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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颜新     将门嫡女txt下载     将门嫡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6章 大破蛇阵(1)

    他们的四周已经遍布了蛇,有毒的没毒的,全部都扭曲在哪里,不停地缠绕着,不停地扭动着,有好几名将士已经被咬了一口,甚至还有人被毒蛇缠绕着,已经死去了。

    百里绍宇就像是没有瞧见这些危险一样,他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一字一顿,字字透着坚决不妥协的味道。

    “若是将铸剑图给了她,势必会引起更加大的混乱,且谁又能保证她拿到了铸剑图之后就一定会放过我们,眼下应承了不过就是一个权宜之计,她还是能够驱使着蛇群再度将我们逼入了绝境之中!”

    百里绍宇面色沉静如水,他抬头望了一眼胭脂,眼眸之中再也没有那怜惜的情感,有的只有权衡了利弊之后所做出的考量。

    “我不信她,一个字也不相信!”

    胭脂睨了过来,她冷冷地看着百里绍宇,那眼神就像是淬了毒一样,她的目光就像是一双蛇的眼睛一样,同地上那些毒蛇们一起,散发着幽蓝色的光,冷冷地看着他。

    “你则个人,怎么就这般的讨人厌!”胭脂冷哼了一声,声音之中充满着鄙夷的味道,“我不喜欢你,你却总还是要缠着我不放,现在我同别人商议事情,又哪里轮得到你插什么嘴!”

    “你这个人怎么就……”胭脂微微一顿,声音越发的鄙夷了起来,那几个字就像是从鼻孔里头哼出来的一样,“怎么就这般的可笑呢……”

    百里绍宇脸色一白,那张永远都是带着笑的脸孔,宋珩原本一直都是以为,百里绍宇则个人总是那般的玩世不恭的,但是现在却是被一个女子的话,一个女子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给完全击溃了,他那面色苍白如纸,身子不可抑制地抖了两下,他那原本还有些皇子的傲气在这一瞬间颓然消失无踪了。

    那是一个被自己心爱的女子所击败的人会有的姿态,天地间最锋利的不是剑不是刀,而是情人用言语在心口上剜的那一下,无需要破口大骂,往往只要一句话,几个字就能将一个人彻底地击溃。

    胭脂就是这样心狠的女人,她只是用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彻底地打败了百里绍宇。

    “听三哥的,不许将铸剑图交托出去!”百里流觞叮嘱了沈从墨一声,那声音里头充满着严肃的意味,本就不是什么商量的语气,但是在这个时候,更是多了几分命令。

    铸剑图关系重大,绝对是不能够落入到了旁人的手中,百里流觞晓得,如果沈家时代相护的铸剑图一旦落入到旁的国家手中,只怕到时候血染河山不过就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现在他们用铸剑图换了自己的性命,等到那个时候,又能拿什么去换了北雍臣民的性命?

    百里流觞看着那蛇窟,他心中也是没有一丁点的把握,因为这些蛇太过诡异了,砍断之后还能够再生,即便是用轻功也是不能离开这个困境,他要如何,要如何做才能够保住了宋珩的性命呢?

    “沈少庄主,容我最后再问了你一次,你是打算葬身蛇腹之中呢,还是想要同你的美人儿长长久久的过日子?”胭脂漫不经心地朝着沈从墨喊话,“若是你要保全了那身外之物,那么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的耐心一向不算大足,所以也就不能在这里久等你做出的选择了。现在我便喊十声,十声之后,是死是活,那便瞧你们的造化了。”

    “一!”

    胭脂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沈从墨握着宋珩的手微微用力了一些,他偏头看着宋珩,脸上带了一点决绝的笑:“阿珩我们死同穴可好?”

    沈从墨知道自己不能够将铸剑图交给胭脂,刚刚他不过就是顺口应了下来而已,这铸剑图可以算是在他的手上却也可以称之为是不在他的手上,一时之间要他将铸剑图交给胭脂,他也实在拿不出来,他不过就是一场权宜之计,先拖延了时间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面对着那一群的蛇影这般地叫人恐慌。

    可百里流觞和百里绍宇是那般的坚决,宁愿死也不愿意将铸剑图交托出去,或许这样才是一个烈性男儿应该有的情怀吧,沈从墨这样想着,死,他并不算是很怕,只是他不晓得宋珩愿不愿意同他一起赴死。

    “二!”

    胭脂的声音就像是地狱传来的号角声一般,削骨剔肉,每一声都是带着淋漓的鲜血。

    “你……”宋珩看了一眼沈从墨,突然之间问道,“是否还是童子之身?”

    沈从墨乍然听闻宋珩这问话,他的脸色一下子烧红了起来,就连自己那耳朵根都滚烫一般的红,他支吾着不敢说话。

    “三!”

    那蛇群就离他们几人不过两丈远的地方,一条一条都是抬起了身子就像是在等待着最后的命令一般,蓄势待发!

    “回答我!”

    宋珩的声音里头带了一点厉色,她目光灼灼地看向沈从墨,似乎就在等待着沈从墨的这个回答。

    沈从墨实在不晓得宋珩为什么会突然之间问这么一个叫人有些答不上话来的问题,他一向很少同女子亲近,以往的时候清心寡欲,也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这么一回事,遇上宋珩的时候,他也不敢多想这种事情,免得被人以为自己是什么登徒子。这十九岁的男主还是个童子,这大约也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

    宋珩那般严厉地问着,沈从墨便是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那温度已经从脸上烧了下去,几乎是整个人都像是要焚烧了起来一般,热烫得很。

    “四!”胭脂的声音微微拔尖了一点。

第317章 大破蛇阵(2)

    “很好!”

    宋珩点了点头,她将沈从墨抓着自己不放的手抬了起来,挣脱开了自己的手,手上破军剑的剑影一划,沈从墨只觉得自己手掌心火辣辣地疼了起来,鼻息之间就是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宋珩从自己怀中掏出了四条条上面用金粉书写着奇怪的文字的红色帕子,将那几条帕子从沈从墨的手掌心一抹,那帕子便是吸收了不少的鲜血,宋珩又是划破了自己的手,同样地用那几条帕子抹了一下。

    宋珩将那红色帕子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丢去,那帕子上的血腥味让蛇群有些躁动不安了起来,有些甚至于还想要屈身向前。

    宋珩的嘴中吟唱了几句咒术。

    “胭脂,虽然你懂驭蛇之道,但是你却是忘记了,我是会阵法的。”宋珩冷冷一笑。

    胭脂脸色大变,她的手上再度散出一层粉末,想要驱使着蛇群攻击,可是在胭脂刚刚撒出粉末的时候,宋珩的双手已经很快地印出了一个结印,“火攻!破!”

    那四条很是稀疏平常的帕子一下子燃烧了起来,只在一瞬间,那火光便冒得冲天一般的高,很快地连接了起来,就像是一个火圈,将他们紧紧地缠绕了起来。

    大火熊熊燃烧着,那蛇群几乎是没有一条能够逃生,明明四周火光耀天,可他们所出的中心位置却是半点也感受不到那灼热的温度,依旧一如往昔夜晚的清凉一般,就好像那大火并没有燃烧起来,可还尚存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清楚地听到了蛇群被烈火焚烧的声音,那些声音听上去很是惨不忍睹,那焦香的味儿不停地传来,不停地往着每个人的鼻息里头钻着,那是蛇群被焚烧时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有两个侍卫已经是克制不住,转过了身“哇”地一下吐了起来,将晚膳的时候吃下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半点都不剩下,沈从墨闻着那些个味道也很是难受,他整张脸煞白着,却是克制住了,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方洁白的汗巾,抓起了刚刚宋珩划破的手掌,细细地缠好了伤处。

    “为什么有要划破自己,我的鲜血还不够么?”

    沈从墨低声问着,他的言语之中有些心疼,宋珩一贯是身子柔弱一些却又不晓得自己爱惜自己,当初在西北的时候,她失血不少,即便是现在也都还没有将养回来,那手总是有些略微的冰冷。

    宋珩没有回答沈从墨的问话,这火攻之术需要童子和处子的鲜血祭奠,如果只有处子的鲜血根本不能启用。她当然是不敢去问秦王和睿王是否还是童子这个问题的,皇室的子弟,且都已经过了弱冠的年纪,她想,大约也不可能还保有童子之身了,这唯一最是有可能的,也就只有沈从墨了。

    却不想,还真是叫她给猜中了。

    火光映照了每一个人的脸,都是照得通红通红的,并非觉得灼热,只是单纯地印上了这种颜色罢了,在这像是要焚烧尽了一切的火光之中,没有人出声,有一种淡淡的凄凉弥漫开来。

    高昂的尖叫声划破了整个夜空,那声音带着痛苦,无比的痛苦,好像是自己的亲人丧生了一般,那喊声持续了很久,听着那声音,宋珩仿佛是瞧见了那雪地里面的狼嗷一样。

    胭脂站在屋檐上,她是亲眼看着那火焰一下子焚烧了起来,她最喜爱的东西几乎是连逃生都来不及,似乎是在一瞬间,它们的身上就已经是沾染上了火光,她看着它们不停地打滚,不停地扭动着身躯,然后她看着它们化成了劫灰。

    她怎么就是忘记了,宋珩这个人会阵法。原本她还以为自己是能够掌控了全局的,在数以百计数以千计的毒蛇面前,是人都是会害怕的,只要被咬上一口,只要是一口,甚至等不及救治就会彻底地毒发生亡了。

    而胭脂自己也一直都是很喜欢这些个小东西们,可现在她却是看着这些个自己喜欢的东西在自己的面前付之一炬,化作劫灰,而她却是半点都无能无力。

    宋珩!

    一切都是她!

