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女帝劫(七)
小土看着朝中众人各异的神色,不动声色的看了廖静一眼,廖静也正盯着井燕婉看,浅棕色的眼睛洋溢着不可错认的趣味,小土嘴角勾了勾,一个眼风扫过去,廖静脸上神色一收,喝道:“你是何人?见了陛下为何不跪?”
井燕婉眼神划过一丝狠意,垂下头行礼道:“草民井燕婉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小土懒洋洋道:“哦?井燕婉?你姓井?”
井燕婉微微抬头,眼睛一眯,和丞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道:“正是。”
小土侧了侧头道:“抬起头来。”
井燕婉缓缓的抬起了头,幽深的眼睛直直的对上了小土的眼睛。
看着对方眼睛里清晰可见的恨意,小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货就是上一世坑死井锦缨的那个井燕婉?也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凶残嘛。
小土眼中神光一闪,漫不经心笑道:“果然和母皇长相十分相似,那便封个子虚王吧。”
“……”
对于女帝陛下草率又意味深长的封号名,诸位大臣皆有些无言以对。
好半晌,才有几个人反应过来,丞相陆玲垂首道:“陛下,这是否有些不妥?”
小土眼神瞟了过去:“哦?有何不妥?丞相不是一力担保这人必然是皇室血脉吗?孤封她为王却有何不妥?”
陆玲:“……”封她为王是没有什么不妥可是这名号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陆玲抬起头,看着女帝那漫不经心的神色和含着冷意的眼神,心中蓦地一跳,低下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须臾,小土撑起了下巴,似是有些疲惫道:“既然无事,那便散了吧。廖静,扶孤离开。”
一直站在角落里充当隐形人的廖静走出来应了一声,然后再次抱起小土离开了太和殿。
小土大大咧咧的瘫在椅子里,顺便将脚抬起来搭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等着廖静将桌上的葡萄一颗一颗的喂进嘴里,温暖的阳光恰好从窗外投了进来,均匀的洒在小土身上,照的小土懒洋洋的一脸享受。
待吃够了,小土摆摆手示意廖静不必再喂,随口问道:“你说,这会儿那井燕婉在做什么呢?”
廖静见小土不想再吃了,顺手将手中的葡萄扔进自己嘴里,屁股一抬坐在了桌子上,一只脚蜷起来踩在桌子上,一脸的玩世不恭。
“她?她还能做什么?不过就是纠结几个不满足于现状的大臣而已——”
小土轻笑道:“啧,你倒是小看她了。”
廖静挑了挑眉毛,疑惑道:“哦?她莫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手段?”
见小土但笑不语廖静眉毛动了动,将最后一颗葡萄扔进嘴里然后跳下桌子,嫌弃的看了小土一眼又一脸惆怅的四十五度抬头看向窗外道:“没想到,当年多纯良的孩子现在也学会使坏了。”
小土“啧”了一声,神情十分自然的道:“再怎么说孤还不想死。”
廖静默了一下,嗤笑了一声道:“随你你自己喜欢。”
她说着又嘲讽道:“希望你最后不要把自己玩脱了。”
小土无语的瞪了她一眼,“我是这么蠢的人吗!”
廖静语气不明的轻轻哼了一声,窗外几片落叶轻轻的飘了进来,有一个恰巧落在了小土的衣襟上。
她正想抬手将其拂掉,就见廖静抬手将那片落叶拈起,捏着叶柄放在眼前转了转,用着一种稍显冷淡的语调道:“总归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的。”
小土抬头,廖静的脸上带着些讽意,眼神却郑重的紧,小土若有似无的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廖静将手中的叶子塞进怀里,手撑着窗框跳了出去,然后回头冲小土邪魅一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小土顿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方竟然在护卫森严的皇宫这么如入无人之境,真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
虽然这么想着,她嘴角却情不自禁的弯了起来,井锦缨的这个好基友,还真是……有意思啊。
时间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
这一段时日小土一如往常每日上朝,然后就做出一副已经不良于行的样子整日借酒浇愁,连以往后宫中最宠爱的安公子也被冷落了。
众人一看这么个情景,顿时都对女帝腿上的伤势有了个谱,一些有小心思的也开始各自活动了起来。
这日,小土正坐着轮椅让人推着在御花园里闲逛。
这轮椅是小土画了个大致的图样让人做出来的,不得不说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工匠们很快就将轮椅做了出来并且还将细节做的更加精致,小土这几日让人推着感觉还挺不错的。
她这会儿让人将她推到亭子里,捧着酒杯开始上演失意的女帝心中郁郁,沉迷酒色——没有色——不能自拔的场景。
一个清冷却似乎是因为激动所以稍微有些变形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有宫人阻止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小土不悦的将酒杯摔在地上,怒道:“怎么回事?何人在此喧哗?不知道孤在这里吗?”
那个声音似乎是听到了小土这边的动静,音量陡然拔高了一大截:“陛下,是我呀!是阿禄呀陛下!你不记得我了吗?陛下!陛下!”
小土不耐的揉了揉额头,抄过酒壶也扔了过去:“放肆!在孤面前你你我我,成何体统!”
宫人见她发怒,一个个扑通扑通的跪了下来,心中皆恐惧起来,女帝因为身体缘故,这两日性子阴晴不定,已经有好几个宫人因为伺候不周被拉出去打死了。
想起那几个被杖责而亡的宫人凄厉的惨叫声,跪在地上的宫人都忍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心中对这忽然闯进来的安其禄确实怨恨了起来。
安其禄见没人挡着自己,跌跌撞撞的朝着小土扑了过来,小土似是无意的侧了侧身子,安其禄一下子扑在了地上,额头撞在柱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小土抽了抽嘴角,替这小伙子默哀了几秒钟,就见对方抬起眼泪汪汪的双眼看向自己,那眉目间蕴含的情意诚挚的真是让人不小心就能沉溺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女帝劫(八)
小土眼睛眯了起来。
安其禄是一个美人,而且是一个相当清冷的美人——虽然比不上季如英,安其禄的五官也是相当精致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总是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漠感。
于是,当这么一个平日里清冷至极的人忽然做出这么一幅泪盈于睫的样子,看起来当真是楚楚可怜,诱人的紧。
他见小土一副醉醺醺的样子,眼底不着痕迹闪过一丝厌恶,小土心底冷冷一笑,伸手,轻浮的挑起安其禄的下颌,调笑道:“哟~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儿?这一脸的楚楚可怜,看的孤倒是心疼的紧。”
安其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似是没有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
一个宫人觑着他有些恼怒的神色,有心想卖个好,于是上前几步轻声道:“陛下,这是陛下以往最喜欢的安公子。”
小土眼波流转,眼尾那么一扫,竟是像带着把小钩子一样,直直的勾的人心里痒痒的。
然后她抬脚,一脚将跪在不远处的宫人踹了个倒仰,冷冷喝道:“你又是哪一个?孤问你了吗?”
她说着刀子样的目光刺向安其禄,安其禄呼吸一滞,晶莹剔透的的泪珠挂在睫毛上要落不落的样子煞是可怜,他嗫嚅着道:“陛下,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陛下吗?你明明就不是这样的人!”
他盯着小土的眼神里有委屈,有控诉,有倔强,那巴掌大的小脸微微抬着,这一副样子若是被原来的井锦缨看着了,说不得就心软的把他拉进怀里好好怜惜一番了。
只是遗憾的是,原来的井锦缨的灵魂已经化作了能量,于是面对这么一幅美景的小土十分煞风景的嗤笑了一声,顺手将桌子上的酒壶拎起来,壶嘴对准安其禄的嘴巴就灌了进去,一边灌一边道:“哦?你倒是说说,孤原本是怎么样的人?嗯?”
安其禄被猛然灌进嘴里的烈酒呛得咳嗽了起来,却因为被小土压的倒仰着使得更多的就灌进了鼻腔里,当下只觉得喉管嗓子那里火辣辣的,哪里还能注意到小土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恨不能将小土掀开,然后弯下腰好好的咳上一咳才是。
见安其禄不说话只顾着咳嗽,小土脸色一沉,手下又用力了几分,壶嘴粗暴的甚至将安其禄的嘴角划破了,语气显得无比暴虐的道:
“为什么不说话?孤在问你话你没有听到吗?你是不是也觉得孤残疾了,所以不屑和孤说话了是不是?是不是?你说啊!是不是?”
安其禄若是能注意到小土的话想必心里都委屈死了。他这会儿被灌了满嘴的酒哪里还说的出话,更何况嗓子那火辣辣的感觉让他根本就分不出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他脸上眼泪和酒水混合在一起将头发都浸湿了,整个人显得极其狼狈,这会儿也顾不得压着他的人是女帝了,只想挣扎着让自己舒服一点。
然而他的反抗似乎更加激起了对方残暴的心理,安其禄只觉得对方越发的不管不顾,一壶酒都灌完了还在将酒壶往下呀。
小土一边爽快的提着酒壶往安其禄嘴巴里面灌,嘴里还在念念叨叨:“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看不起孤?什么玩意儿?混账!你为什么不说话?说话啊!”
一众宫人战战兢兢的在一旁围观着一向光风霁月的安公子被女帝压的狼狈至极的样子,一个个将头低的深深地抬都不敢抬起来。
当井燕婉和玉合公主拐过拐角,一抬头看着宫人垂着头跪在地上的身影的时候,她还一脸运筹帷幄的带着些不屑的意味道:“女帝陛下最近真是……唉!”
两个人步子没停,玉合公主目露怜悯的看向狼狈的安其禄,叹息道:“唉!没想到连以往最喜欢的安公子都被皇姐……”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旁原本淡定的拔高声音道:“安公子?”那声音甚至激动的都有些变形了。
玉合被吓了一跳,一脸莫名其妙的埋怨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井燕婉脸色铁青,她已经看清了那个被井锦缨压在身下的人的长相,目光中的杀气再也掩饰不住的狠狠定在了小土身上。
因为井燕婉刚刚过大的声音,原本唯唯诺诺的宫人也注意到了过来的两个人,纷纷行礼道:“见过子虚王爷,见过玉合公主。”
井燕婉控制自己将眼神收了收,听着宫人称呼自己的名号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玉合公主温婉的笑道:“都起来吧。”
说着他往亭子间走去,一边道:“皇姐,你又在喝酒了。”
小土早就注意到了那两人,本来没打算搭理,见玉合走了过来,这才随手将安其禄推开。
扶着桌子站起身甩了甩衣袖,像是没有看到大喇喇站在那里的井燕婉似的,只眯着眼睛似醉非醉的朝着玉合公主道:“是玉合呀。怎么?今日倒有兴致来这御花园里转转了。”
她眼神微微扫了扫,笑道:“这两日的玉芍开的正艳呢。”
玉合将小土袖子扫倒的酒杯扶起,朝她笑了一下道:“皇姐你知道的,玉合对花花草草一向不大感兴趣。只是这子虚王爷刚来宫里,央我带她熟悉一下,索性我也无事,恰巧今日得了闲暇就待她来这里看看。”
提起井燕婉,玉合直接用的是封号,虽则礼节上说不出什么毛病,言语间的轻蔑却不难看出。
好像这才看见那边还站着一个人似的,小土掀了掀眼皮子,随意道:“呵,子虚想必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御花园的景色吧,是该让人带你好好转一转的,这倒是孤疏忽了。如何?在这宫中感觉可还习惯?有哪里需要的尽管提。”
井燕婉眼睛扫过蜷缩在地上一脸难受时不时还咳上几声的安其禄,然后垂下了眼睛,手紧紧的握了起来,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深深的陷在了肉中。
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语气谦恭的道:“陛下折煞臣妹了,能回到这个出生的地方臣妹已经感激不尽,哪里还敢奢求其他?”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女帝劫(九)
“奢求?”
