，开着保时捷来的，身上披着貂，脖子上挂着金链子，开口就是‘社会’闭口就是‘安排’，貂一脱露出金H，袖子一缩露出劳力士，杨叔宝给看懵了。
自然这饭吃的也没什么意思，光听老同学在吹了，另外几个给他捧哏，弄的老杨很不自在。
吃饭吃不下，他借着上厕所的功夫打电话问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东哥你们这整什么玩意儿？不是说好要聚餐的吗？怎么都没来啊？”
“二驴去了没有？”
“来了呀。”
“嗯，那你明年还参加不？”
“不参加了。”
“这不就得了？我前两年都参加了，被他弄的吃不下饭，今年索性不去了，听你意思跟我一样的还不少？”
“就来了八个人，连我在内。”
林东哈哈大笑：“看来过去两年被恶心到的不止我一个啊。”
杨叔宝问道：“别笑，这怎么回事？”
林东说道：“二驴现在牛逼了呗，然后膨胀的不行，前年他就一个话题，上学没用，上大学就是浪费时间，然后去年再聚会班主任就没去。”
杨叔宝问道：“今天他也提这个了，不过他怎么变成今天这样子了？”
“他说他家在大连买了几个老院子，结果拆迁了，一倒腾转了几千万。”
“这么牛？”杨叔宝惊讶，然后又问道，“不对吧，拆迁这种事不可能突然发生，哪个地方要拆迁肯定是提前几年甚至十几年就有信了，他家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买到房子？未卜先知？有内部消息？”
“有个屁，胡扯呢，我当时也被唬住了，后来才打听到驴子压根不是靠拆迁发的，今天这一切他是靠天赋自己硬生生干出来的！”
听了这话，杨叔宝对他便起了几分钦佩之心：“没看出来啊。”
“你不是没看出来，你是没看到。二驴子为啥有这绰号你知道不？”
杨叔宝反应过来了：“卧槽，你是说……”
“他现在是东北鸭中之霸，富婆之友，光干妈就有一个排！”
杨叔宝默默的回去、默默的吃饭，吃完饭按照规矩AA结了自己的账，然后默默的回家了。
现在的社会太疯狂了，他这样单纯的男孩子还是适合待在保护区那种单纯的地方。
真是越是认识的人多，他就越喜欢野兽。
下午开始贴春联，大门口的春联最是规矩，上联是：全民共享太平盛世，下联是：农家喜迎各方贵客。
他爷爷家的上联是党政牵头山河变样，下联是干群协力土石成金。
这都是县里民政局给送来的，老爷子是烈士家属、英雄的父亲，逢年过节民，政局都会来送问候、送礼物。
老头对政府的印象很好，因为他的晚年确实吃喝不愁，每年组织上送来的各种慰问品自己吃不了，酱醋油粮这些东西还能支援一下杨叔宝家的饭馆。
当地民政上对烈士家属有确切实际的照顾，老爷子有两个儿子为国捐躯，民政局照顾更是周到，当年老太太去世的时候，葬礼都是民政局安排的。
贴完门联还有其他春联，比如倒福、比如屋檐下的出入平安、比如厕所上贴的六畜兴旺。
以前老东北都是旱厕所，同时养猪养羊养牛，所以就有了六畜兴旺这个说法。
现在很少有人这么做了，杨叔宝家很久就不养牲畜了，于是他说道：“爷爷，你这厕所里没有六畜，平时就你跟老黄用，这贴六畜兴旺干啥？”
“旺老黄不行吗？”杨正年说道，“咱家连狗都没有，厕所还不是要贴六畜兴旺？”
杨叔宝摇头：“这也太奇葩了，咱家今年不贴了。”
“不贴就是不过日子。”杨老爷子说道，“春联买了不贴那干啥？花钱图个痛快？”
杨叔宝说道：“我现在在非洲养牲口，你们留给我，我贴非洲去。”
杨老爷子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贴非洲去没用，咱东北的仙儿管不到那么远，不过可以给你贴卧室去，你小子早点六畜兴旺。”
杨正年哈哈笑，杨叔宝苦笑。
然后回到家后杨叔宝看到自己那屋的屋檐下真贴了这么一张：早生贵子。
相比他们买的春联，这红纸上的字迹要更柔和更无力，杨叔宝一眼认出来这是郑启红郑老师的笔迹。
贴完春联还要准备祭神祭祖，要挂上族谱。
正常来说族谱都是挂杨老爷子家里，但今年杨叔宝带媳妇回来了，等于是这个家庭要由杨正年当家做主，于是杨老爷子同意从今年开始将族谱挂在他们家里。
头一年挂族谱，贡品必须得丰富，杨正年说道：“这是展示咱新当家的热情，要的就是个让祖宗们宾至如归的感觉，要的就是个敞亮，要的就是个面子。”
老爷子给他气了一下，伸手要打他：“多大的人了没个正经，你家就是祖宗家，啥宾至如归？他们回自己家还当宾客呀？”
杨正年躲避：“我是打个比方，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了。”
昨天刚蒸出来的大馒头摞到了供桌上，中间有香烛纸钱和糕点，糕点有传统的蜜供、萨其马，也有现在流行的各种小蛋糕、小面包，什么夹心面包、巧克力蛋糕、奶酪糖等等，一样一盘，一桌子上有二十多盘。
最中间是一条鱼，大鲤鱼。
年年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