    有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那声音透着愤怒,勃然的怒意,宋珩听出来了是谁的声音,谁都知道那是谁的声音,那是胭脂的。

    那个美得叫人心悸的女子用那出谷的黄鹂鸟一般的声音愤怒无比,她几乎是疯狂一般的声音透过那高高的火光,传入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宋珩,我同你势不两立,下一次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胭脂的声音没有半点的商量余地,她这是告之,她告之着宋珩,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便是要有一方死亡才能够平息。

    这熊熊的大火整整燃烧了近一个时辰,等火光熄灭的时候,那院子里头几乎是什么都没有剩下了,只剩下一团一团的灰烬,没有蛇的踪影,也没有那中了蛇毒之后死亡的侍卫的身影,他们连同蛇一同是化成了地上那黑乎乎的灰烬了。

    百里流觞看着那些灰烬,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些是蛇的灰烬,而哪些又是他的将士的灰烬。

    “各自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被毒蛇咬伤的,若是有,赶紧寻了大夫瞧上一瞧。”百里流觞的声音缓缓地响起,他看着那地面上,目光沉静如水,他是一向看中自己的侍卫的,在战场上,退役的伤员他一向是给予厚重的抚恤金,那些个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他也会将他们的尸骨带回,不让他们埋葬在他乡。

    可眼下,这一团一团的灰烬之中有他两名护卫,他却是连他们的尸骨都不能发回。他不能说宋珩做错了,她这般做也是为了解决面前的困局,就刚刚那与群蛇对峙的场面,百里流觞想如果没有宋珩在身边,大约也就会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了。心中却还是为那两个侍卫而感到心伤。

第318章 大破蛇阵(3)

    “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连夜出城。”百里流觞收敛了一下自己略微有些悲伤的情绪,他沉声吩咐了下去,“吩咐驿馆的人,在屋子附近都撒上大剂量的雄黄,免得还有些毒蛇未清。”

    侍卫们应了一声是,半点也是不敢怠慢的,检查一下自己身上并没有被毒蛇咬伤的伤口之后,就去收拾了东西,寻了驿馆的人去做百里流觞交托下来的事情了。

    百里流觞看了一眼还有些呆愣地站在自己身边的百里绍宇,“三哥?!”

    他拍了拍百里绍宇的肩膀,他晓得三哥一定是不能够接受胭脂是个细作的事情,因为三哥对胭脂的情感,百里流觞也是看在眼中的,他从未见过三哥那般的喜欢一个女子,就算是那女子半点也不理会他的隐情,他还是能够笑得很是开心。那样子的三哥,百里流觞已经是很少见到了,也曾经想着,若是三哥是真心喜欢是胭脂的,那也是没什么的,只要自己觉得开心一些便是足够了。

    可偏偏,那个人是个细作!

    百里绍宇的肩膀被他这么一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百里绍宇回过了头看着百里流觞:“流觞,刚刚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却想着要问问她,是否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她所设下的一个局。”

    百里绍宇的声音空落落的,“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是鬼迷心窍了?她待我真的不算是好的,甚至她大半的时候连正眼都没有瞧我一眼,我却还想着同她长长久久。就连刚刚她那样对我,我竟然是没有半点的怒意,只想问她一句,好好地问她一句,我在她的心中到底算是什么,是否真的就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百里流觞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百里绍宇的话,情之一物,原本就是不知道要如何说,如何做的,一切不过就是随心而罢了,想他也不过就是一样,为情所困。

    “两位殿下如果还有时间在这边说这些个有的没的事情倒不如回房去换一身衣衫,”宋珩走上了前看了百里绍宇一眼,“殿下还是有机会再见胭脂的,只要她一日没有拿到铸剑图的情况下,殿下想问的,大约也是可以问的,只是在你准备问之前。想准备着雄黄一物。”

    百里绍宇嘴角微微一抽,缓缓道:“宋珩,你真是个实诚的姑娘。”

    百里流觞见宋珩只穿了一身中衣,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披在了宋珩的肩头:“去把衣服换上,我们得走了。”

    沈从墨站在百里流觞的身后,他的手上捏着自己刚刚褪下来的外衫,他那被划破的手掌鲜血还没有凝固,惹得外衫上一块一块都是血迹,他怔怔地看了一眼百里流觞,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告诉自己,无妨的,毕竟阿珩答应嫁的人是他。

    没有人知道胭脂去了哪里,宋珩猜想,她应该还没有出了城,因为他们一行人出城的时候城门还是紧闭着,并没有人擅闯之后的有的惊慌。

    百里流觞下了一个禁严令,命令驿馆之中的士兵彻夜买了大量的雄黄,在驿馆区内重重地撒了一层,就连附近的农家门前也全部都撒了雄黄,就怕有着漏网的毒蛇隐藏在暗处在一时不慎之间会有人被毒蛇咬上一口。

    离了封城,百里流觞却没有直接让车队朝着离封城不过几里地外的南嘉国境内的黑风城而去,夜间城门不开,他们又非南嘉人,自然地也就没有半夜里面为了他们大开城门放行的道理。

    但是百里流觞也没有去了军营之中,而是在黑风城外曾经是那一片石林的地方驻扎了下来,仅剩下的六名侍卫捡拾一些柴火,生了一个篝火堆,打算在这儿过了一个晚上,明日一早再进入黑风城之中。

    百里流觞是吃惯了这种苦楚的,将在外的时候有时候,他一贯是同将士们一起吃苦的过来的,宿野外,宿草地,吃着一样的伙食,粮草足够的时候的大家伙吃的都是白米饭,粮草不够的时候,他也和将士们一样一同啃过窝窝头。

    他让三哥去了沈从墨的马车上一同睡了,今晚这事对于三哥来说,虽然他没有多说什么,可百里流觞还是能够瞧得出来,三哥的内心其实还是有些受伤的,他思慕胭脂这件事情,百里流觞也是晓得的,也没有多加阻止,因为他觉得只要三哥喜欢就足够了,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并非一定是要看对方的家世背景,算计来算计去,只是将自己的心境给算计完了,失去了最初的心意。

    百里流觞也让护卫们去休息了,余下自己在这边照料着,这一路上而来,护卫们也早就已经是疲惫了,再加之今天晚上所面对的,百里流觞也是有些不大忍心叫护卫们再辛苦。

    他一个人守着这一团篝火,看着在万里之上的月光,曾几何时,他也曾瞧见过这般迷人的夜色,迷人的叫人不知道如何去说。

    宋珩也有些睡不着,她想大概是因为之前被胭脂那蛇阵所扰,这眼下一闭上眼睛,她便是想起那一群群的蛇群,光是想着都叫她觉得恶心不已,又想起自己同胭脂住一间房间良久了,光是想到胭脂那么亲密地亲近着那一条条的蛇,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想到就哆嗦,哪里还是有旁的睡意。

    她下了车来,瞧见那几个护卫在一旁背靠背地睡着,手上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兵器,听到宋珩下了车时所发出的声响,便是立刻有人睁开了眼睛,直到看到宋珩这才又安心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这是护卫们,将士们在野外的时候经常会有的行动,在睡眠的时候也是要保持着警觉性,背靠背的,只要是有了一些声响,他们就会醒来,就算是有敌人来袭,也不会将自己留有空隙给人。

第319章 告白(1)

    宋珩瞧见护卫们如此,她从自己袖中拿出了几面小旗,手随意地挥了出去,那几面小棋,扎上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宋珩双手合十,虔诚地念着一些旁人所听不懂的言语,就像是对月祈祷一般,他们驻扎的地方有淡淡的浅金色划过,就像是被一个玻璃罩子屏蔽了一样。

    “你在做什么?”百里流觞看到宋珩的动静,他从对着火光发呆的情况下醒觉了过来,走到了宋珩的身边,正好瞧见她做出那些来。

    “我将我们所处的空间密闭起来,人畜都是闯不进来的,这样将士们也可以好好安心睡一会。”宋珩低声回着百里流觞的话,她一点也没有意外百里流觞现在还没有睡着,他一向是一个身先士卒的人,比将士们睡得晚一些又比将士们醒得早一些,眼下护卫们在休息,自然还是得一个人守夜,而这一个人自然时就是百里流觞了。

    百里流觞点了点头,对于宋珩刚刚所做的一番表示感激,宋珩这人总是这般一个人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好,半点也是不叫人担心的,可是……他低头看了一眼宋珩那包扎的严严实实的手,怎么可能会是不叫人担心的,她到底还是一个女子,即便是厉害一些,但是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呢,一个人要肩负那么多的事情,委实也是不容易一些。

    “你的伤口如何?”百里流觞低声问着是,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瞧见宋珩自己亲手割破自己的手掌心放血了。

    “哦,”宋珩摇了摇头,“我自有分寸,伤口不算是大深,留一些些血便是会停的,只要这几日不碰重的东西,自然会痊愈的。”

    宋珩稍稍往前走了几步,同正在努力休息的护卫们拉开距离,护卫们这些日子也算是辛苦了,如果今晚没有闹出那么一遭来,大约也是能够在驿馆之中好好休息上一夜,而不是同现在一样克难地在荒郊野外休息。

    百里流觞也是晓得宋珩的意图,他也顺着宋珩的脚步一同走开了一些,宋珩在一处微微凸起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倒是半点都没有嫌弃的神情。

    “殿下可以去休息一会,这边由我守着便成。”宋珩看了一眼百里流觞,其实这些日子都是一早就开始赶路,她是呆在马车上,累极困极的时候自然是可以睡上一会,青天白日的,胭脂也是有顾及的,自然是不可能会做出什么动作来。

    “无妨的,我曾经试过三天两夜都没有合眼。”百里流觞坐在了宋珩的一旁,他暗沉沉吟了一会,这才又缓缓开了口道:“刚刚你遇上那般的事,怎么也不喊人给你搭一把手?”

    百里流觞的声音里头带了一点责备的味儿,刚刚要不是他听到了声响赶去,宋珩同胭脂两个人还在室内缠斗着,真不知道宋珩是对自己太过信赖了,还是她压根就是不相信旁人,只相信自己?

    “不,”百里流觞又想了一想,觉得这事压根就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那般简单,宋珩在面对胭脂的时候,全然都没有半点意外,这根本就证明宋珩早就觉得胭脂有异,只是她一直都没有说而已,又或者是,“你是从一开始就怀疑了胭脂,在等着她露出马脚的时候?”

    这样说着,百里流觞的语气越发沉重了一些,他看着宋珩,他一贯是当宋珩这个人做事稳妥,看起来,大约还是他高看了她,这个骨子里头压根也就是一个冒险的激进分子。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胭脂的?你既然是怀疑她,为什么不一早就同我们说说,这一次可算是死里逃生,但是下一次呢,你是否也是会如同现在这样?”百里流觞话到后来的时候,几乎是带着质问。

    他怒了。

    百里流觞觉得自己这些年早就已经是被磨砺的没有旁的脾气可言了,以为不管遇上什么事情,他都是能够沉稳地面对着的,但是现在看来,还真的是他自己高看了自己,那些个脾气他不过就是妥善地保管在了一处角落里头,就像是眼前这样,遇上了这种事情之后,他就算是有再好的耐心,再好的脾性,也是会被彻底地激发了出来。

    百里流觞看着宋珩,他怒得极其突然,甚至一把抓过了宋珩的手,瞪着她:“宋珩,你是否就是这般真的不相信我,还是我在你的眼中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是,论阵法或许我是不如你,但是论剑术,论功夫,就算是我拼了一身,我也是会护你周全的!”