小土念着井燕婉刚刚说出的词语,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蓦地,她脸上的笑意消散的一干二净,然后不冷不热的盯着井燕婉道:“呵,确实是奢求。”
她这话说的,一字一句咬的十分清晰,字里行间带着说不出的意味。井燕婉心里一紧,头皮隐隐都有些发麻。
玉合茫然的看着女帝一脸的别有深意,站在亭外的井燕婉又是一副色厉内荏的感觉,这奇妙的气氛让他下意识的噤了声。
好半晌,小土嘴角一勾,将早就空了的酒壶抛给井燕婉,似笑非笑的道:“赏你了——这可是孤最宠爱的安公子用过的酒壶。”
井燕婉呼吸一滞,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那些打算被对方看的清清的。
然而下一瞬,小土就一副虚弱无比的样子,朝着空中喊了一声:“廖静!”
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轻飘飘的忽然出现落在了台阶上,然后走上前将女帝打横抱起。
第一次被廖静抱着的时候小土还有些不大舒服,然而这么多天下来,她也习惯成自然的适应了廖静男子力满满的行为。
她神情慵懒的倚在廖静怀里并自觉的寻找了一个较舒适的位置,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任由廖静将她放在软椅上,视线再也没有落在亭子中的那几人身上。
宫人齐刷刷跪下来唱诺:“恭送陛下。”
亭中静默了好一会儿,呆愣的众人才被安其禄不自觉溢出口的呻吟惊醒。
井燕婉拳头握了又松开,最终,她嘴角挂上一抹谦逊的笑意,朝着玉合公主点头道:“那位安公子……”
她语意含糊的将这句跳过,然后才道:“燕婉在此也多有不便,便不叨扰了。若得闲暇,希望还能有机会与玉合同游御花园。燕婉告辞。”
玉合大大咧咧挥了挥手,盯着安其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样子,嫌弃的皱了皱鼻子,招了几个宫人吩咐道:“将安公子送回去吧。”
几个宫人面面相觑,玉合不耐烦道:“怎么?本公主说的话你们没听到吗?”
宫人一脸惶恐的跪下忙不迭请罪,其中一个胆子大一些细声细气的问道:“敢问公主殿下,要将安公子送到何处?”
玉合眉头一皱,道:“他从哪里来的?”
宫人迟疑了一下:“这……”
看着他犹犹豫豫的样子,玉合忍不住抬脚踢了他一脚,喝道:“好好说话!吞吞吐吐什么样子!”
宫人和旁边人一对视,咬牙道:“安公子前一段时日被陛下禁足在冷宫里,原本的未央殿被赐给了廖静廖大人。”
玉合恍然,苦恼的扯了扯头发。
他原本以为皇姐对安其禄很是宠爱,有心想卖好才让人送回去,但是既然他已经被禁足在冷宫了,那他自然也不必如此多事。
纠结的原地转了好几圈,玉合小手一挥:“算了!不管了,就这么扔着吧。”
已经被女帝厌弃的人,他可不想搅和进去。
玉合公主头也不回的带着自己的宫人离开了这个亭子。
安其禄渐渐的缓了过来,喉咙里也不再那么难受了,才发现亭子里竟然一个也没有了。
他怔怔的躺在地上,望着亭子顶部雕刻出的精致的花纹福字,心里空荡荡的,冷的让人绝望。
恍惚间,一个温暖的声音似乎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他死寂的目光向着眼前模糊的人影看了过去,将眼睛里升起的水雾眨掉,眼前的人影渐渐的清晰了起来,待看清了来人的眉眼,他“哇”的一声抱住她哭了出来。
小土似是无意间扫了一眼那布满花刺的蔷薇花丛,嘴角微微的勾了勾,语气说不出的怜惜:“乖,莫哭了。”
安其禄抱着她哭的声嘶力竭:“陛下!呜呜哇!陛下!”
他此时已经忘记了正是眼前这个人让自己那么狼狈的一个人躺在那里,他只记得在他绝望的快要死掉的时候,是这个女人毫不嫌弃的将自己抱进怀里。
在看到这个女人那充满怜惜的目光的时候,他觉得他已经沦陷了。
小土一下一下的拍着安其禄的背部,轻声的说着话哄着他,目光温柔而多情,专注的盯着他就好像心里眼里就只有眼前这一个人一样。
安其禄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下意识的停住了哭声,脸上渐渐的泛起了迷人的粉红。
说真的,他脸上眼泪酒水干涸的痕迹还挂在脸上,配着这羞涩的红晕那效果真是诡异极了,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小土眼角抽了抽,深情而温柔的掏出帕子替他擦掉眼角流出的泪水,顺手将脸颊上那诡异的痕迹抹掉,语气中带着内疚和为难道:“阿禄,你怪我吗?”
安其禄身子僵了僵,小土一脸难受道:“整个天下的人都认为我残暴不堪,我却还奢望着你不怪我。”
安其禄抬头看着小土,对上她那迷蒙伤心中带着几希冀的眼神,心不自觉就软了下来,他低声道:“我,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我,不怪你。”
小土眼神一亮,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她欣喜的抱住安其禄,道:“孤就知道,你一定会理解孤的!孤现在双腿已经残疾,众臣都以这攻诘孤,孤心里真是好难受!”
听着一个一向霸道的女帝用类似于撒娇的语气说出这样示弱的话,安其禄心里一下子就软的不成样子,连那个自己深深放在心底的人都忘记了,他下意识的回抱着小土,口中安慰道:“陛下不要难过,阿禄会一直陪着您的。”
小土感动的点点头,道:“你真是太好了!阿禄,你放心!等孤痊愈了,孤一定会将这世上最好的都捧到你面前。”
听到女帝保证的话,安其禄忍不住激动的心跳加速。
他刚刚其实看见了和玉合公主一起来的井燕婉,他以为她会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然而她并没有。
他理解她不能引起女帝忌讳所以行事要十分小心,然而女帝离开了之后,她竟然也不回来看一眼自己,当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到眼前的人不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的时候,他的心就彻底凉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女帝劫(十)
安其禄内心翻腾个不停。
他为了井燕婉的大业,和一个这么爱自己的人虚以伪迤,他心里着实很难受。
井锦缨对他是真的好,好到掏心掏肺。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的内心其实一直处于挣扎之中,然而为了自己爱的井燕婉,他甘愿让自己成为一个虚伪的人。
可是,他这么奋不顾身,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她为了大业的视而不见!
是她对他痛苦的熟视无睹!
现在她能为了那个位子无视自己的苦楚,那以后若是遇到了更加严重的事情,想必她放弃的,也是自己吧。
他曾经为了她,愿意做任何事情——包括欺骗眼前这个对自己极好的女人。
他也曾为难,内心也曾摇摆不定。只是,今天的这件事之后,他的立场已经确定!
安其禄紧紧的抱着小土纤细的腰肢,感受着这令人无比安心的怀抱,他内心里的天平已经渐渐的向着小土这边倾斜。
感受着站在那边的人影已经悄悄的离开,小土嘴角勾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安其禄今天遇到的波折颇多,这会儿又哭的狠了,很快就支撑不住的在小土怀里睡了过去,小土见怀里的人没了动静,低头一看,发现他的眼睛已经闭了起来。
他素静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袖,动作间透出的依赖十分明显。
小土看他确实睡熟了,才小声的唤着廖静的名字。
廖静一脸嫌弃的盯着睡得安然的安其禄,嘟囔道:“他算个什么玩意儿还值当你哄着睡?这么虚伪的男子也就你把他当个宝贝了。”
一听这话,小土眉毛就竖了起来。
把他当宝贝的是原来的井锦缨可不是她!
忍不住皱着眉心辩解起来:“你明知道孤这么做的意图——快点把他弄走!”
廖静跟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制止了自己想过去把那个假惺惺的男人从女帝怀里踹下来的冲动,抬脚踱步绕过那一丛开的正艳的蔷薇花丛到了后面。
那里正巧有一个细小的空处,一个普通人若是蜷一蜷便恰好能藏进去——前提是你不惧花丛上细小却又尖利的花刺。
廖静伸手在枝桠间拨弄了几下,扯出来一块月白的碎布料,眼神往地下扫了扫,地面上印着几个褐色的小圆点,如无意外的话想必是井燕婉心情太过激动将手心划破血滴在地上留下的痕迹吧。
她捏着布料朝小土扬了扬,一边走过去一边笑道:“这井燕婉还真是个人物,都把自己掐出血了还能忍着不站出来。”
小土半跪在地上抱着安其禄压的自己难受的紧,于是将人推了下去,颤巍巍站了起来,腿都有些麻了。
看她站不稳的样子,廖静上前几步将她扶了起来,小土正想说什么,视线却瞥到对方拿着碎步的那只手,顿时不悦的抓住她的手腕埋怨道:“你是不是傻?明知道有花刺还大大咧咧的直接伸手拿?就不知道小心点么!”
廖静怔了一下,随着小土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看到手背上被花刺划出的细小血痕她嘴角弯了弯,口中满不在乎道:“好歹我也是个武将,就这么点东西还能叫做伤?”
小土斜了她一眼,她便讪讪的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摸着鼻子不说话了。
小土也不多说,当即便招来宫人吩咐道:“将安公子带到关雎宫去。”
宫人诺诺的应了,几人抬着软轿就将安其禄抬着走了。
廖静不悦的道:“他是个什么东西?还敢住在关雎宫?”