    宋珩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别百里流觞抓在手中的手,那是她受伤的手,伤口划得不深,她是有分寸的,割破表层能够让鲜血直流,却又不至于到那种流血太多的地步,但是被百里流觞这样抓在手中,她自然也是会觉得疼痛的,她又不是木头!

    “殿下!”宋珩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惹怒了百里流觞,竟然是惹得他发了一场这样大的怒气,在她看来,能够蛇口逃生这不是一件应该值得欢喜的事情么,怎么就能够让百里流觞这样的生气了?

    “殿下,宋珩不是一贯如此……”

    宋珩原本是想说,她是真的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之前在这西北的时候,她自然也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想死了的人,能够有破解之道的时候,她脑海之中权衡利弊的一直都是这样做能不能让自己和他人安然无虞,而非是什么这样做了之后,自己会受什么伤害,会不会失血过多,会不会觉得很疼。

    在生命面前,旁的代价宋珩觉得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的,她要顾及的是生命,而不是代价。

    百里流觞知道自己眼下不应该怪罪宋珩的,她的行事一向是如此,自然的也不能说她什么,但是百里流觞还是想要说她一说,因为如果自己现在不说,只怕宋珩往后也是一贯会这样做事,现在是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心取血,那下一次是不是得割肉喂鹰了?想到这,百里流觞的胸口就像是堵了一口气,不吐不快,但是看到宋珩那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那因为吃疼的而渗出的银红血丝,他感到更多的是挫败。

第320章 告白(2)

    是他吧,如果他能够好好地保护了好了宋珩的话,大约也不需要她眼下凡事都要自己亲自动手,且还是这般对待自己了。

    这样一想,百里流觞那一团燃烧的正旺盛的火焰就像是被一盆三九天里面冰冷刺骨的水一下子浇熄了,他气她做什么,他更应该生气的人,是自己才是,如果他能够解决那种困局的话,宋珩也不会这样了。

    他将这个女子带到自己的身边,原本想着是要保护她的,但是到头来却是受了她的保护,现在想来,自己一个男子竟是要一女子来相护的,这叫百里流觞自己越发的懊悔,想要说的话一下子全部都说不出口了。

    良久之后,百里流觞这才缓缓地道了一声。

    “宋珩,你是不是非要我担心死,你才晓得事情的严重性?”

    这话里头没有怪罪也没有责备,有的不过就是一些怜惜罢了,他是怜惜这个女子。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你不是像是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强到每次都叫我不知道要怎么来看待你就好了。”百里流觞轻轻地笑了一声,宋珩太高强,放眼整个北雍国之中,大约也不会找到一个女子如同宋珩这般的能干了,她武功高强,又聪慧,男子尚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人人都只瞧见宋珩能干的时候,又敬又畏的,全然已经忘记了,她终归只是一个女子而已,一个女子,终归还是需要人的呵护的,而不是因为她高强而作为改变。

    “但是后来的时候我又细细地想了一想,若是有一日你是真的成为那只会撒娇着的女子,大约我也不会像是眼前这般地在意了你了吧!”

    百里流觞轻笑了一声,他是皇子,有什么是他所没有瞧见过的,再美艳的女子,他也瞧见过不少,却没有一个人像是宋珩这样能够叫他记到了心底里头去的,美丽的女子有几多,但是他们都不是宋珩,她那一颦一笑都是叫他印象深刻的,半点也是离不开视线。他所在意的,所喜欢的宋珩就是眼前这样的宋珩,高强,倔强,那就是宋珩。

    闭上眼睛回想起宋珩的每一个样貌,百里流觞都觉得是那般的清晰,他想,大约是那一日,那一匹受惊的白马从身边跑过,他原本是想要追上去,却是瞧见一个身着素色的女子从人群之中出现,她掠上了前,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扯住了缰绳。

    那扬着蹄子的马儿,那飘扬的黑发,瞬间组合成了最是叫人转移不开视线的画面,美得是那般的惊心动魄,叫人魂牵梦萦。

    宋珩想,自己大约也是不会成为那样依附着男人而生的女子,不为别的,天性使然。

    “若说是高强,大约我也算不上吧,这世间有阵法无数,我也不能保证所有的阵法我都是能够勘破的。”宋珩缓缓地说着,诸葛家的确是专营阵法多年,但是也不能对着所有的人说上一句,他们诸葛家就是鼻祖,或许有一日,她也是会遇上叫她完全束手无策的阵法,“只是这能解的阵法,我便是去解开,像是胭脂这人,那蛇阵在前,我只要是有法子自然是要试上一试的,若是真的没有半点的法子,大约也就只剩下等死一途了。”

    百里流觞看了宋珩一眼,他略微觉得有些气恼,自己这话已经是说的这般的明显了,但是这宋珩听见的回答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宋珩,我并非是在夸耀你能干!”

    宋珩微微一愣,她看向百里流觞。

    百里流觞转开了眼,他这活了22年,这头一次也觉得同女子表明心迹也是一个很考验的事情,没有些勇气,没有些底气,没有做好被拒绝的准备,男子断然也是不敢做出这种举动来的。

    这里寂静得很,被隔离开的空间似乎连夜晚的风声虫鸣都是听不到的,只余下头顶上那圆月,还有他们所处的这里一片毁在了宋珩手上的石林废墟。

    这里寂静的只能够听闻到护卫们浅浅的呼吸声,寂静的就连他的心跳之声都是那样的明显,明显的叫百里流觞觉得自己此生大约也就只有这么一回像是毛头小子一般了。

    “宋珩,”百里流觞低低地唤着宋珩的名儿,那声音轻柔的像是怕惊起了一地的月光,“其实,我是中意你的。”

    他原以为自己是能够按耐得住自己的心思的,甚至还能够用平常心去对待宋珩同沈从墨的事情,或许他还觉得自己还能够在某一天他们的婚宴上,自己能够平静地举起了酒杯对着一身红装的沈从墨道上一句“恭喜”,他也一直都是告诉着自己,自己的身份实在是不适合宋珩这样的女子的,即便是他中意着她,但是却还是不能够保证,自己能够让宋珩坐了正妃的位子,即便宋珩是成了自己的正妃,可他也不能保证,他们之间不会出现旁的女子。

    这一切,只因为他是皇子,就像是父皇那样,就算是独爱一个女子,却还要做到帝王之爱,雨露均沾,泽被苍生。

    在皇家之中的疼爱,只会让人成为众矢之的,陷人于危难之中,他不想这样糟蹋宋珩,同样的,宋珩也不会愿意这样地糟蹋着自己。

    百里流觞很是清楚,但是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凡人罢了,要他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嫁给别人为妻,他压根就做不到。他也做不到去恭喜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的男人,他只觉得妒忌,妒忌的似乎是要发了狂一般,妒忌的,只想将自己喜欢的女子妥帖地收藏在自己的身边,叫旁人再也看不到一眼。

    “我喜欢你,素以,我不想让你嫁给沈从墨。”百里流觞转过了头来,看着宋珩,眼神之中是无比的坚定,他道,“从墨待你的确很好,但是我希望你眼下也不要轻易地做出这么一个决定来,请等到南嘉之行结束之后,你再选择你要嫁的人,是我,还是沈从墨。”

第321章 告白(3)

    百里流觞这话说的极其的流畅,如果宋珩选择的人是他,那么,他说什么都不会放手。皇子又能如何,他就不相信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还不能够做出什么改变来。

    如果宋珩到最后还是选择了沈从墨,那么他就含笑饮砒霜吧,祝福他们。

    宋珩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置信,这北雍国人见人爱的睿王殿下,刚刚竟然是同她表白了?!

    宋珩不晓得自己应该怎么说,事实上她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了身没说什么地回了自己的马车上。

    她哪里是知道要怎么面对这种事情的,前世她养侄子都来不及,唯一的情感经历就只有那一个可怕对手,现在她不过是一个还没有及鬂的黄毛丫头罢了,倒是老铁树开花了,而且一下开的还是一朵并蒂花。

    她说要嫁给沈从墨虽然并非是因为她喜欢这个男子喜欢到要嫁给他不可的地步,但是诚然如母亲所说的那般,藏剑山庄虽然也是高门大户,倒是还是超脱在朝廷之外的,且,宋珩也不得不承认月氏说的是对的,这沈家上无什么高堂,自然比不得旁的那些个家族,有着一把好宅斗的苗子。

    他会中意自己?

    百里流觞,宋珩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皇家,光是听着就是规矩多如牛毛的地方,少有行差踏错,那玩的都是自己的小命,那是以性命来做赌博的事情。

    宋珩不会觉得非常的荣幸,因为被皇子看中并不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至少百里流觞还是一个颇有风度的人,不会因为自己中意而闹出个什么强抢民女的事情来,且皇子的婚事什么时候由自己做了主,他们宋家,虽是有着一个外姓侯,却是半点都没有实权的,宋珩自己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容忍同别的女人一同分享丈夫,或许真的会如同传言的那般,若是哪天她的丈夫想要纳个妾室,大约真的会被她一下打死也说不定。

    她从来都不会去想同睿王殿下如何如何这种事情,因为这些事情不是她应该想的事情,所以她会答应嫁给沈从墨也不会答应去嫁给睿王殿下。

    南嘉国的国都无双城,那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从西北的黑风城往无双城,越临近无双城这城池越发的富饶,百姓安居乐业,很难想象在十年之前,整个南嘉都是民不聊生,那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甚至有不少潜逃的百姓到了北雍同南嘉国境边,成了流民。

    不过就是短短的十年,南嘉就变得完全不同了,百里流觞这一路行来是越发的吃惊,这是他在凤血歌主掌南嘉大权之后第一次踏足南嘉境内,却不想,南嘉居然已经成了这样的国家,凤血歌果然是一个治国之才,才不过短短十年,就已经将南嘉转变成了眼下这样的光景,若是再过上十年,只怕南嘉富足过了别的国家,成为霸者了。

    这越靠近无双城的时候,百里流觞就越发地觉得心惊,北雍这两年有过征战,早前更是因为有过洪涝的关系,这骨子里头还是已经被伤到了,休养生息才是最好的,最近几年若是再起战事,北雍的百姓也是要受苦的。

    宋珩也有些意外,原本还以为南嘉的气候会和北雍之间有着很大的不同,毕竟南嘉从经纬度来说高于北雍,按说应该是气候同北雍很不同才对,宋珩甚至还以为南嘉应该是气候冷冽才对,可是等到处在南嘉国之后,她才方觉自己的想法是大谬。

    这无双城的气候很是宜人,因为眼下也是四月的关系,自然是一片花团锦簇欣欣向荣的模样,南嘉国之中有着大大小小的无数条河流,那些个河流汇集到一处,最后流淌过无双城,名曰千江。

    无双城里面大街小巷遍植樱花,眼下正好是樱花绽放的时节,从远处高山上看向无双城的时候,就像是看一个世外桃源一般,整个无双城都笼罩在那一团又一团的云霞之中,比起北雍的十里桃花林,也是半点是不差的。

    浮图塔就在无双城皇宫的西边临近千江,塔有七层,算是无双城之中最高的建筑物,不管是在城内哪一个地段哪一个角度来看,都是能够看到浮图塔。

    宋珩在进入无双城之后,从那轻轻掀开的车帘子看到的第一眼不是那落英缤纷的,夹道都是百姓的场景,而是那浮图塔,不是高耸入云的楼塔,从外面看上去似乎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景观塔,但是,它的周遭却隐约缠绕着淡淡的紫气,那紫气可不是什么紫气东来的好兆头,而是觉得充满着危机四伏。

    七这个数字着实不好,宋珩不是什么迷信的人,但是在阵法之中,七的确不算是一个好的数字,看那浮图塔,如果是一层一处机关,那七重机关肯定是重中之重,每一处都是暗藏杀机,动辄之间便是非死即伤。

    那大概就是取七七四十九之数,如果真的是七七四十九之数,只怕这座浮图塔真的是网罗了不少的阵法,一层踏上有着七处阵法重叠,那阵法之中肯定是有强有弱,要想一处一处下来,绝对不一件简单的事情。

    “觉得如何?”

    百里流觞看见宋珩掀起了帘子看着外头,他放缓了步伐,停留在了宋珩的身边,低声问着她。他在进了无双城之后,瞧见的也就是那浮图塔,从外观上来看,他也是觉得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不过他原本就是不懂得阵法,自然也就是瞧不出什么端倪来的,或许从宋珩的眼中大约看出来的,就是和他有着天壤的差别。

    “很麻烦。”

    宋珩微微蹙起了眉头,认真地说着,浮图塔真的就如凤血歌说的那样危险重重,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第322章 抵达南嘉

    百里流觞听着宋珩所说的那一句话,微微地皱了眉头,“你也没有办法?”

    或许百里流觞说的话是对的,这浮图塔是方华累计了心血才建成的,这方华虽然已经身死多年,但是却还是留在历史之内,史官用了不少笔墨去纪传了这个人,野史上的记载更是多,几乎是将这个人塑造成了一个无所不能,能够撒豆成兵的人。

    “只有等到进了浮图塔之中接触到这些个阵法的时候,才会知道要如何做。眼下光是看着,我也不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宋珩低声道,光是从外头看,她只觉得有些害怕,她终究还是有些害怕的,这阵法经历的越多,道不是越发的无畏,而是越发的害怕,害怕自己解开了千万个阵法,到追后还是死在这阵法之中,诚然就像是医生一样,做得手术越多,那就越发地害怕面对失败。

    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平常人罢了。

    车队突然之间停了下来,宋珩微微探出了头一些,看着车队的前方,道两旁的百姓站立着,没有护卫在那边拦截,他们一个一个都乖乖地站立着,不敢造次,只是用那崇敬的目光看着站立在街道上的那个红衣白发的男人,他们南嘉国臣民之中如同神谛一样的人物。

    那宽大的衣袖兜了风,翩飞着,那银白色的发轻轻地扬着,凤血歌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街道上,百姓的视线匀了一些给那前来的车队,这些日子,他们也是瞧见了旁的国家来的使臣,他们都是来恭贺新帝的,但是在南嘉国的臣民来看,那新帝却是没有什么重要的,只要南嘉有国师在的一日,必定不会让老百姓们饿着冻着。

    皇帝是可有可无的,但是国师却是不能缺的。

    那些个使臣也没有叫国师出来相迎的道理,国师日理万机,非等闲人物怎么能够视之,所以这番前来的人物,肯定是重要的让国师都为之侧目的重要人物。

    百里流觞扯了缰绳,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劳国师大人亲自相迎,不甚荣幸。”百里流觞上前了一步,缓缓道。

    凤血歌漫不经心地抚过了自己那被吹到肩头来的白发,看了一眼百里流觞,“本国师又不是来接你的。”

    凤血歌的姿态傲慢无比,他的眼神半点也没有落在百里流觞的身上,见车队停了下来,他便是迈开了步子走上了前。

    百里流觞微微一窒,看着凤血歌踩着一双云屐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停在了宋珩的车前,而宋珩也已经从马车之中步出,正好站在车厢外,看着站在自己车前的凤血歌。

    宋珩缓缓地行了一个宫礼:“一别数日,国师别来无恙。”

    凤血歌抬着头看了宋珩一眼,她正巧站在逆光处,大片的阳光从她的背后透过来,凤血歌有那一瞬间有些瞧不出宋珩这个时候是怎么样的一个模样,但是很快的,凤血歌就是瞧清楚了宋珩眼下的神情,她的眉目是一贯的浅淡,神情淡淡的,笑容淡淡的。

    凤血歌突然地就笑了。

    “你果真是不听劝的。”凤血歌低低地道了一声,“如此这般,我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有些人偏生是放着活路不走,非要走一条死路,他又能够说些什么?

    大约,也就是真的等到那一日的时候,给她张罗一个像样一点的葬礼?凤血歌想着,是了,大约也就是这样了,这葬礼自然是要比那一生没有什么建树的景仁帝要好上一些的,这样才是能够不辜负了这个在这样花一样的年纪里面死去的女子的一生。

    宋珩看着凤血歌低低地说着那样的话,并非是她不听话,而是根本就没有法子,如果能够肆意地活着,她自然也就不会如此了。

    凤血歌转过了身,再也不说一声就走了,将宋珩他们一行丢掷在大街上,这一会之后才有一个穿着紫色朝服的男子自称是南嘉丞相的人来招呼着他们了。

    “大约咱们国师的心情不好,众位千万包涵!”丞相苏闵打着哈哈,心中却是将凤血歌骂了一句,哪有这般随着自己的性子来的国师!

    可偏偏,这天底下也就只有一个凤血歌是敢于这样做了的。

    正是因为天底下只有那么一个凤血歌,他自然是不同于人的,明知道这样将北雍来的使臣随意地丢弃在大街上对于南嘉的国体有损,但是他还是旁若无人地做了,且是在那么多百姓的面前。

    苏闵在心中长叹了一声,却是又拿凤血歌半点法子都没有,谁叫他是国师呢,他想要怎么做,这都是凭着他的性子来的,他想要做些什么又是谁能够阻止。

    “国师大人好大的架子!”

    百里绍宇冷哼了一声,这凤血歌傲慢得可以,直接就这样就走了完全就没有把人当做一回事,凤血歌心情不好,他应该是心情不错才对,景仁帝一死他还有什么不甘愿的,原本整个南嘉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苏闵的额头有些冷汗溢出,国师一贯是这样,其实国师有时候还要来得过分,他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国师的姿态,也觉得没什么的,但是国师这样,的确是有些对不住北雍的使臣。

    “他大约是有些有些要事要赶着回去处理。”

    苏闵僵硬着说着,就连他自己都是找不到这好的借口来为是凤血歌开脱,原本这事完全让他来处理也就算了,可偏偏凤血歌却是听到北雍的使臣临近无双城三里的时候却是丢下了一切的政务出了宫。

    原本这事随便交托下去就是能够解决的事情,可凤血歌这个姿态倒是让他觉得他对北雍的来使很是注重,但是如果说注重的话,那也不应该像是现在这个模样才对。

第323章 取舍(1)

    “凤国师贵人事多,秦王殿下也无需在意。”

    宋珩对着百里绍宇说着,她虽然也不算是很清楚凤血歌到底是为了什么来了这里的,但是这里是南嘉的地界,凤血歌的地盘。他要怎么做那就是他的事情了,旁人也没有置啄的余地。

    苏闵看着那站在那马车上的女子,眼神之中微微有些震惊,这不就是国师在前往北雍之前的时候他所看到那画像上的女子,果真如同画像上的那般,也没什么惊艳的地方,很是清秀的一个女子,年纪似乎比画像上的还要来的年轻,压根就是一个还没有长开的黄毛小丫头罢了,这种小女子南嘉之中最是不缺了,大街小巷之中时常谁就是能够瞧见。到底是有什么特别的,竟然是能够让凤血歌亲自相迎,且还是那般的在意。

    “这位是?”

    苏闵有些不解地问着,北雍的两位皇子他倒是有几分印象的,这个女子他就是真的没有半点印象了,凤血歌那处自然是有着她的详细资料的,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丞相罢了,上一次这才不过是瞧了一眼就已经是被国师给训斥了,要是自己再去询问些什么,国师如果心情不好,杀了他也是没什么可奇怪的。

    “从三品三军教头宋珩,苏丞相安好!”

    宋珩朝着苏闵行了一个礼,她也是第一次瞧见这个南嘉丞相,但是刚刚他看自己的视线,并不算是那般的陌生,倒是有些带着探究的意味,他在探究些什么,那自然是没有什么人能够知道的,而宋珩觉得她不是很喜欢这种打量的眼神,就像是她是搁在案板上的鱼肉一样,被人估算着到底有什么价值。

    这北雍什么时候也是同西芳国一样有了女子当权了?苏闵有些不理解,这不像是庆历帝的性子。

    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是苏闵自然是不敢问出口的,这是北雍的事情,自然论不到他们南嘉的人来置啄。

    “几位一路行来一定是累了,下官先带着众位前往驿馆可好?”