小土莫名的瞅了她一眼道:“总归样子得做到了。”
廖静黑着脸,看天看地看花看草就是不看小土,十分明显的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小土“噗”的笑了起来,一脸惊奇的道:“啧,你的手下若是看到你这么幼稚的样子,下巴肯定都要掉下来了。”
廖静没好气瞥她一眼,完全不想搭理笑的一脸智障的女帝陛下。
小土笑够了,自顾自拉着她走了几步,复又停了下来,反身跳到廖静背上,一脸理所当然的命令道:“孤不能走路,你带孤回乾清宫。”
廖静被小土扑的一个趔趄,忙不迭伸手护住她,叹道:“你真是吃定我了。”
此时,恰巧一阵微风吹过,将两人的头发吹的微微飘起又在空中纠缠了一起,一旁的蔷薇开的无比迤糜,那艳红的花朵儿在风中微微摇摆着,偶尔飘起的花瓣便打着旋儿,映着那一青一金的身影无比和谐。
时间过的很快。
小土也渐渐的表现出一副自己开始痊愈的景象,御花园里时常可以看见她步履蹒跚的练习着走路。
偶尔,安其禄会带着一些自己亲手做的食物陪着她,更多时候却是廖静一步不离的盯着她复健。
上一世的这个时间,安燕婉已经成功的打入了朝堂,取得了朝臣们的信任,井锦缨以身体不适的理由被软禁在自己的宫殿里,廖静也依旧没有再出现。
然而这一世,因为小土提前做了一些布置,和一些忠心的老臣们私下里也有过一些沟通。
更重要的是,廖静一直护卫为自己身旁,整个乾清宫被廖静防守的密不透风。
井燕婉好几次或是下毒,或是刺杀,都被廖静识破并将人抓了起来关好,留作以后的证据。
种种试探皆是没有作用,给安其禄传递的消息也没有回音,井燕婉似是被逼急了,竟让人送来了三个长相一模一样,风格却迥然不同的美人。
一下朝小土便瘫在了宫殿中,这里的宫人都是极其可靠的,对于小土明显和在外面不同的表现也没有表示疑问,皆十分有眼色的低着头权当做没有看见。
面对这么乖巧的下人小土也省心,也不再刻意的避开外人,大大咧咧的躺在贵妃椅上翻看着前朝记事录,正当殿内一片安静的时候,伴随着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宫人细声细气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陛下,殿外子虚王爷求见。”
第一百二十章 女帝劫(十一)
小土翻着竹简的手顿了顿,眉梢高高的挑了起来。
“井燕婉?她最近倒是活跃,胆子大的都凑到孤眼前来了。”
她随手将竹简往桌上一扔,廖静知机的上前扶住她,吩咐道:“宣!”
宫人听到廖静的话抬头看了小土一眼,见小土并没有反对,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再进来的时候,小土正无比威严的在主位上坐着,廖静面无表情的站在她斜后方充当壁纸。
井燕婉坐定,不着痕迹的扫了她一眼,眼神里的嫉恨简直都要藏不住了。
井锦缨何德何能,不就是好运的有一个强势的君父么?
除了出身,她井燕婉哪一点比不上这个装腔作势的女人了。
论努力,她自小混在凶残的混混之中长大,若不是偶然被师傅捡了回去,恐怕她早就饿死了。
论才能,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三伏九寒,没有一刻放松的努力学习论策与计谋。
论武学,她每天闻鸡起舞,稍微有不合格的地方便会遭到一阵毒打。
就因为过去这样艰难,才有了如今的自己,可是她井燕婉又做了什么?
不费丝毫力气的坐在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上,有什么想要的只需说一声便有一大堆人巴巴的捧到她面前。
这样残酷的对比让自己怎么甘心!
井燕婉眼中划过一道嗜血的光芒,宫人们只觉得一阵凉气刮过,卷的人心里凉凉的。
廖静警惕的上前一步,目光冷冷的看着井燕婉如同看着一只死物。
井燕婉被这冰冷的目光看的一僵,才反应过来自己怕是失态了。微低了头再抬起来的时候,脸上是完美的没有一丝破绽的温润笑意。
廖静心里越发的意识到了这个人的可怕,脸色阴晴不定的盯着她,心里已经在思量着要不要提前将她弄死得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廖静的蠢蠢欲动,小土似是无意的握住了她的手,廖静目光飘忽了一下,脸上忽然出现一阵迷之红晕。
小土尴尬的咳了一声,松开手一脸正经的道:“子虚近日可还习惯?”
井燕婉笑道:“劳皇姐挂心了,燕婉一切都好。”
被这突然的称呼恶心了一下,小土顿了顿才干巴巴道:“那便好。不知燕婉可有什么要事?”
井燕婉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一脸的“大家都懂”的神情站起来低声道:“燕婉知道皇姐近日心情不虞,特意寻来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想献给皇姐。”
小土饶有兴趣的身子往前倾了倾,也压低了声音道:“哦?你这番作态倒是让孤有点兴趣——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就在殿外的箱子里放着,皇姐抬进来便了看到。”
廖静上前一步反对道:“陛下!这万万不可!这箱子来路不明万一有什么贼人混了进来……”
她意有所指的瞟了瞟立在原地井燕婉。
井燕婉隐在袖中的手狠狠一握,复又松开,心中决定等自己做了女帝一定第一个就将这不识时务的廖静拉出去砍了。
然而这会儿很遗憾她还没当上女帝,所以她只能带着讨好的笑意道:“廖大人多虑了。陛下若是不放心的话燕婉也没有办法。”
她竭力做出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言语间甚至带着一些不被信任的委屈与失落。
小土瞅了她半晌,一挥手道:“无事,孤对子虚十分信任。去,将子虚王爷带来的东西抬进来。”
廖静嘴角一抽,终究是不放心别人,指着自己的左右手让她出去将东西带进来。
不多时,几个人抬着一个十分大的箱子走了进来,几个侍卫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箱子放在地上发出“碰”的一声闷响。
小土睁了睁眼睛,这会儿倒真是有些好奇了。
这个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看起来还蛮重的样子,难道这井燕婉一个冲动想和自己同归于尽,所以在里面装了炸弹?火药?小土一时间脑洞已经开启的停不下来了。
井燕婉不知道小土的脑洞已经突破天际。她虽然很想将对方弄死,但她也没打算赔上自己的性命,这里面的东西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安全的不能再安全了,于是她上前一步没有一点防护的“啪”的一声就将箱子掀开了。
一阵粉色的雾气伴随着几片粉色的花瓣从箱子里飘了出来。
廖静下意识的捂住了小土的鼻子,待看清了里面的东西的时候,她的手默默地上移了三寸捂住了小土的眼睛。
虽然是惊鸿一瞥然而拜十分庞大的精神力所赐小土还是十分清晰的看到了箱子里面的光景。
她嘴角不自觉的抽了一下,伸手将廖静挡住自己视线的手扯了下来,不着痕迹的白了她一眼,不顾廖静漆黑的脸色细细的打量着箱子内的东西。
那宽半米的箱子是竖着打开的,盖子正是对着小土的这一面,箱子一打开于是小土就十分清晰的看见了那三个衣衫半掩的美男子。
同样的长相,三人身上的气质却是各异。
最左边的美男白色里衣外面罩着红色的纱衣,一张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欲近者死”,配着那一身红衣正是冷傲如雪中红梅。
中间的美男半跪着,白衣上罩着粉色的纱衣,小脸微仰,水润润的大眼睛满是无辜,配着那一袭白衣正是纯洁似出水芙蓉。
最右的男子长相最是娇艳,身上的衣服最是华丽,看起来也最为胆大,见小土打量,竟大喇喇的朝着她抛了一个媚眼,配着那一身彩衣正是娇媚如园中牡丹。
观赏完毕,小土一脸的叹为观止。
这井燕婉也真是够拼的,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这气质迥异的三胞胎,还献到自己面前。
这美人计真是厉害了!
小土看向井燕婉,对方虽然竭力掩藏然而小土还是从她的眉目间看出了一丝得色,她忍不住眼神诡异的问道:“子虚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尤物?”
井燕婉注意到了她奇怪的眼神,然而也只以为这是对方太过惊奇导致,口中说的谦虚然而小土只听出来满满的炫耀:“这是燕婉在市井间闲逛之时,偶然遇见这三位男子卖身葬母,眼看着三人被路过的女子调戏燕婉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将他们买了回来,此时献给皇姐解闷正正合适。”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女帝劫(十二)
于是,这三个美人就这么被留在了宫里。
小土十分符合一个失意君王的设定,整日里除了上朝,其余时间一直做出一副沉迷美色不能自拔的样子。
尤其是自从得到了这三个美少年,那更是一有时间就将人招来各种酒池肉林(并没有……)
一时间,朝中大臣们提起这个以往英明温和的女帝就大摇其头。
这天,小土看完折子,和廖静一合计,将收网的时间就定了下来。
说完正事,小土摸出围棋,邀廖静手谈一局,廖静欣然应约。
两人相对而坐,小土手中捻着那晶莹的白色棋子,抬眼笑道:“好久没有下过棋了,不知道你我谁输谁赢。”
廖静将衣服下摆撩起,坦然笑道:“我原本就不擅长此道,能赢陛下的可能性想必不大。”
小土率先落下一子,但笑不语。
廖静见状,也不多言。两个人你来我往,竟是旗鼓相当。
不知过了多久,小土捏着棋子笑道:“最近那井燕婉可有什么动静?”
廖静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捻着棋子,闻言手下微微顿了顿,面色有些严肃的道:“陛下太放纵她了。”
小土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随手将棋子落定,眼中闪过凛冽的寒光:“不会放纵太久的。”
廖静不赞同的道:“虽则依着我们的计划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可是总归是有些影响的。”
“那正好!”小土抬起头看向窗外,窗外正对着一个小池子,池子里零落的飘着几片叶子,在水面上荡起一层层的涟漪,她盯着那被游鱼偶尔顶起来的叶子口中喃喃道:“孤恰巧想看看,这些朝臣们都存着些什么心思。”
廖静眉毛挑了挑,有些无奈。
自家女帝这么任性,作为一个心腹也是心累的不行。
她看着小土的侧脸,忽然似是无意的问道:“井燕婉送来的那三个美人是什么来路?”
小土摸着下巴笑的一脸猥琐:“那三人倒是真的尤物,只可惜这花虽然艳丽,却有毒。”
“有毒?”廖静悚然一惊,不赞同的道:“既然有毒你怎么还让他们近身?这太危险了!”
小土嘴角勾了勾,道:“你放心,我既然知道有毒,自然不会让我受到影响。那三人中只有季冬是井燕婉的人,其他两人都不知情。”
见廖静眼带疑问小土随即解释道:“季冬就是那个冷冰冰的美人儿,他一向不大往我跟前凑,也没什么大碍。剩下两个季秋季夏只是单纯的喜欢钱权,索性摆在那儿看着也很是赏心悦目的。”
廖静一时有些无语,好半晌,她才抚着额头道:“哎,随你喜欢。不过……你也是到了欣赏美色的年纪了呀。”
小土嘴角一抽,忍不住提醒道:“我十六岁就有了正君。”能欣赏美色什么的吗不是废话呢。
廖静理所当然的道:“正君是先帝所赐,那怎么能一样,这可是你第一次在男色上有什么想法。”
小土被噎了一下,又有些好奇:“那安其禄呢?”
听到“安其禄”这个名字,廖静眉毛狠狠的皱了起来,毫不客气的直言道:“此人虚伪做作,成日里装腔作势,偏生你又对他上心的紧。我当时已经想过,若是你没有厌弃他的话,我就不打算再回来了。”
小土一怔,恍然想起来上一世被派去调查刺杀事件就再也没有回来的廖静,心情顿时有些复杂起来。
见小土神色难言,廖静嘴角勾了勾道:“还好你如今清醒了。”
小土心情突然就不悦了起来,她皱着眉头道:“你有没有想过,孤当时身受重伤,是安其禄一直在照顾孤!”