    苏闵柔声询问着,半点也是不敢怠慢,他可不是凤血歌,自然没有那种旁若无人的气场,且也没有那个胆量旁若无人。

    百里流觞点了点头,他策马上前了几步,伸手拍了拍百里绍宇的肩膀,最近这些日子三哥的火气莫名地就会上扬起来,有时候甚至不过就是一件极小的事情,甚至于在他的眼中这根本就不算是什么,但是三哥的火气就一下子被撩拨了起来。整一个不像是以往什么都是云淡风轻的,他就像是吃了炸药一样,动不动就会炸开,且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一路行来,他们也是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触怒三哥。

    胭脂的事情对于三哥的打击真的是挺大的。

    百里绍宇侧过了头看了一眼百里流觞,他静默了下来,没有再发怒,对于苏闵提出来的这个提议,也没有抱着反对的意见,算是勉强认同了他的话。

    苏闵摸了摸额头上的沁出的汗水,在心中长叹上了一声,总算是将事情给解决了。

    南嘉的驿馆靠近皇城附近,临着水而建,几乎是可以称之为水阁,千江岸边千棵樱花树,打开窗户就能够看到千江,河水上面漂浮着一层的樱花瓣,河水清澈无比,甚至还能够看到河水里头有鱼儿游动的身影。

    驿馆的奴仆早就已经将房间收拾得妥妥当当的,还点上了熏香,半点难闻的气味也无,那床榻上的被褥也都是簇新簇新的,看起来像是为了他们而特地准备妥当了的。

    宋珩收拾了东西,南嘉国的丞相是个很会做人的,这脸上总是带着笑,姿态也不算是盛气凌人,同阮明道有着很大的不同。苏闵将他们安顿好了之后便是离开了,这晚上还有一个宫宴,自然还得仰仗着他这个比总管更忙的人去张罗着,这种事情自然不是凤血歌会张罗的事情,即便是明日的登基大典,凤血歌也是半点的性子都没有,这从头到尾倒是累煞了他这个丞相。想到这件事情,苏闵是越发的气恼,这要是张罗的是凤血歌的登基大典,他必定是会任劳任怨的,可偏偏这操劳的是那黄口小儿的,心中沉闷自然也就是没什么性子给操办了,这简单一些,又不失一个国家的礼仪即可。

    苏闵急匆匆地又回了皇宫,果真是瞧见凤血歌在养心殿中的龙案上批阅奏折,苏闵是气鼓鼓地来着,原本是打算找国师抗议看来,但是瞧见凤血歌如此认真地处理着国事的时候,苏闵又是说不出来一句怨怼的话来了。

    倒是凤血歌他听到那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他微微抬起了头,看了一眼这个跟了自己近十年的丞相,云淡风轻地开了口:“且都已经安排好了?”

    听到凤血歌这样云淡风轻地问着,苏闵那按捺下的火气倒是一下子上扬了起来,他忘却了眼下自己所对上的不是旁人,正是以铁血著称的凤血歌。

    “国师大人你倒是还有性子问我则些个,你若不想招待这北雍的使臣,随意地打发了一个人也就算了,可偏生却还自己跑了去,也跑了去之后却没有说什么好话就又回来了。有时候,我着实是想不出你到底是意欲何为?你这般急匆匆地跑去,不是为了那个名叫宋珩的女子?”

    苏闵问着,他细细地打量着凤血歌的神情,他觉得如果凤血歌是真的动了情念,这听到自己欢喜的女子名头,大约也会多少有些异状,即便他是凤血歌,完美的没有一丝缺点的凤血歌。

    可看到凤血歌那眉头都不曾微微挑动一番,苏闵微微有些诧异,难道是他猜错了么?

第324章 取舍(2)

    “你既然这般的空闲,有这个时间寻我问这些个有些没的事情,不如给我去张罗一方水晶棺如何?”凤血歌看了苏闵,他手上的朱笔在奏折上微微勾了几划,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

    苏闵微微一愣,“给新帝准备的?”

    水晶棺这般贵重的东西,大约也就只有那新帝才能够受得起了,苏闵突然觉得凤血歌也总算是看破了,这天下不如姓秦倒不如姓凤,果真他还是没有看错过凤血歌。

    “给宋珩准备的。”凤血歌镇定地道。

    苏闵喷了,他的声音里头充满着不敢置信:“国师你即便是厌恶那个女子,她到底还是北雍的使臣,还是官拜三品的重臣,你这样对人,未免也太过……”

    凤血歌杀伐果断,却也不乱杀,这今日怎么就为了那样一个小女孩儿准备痛下杀手了,这杀就杀了,居然还要准备上贵重的水晶棺给她,这到底是恋,还是恨?!苏闵不了解。

    “那小丫头自己不要命,非要闯那浮图塔救那劳什子的七皇子,反正早晚都是一死,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便是给她准备一处棺材那又如何了?”凤血歌头也不抬地道、

    苏闵默然了,这浮图塔上去容易出来难,当日长公主将那北雍的七皇子百里云方关进了浮图塔中的最高处,当初押着百里云方的几名护卫是再也没有从塔上出来过,如果不是每日那送食物的通道送上去的食物被清光了,谁能够想到那塔上还有活着的人物。而活着的也不是旁人,是那百里云方。

    有奴仆日日送着膳食和一些生活必须物,三年来从来都不曾间断过,而三年来每一天的膳食都是被清得干干净净的,苏闵无法想象这样的生活,如果他一个人被独自囚禁在塔中三年,他估摸着自己一定是会疯了的,一千个日子,怎么想都是觉得恐慌的,无边的寂寞侵袭着。

    浮图塔建立这些年来,也有着不少的勇士闯过,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从塔里面出来,这就是治国谋士方华所建立的浮图塔,处处危急的地方,如果那宋珩是真的要去闯浮图塔的,那么真的如凤血歌所说的那般,早晚都是一死,这水晶棺备着总是能够用得上的。

    苏闵诺了一声,却是听到凤血歌轻轻地笑了一声,他低语了一句,声音里头有着一些惋惜,“她那样的女子……”

    苏闵惊了一下,抬头朝着凤血歌看去,却见他已经低垂下了头,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眼前摊着的奏章,仿佛刚刚的那一声低喃不过就是他的错觉,苏闵退了下去,去张罗着凤血歌交托的事情,这事还得悄悄地办着,尔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这进塔的人即便是死了尸骨也是存在塔内的,就算是张罗了一方水晶棺给了宋珩,大约也就只能放几件衣服,弄个衣冠冢什么的。

    这衣冠冢还需要如此大的手笔,苏闵想,凤血歌是真的待那个女子极其不一般的。

    凤血歌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眼前的那奏章,却是半个字也瞧不进去,那提起的朱笔也迟迟未落下,这朱笔上沾染的朱墨多了一些,一下子落下了一滴来,落在那奏折的空白之处,宛若一滴朱红色的泪。

    南嘉新帝的登基这事,西芳同东极还有白玉京只是派遣了无关紧要的使臣送上了一些庆贺之礼,其实谁都知道,不管新帝是否登基,这南嘉最终掌权的人不过还是凤血歌罢了,皇帝不过是在金殿上竖着的一根柱子,权当做是门面罢了,也无需多做巴结。

    晚上夜宴上,宋珩也是瞧见那那个新帝……嘉靖帝秦嘉辰,那个只有十五岁的小皇帝,他穿着那绣着五龙的明黄色帝服,高高地坐在金座上,他的副座便是端坐着一身红衣的凤血歌,嘉靖帝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频频看向凤血歌,似乎是在等着凤血歌的指示之后他才敢做出动作来,那模样,倒有些像是一个明明该是孩子,却偏偏要装作一副大人的可笑模样。

    东极和西芳来的都只是官拜三品的官员,而白玉京也借着京主不良于行,只是遣了一个苏家旁系亲眷前来,相形之下,北雍两位皇子并着一位官员前来,这阵容可算是太过豪华了一些,也算是给足了嘉靖帝的面子。

    酒过三巡,百里流觞便是站起了身,朝着殿上嘉靖帝和凤血歌微微拱了拱手:“陛下,国师,流觞此番前来,是希望着能将我那在南嘉为质多年的皇弟带回国,正值陛下初登大宝,恳求陛下同国师应允。”

    嘉靖帝这酒杯还捏在手中,原本他想着,这北雍派遣了两名皇子殿下前来,倒也算是给足了他这番面子,让天底下的人知晓,这南嘉国还是在秦家人手中的,并非是在凤血歌的手中,即便他是在朝堂之上竖柱子却也还是一国之主!但是这一听到百里流觞的话,嘉靖帝倒是有些为难,这番紧要的国事,一贯不是他能够做得了主的。

    嘉靖帝看向凤血歌,那眼神之中带着祈求。

    凤血歌手上执着酒盏,他看了百里流觞一眼,声音没有多大的起伏:“睿王殿下既然想去,那便去吧,想必睿王殿下一进城门就是瞧见了那浮图塔的所在,也无需臣多加指点。”

    嘉靖帝几乎是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的目光是越发的为难。原本他还以为凤血歌会劝解百里流觞一句,从他记事的时候,父皇,兄长便是殷切叮嘱,谁都不许随意地进入那浮图塔之中,三年前皇姐命人将北雍的质子皇子押送入浮图塔的时候,他也想劝一句,那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即便那皇子是质子,却还是有着皇子的身份。

第325章 取舍(3)

    而现在北雍国最是英勇也最得庆历帝的器重的睿王殿下要去浮图塔之中,这要是死在里头,那就是国难当头了!怎么这凤血歌是一点也是不关注的?!

    “不知道殿下打算何时进塔?”嘉靖帝轻轻地问了一声,他的声音细如蚊呐,怕自己要是稍稍掷地有声一些就会触怒凤血歌,他神情很是紧张。

    “明日。”

    百里流觞沉声回答着,这浮图塔一向是被誉为南嘉的禁地,他一心记挂着被关在塔中三年的七皇弟,想着这早一日解救出来也是好的,如果明日能够出了塔来,刚好还能够赶上后日嘉靖帝的新帝登基典礼。

    自古以来,新帝登基大多是会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以添福祉,祈求上苍赐予国泰民安。所以百里流觞才会接着这一次天赐的机缘来到南嘉,只为了完成自己当日答应母妃的承诺。

    “哦?”凤血歌眉峰微微挑动了一些,“那睿王殿下实在是赶巧了,因为某些事宜,新帝登基便是提前到了明日,不过这倒也算是一件大的欢喜,新帝登基,七皇子殿下也能够从塔中出来。”

    宋珩微微一愣,他们这一路上也是计算好了时日的,这新帝登基的日子明明就是在后日那一个黄道吉日,而凤血歌却说是新帝登基的日子提前到了明日,这不是捉弄于他们么?

    宋珩看向了凤血歌,只见他的面色如常,“不过新帝登基,自然是要谋求更多的福祉的,睿王殿下要是能将七皇子殿下从塔中救出,自然是能够将皇子带回过去的,这些年两国之间也算是太平,也无需质子。”

    嘉靖帝原本听到凤血歌说要提前登基,这心中微微一跳,国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他说现在就是要登基,也不会有人敢于质疑他说的话,嘉靖帝也是不敢。他原本还怕着如果凤血歌不同意睿王入塔,又说着说睿王将人带了出来之后,凤血歌不同意将人放回了国,他当如何。也不知道睿王殿下会不会冲冠一怒,听说,睿王殿下武艺高强得很……

    “只是……”凤血歌抿了一口酒,他看向百里流觞,“浮图塔之中凶险万分,若是睿王殿下不幸罹难,这同我们南嘉可是半点干系也没有的。”

    凤血歌的那眉眼带上厉色,他手轻轻一握,手上那一只上好的白玉酒杯瞬间成了一撮粉末从他的手掌心之中缓缓飘落,他的声音无比的冷然:“若是北雍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刁难,凤某虽是不才,也只能领着千军万马而上,到时候生灵涂炭也就怨怪不得我凤某了!”

    宋珩看着凤血歌,她是从未见过凤血歌那样严厉的样子,在北雍的时候,他是真的以使臣的身份可算是和蔼可亲了,可眼下在南嘉,他是国师的身份,执掌生死。他现在是不单单在警告着百里流觞,更是在警告着整个北雍,如果一旦挑起事端,那就绝对不会姑息养奸了,战争就是唯一的解决方式。

    百里流觞微微一愣,他刚要回话,却是听到百里绍宇那声音有些薄凉地响起:“凤国师这是威胁?我等皇子在你南嘉国境薨逝,难道南嘉半点职责都是没有?”

    百里绍宇胸膛之中有着一股子的怒气,刚刚凤血歌的那一番话委实说的过分了一些。

    “这浮图塔凶险万分,若是当日不是你们南嘉的长公主将我皇弟送上塔中,今日我们又何须冒着攸关性命的风险闯塔救人?”百里绍宇目光灼灼,带着愤恨地看着凤血歌,“说到底,南嘉也该是附上大半的责任,您贵为国师,理当陪同我们一同闯塔不是吗?”

    嘉靖帝听了这么一番话,倒是很想拍手应上一声好,他这心念微微一动,凤血歌那如刀光一般凌厉的眼神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一般,吓得嘉靖帝手一抖,碰翻了桌上的酒壶,那酒壶里头的酒液洒了一桌子,滴滴答答地落着,在这寂静的大殿里头格外的清亮。

    凤血歌轻咳了一声,他面不改色道:“这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年长公主将人送皇子送到了塔中,我已经重重地惩罚了她,命她削发为尼在青灯古寺之中了此残生以偿罪孽,秦王殿下今日若是想要南嘉负责,我便叫人将长公主寻来,明日陪着你们上了浮图塔可好?”

    凤血歌这一番话问的格外的认真,半死玩笑也无,仿佛只要百里绍宇应上了一声,他立马就能够让人将长公主送到面前,明日不管是用捆用丢都会一同上了浮图塔。宋珩真心觉得,这做人的确需要无耻的,但是到了凤血歌这个地步能够将无耻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且半点也不觉得有些不同的人,这才是为人的真谛。相比较凤血歌的无耻,秦王殿下的刁难,那真的是弱爆了。而且谁能够保证一旦他们入了塔,这长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会不会也给了凤血歌一个寻事挑衅的机会,那是公主,即使已经被逼着削发为尼了那也是公主之尊。

    “罢了,三哥!”

    百里流觞扯了扯凤血歌的袖子,这质子一贯被默认为是皇室的弃子,别说是被关进了塔内,就算是受进了万般的苦楚,旁人也不能说些什么,百年前东极曾有皇子在南嘉国为质,国战之时,南嘉将军将质子捆绑于城门之上,而东极国的将军一箭将皇子射杀,然后宣称那并非皇子号令三军攻城,事后东极帝王也不曾追究于此。

    他这一次前来,并非国令,而是以皇子的身份想要救出自己的弟弟,凤血歌能够应允他们将人带回国结束这质子的生涯也算是难能可贵了,要他陪着进入浮图塔,那是百里流觞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如果凤血歌真的能够答应,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

第326章 取舍(4)

    “若流觞真的能将人带出塔中,国师是能应允流觞将人带回北雍不做追究?”百里流觞看向凤血歌,他需要确认,确认凤血歌是否真的能够放弃一个质子。

    “本国师既然是应允了,自然不会刁难。”凤血歌嘴角勾起了微微的嘲讽,“我倒是想问睿王一句,若是明日,有人沦为生祭,有人逃出生天,你又该如何选择?”

    凤血歌只觉得百里流觞这个年轻人虽是这些年间北雍出的一个稍稍能看的将才,却也被情感所累,是个庸才。他一向没有将那个质子当做一回事,那质子虽然是个皇子,可皇室之中既然能够将人送出,这也就代表着这个人也并非是那般的重要的,不过就是一个被废弃的人,等到真的某日战事又起的时候,光凭那一个废子有能力挽狂澜到什么地步去。南嘉少了这么一个质子那就能够被北雍的铁骑踏破,他凤血歌大约也就不需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丢人现眼了,这少一个人,南嘉还能一日少上三顿膳食,也算是那人的贡献了。

    他笑百里流觞委实看不穿,与其是有功夫去解救那人,倒不如好好地利用身边有用的人才,这才是真正的为君之道,有舍才能有得,百里流觞是英勇一些,却并非一个帝王人选,要当帝王,首先便是要容得下一个狠字,懂得取舍。

    这些,只怕那小丫头都比他懂得多了一些吧!凤血歌想。

    “有人逃出升天,有人沦为生祭。你会选谁轮为生祭,你又护谁逃出生天?”凤血歌的声音低沉,就像是蛊惑一样钻入了百里流觞的脑海之中。

    几乎是下意思的,百里流觞朝着坐在一侧的宋珩看了一眼,她正在平静地喝着酒,似乎一点也没有为眼前的事情所苦恼的样子,胸口那边微微有些抽疼,突然的,百里流觞觉得有些害怕。

    他想要救出皇弟,那是作为一个男人的承诺,可他也怕宋珩会因此而面对灾难,这也是一个男人的心境,自古以来,鱼和熊掌都不能兼得,在那一瞬间,百里流觞甚至有些犹豫,他是否真的明知前方有危险重重还是要义无反顾地去的,哪怕是叫自己喜欢的女子陷入危险之中。

    取舍

    这是百里流觞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良久之后,百里流觞这才抬起了头来看着凤血歌:“国师多虑了,明日不会有人沦为生祭的。”

    凤血歌但笑不语,有婢女为他重新换上了一只玉杯,他斟满了酒杯的酒,遥遥地朝着宋珩举起了酒杯,敬了宋珩一杯,那眼神,大有送别之意。

    从国宴上退下来的时候,百里流觞神情很是落寞,他原本就是一个沉寂的人,但是今天格外的沉寂,几乎整个人是悄无声息的那样。

    百里流觞还是在想着凤血歌在宴会上说的那一句话,有人逃出升天,有人轮为生祭。凤血歌这个人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所以他的话应该是一种警告,刚刚在宴会上,他说的倒是那样的笃定,怎么不叫人有些担忧。

    他终归还是怕的。

    百里绍宇心情不算大好,在宴会上喝了不少的酒,醉得厉害,几乎是连路都走不了,索性这驿馆离皇宫也不算是大远,且还有着马车,自然也无需走上多少路。

    百里流觞是扶着百里绍宇进了驿馆的大门,一路扶着百里绍宇他的房间。他让宋珩在院子里头等着他。等到他安顿好了人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瞧见的却是宋珩同沈从墨站在院子之中说着话。

    “这无双城之中水产不错,有一尾的樱花鱼很是不错,就养在这千江,肉质细腻,吃上去的倒还有些淡淡的清香。”

    沈从墨虽然不是使臣,却也还是同宋珩他们一同住在驿馆里头,这驿馆的空房间也多,苏闵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对来。沈从墨便也同自己那几名护卫住了下来,这晚上的宋珩他们去参加了宫宴,沈从墨倒是在无双城里头走上了一圈,他的手脚倒也是利索,一下子便是打听了出来哪里东西好吃,回头的时候还给宋珩带了一些别致的北雍之中没有的小点心,正念叨着今日晚膳这吃到一尾樱花鱼。

    这樱花鱼是生长在千江里头的,每年三月底到四月的时候樱花翩飞,千江河边又是遍植重重的樱花,樱花花谢的时候飘入千江河,有一种鱼儿喜食花瓣,所以称之为樱花鱼,每年三月底到四月中旬都是吃樱花鱼的最好时间。

    沈从墨在酒楼里头品了品,觉得这樱花鱼实在不错。

    “我明日等着你从塔中出来,我们便是一同去尝尝如何?”沈从墨小心翼翼地问着宋珩的意见,眼神之中有着一些期许。

    他从酒楼里头回来的比宋珩要早上一些,也就一直在院子里头等着宋珩他们的回来,眼下瞧见宋珩好不容易从皇宫之中回来,他自然是要同宋珩说上一会话的。

    “好。”宋珩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她眼的余光看了一眼站在百里绍宇房门口的百里流觞,“我同睿王殿下有些话要说,你可以先回房了。”

    沈从墨看了一眼睿王殿下,他点了点头,走了开去,但是这走了两步之后,他又回过了头,看了一眼那站在那里的睿王和宋珩一眼,宋珩看了他一眼,沈从墨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之后走开了,他是晓得宋珩不喜欢这样的。

    “殿下还有旁的事情要交代么?”

    宋珩看着百里流觞,她不晓得百里流觞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她说的,其实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可说的,明日闯塔她也已经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第327章 进塔(1)

    “你……”百里流觞看向宋珩,他其实很想问她一句,其实在她的心底之中已经做好了抉择了。

    “凤血歌的话,是想要殿下懂得取舍,既然殿下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便也无谓说些什么了。”

    宋珩看着百里流觞,凤血歌的话她不是没有听到,只是她自己清楚这根本就是没有她选择的余地。

    “对于殿下之所说的那些,宋珩福薄,大约是同殿下无缘的。宋珩是个低俗的女子,求的也不算是很多,大约某一天能够坦然地活在世上,无需顾及,无需思考地活着,这大约才是我所求的吧!”