廖静嗤笑道:“那又如何?你是女帝,他照顾你自当是他的荣幸。”
小土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孤是说,孤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残废,然而当时只有安其禄一个人在孤的身边孤会觉得感动依赖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廖静这才发现小土情绪似乎有些不大对,奇怪的看着她道:“你在激动什么?”
小土想着井锦缨临死时那后悔绝望的心情,压着心里的火气尽量不让自己带着其他情绪道:“安其禄对孤好,孤觉得感动所以留着他很合常理不是吗?如果你当时回来的时候孤将他留了下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不理会孤的死活就直接离开?”
廖静唇抿了抿,说出的话十分冷静,却莫名的有些一丝冷酷的感觉:“既然你如此耽溺于儿女私情,自然就不值得我放弃自由留在朝堂了。”
小土脸色渐渐的难看了起来,她尖锐的问道:“所以你就可以冷眼看着任由我成为残废被人赶下皇位?”
廖静沉默了一下,皱眉道:“这件事并不成立,你已经知道安其禄是井燕婉的人,也不会再做出之前那等不理智的行为,现在又何必纠结于此事?”
小土按着额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原本以为上一世廖静没有回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她甚至猜测过是不是当时安其禄将她拦着所以她才没能救到井锦缨。
然而听到她这会儿淡漠至极的话,小土瞬间就明白了。上一世廖静分明是眼睁睁的看着井锦缨去死的!
依着廖静的智商,根本不可能想不到她若是不来井锦缨会面对的后果,然而就因为她当时没有将安其禄厌弃,她就能放任井燕婉谋朝篡位!
小土捂着脸,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她真是傻了!
这两天被廖静那温和的态度迷惑了!
廖静原本就是一个冷静的近乎冷漠的人。
她担任这个御前指挥使也不过是因为井锦缨当年登基之时向她保证过会做一个开明圣德的女帝,然而当井锦缨违背了自己的誓言的时候,廖静觉得既然先食言的是井锦缨,那么她也已经不必再死守着自己的承诺。
于是她十分冷静的抽身而出,不再关心井锦缨之后的遭遇……
这样冷情的性子,小土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可怕。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女帝劫(十三)
见小土竟自顾自笑的奇怪,廖静不悦的皱着眉头道:“你笑什么?”
小土放下手敛了笑意,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廖静精致的眉眼,半晌,道:“我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
廖静眉梢挑了挑,并没有说话,小土伸手将棋盘上的黑白两色棋子打乱,口中淡淡道:“你下去吧。孤累了。”
廖静手上动作顿了顿,放下棋子,从善如流的退了出去。
殿内忽然变得极其安静,嗅着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熏香的味道,小土心情渐渐的平静下来。
啧,她什么时候也学会打抱不平了。
这软弱的人类情绪。
颇有些烦躁的揪着头发,看了一眼已经昏暗起来的天色,随手扔着几颗棋子玩着,小土猛地站了起来,扬声吩咐道:“摆驾玉承宫。”
玉承宫是一个大殿,小土将季夏季秋季冬三人安置在那里。一路上坐在软轿上晃晃悠悠的到了玉承宫,三人已经站在殿门口准备接驾了。
小土眼角带笑的携着三人进了殿中,三人中较活泼的季秋最是温柔小意,得知小土还没有用晚膳,竟亲自下厨煮了吃食要小土尝尝。
美人的一番心意,小土也不拒绝,就着美色用了膳,三人就各施所能想将小土往床上带了。
小土大马金刀的坐在榻上,伸出手指抬起靠过来的季冬那白皙尖俏的下颌,调笑道:“怎地?这天还没黑呢美人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季冬清冷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看起来迷人的紧,他动作僵硬中带着些羞涩,扶着小土的腰肢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小土笑了笑,伸手挑起了他垂下来的一缕柔顺的黑发,色气满满的放在鼻尖轻嗅着,好半晌,她才感叹一般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她这话原本没有什么其他的意味,只是季冬心中有鬼,这么猛地听着这话,心中一跳,竟是僵在了原地。
原本暧昧的气氛一时间凝滞了起来。见状,季秋跪在小土脚边趴在她的膝盖上,望着小土的目光又是仰慕又是深情,道:“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呀。您这等英明神武的女帝注定是要长命百岁的,说什么做鬼的,奴可是不依!”
小土摸着他的头发放声笑了起来:“你可真是有意思!”
季冬眸光一闪,垂着眼睛,心中不自觉的有些犹豫起来。
那个人明明说过女帝最钟意便是他这等冷若冰霜的美人,然而他们三人自入宫,最得宠的却是性子风风火火的季秋。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笑的温润的女帝一眼,甚至开始怀疑那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正确。
下意识的否定了这个认知。
那人机智过人,一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既然她那么说了,那一定是对这件事有十分的把握的——那为何女帝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一丝一毫兴趣的样子。
季冬心中猛地一跳,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再次打量了女帝几眼,心脏被这突如其来的猜测刺激的有些承受不住这压力了,他抬手捂了捂心口,唇上的血色一瞬间都褪了下去。
小土一抬头看见他的样子,笑道:“冬儿这是怎么了?心口不舒服?可要宣御医看看?”
季冬手一颤,脸颊上浮起艳丽的红色,他半羞半嗔的瞥了小土道:“冬儿看着陛下俊美如天人的样子,胸口就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他已经没有回头的资格了——不管女帝有没有发觉——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
小土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直看的他连脸上的笑意都要保持不下去了才淡淡道:“孤倒是不知道,冬儿的小嘴何时也这般会说话了?今天吃了蜂蜜不成?”
季冬心里一松,第一步走了出去接下来的倒也没那么难了,他睁着眼睛望着小土,强忍着羞意道:“冬儿说的都是发自真心的真话。”
小土似是被他诚挚的眼神蛊惑了,慢慢的靠近了他的脸颊,季冬甚至能感受到女帝清浅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带来的那温热的触感,心脏不自觉的又开始不规律的跳动起来。
季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想摆出一个欲拒还迎的姿态出来,却见女帝陡的脸色一沉,一股大力将自己推的往后仰去。
季夏季秋吓了一跳,顿时手足无措的止了动作看向坐在塌上的小土。
小土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季冬半趴在地上,那一张冷清清的小脸上略带着的委屈迷茫看的人心疼的紧,小土抬脚,用脚尖挑起他的下巴,嘴角勾着,目光却冰冷至极:“怎地?和孤相处就这般让你难受?嗯?”
季冬又是懵逼又是恐惧,他什么时候表现出难受了?虽然内心对于这个残废的女帝确实是有些不屑的,然而他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他小心的觑着女帝的神色,对方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心里紧了紧,季冬眼中盈起了泪水,故作无知的娇嗔道:“陛下可真是误会冬儿了。冬儿心里陛下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和陛下相处冬儿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
他欲说还休的睁着水灵灵的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一眨,便有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挂在腮边欲落不落。
小土放下脚,身子往后一靠,角落里熏香燃起的烟雾缭缭绕绕的飘散在空中,小土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在桌子上,殿内的气氛随着她那规律的敲击声越来越紧张。
好半晌,她手下动作一停,神色慵懒的道:“这熏的什么香?”
听到女帝的问话,季冬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季秋季夏两人对视了一眼,季夏小心的道:“这是陛下最喜爱的山水香,可是有什么不妥?”
想到这里,季秋季夏战战兢兢的越发压低了身子,若是女帝在他们这里遇到什么意外,那他们可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小土似笑非笑的掀了掀眼皮,道:“孤最喜爱的?”
她顿了顿,声音陡的冷厉起来,“谁告诉你孤最喜爱的是山水香了?孤的喜好也是你能打听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女帝劫(十四)
季夏被女帝翻脸如翻书的性子吓得当即就白了脸色,战战兢兢的跪趴在地上,口中“这,这……”了好几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季秋看着季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又抬头觑了觑小土瞪着眼睛一脸怒气的表情,当即咬着牙小心的拉着小土的衣摆求饶道:“陛下赎罪,奴等该死,陛下尽管罚就是了,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小土冷哼了一声,甩着袖子站了起来,硬声道:“哼,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从今日起你们便待在这玉承宫别出来了,等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找孤!”
她说完抬脚头也不回的出了殿门,季夏季秋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瘫软在了地上,而季冬却情不自禁的浑身轻颤了起来。
他呆呆地跪在原地,甚至等季秋季夏恢复了力气爬起来喊他的时候都没有听到。
季秋奇怪的拉了拉他,他随着这股力道抬起头来,那惨白的脸色却吓了季秋一跳,忙不迭问道:“阿冬你怎么了?怎地脸色这般难看?”
季夏闻声也看了过来,惊慌的叫道:“阿冬,你怎么了?”
季冬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直作响,他似乎听到了两位哥哥惊慌的叫声,却有些听不真切,他茫然的抬头看向着急的在他眼前挥手的季秋,眼睛空洞的可怕。
季秋急得都要哭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陛下刚将我们禁了足阿冬就这么一幅被靥住的情景……”
话说到一半,他猛地住了口,惊骇欲绝的看向了季夏,季夏脑子里嗡的一声,扑到了季冬跟前抓着他的衣领大力的摇晃起来:“阿冬!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告诉我!阿冬!阿冬!”
季冬渐渐的回了神,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个惨然的微笑,季夏心里一凉,无力的瘫坐在了原地。
季秋强忍着心里的恐惧,声音轻的几不可闻:“阿冬……做了什么?”
季夏呆愣了半晌,撑着胳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桌子跟前,抓着茶壶便往嘴里灌。
季秋也不管还呆坐在地上的季冬,径直爬起来过去扬手打掉季夏手中的茶壶,逼问道:“季冬他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了许多,一字一句的吐出来这么几个字,甚至因为心情太过压抑而显得脸色狰狞无比。
茶壶掉在地方发出“碰”的一声响,里面残留的茶水在地上流得到处都是,甚至将季夏的衣摆都溅湿了许多,然而他并没有在意,嘴角艰难的勾了勾,却露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微笑。
季秋心里的绝望猛然就席卷了整个心脏,他忍不住晃了晃,只觉得连呼吸都艰难了起来。
然而季夏这会儿似乎是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深深地呼吸了好几下,半晌,他一向清脆的声音低沉了起来,道:“我们进宫之前,子虚……王爷找过我。”
季秋双唇颤了颤,扶着桌子也坐了下来,季夏看似冷静,然而声线中却带着微不可察的轻颤。
“她让我在陛下的吃食里下毒。”
“你应下了?”季秋的声音轻的飘渺无比。
季夏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看向了垂着脑袋跪在原地的季冬。
刚才还热闹无比的殿内沉默的让人觉得窒息。
蓦地,季秋宛如疯子一般跳起来抓住桌上的茶壶茶碗劈头盖脸的朝着地上的季冬砸了过去。
季冬不闪不躲的呆坐在那里,季夏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茶碗磕在他的脑袋上,鲜艳的血顺着他额头缓缓的流了下来。
季夏手指动了动,起身拉住了季秋喝道:“你疯了么?阿冬要被你打死了!”