    没有人每天都是心事重重地过着每一天,她也是不例外的,每天思考那么多她也会觉得劳累,所以她不愿意一辈子都这样的生活。百里流觞他背负的东西太多,相形之下,取舍对于他来说就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他的性子是想要保全所有的东西,但是世间哪有什么两圈之法,有舍才能够有得。什么都想要保全,到头来不过是什么都不能保住罢了。

    他既然想要闯入浮图塔,那就是不计生死的,到现在这个时候才来计算会生还是会死,这又有什么意思。她做的是认命,而到时候要做的,也就不过是听天由命。

    “取舍,必定是有舍才能够有得,殿下既然已经做下了这样的选择,那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无需顾及上旁的事情,只需勇往直前就成了。”宋珩缓缓地行了一个礼,“容臣先退下。”

    鱼和熊掌,从来都不能兼得,她能够陪着百里流觞上浮图塔不是自愿原则,而是根本就没有办法的选择之下,去浮图塔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她没有去,而百里流觞出了意外,获罪的就是宋家满门,这样原本就不是平衡的赌注,她玩不起,上下百人的性命,她也赔不起。

    要她怎么去喜欢一个因为仁义,因为承诺会随时让自己或者是让旁人陷入危险的人。

    她做事一贯是先思考后行动的,所以她所选择的,一贯都是和自己利益相关的,也可以称之为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实际上这个世界上哪个人不算自私的。睿王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对象,但是却不适合托付女子终身的人,可能人人都比女子要在他的心中重要一些,轻上一分,就足够让他放下而去护着比她更加重要一些的东西。

    所以,她选择沈从墨而非百里流觞,只因沈从墨是一个会将自己完整摆放在心尖的人。

    百里流觞看着宋珩恭敬地朝着他行了一个礼,然后缓缓地离开,看着宋珩的背影,他突然觉得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

    他第一次觉得他和宋珩之间的距离很远,远的几乎让他抓不住她。

    或许,他是做错了吧,百里流觞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决定,他是那般的不确定,但是现在,他却也无路可退。

    “流觞,你现在还能够回头……”

    百里绍宇歪歪地依靠着自己房门的口,他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嘴角还有些液体,似乎刚刚吐过了一场,他的眼神还是有些微醉,但是还残留着几丝清明,他看向看着百里流觞,缓缓地说着,“你眼下,还真的能回头。”

    百里绍宇想到那个明媚的女子胭脂,他同胭脂之间才是真的半点可能也无了,但是流觞同宋珩之间还是有可能的,只要现在流觞什么都不管不顾,不去那浮图塔,他还是能够解决眼前的困局。宋珩是个女子而已,女子生来就是应该被人呵护而不是站在人前供人仰仗的。

    “太迟了……”

    百里流觞悠悠地道了一声,真的是太迟了,如果父皇没有下那一道圣旨,或许一切都能够有转圜的余地,可现在,真的是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宋珩这个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无视圣旨将宋家满门置于罪人的地步呢。

    真的是太迟了……

    百里流觞长长地叹了一声,这一切都太迟了一些。

    百里绍宇也沉默着不做声,只希望明日在浮图塔之内不会有旁的横枝末节生出,不然流觞只怕是要后悔万分。

    百里绍宇从袖子中抽出了帕子,擦了擦嘴,他今夜喝了那么多的酒,原本以为自己醉得够厉害了,但是这吐过之后,却是越发的清醒了起来。

    他淡淡道:“本来这种时候,我这个当兄长的人是应该要陪着你一同喝两杯酒解解闷,但是明日咱们都是要一同入了塔去的,这酒倒不如是留到明日咱们一同从塔中出来的时候再喝吧!”

    到时候,不管是一醉解千愁也好,还是旁的什么都好,他自然都是会奉陪的,而他自己也需要喝一些酒之后,这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的时候才觉得能够忘记过往,或许再过一些时日他便是会将现在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忘记的干干净净的,重新回到当初那个能够看淡事情的自己,流觞也是一样的,再过一些时日,等到宋珩真的嫁给了沈从墨之后,想必他也就能够真正地放下了吧。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

    晨曦刚刚从地平线上出现的时候,宋珩就已经是醒来了,她细细地梳洗了一番,她一晚上的睡眠不算是特别好,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够睡得着,她也算是一个奇葩了。宋珩倒也没有胡思乱想,只是想着在进入浮图塔之后可能会遇上的一些事情,可能会遇上的一些阵法。

    那个传奇人物设下的阵法自然是不同的,光是看着那浮图塔,宋珩就知道,今天肯定是有些凶险的。

    她细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所随身携带的东西,她也是准备了一些东西,她有的是处子血,处子血也是可以破解一些阵法,但是却不代表着处子鲜血就能够在所有的阵法上适用,阵法有千万种,她知道的那些,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第328章 进塔(2)

    今日是新帝登基的日子,从四更天开始整个无双城之中就想起了钟声,那钟声悠长,一声连着一声,这是新帝登基会敲响的一百零八声醒世钟,一醒世人尊仰新帝,二醒朝臣辅佐新帝,三醒新帝忧民为国。

    整个无双城的人也早早地在四更天在第一声钟响之后就已经醒来的,大街上也已经有了喧哗的声音,新帝要在皇城的天坛之上登基,但是城中的百姓却也还是要过日子的,没有人因为登基而耽搁了自己的事情。

    佐着那些钟声,宋珩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自己东西,妥帖地收拾妥当放好之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其实也是有些紧张的,只是惯了不息怒于色,不叫人看轻而已。

    “阿珩,你可是醒了?”沈从墨的声音在房门口响起,“我也不晓得你们大约是什么时候要去浮图塔的,所以就早早地起了床,我经过院子的时候已经瞧见睿王殿下在院子里头练剑,所以特地来叫你一声。”

    宋珩上了前,上前去打开了房门。沈从墨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衫站在门外,在外头的晨曦之中越发显得精神奕奕,只是那眼眶下有着微微的疲惫青灰色,看起来倒像是一夜没睡的结果,可他还是笑得比外头那刚刚扬起的太阳灿烂多了,一点也不见疲惫。

    “阿珩早。”沈从墨的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放了两碗鱼片粥还有两个包子,两样小菜,他见宋珩已经梳洗妥当了,这才走进了房来,将盘子往着桌子上一放,“我从厨房拿了一些食物,我们在房中吃吧,吃完了再出去。”

    沈从墨没说自己折腾了一个晚上,只要这一闭上眼睛,他便是有些胡思乱想,这一想浮图塔之中的凶险,二想宋珩要是进了塔之后可能会遇上的一些个意外,这样一来,沈从墨倒是真的半点也是睡不着了。这一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他便是一个人踱进了厨房,煮了一些吃食,君子远庖厨这事,在他的身上是半点都做不得准的,他从小也没什么爱好,一是铸剑,二是常年照顾那瘫痪的叔叔,不然地也就会了一些,闲来无事的时候倒也会去厨房做一些吃食哄自己那叔叔用膳。

    不过这盘子里头的食物倒不是沈从墨做的,他去厨房的时候,厨子已经在做包子了,他怕宋珩吃不惯,方才煮了两碗鱼片粥和两样小菜。

    “睿王殿下已经起了?”宋珩低声问了一声沈从墨,看起来百里流觞也是一样对今日之事很是注重。

    “恩,我来的时候,已经在院子里头练剑了。”

    沈从墨端着粥碗的动作微微一顿,其实,也不知道当不当说,他看睿王殿下那样子,似乎不是一早起来练剑的,或许也是一夜未眠,至于这一夜未眠的缘故到底是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且也是不想知道。

    “哦。”宋珩应了一声,她坐了下来,这才粗粗地尝了一口粥,她又抬起了头来对着沈从墨缓缓道:“你无需做到如此地步的。”

    这粥一尝就是能够尝得出来是北雍的做派,南嘉人做菜略微有些甜,之前在酒楼里头吃过几次,宋珩对于南嘉的饮食习惯多少也是清楚的,而北雍的做菜就强调另一个鲜字,这道鱼粥也没有旁的作料,就一点点的咸味儿,撒了一点香葱,滴了几滴香油。这不是南嘉的厨子会做出的味儿。

    “无妨的,我闲着也是闲着,也就会做几道而已,若是阿珩你想吃什么细致的菜,我倒是不行了。”沈从墨笑笑道,“吃吧,粥凉了就觉得腥了。有些时候,我倒是希望阿珩你能够多一些要求,那也是好的。”

    沈从墨觉得宋珩这人太过无欲无求了,若是有些时候她能够同自己再要求一些什么,即便是要求过分了一些,至少还代表着心中到底还是有着自己的。这样无欲无求的,反而让他想要给些什么,哪怕是自己摘下了星星送到她的手中,却还是得不到她多大的反应,这样受了挫折的人也就只有他罢了。

    宋珩看了一眼沈从墨,他这说话也是一派认真的,她想了想道:“若是你一会没事,也无需在浮图塔下等着,随处逛逛,我想要买些东西回去给我娘和兄长,你去瞧瞧有什么是南嘉有的,而我们北雍没的……”

    沈从墨听到宋珩这么一说,急忙连连点头,“那成,阿珩你尽管放心便成。”

    这吃了早饭,宋珩便是提了破军剑在手,走出了房门,百里绍宇同百里流觞已经站在院子里头等着宋珩了。

    百里绍宇一改之前几日那沉闷,今日是倒也还算是清爽,仿佛昨夜的醉酒对他半点影响也无,他的手上拿着一把玲珑剔透的玉扇,而百里流觞则是拿着破军剑,他那一双薄唇抿得紧紧的,那眼眸低低地垂着。

    “已经准备好了?”百里流觞看了宋珩一眼,深深地,他想要多看一眼,却是又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于她。

    “恩。”宋珩点了点头。

    “睿王殿下!”