季秋被季夏死死地按住,好半晌,他无意识退了几步,腿被桌脚一绊,恰巧就摔的坐在了椅子上,他呆呆的看着季冬脸上蜿蜒流下的鲜血,猛地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
小土将三人禁了足便离开,这会儿自是还不知道她走后殿内展开的一场大戏,不过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她也是略微有些猜测,便不再上心,懒懒的让人抬着自己回了自己的大殿。
……
之前小土和廖静起了一场争执,虽然说第二日廖静跟没事人一样做自己的事情,小土也一副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的表情,然而两人终归在心里有了隔阂,相处也在不复往日那般自然。
小土坐在金銮殿上,斜着眼睛看一眼面无表情站在自己斜后方的廖静,再看着台下吵吵嚷嚷的朝臣们,心里的郁气逼的她简直想齐齐把这些人拉出去斩了算了。
前几日边关又送来急报,关外夷族为了过冬每年冬天都要整出这么一场。
以往井锦缨的母亲,也就是先帝崇尚和平,对于这等叛乱一向是能招和便招和,这温和的态度也给夷族惯出了坏毛病,更是有事没事就叛乱一下刷个存在感,万一恰好抢回来一个美貌的夫君那也是赚了不是。
这不,眼看着今年冬天要来了,夷族就又开始了。
按着小土的脾气,对待这等挑衅肯定二话不说暴力征服,和朝臣们辩了几天,总算没人反对拉开了战争的手段,然而让谁出战却又成了问题。
本朝和平的太久,久到能用的大将甚至都没有几个。
倒是有几个老臣堪用,然而人家已经回家养老了小土也不好将人再拉出来——总归也没着急到那种地步。
然而这新一代,除了个廖静——她还要留在宫中负责宫里的治安——武将那一行的大臣们一个个都跟死了一样,站在堂下装聋作哑,说这说那就是没有一个人肯自告奋勇出征南夷。
眼看着底下的声音越来越大,小土的脸色也不禁越来越黑,终于,她抓了一把放在桌上的折子朝着堂下扔了出去,折子哗啦啦的落在地上,成功的让朝臣们闭了嘴。
小土约莫是气急反笑,看着堂下一种大臣低眉顺眼的,就是没一个人肯站出来的样子,轻笑道:“吵也吵了,争也争了,现在,告诉孤,谁愿意出战?”
被女帝陛下嘴边冰冷的笑意惊吓到了的众人低着头装鹌鹑,一片静默间,最近安分了好一些时日的井燕婉忽然站了出来,“陛下若不嫌弃,臣妹愿意代君出战!”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女帝劫(十五)
大殿里陡然越发的寂静,堂下那么多人竟无一丝声响发出。
朝臣们瞅了瞅站在中间一脸运筹帷幄表情的井燕婉,又小心的抬头觑着女帝的脸色,一个个把头低的跟鹌鹑似的,倒是才发现这殿内的地板铺的竟是别致。
小土有如实质的眼神从诸位大臣脸上缓缓扫过,压的众人更是不敢抬头。
现在谁不知道这子虚王爷最喜欢和女帝陛下反着来,而女帝也对这个半路里忽然出现的皇妹并无多少好感,两人只维持了一个表面上的平静,能站在这里的谁也不是傻子或者瞎子,内里的风起云涌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
虽然说南夷之乱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分分钟就能压制下去,但若是出征总归有交接兵权这一项——然而女帝怎么可能将兵权交给一个对自己相当有敌意的王爷。
只是这会儿武将们都无意出战,这子虚王爷自动请缨,也不知道女帝会如何应对,想必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吧。
朝臣们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坐在上手的女帝声音轻巧的道:“呵,竟只有皇妹愿意代孤出征?”
众臣面面相觑,站在武将末尾的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站了出来,一脸憨笑的道:“陛下若不嫌弃,何燕愿代君出战!”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后方,对这个勇敢站出来的何燕表示十分敬佩。小土眉梢挑了挑,将这人打量了一番,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情绪:“何燕?”
何燕挠了挠脑袋,似乎是有些羞涩,傻笑着回道:“臣在。”
小土嘴角勾了勾:“勇气可嘉。”
众臣悄摸摸的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然而何燕似乎是没有察觉到殿内紧张的气氛,害羞的道:“谢陛下夸赞。”
“……”
众人一时无语,陛下这是在夸你吗?
小土嘴角抽了抽,一时间竟忍不住笑了起来,井燕婉眸色深了几分,暗暗的将何燕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然而小土摸了摸下巴,把玩着桌上的玉玺,一脸的漫不经心道:“既如此,那何将军便和子虚一起出征吧。”
何燕怔了一下,下意识道:“臣不是将军……”
众臣忍不住不约而同的抽了抽嘴角,对这个何燕的迟钝有了进一步的认知。小土眼皮一抬,冷冷道:“孤说你是你就是!”
何燕还想再说什么,被旁边一个同僚拉了一下衣袖,恰巧小土随手将衣袖一甩,道:“无事便退了吧。”
廖静走上前扶着小土便径直离开了。
众臣互相对视了几眼,瞟了瞟站在首位不动的子虚王爷,静悄悄的退出了大殿。
“啧,以往没发现,子虚王爷还是个……”
“陛下倒是信任她。”
“郑大人慎言!”
“呵,还说不得了。”
……
听着殿外偶尔传来的一句句对话,井燕婉手不自觉紧了紧,指甲深深的扣在了掌心,印下了几个半月形的痕迹。
他微微垂着头,遮掩在头发下的脸并不能看清表情,只是周身的气息却莫名让人觉得阴冷,角落里的宫人默默地感受着忽然降低的温度,毫无存在感的将自己狠狠缩进了更角落的地方。
……
回到了女帝居住的大殿,小土挥手示意众宫人退了出去,见廖静还站在原地,便挑着眉毛问道:“廖大人可还有事?”
听到小土的称呼,廖静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随即道:“陛下为何应允井燕婉出征?难道要将兵权放出去?”
小土将脚架在桌子上,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好半晌才嗤笑了一声道:“兵权自然是要放的,不过却不能放给井燕婉。”
廖静眉头皱的越发的紧,语气里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轻视:“难道陛下以为何燕那个愣头青有和井燕婉抗衡的资本?”
小土笑而不语,廖静语气有些急促的道:“井燕婉卑鄙狡猾,何燕定然不是对手……”
小土抬手打断她的话,有些不耐烦的道:“这一点孤自然有所打算。”
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
廖静定定的盯着小土的眼睛,然而小土眼神却一直放在窗外,并不与她对视,许久,廖静微微叹了一口气,垂着眼睛躬身道:“陛下胸中自有沟壑,是微臣莽撞了。”
小土沉默半晌,才道:“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廖静不再多说,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殿内一阵静默,小土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在阳光下缓缓的摊开,复又猛地收紧。零星的阳光洒了进来,映的小土手指纤长,好看的紧。
一阵悠悠的叹息声回荡在殿内,小土安然的闭上了眼睛,一时间恍如陷入了甜美的梦境中。
……将何燕,井燕婉以及一众将士送走,小土疲惫的回到了皇宫中。
这几日为了准备出征的事宜,连宫中的气氛都甚为紧张,小土已经好几天没有能好好的休息一场了。
廖静看着小土揉着眉心一副难得柔弱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扶上她的太阳穴轻柔的按着,口中苦笑道:“你就算是和我闹别扭也不用这么逼着自己事事亲为,阿锦。”
小土身子一僵,复又放松下来,对方揉动的力度适中,按的她倒是有些舒服。
见小土不说话,廖静嘴角的苦意加深了几许,却也不再说话,专心的进行着手下的动作。
小土渐渐的闭上了眼睛,就在廖静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小土却说话了:“孤并不是在和你闹别扭。”
廖静眼睛眯了眯指出事实:“你最近在疏远我。”
“孤只是觉得不能太依赖你。”
廖静手下动作一顿,说出的话便带着些质问的意味:“为何?”
小土也不在意她的态度,自顾自道:“你终归是无心于朝堂的,若是那一天你离开了,孤可不愿意到那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忙脚乱。”
廖静眉头一皱:“我会辅佐陛下成为一个流芳百世的帝王,所以……”
小土打断她:“你看,你虽然说着不会离开,然而你留下来的前提却是孤成为一个流芳百世的帝王。”
廖静瞳孔一缩,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她才干巴巴道:“难道陛下不想成为一个流芳百世的帝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女帝劫(十六)
听到廖静的反问,小土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冷冽而耀眼,她斩钉截铁的道:“孤会成为一个流芳百世的帝王,然而孤却不希望孤心里的肱骨之臣是因为这个前提而留在孤的身边!”
廖静眼睛睁大了几分,却沉默了下来。
见她沉默,小土嘴角漫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轻声道:“我累了,你走吧。”
廖静默然,退了出去。
井燕婉这一出征就去了小半年,待大军返回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二月,将士抵达京城的那一日,天上飘飘扬扬的下着小雪,地上树上屋顶上都覆了薄薄一层白色的雪粒儿,小土带着一众朝臣在宫门口迎着凯旋归来的将士们。
远远的,一个雄伟的身影骑着黑色的骏马一马当先的冲了过来,周围紧紧的跟着几匹枣红的大马,马蹄踏在地上发出踢踢踏踏的声响,一声声的好像能敲击到人的心里去了。
为首一人在里众人十步远的地方翻身下马,快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在那一层雪上大声道:“陛下,何燕不辱使命!”
小土往前走了几步虚虚将来人扶了起来,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笑意:“何将军辛苦了,快快请起。”
何燕取下头盔夹在胳膊下面,脸上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憨厚:“微臣不辛苦。众位士兵才是辛苦,南方湿冷,士兵们都不好过啊!”
诸大臣:“……”
小土一脸的感慨,看着何燕身后跟着的几人赞许的点点头:“诸位都辛苦了,明日论功行赏!”
几个将士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纷纷激动不已的跪地谢恩。
何燕也喜不自抑的躬身道:“谢陛下!”
小土眸光扫了扫,似是无意的提到:“子虚王爷怎么……?”
何燕脸色微微沉了沉,扑通一声又跪下了:“望陛下赎罪!”
小土眉梢挑了挑,众大臣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齐刷刷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何燕等待着下文。
小土笑了笑,眼神却冷飕飕的问道:“何将军这是何意?”
何燕一咬牙,垂首道:“微臣……”
她正准备细说,却见站在女帝身后的丞相大人往前一步道:“陛下,此处甚为不便,不如回宫详谈?”
一向和丞相不对盘的御史也站出来道:“正是如此。诸位将士也该回家了,何将军大可在折子上细说。”
小土一想,就算要收拾井燕婉也不急在这一时,没必要在这里顶着寒风在这说,于是大手一挥,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皇宫。
待朝臣们将这一切事情理清楚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日早朝时了。
早朝时,何燕还来不及将自己花了一晚上含辛茹苦写成的折子地上去,殿外一封边关急报递了进来,朝臣们一时懵住了。
大军这不是才刚刚回来么?怎地边关又出了事了?
小土黑着脸将急报打开一看,眼神顿时微妙了起来,这封急报竟然是一月前何燕写的关于子虚王在军中的那些破事儿。
小土神色不明的将急报递给近侍,让她传下去给朝臣们看看。
朝臣们原本茫然着急的脸在看了急报以后也微妙了起来,待众人都传阅了一遍,视线齐刷刷的就聚集在了中间气喘吁吁的小兵身上了。
小兵战战兢兢的顶着射线般的目光,原本还不明白的神情在看到大喇喇站在那里的何燕的时候瞬间恍然,恍然之后便是惊吓!
屁滚尿流的趴在地上忙不迭解释:“陛下息怒!奴才该死,听说急报送达途中遇到了几队杀手,似乎是南夷人,故途中耽搁了一些时日,因此竟比何将军……还回来的迟。。。”
这最后几个字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只因这理由虚的自己都不好意思往出说——虽然它确实是事实。
众人眼神越发的诡异了起来,当中的小兵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小土咳了一声,见何燕一副明白了什么变得怒气冲冲的模样,让人将小兵带了下去然后问道:“何将军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何燕一脸的愤怒,手舞足蹈的道:“一定是井燕婉干的!”
这句话一出,朝臣不约而同的狠狠吸了一口气,默默地离何燕远了一点。
小土内心替何燕点了一个赞,脸色却沉了下来:“何将军!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何燕梗着脖子,一脸大义凛然的道:“那井燕婉大逆不道,不忠不义,还妄图欺君犯上,其罪当诛!”
众人一时间被她那激扬的态度惊住了,一个个眼睛瞪的滚圆,小土一抬眼看着堂下一系列十分雷同的表情,嘴角抽了抽,沉声道:“何燕!你可知诽谤王族该当何罪?”
何燕跪的直挺挺的,一张脸就是一个大写的“我没错”,“末将所说都是实话,如有一句虚言,愿天打五雷轰!此生不得好死!”
“……”
你这么气势凛然的发誓孤还真是无言以对。
何燕跪在中间大义凛然并且一脸的视死如归:
“那井燕婉行军途中携带家眷,在军中亦不守纪律,荒淫无道,并且在末将与南夷大战期间与南夷公主私下往来甚密,导致我军布军形势泄露,万幸女帝陛下英明神武,派遣独属女帝的龙卫跟随军侧,这才没让我军一败涂地。”
她说的这些众人在刚刚的急报上已经看过,那遣词造句比这会儿的话难听多了,故众人倒也有个心理准备,然而看着女帝越来越黑的脸色,有些机智的抓住了“女帝特意派出龙卫”这个重点,顿时不约而同低眉顺眼的开始装死。
何燕表示,事发紧急,并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因此自己已经擅自将子虚王关押了起来,就等回来让女帝治她一个窃国之罪拉出去砍了完事儿。
听着何燕义愤填膺的说的唾沫乱溅,一些反应过来的朝臣已经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看着女帝虽然黑着脸却依旧带着些满意的眼神,众臣了悟,一个个纷纷站出来表示,此等逆臣贼子,就该关押起来,何将军干得漂亮,何将军非但无罪反倒有功之类的,只把何燕听得一愣一愣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女帝劫(十七)
小土虽然心里对这些识时务的大臣们比较满意,然面上还是阴沉了起来,殿内的气氛当真是担的住那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
“闭嘴!子虚从小离了宫中,孤虽然对她不甚熟悉,但孤相信她身为皇室之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等罪该万死的行径!”
众臣嘴角抽了抽,明白女帝这是要摆出个表面章程,等着自己递梯子呢。
于是一个个十分真诚的绞尽脑汁将井燕婉以往犯过的大错小错的都一条条罗列出来,争取数罪齐论治她一个大罪。
然而万万没想到,众臣中还真有那看不清形势的,并且这人还是颇得女帝看重的当朝太傅。
一个略低沉的声音在一众一面倒的发言中十分明显:“陛下说的是!微臣以为,子虚王爷知义守礼,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来,这其中必有蹊跷,还望陛下详查!”
这话一出,众人不约而同的静默了一瞬间,目光不自觉的飘到了发声人那里去,待看到说话的竟是女帝相当信任的太傅的时候,一个个便吸着冷气心中惴惴不安的住了口。
她们莫不是会错了意?难道女帝其实并没有打压子虚王爷的意图?
这么一想,除了一个对内幕知之甚清的大臣还老神在在的发着呆,其他诸位皆是欲哭无泪。
盯着众人意味不明的视线,太傅心里也苦啊。
她知道女帝是一个很优秀的帝王,她若是坐在那个位子上一定能带着本国千秋万载——她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最近的形势她也看的明白,自从井燕婉离了京城以后,女帝陛下的腿疾立马就好的差不多了,人也不复前一段时间的颓废,对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她自然也是有些猜测的。
按理说,陛下既无大错,井燕婉也确实狼子野心,她作为太傅必然是要支持女帝陛下的。
然而事情的坑爹之处就在于,那奸贼井燕婉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自家以往温顺守礼的独子赵思涵要死要活的非她不嫁!
她的夫君死的早,她也没有再续娶,她赵清海这辈子注定了就这么一个儿子,对他一向是有求必应,养的他虽然看起来温顺但内里却霸道又死心眼。
之前就因为她不让他送井燕婉出征,就在家里绝食了好几天,直到奄奄一息也不肯示弱。
看着娇俏的儿子虚弱的样子,她怎么还狠的下心来,心中虽然知道这井燕婉心思不纯,可是对着一心沉溺在爱情中的儿子她能说什么,终归是被他那次奄奄一息的样子吓怕了而已。
赵清海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就算明知道机会渺茫,为了自家儿子,她也要挣扎一番。
这么想着,她坚定的直视着女帝的目光,将要求详查的话复又说了一遍。
盯着太傅坚定中掩藏着深深绝望的眼神,小土眼睛眯了眯,漫不经心道:“既然太傅主动请缨,这事便交给太傅来查吧。”也算是全了你对儿子的一片拳拳爱心。
赵清海压下嘴角的苦涩,郑重的跪下谢恩,小土看了她许久,才冷哼了一声,宣布退朝。
小土刚在椅子上摆好姿势,便见廖静一个翻身从窗子里跃了进来。
小土嘴角一抽,恼怒的将手边的折子扔在她身上,嗤道:“混账!你当这皇宫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这般自在出入?”
廖静面无表情道:“我有件事问你。”
嘿呦喂真是厉害了,你是女帝还我是女帝了,你这么拽你家里人知道吗?
小土嗤笑一声,懒洋洋道:“许久不见,孤还以为你已经自觉离开了,还有什么事值得你再来跑一趟?”
廖静皱了皱眉毛,再开口语气不自觉带着些无奈:“我说过我不会离开的。”
小土“啧”了一声没再说话。
廖静也不纠结于此,单刀直入道:“陛下今日为何应允了太傅的请求?”
小土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太傅深得孤信任,孤相信她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的。”
廖静深深吸了一口气,放慢了语速道:“那赵清海的独子前一段时日扬言非井燕婉不嫁陛下又不是不知道。”
小土挥了挥手道:“孤相信太傅心中定然知道孰轻孰重的。”
廖静定定的看着小土,小土毫不示弱的抬头和她对视,好半晌,廖静嘴角勾了勾,笑意却是有些难看。
“你……自己心里有底就好。”
小土“哼”一声,看着她的表情莫名有些心塞。
这廖静什么个意思。
明明是她自己对两人之间的感情定义的不纯粹,现在又给自己摆出这么一幅失落的样子,整的好像自己是那传说中的负心汉一样,真当自己好欺负呢。
她皱了皱鼻子,越发看着对方清清俊俊站在那里的身影觉得不爽。
唔……这人怎么搞的,不就几个月没见么怎么就刷的一下瘦了一大截,啧,真是不让人省心。
小土翻了一个白眼,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道:“孤知道太傅心中偏向井燕婉,可是孤也不是毫无布置的。总得她做些什么孤才有拿她的证据不是?”
廖静眼睛睁大了几分,完全没有想到女帝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类似于解释的话,一时间竟然有些愣住了。
小土看她呆怔的样子,心中猛然间不忿起来,抬脚在廖静小腿上踢了一脚冷哼道:“出去,孤要休息了!”
廖静回过神来,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这个笑容却是温柔宠溺的紧。
见女帝抓着折子并不看她,廖静也不再多说什么,语气轻快的道:“既然陛下心中自有打算,那廖静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几乎和之前一个意思的话语,这会儿说出来却带着几分明快与释然,廖静说完见小土看的专心,也就悄悄的退了出去。
待她出去以后,小土才抬起头,下意识看着廖静离开的背影,怔然许久。
唉,她真是对这个廖静太心软了。
小土手指卷着鬓边垂落下来的零落长发,心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罢,心软就心软,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心软,但是总归自己只要一直做一个英明的帝王她廖静就会一直陪着她。
哼,她都能放弃自由陪着自己了,还不兴自己心软一下了。
心中进行了以上推理的小土得出了让心满意足的结论,随即心情愉悦的开始考虑能成功弄死井燕婉的同时又不给自己的名声带来影响的方法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女帝劫(十八)
让井燕婉认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有何燕以及一众军官作证,可是却没有切实的证据,井燕婉一口咬定了何燕是怕自己与她分权因此设计陷害了自己,总有几个士兵会为了钱而折腰力证子虚王爷的无辜。
更兼之太傅赵清海由于种种原因在一定程度上是偏向于井燕婉的,因此这件当朝王爷通敌卖国的案子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小土原本可以随意捏造些证据先将人处死了再说,然而她自认为是一个有节操的人,做事自然是要让众人都要信服的,因此廖静虽然建议了很多回然而都被她驳回了。
小土望着远处朦朦胧胧烟雾一般浅淡的粉色,顿时有些惊喜的快步走近了。
这是花一片开的正好的梅园。
清雅的淡香在鼻尖萦绕着,小土赞叹的看着这盛开的梅花。
那一朵朵浅粉的花瓣中犹如点了胭脂一般的花心,雅致又艳丽,衬着着漫天的飞雪显得好看极了。
梅园里很是静谧,这让最近耳朵饱受折磨的小土感觉不是一般的舒心。
跟在身后的廖静显然很了解女帝的心思,提议道:“这梅花开的好极,我记得梅园中有一座小亭子,不如陛下在亭中稍作歇息,着人折了几枝赏玩?”
小土眼睛一亮,矜持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孤觉得那金钱绿萼和骨里红最是艳丽。”
宫人诺诺应了捧着瓶子去折花,小土和廖静便坐在了亭子里。
小土感叹一般道:“好久没有这么安静的感觉了。”
廖静嘴角漫出一丝笑意:“若是陛下尽快将井燕婉的事了了也就安静了。”
小土不以为然的抬了抬眉梢道:“孤既然已经将此事交给了太傅,那必然是要由太傅全权负责的。更何况,早早的将井燕婉收拾了孤还有什么乐趣?”
廖静嘴角一抽,嘴里说着太吵太烦,可是你自己明明一副很乐在其中的样子嘛。
这一段日子且不说宗人府那群闲的没事的每天要来向小土要一个章程。
只说这后宫里便不大安宁。
小土上次找了个由头将井燕婉送来的三胞胎美人禁足了之后,那沉寂了许久的安其禄就开始蹦哒着刷起自己的存在感了。
他似乎是笃定了女帝陛下对自己情根深种,因此完全忘记了自己当时进宫可是有通敌卖国嫌疑的井燕婉一手策划的。
并且他还给女帝下过毒,虽然这毒被廖静解了因此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可是这不代表小土就忘记了安其禄上一世是怎么坑井锦缨的。
索性小土也是无聊的紧,看着安其禄蹦哒权当是看了场戏,等一切尘埃落定了之后,这人自然会迎来一个属于他的下场。
只是小土无所谓,廖静看着一直刷存在感的安其禄就有些不开心了。
虽然女帝解释了自己只是无聊。然而这安其禄终归是陛下喜欢过的人——陛下难得喜欢一次男子,又如何会轻而易举的忘记了——廖静打心眼里是这么认为的。
因此,没当安其禄出现的时候,廖静就有意无意的给他下个绊子,又或者利用自己的权力给他找点事让他无暇顾及女帝。
安其禄上一世能成功将井锦缨坑了自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廖静既然出招他也就果断接了。
廖静能力神秘莫测,有时甚至连小土都看不清她的底线,但是当着小土的面她又不能肆无忌惮。而安其禄虽然能力比不上廖静,他却很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或是展现自己的才智让女帝上心,又或是哀怨的撒个娇——小土乐的看廖静的笑话也一向不吝于配合。
这么一番算下来,两个人也算是势均力敌,因此两人的交锋着实算得上是精彩,这也算是小土近一段时日第二个娱乐了。
这不,小土才在这梅园找了一点清静,安其禄就又闻声来了一场偶遇。
只见梅园尽头一个水红色的身影的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飘了过来,那斐然的白色之中一点艳色,竟是极吸引人的视线,恰如诗中说的那一句“匝路亭亭艳,非时袅袅香”。
既是美人,也是梅香。
见小土目露欣赏的看向远处袅娜的身影,廖静斜着眼睛,轻轻嗤了一句:“哗众取宠。”
小土眉毛挑了挑:“这里可就只有你我两人,哪里来的众?”
廖静咳了一声,又哼道:“人丑还穿红色衣服,媚俗!”
小土嘴角一抽,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安其禄已经一脸惊喜的走了过来:“陛下!您今日也来这里赏梅吗?”
小土可有可无的点点头:“难得得了清静,见这里梅花开的美丽,便过来坐坐。”
她说着随手示意他坐下回话,安其禄嘴角勾了勾,清冷的眉目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媚意与羞涩,道:“阿禄也是路过这梅园,见这梅花开的好看便进来看看,没想到竟能遇到陛下。”
廖静“啧”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道:“你倒是路过的巧。”
安其禄不理她,只是用他那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望着小土,那眼中盈盈欲说还休的的感觉看的廖静腻歪的紧。
此时宫人已经折好了梅花插在瓶子里捧了过来,小土随手折了一小枝,那莹白如玉的纤细手指衬着颜色艳丽的梅花,强烈的色差映的一直关注着她的两人眼睛都直了。
小土手指翻飞,梅枝上的小芽都被她折掉,只剩下梢有两三朵盛开的梅花。
廖静轻咳了一声,率先回过神来,就见小土嘴角含笑,举着梅枝插在了安其禄的发间。
安其禄惊喜的睁大了眼睛,脸颊上猛然泛起了诱人的殷红,恰巧他今日穿的红色衣裳,乌黑的发间插着几朵红梅点缀的正是恰到好处。
他含羞带怯的拽着衣袖道:“谢陛下赏赐。阿禄带着好看吗?”
小土还没来得及开口,廖静就不屑的撇撇嘴,道:“丑死了!”
安其禄自得的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是在炫耀,看的廖静一阵气闷,一时间冲动过头竟语带埋怨的冲着小土道:“陛下也真是偏心,就知道给你的美人戴!”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女帝劫(完)
似乎是万万没想到堂堂御前指挥使居然还能这么不要脸,安其禄瞪着眼睛表示自己反应无能。
小土“噗”的笑了一声,斜着眼睛调侃道:“你见过哪个女子在发间簪花的?堂堂大女子你也真是好意思说!”
廖静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煞是不好意思,耳朵尖儿悄悄的的染上了红色。
小土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这一日赏梅不过是个小插曲,这之后不久,御前指挥使廖静便在子虚王爷的王府中发现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密室。
密室中有一些似乎是子虚王爷亲手写下的一些卷宗,当这些卷宗摆上女帝的桌案的时候,整个朝堂都震惊了。
听说,子虚王爷从还未回宫的时候就开始算计。
听说,女帝先前十分宠爱的安公子竟是子虚王爷的人。
听说,女帝大半年前受的那次刺杀也是子虚王爷设计的。
听说,安公子曾给女帝下过毒,是指挥使廖大人及时赶了回来将陛下救了回来。
听说……
这一天过的十分不平静——不管是对于被关在宗人府的子虚王安燕婉还是对于朝臣们来说。
这一切的消息震的众臣都开始麻木的时候,一个更加石破天惊的消息从宗人府传了出来。
这个子虚王爷——不,现在应该说罪臣井燕婉,她竟然不是皇室的血脉!
真正的井燕婉早在五年前便死于一场大病。
面对这一曲折离奇的转变,众朝臣们表示自己已经反应无能,只能目瞪口呆。
面对此众混淆皇室血脉并试图叛国造反的丧心病狂之徒,宗人府的几位不大管事的老王爷们竭力要求将其立即处死,以儆效尤。
毫无波澜的,井燕婉和安其禄以及一众支持井燕婉的几个朝臣,一同被下了大狱,明日午时三刻即时问斩。
在行刑的前一天晚上,小土默默地跑去天牢里围观了一下井燕婉和安其禄。
当然,她这是避开人的耳目独自去的——虽然最后被廖静发现了于是也跟了过来。
廖静在牢房外面守着,小土一个人进了井燕婉待着的那个牢房。
看见小土的那一瞬间,井燕婉状若疯狂的扑了过来,然而只可惜被身后的铁链拦住了。
小土欣赏着她的狼狈,嘴角微微勾了勾道:“我的好皇妹,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井燕婉目眦欲裂的瞪着小土,身后锁在四肢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她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嘶哑的一字一句的喊着井锦缨的名字。
小土等了一会儿,发现她除了“井锦缨”三个字就没有别的话说出来,顿时不悦的皱了皱眉毛,抽出鞭子狠狠地甩了过去。
带着细微倒刺的长鞭挟着凛冽的呼呼声从井燕婉的身上划过,划破了她胸前的衣服,留下一道带着肉沫的血痕。
井燕婉闷哼了一声,充血的双眼带着仇恨的光芒狠狠的瞪着小土。
小土侧了侧头,似是不解:“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井燕婉声音凄厉:“井锦缨,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小土“啧”了一声,眼睛眨了眨,道:“我会怎么死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确实是会不得好死。”
井燕婉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莫名的冷静了下来,好半晌,她低着头,头发凌乱的从额头垂下,将她的表情挡的严严实实。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小土眉梢挑了挑,井燕婉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从发丝间透出来直直的定在小土脸上,语气极其镇定的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是安其禄告诉你的吗?我自认我行事小心谨慎,从来没有露出过一丝破绽,我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善善,毫无纰漏——然而还是败给了你。”
她一边说着,竟疯狂的笑了起来。
小土好整以暇的等她笑够了,才慢条斯理的收了鞭子,道:“我是怎么发现的?这是个好问题。看起来,你似乎对你的计划很有自信?”
井燕婉脸色开始狰狞了起来,小土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嘲弄的勾起道:“别这么激动。你一向不大能沉的住气——从一开始就这样。”
井燕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小土愉悦的笑了起来:“你没想错,我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你的狼子野心。”
井燕婉脸色狰狞的往前扑腾着,不敢置信的怒吼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一直以为她的失败是因为安其禄的背叛,她自信如果不是安其禄暴露了自己,她和井锦缨两人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她既是在天牢里她也是如此自傲的认为着。
然而现在,对方却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从一开始,自己的所有作为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场可笑的好戏,对方从一开始就洞若观火,而自己,就像一个戏子一样,演着一场双方都心知肚明的好戏?
井燕婉眼眶里流下了红色的泪,在她脏污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淡红色痕迹。
小土诧异的挑了挑眉毛,没有想到井燕婉竟然激动到这种程度,随即,她又满不在乎的眨了眨眼睛,索性她来本来就是为了刺激刺激这人,现在对方这种状况恰好达到了自己预期的目的。
她手指勾了勾胸前的头发,侧着脑袋想了一下,既然对方受到的刺激已经够了,那她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于是她甩了甩头发,潇洒的转身走人。
井燕婉声嘶力竭在后面嘶吼道:“井锦缨!你给我站住!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井锦缨!你站住!你让我死个明白!井锦缨!井锦缨!”
小土一出来就对上廖静的目光,廖静意有所指的扬了扬下巴,问道:“她怎么了?”
“她”说的是里面的井燕婉,她这会儿那疯了一样的吼声在外面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土满不在乎道:“还能怎么?不就是受了点刺激,有点怀疑人生了而已。”
廖静嘴角一抽:“你说了什么?”
小土摸了摸下巴,笑的贼兮兮的:“不过是告诉她她的一切设计在我眼里就是个笑话而已。”
“她看起来似乎很不甘心?”
小土冷笑一声:“呵~她想死个明白,我却偏不告诉她,她自然会不甘心。”
廖静瞅了她两眼,无奈的摇头笑了笑,跟着她亦步亦趋的回了宫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欲将心事付瑶琴(廖静番外)
当看着尚且年轻的女帝陛下带着安详的笑意闭上了眼睛的时候,廖静心里是有一瞬间的茫然的。
十五年,她跟在井锦缨身边已经十五年了。明明自己就比她大了足足九岁,可是她还是走在了自己前面。
廖静伸手撩了撩自己的的头发,她的头发还依旧没有一个白的,可是躺在床上的人鬓边却已经染上了白霜。
廖静知道,这是因为七年前她中的剧毒所致。
那时候,她虽然替女帝解了毒,可是终归也伤了身体。
耳边恍惚有压抑的哭声传来,廖静转了转眼珠子,面容冷凝的看向跪在一旁哭的毫无形象的井夕颜,开口问道:“你哭什么?”
她的嗓子有点疼,发出的声音嘶哑的有些难听,可是她并没有在意,只是直愣愣的盯着井夕颜问道:“你哭什么?”
井夕颜被她可怕的眼神吓住了,然而终归是女帝竭尽全力培养的接班人,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垂了垂眼睛说出一个事实:“廖将军节哀,母皇……已经殁了。”
廖静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目光落在了那个躺在空床上面色安详的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的人身上,最终,她只是苦笑着捂住了自己的脸。
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到底是谁呢……
就这么走了……我要,去哪里找你呢,我的陛下。
井夕颜被她那平静的目光惊的有些毛骨悚然,她皱着眉头道:“母皇临走前……”
她还没有说完,廖静便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低沉的道:“既然她已经死了,我也还离开了。”
井夕颜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目光冰冷的看着廖静伸手将井锦缨放在枕头边玉佩塞进怀里,一转眼,人就已经消失在了戒备森严的深宫之中。
井夕颜目光一凝,猛然响起井锦缨临死前的吩咐,那自然垂在两侧的手动了动,终归是没有扬起来。
廖静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着,街上四处都挂着白幡,连行人也神色匆匆,面带悲伤。
廖静只觉得这满目的白色真是看的她刺眼的很,手指微微动了动,瞳仁渐渐的泛起了红色。她手紧紧的握了起来,待感觉到手中坚硬的触感,她才回神,手心那一枚玉佩早就被她的体温暖的温热,恰巧也唤回了她的神志。
压下那突然出现的冲动,再抬头,廖静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地方。
眼前的山谷依旧是原来的样子,然而里面却早已经空无一人。
廖静缓缓的坐在了小溪旁的一颗大石上,心思渐渐的放空了起来。
她是被师傅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时候自己原本的家里被一场大火烧的一干二净——包括她那温柔的君父和严肃的母亲。
一夜之间成为了孤儿,廖静表现的十分平静。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安静的跟着师傅回了山谷。
师傅对于她的状况十分担心,可是她却没有丝毫感觉,她还记得当时师傅目光忧虑的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后来,十四岁的时候,年轻气盛的她执意要出去闯荡江湖,师傅很是为难但又拗不过她,只能放她出去。
她在江湖上游历了两年,果真是闯出了一个名堂,但也得罪了更多人。
于是,在她十六岁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她的一个不知名的仇家写的,里面是师傅和几个师兄弟的血写成的血书,要求她孤身一人来到山谷。
她应约去了,然后,亲手将师兄弟杀的一干二净,目睹这一场景的师傅将她逐出了师门。
那带着仇恨和悔意的目光到现在廖静还是能够想起来。
“你是个恶鬼!我当年就不应该带你进谷!”
“你自小就无情的紧,我总以为你还小,好好教养总能学好的,只是没有想到,因为我的一时恻隐竟要赔上一山谷人的性命!”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啊,她当时也依旧很冷静。
被逐出师门了,便规规矩矩的给师傅磕了个响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山谷。
后悔吗?
廖静想了一下,答案还是不后悔。
如果在师兄弟和师傅中只能选择一个的话,她总是会选择师傅的——就算活下来的师傅会恨她也是一样。
这样漂泊了一段时间,因为被人追杀而慌不择路的逃命期间,她遇见了井锦缨。
井锦缨是一个足够优秀的人,只是在廖静看来,但作为一个女皇来说,她有些不够冷血。
不过没有关系,井锦缨很聪明,如果是自己的话,总有一天会把她变成最优秀的女皇——廖静有这样的自信。
因着这救命之恩,也因着一些奇怪的冲动,她留在了她的身边。
她知道,井锦缨是把她当师傅看的,当然,某些时候她也会觉得有个女皇做徒弟也不错。
只是,廖静没有想到,井锦缨会因为一个虚伪的男人而放弃了自己的宏图霸业。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她给过她很多次机会,然而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井锦缨在廖静看来不可理喻的无可救药。
这样的蠢物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要留下来的理由。
于是,当那一场在廖静意料之中的刺杀来临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离开前,她最后想再去看这个她一手教大的女帝一眼,然后就发现,井锦缨她变了,变得有趣多了。
原本打算只冷眼看着井锦缨如何一步步走向毁灭的廖静,她遵从自己的内心再次留了下来。
廖静望着漫天飞飞扬扬的柳絮,嘴角勾起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笑意。
真是,有点遗憾呐。
她还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她还不知道那个人到底从哪里来,她还不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呢……
她和她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
廖静想着,那个人似乎很信任自己,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自己,可是她却又防备着自己,似乎用觉得自己会在下一刻就背叛了她。
苦恼的晃了晃脑袋,廖静想,在她心里,她是将那个人当做这辈子唯一的知音的。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真是可惜啊。
那个人,也离开了……
眼睛微微的弯了弯,廖静仰起了头。
唔,眼睛里面莫名有点酸酸的,一定是因为有柳絮不小心擦进眼睛里了吧。
我的陛下,真是没劲儿呢,作为我廖静唯一认定的女帝,居然敢离开的这么早。
若是黄泉再相见,可一定要和你好好的算一算,这不告而别的帐呢!
第一百三十章 青春季(一)
这次醒来的时候,小土并没有立刻进入下一个世界。
好久不见朝雨,上一次觉得她有些长大了果然不是错觉,这次看起来就更加明显了。
小土眼睛微微眯了眯,朝雨道:“主人之前有说过想要一个系统,吾已经将其准备好了。”
“哦?”小土有些好奇的盯着朝雨,道:“有形状吗?能不能让我看看?”
朝雨摇头道:“没有。吾将其改造成可以直接契约在精神海之中,并不需要寄生在其他物体中。”
小土眉梢挑了挑,眼中光芒微闪。
直接契约在精神海里?
那还真是……
啧,简直让她拒绝都拒绝不了啊。
她眼睛微微转了转,嘴角勾起一个邪肆的笑意,道:“既如此,那便契约吧。”
朝雨眼神定定的看着小土的眼睛,半晌,眼皮垂了下来,脸上的笑意若有似无,她似是叹息一般道:“您是吾契约的主人,吾所做的一切定然是一心为了主人。”
小土“呵”了一声,十分平静的道:“这是自然。”
一道白色的光芒从朝雨的指尖渐渐的蔓延开来,她手指轻轻的点在了小土的眉心,小土闭上眼睛,十分清楚的感受到有一个东西驻入了自己的精神海之中。
尝试着用精神力和那个不明物体沟通起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就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您好,这里是系统,很高兴认识您,我的主人。请您为我命名。”
小土眼神闪了闪,口中道:“小雨。”
“叮——命名成功。系统小雨,竭诚为您服务。”
“本系统提供以下服务……”
小土几番试验,很快就搞清楚了系统的用法,神情愉悦的睁开了眼睛,朝雨还在原地等着自己,小土眼睛弯了弯,道:“谢谢你,朝雨,系统用起来很方便,我很喜欢。”
朝雨眼神柔和了起来,道:“主人喜欢就好。”
……
在幻界待了一会儿,小土很快就开始了下一次任务。
这次的任务背景用小土以往看过的小说来说就是一个青春校园偶像小说。
故事的女主角是一个温柔善良可爱漂亮谦虚努力……等一系列正面的形容词都可以用来形容的女孩子。
书中着重描写了女主角的温柔善良大方不计较——当然在小土看来这人约莫就是传说中的白莲花女主了。
作为一个白莲花,遇见了不平事拔刀相助是必须的。
于是,有一次在白莲花女主陈婉兮遇见了校园霸凌事件时,不畏强权的挺身而出,拯救了被欺凌的同学的同时,还引起的校草男主角的注意。
恼怒主角就这么互相认识,男主角被女主角那与众不同的性格所吸引,两人很快陷入了甜蜜的爱情之中。
然而男主角郑歙身为校草,在学校里自然有许多追求者,而女配何玲就是其中一个。
自家男神竟然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生在一起了,作为一个暗恋男神好几年的女配这事能忍?
这当然不能忍!
于是何玲就开始找事以及作死的旅程。
然而郑歙是一个相当霸道又负责任的人,他自从和陈婉兮在一起之后,就将她放在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他将女主保护的严严实实不受一点伤害,这更激起了何玲的愤怒之情。
在欺负女主无望之后,何玲将目标放在了陈婉兮身边的人那里。
而小土这次附身的宿主,就是男女主相识那天被女主帮助的同学季攸宁。
季攸宁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
她家境在这个消费普遍较高的学校里称得上是贫困,能进来这个学校纯粹是因为她学习好。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上学,因此她从不放弃一丝能学习知识的机会,考进这个学校以后她更是越发的努力。
然而因为一向只专注于学习,她被同学们认为是“乡巴佬”“书呆子”。
季攸宁不欲惹事因此从来没有理会这些在她眼里无聊又不理解贫民生活疾苦的少爷小姐们。
然而她并不知道,她的退让换来的是对方的变本加厉。
渐渐的,季攸宁越来越自闭,她一整天一整天的不发一言,只是沉默的听课,沉默的写作业,沉默的被欺负,沉默的带着伤回家,沉默的听着父母的教训。
在这样的情况下,站出来救了自己的陈婉兮在季攸宁的眼里就像是救赎一样,她将阳光开朗的陈婉兮当作了信仰。
善良的女主角陈婉兮对这个沉默的同学内心也有些怜悯,于是偶尔也会帮助她。
就因为和陈婉兮走的比较近,拿陈婉兮没有办法的何玲就拿季攸宁开刀了。
日复一日的欺凌,日复一日的沉默。
季攸宁得了抑郁症。
在高三第一学期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季攸宁在家里自杀未遂。
这时候,她的父母才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在了解了她在学校的遭遇自己自杀的原因之后,母亲觉得很内疚,于是让她休学了一段时间。
这一段时间里母亲对她一直很好,这让季攸宁觉得很是幸福,然而在某一天无意间父母讲话的时候,季攸宁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结成冰了。
“人家怎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她?肯定是她先招惹的人家!”
“她如果好好学习的话,人家没事能来招惹她?”
“不好好学习就知道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干!”
“睡觉!睡觉!就知道睡觉!她以为咱们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我们拼死拼活的赚钱,不就是为了供她好好上学么?她倒好,说什么得了抑郁症,不能去学校。嗤,我看她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处毛病,就是矫情!”
……
父母冰冷而无情的话就像一把把利剑一样狠狠地刺进了季攸宁的心里。
她以为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家里就是她最温暖的港湾。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她心中的港湾却无情的将她推向了更加绝望的深渊。
受到打击的季攸宁当时就崩溃的从家里跑了出去,然后在马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死亡,是不幸,也是解脱。
季攸宁不明白,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同学们都要欺负她?明明不是她的错,父母却为什么都不理解她?
明明……她只是想好好学习,让自己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而已,为什么这样简单的希望都不能被实现?
就算是橡皮人,在绝望的不能再绝望的时候,也是会觉得愤怒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