    在他们三人准备出门的时候,沈从墨走上前了一步,百里流觞转过了头看着他,只见沈从墨微微地拧着眉头:“睿王殿下,我眼下将阿珩交托到你的手中,好好地交托到了你的手中,你可千万要护着阿珩。若是阿珩有伤到了一根头发,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像是眼下这般好相与的。”

    沈从墨此刻的神情还是一贯的温润,但是那话语却有着超乎寻常的严厉,他那一双眸子几乎是如炬地看着百里流觞,他一字一顿道:“我这说得出,自然是做得到的。沈家虽然不才,到底还是有几分的能耐。”

第329章 进塔(3)

    百里流觞看着沈从墨,他们相识也好多年了,沈从墨这人是一贯的浅薄一切,凡事也不会太过认真,可眼下他却是用这样严厉的话语来威胁着他,沈家从某个角度上可以称之为北雍的半只臂膀,失去了宋家,那北雍必然会是大乱。

    百里流觞点了点头:“她在,我在。”

    即便是沈从墨不说,百里流觞也是会这样觉得这样做的,护着宋珩,这也是他要做的事情。

    浮图塔一贯是被视作南嘉的禁地,所以也从来都没有人会踏足这块禁地,它就静静地伫立在南嘉皇宫的旁的一侧的高地上,这千江的岸边。

    岸边有樱花树,也便植了大片的花,清一色的红,眼下开的正艳,柔软无比,春风吹过,荡起一层又一层浪涛,听说曾经也有无数人闯过这浮图塔,结果却无一生还,连尸骨也找不到,看到这一大片红的像是鲜血浇灌出来的鲜花,宋珩觉得上几乎是能够闻到腐骨的气息。

    浮图塔没有上锁,也没有人看守。

    那塔门很是厚重,在百里流觞推开门的那时,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吱呀”声,仿佛像是百年前那谋士建立起这浮图塔的时候所发出的一声轻笑声。

    门后空无一物,只有那盘旋而上的木梯,仿佛这塔不过就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塔而已,同他们登过的每一处都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百里流觞原本是要走在第一位的,却还是被宋珩轻轻隔开,她踏进了塔中,不等百里流觞开口,她的声音已经沉稳地开口:“还是我想来吧,若是有阵法在前,殿下只怕也是应付不来的。”

    百里流觞默不作声,他并没有应了宋珩的声走在她的身后,让一个女子来庇佑,这从来都不是他的用意,百里绍宇唰地一下抖开自己手上的玉扇,严正以待。

    待三人踏进塔中那一瞬间,那沉重的塔门一下子紧紧地关上,而这大门之处也一下子改变了,半点也没有房门的影子,只有那一堵厚实的青石板墙面。百里绍宇不敢置信,他走到了那原本应该是那红木大门的地儿用力地敲了两敲,手下那沉重的手感告诉他,那真的是一堵厚实的墙面。

    “怎会如此?”百里绍宇惊异地问着宋珩。

    “这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被设下了阵,让人只能往上走,一旦走了上去之后,便是再也不会给一出回头之路了。”宋珩淡淡地道,“诚如凤血歌所说的那样,这里头,全部都是阵法,进入容易,出来却是很难。”

    宋珩说着,踩上了那看着几乎快要被蛀空了的木楼梯,这没走一步,便是发出一声细小的声响,“两位殿下赶紧跟上,这楼梯大约很快也是要消失不见的。”

    百里绍宇和百里流觞原本还要再打量一番这底楼的环境,听到宋珩这么说了之后,赶紧地跟了上去,等到他们刚刚踏足到了二楼的时候,刚刚走过的那一截楼梯在他们的面前唰的一下消失不见了,再往下看一眼之后,那底下哪里是什么底楼,根本就是一处悬崖峭壁,那幽深的以往不见底的模样,光是看着,就叫人腿软了。

    而她们的面前,只有那一处延伸而上的楼梯,没有半点的退路。

    这路越往上走一层,便是有着一层的消失,百里绍宇不得不感叹一声阵法的神奇,他是见识过阵法,从来只觉得很是惊恐。

    是的,惊恐。

    那一次宋珩就是用阵法将那些个杀手一下子清理了个干净,半点血迹甚至连尸骨都是没有留下的。

    他走在最末,也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只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这往前走上一阶自己刚刚胯过的那一阶就瞬间消失了,有一种惊恐从心底里头蔓延了开来。

    “不要往后看。”宋珩低低地叮嘱着,她一步一步沉稳地往上走,不管在她踏上一层之后后面那一层会转换成别的地方,她不回头看,因为她知道看了都是没有用处。

    百里绍宇听到宋珩的声音,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半眼也是不敢再往下看,只是自己心中越发的觉得有些恐慌了起来。

    三人徐步而上,浮图塔也不算是很高,一层楼有台阶十三层,七层不过也就是九十一阶台阶而已,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们三人就已经到了七楼,这七楼上倒是不像是一个阁楼,倒有一点像是平常的人家,有一间房间,还有一处潺潺的小桥流水,风雅得很。

    有一个穿着月牙白衣衫的少年正坐在房间的面前,他的膝盖上摆了一架古琴,那琴弦已经断了三根,那少年倒也不介意,拨动着那只剩下四根的弦线,琴弦在他的拨弄之下鸣着声,倒有一点期期艾艾的调。

    听到有人上来,那少年抬起了头来,这塔上每一层楼只有小小的一道窗,都是被寒铁石所铸造的铁条给封死的,那窗户很小,也没有多少的阳光进来,那少年皮肤白的厉害,并非是因为原本的皮肤白皙的缘故,而是长年不见阳光,就连暗藏在皮肤下那淡青色的血管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他身上那一身月牙白的衣衫已经有些旧色了,甚至袖口领口那边已经磨损了。

    “又是来送死的?”他轻笑了一声,又是低下了头去拨弄着自己那缺少了弦线的琴,一声一声的。

    这少年虽然白的让人震撼,却有着一张极其形俊的脸孔,眉眼无一不是精致。

    “云方?”

    百里流觞怔怔地喊出了一个名字,其实在他的印象之中,百里云方还是那个白白胖胖孩子,他直到三岁了还是走路不稳,那个时候北雍还没有战败,云方总是喜欢跟在他们的后头,摇摇摆摆地走着。百里流觞不敢确定,他不敢确定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他的七弟,那个跌倒了之后放声大哭之后却还倔强地红着眼摇摇摆摆地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弟弟。

第330章 里云方(1)

    十三年的时间太长,太长,长得几乎是要百里流觞遗忘了那个弟弟长得是怎么样的一张面容,却还是固执地应承了母妃的承诺。

    那少年也是听到了百里流觞的声音,他抬起了头,有些狐疑地看着这三个人,他在这浮图塔里面整整呆了三年,曾经压着他上塔的将士死在了这个塔中,整三年之中,他也瞧见过旁的上了塔上来的人,但是不管是谁,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走出浮图塔的,刚进塔中的一个月,他是天天怕在那细小的窗户上透着那缝隙往外看着,但是时间一长之后,他也不再看了,因为他知道这根本就没有用,没有人会来救他,也没有人会想着他的。

    “你是谁,怎敢直呼本皇子的名!”

    那少年皱着眉头,声音严厉,他打量着人,他几乎已经快要忘记上一次喊着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谁是在什么时候了。但是他还是清楚地记得,他是百里云方,北雍国的七皇子殿下,如果有机会,他一定是要回到自己的国度去的。他时刻都谨记着,一刻都是不敢忘怀的,所以他在这个几乎是要把人给彻底逼疯的塔内生活了下来,整整三年。

    “云方,我是四哥!”

    百里流觞走上前了几步,他瞧见了百里云方眼神里头的戒备,他愣了一下,扯开了自己的衣襟,扯下了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块通透的翠玉,上面有着北雍皇室的图腾,还有他的名字。这是每一个在皇室出生的孩子都会拥有的信物,在出生的那一天,父皇就会命天底下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翠玉雕琢出属于皇子和公主专属的玉佩,从生到死,绝对不会解下。

    百里云方微微愣了愣,在看到那玉佩的时候,他的眼中划划过一丝亮光。他一把丢开自己手上的古琴,上前了几步,细细地端详了百里流觞捏在手中的那一块玉佩,又细细地打量了百里流觞的脸。是了,当年他离开北雍的时候虽然很是年少,却还是能够记住一些东西,记忆之中有一张脸,他是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那一张脸就是眼前他正在面对的那一张脸。

    “你是……四哥吗?”

    百里云方迟疑地问着,他那长长的睫毛抖动着,眼眶微微地红了起来,在喊出这一句问话来的时候,仿佛是触动了百里云方的情感一般,他一下子扑到了百里云方的怀里,一下子狠狠地抱住了百里流觞的腰。

    “是四哥吧,你是四哥吧!我在南嘉国整整十三年,每日只能念着北雍而不能回去,后来我听到四哥你进了军,我就在想着,或许那一天四哥能够大败南嘉一雪前耻,我便是就可以回家了。后来,我在这塔里不见天日了三年,每天都是在想着有有一天你会闯入了塔中来解救我一番,但是我又清楚地晓得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百里云方埋在百里流觞的怀中,嘤嘤地哭泣着,他这个模样半点也没有一个皇子的矜贵,倒像是一个对着兄长撒娇的孩子一样,他哭得很是伤心。百里流觞也由着他哭着,他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百里云方的背部,像是在安抚一个孩子一样,任由他将眼泪鼻涕蹭在了自己的身上也半点都不介意,直到百里云方的不再哭泣,只剩下小声的抽噎。

    “四哥,你真的来了?”百里云方抓着百里流觞的衣摆,那模样且怯生生的像是生怕被丢弃一般,有些不敢相信,就怕这只是自己臆想得太多而产生的幻觉,只要自己再眨一下眼睛,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是的,我来了。”百里流觞也察觉到了百里云方那些个不安的情绪,对于这种情绪,百里流觞觉着自己也是能够体谅的,云方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在异国多年,自然是没有安全感一些,再加之在这塔之中呆了整整三年,也难怪会有这样的反应。

    百里流觞宽慰着人。

    “我带你出塔,带你回北雍,带你回家。”百里流觞拍了拍百里云方的肩膀,“把你的眼泪擦干,眼下不是哭的时候,若是要喜极而泣,可以等到我们出了塔之后再哭。”

    百里云方擦干了眼泪,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还得出塔,只有出塔才是最紧要的事情,但是……

    “四哥,这浮图塔万分的凶险,当初将我押解到了塔中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出去的,而且也曾经有过旁人闯过塔,但是到最后大多都是死在塔内的。”百里云方犹豫了一下之后这才开了口,“四哥有什么必胜的法子么?”

    他也是听说过浮图塔的凶险,这三年来,他一直呆在这个七层上面半点也不曾移动过,他到底还是怕的,怕自己踏出一步,就死于非命,他到底还是怕的,怕死,所以他不动。

    “不晓得。”百里流觞沉吟了一声。

    听到百里流觞这一声,百里云方脸色微微一变,甚至是差一点就将百里流觞一下子推了开去,他努力克制了良久这才没有让自己做出这种举动来,但是心中却是微微有些气恼,他心想着,既然是没有半点把握来将我救出去的,那又何必来这里不可,难道是想自己陪着一块死不成。

    百里云方这脸色微微一变,却是叫百里绍宇心中起了一把无名火,他手上的折扇唰地一下收拢了起来,横眉冷对着百里云方道:“怎么,你是宁愿在这里苟延残喘地活着也不愿意同我们拿着生命一同闯上一闯么?若是你这半点胆量也无,也实在是称不上咱北雍的皇子的身份,流觞你这辛苦来救人,委实是错了的,就应该叫这个小子在这个塔里面呆上十年二十年,了此残生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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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夕颜,诸葛后人,神门门主
一场恶斗之后,她穿越到了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成为将军府不受宠的嫡女,废物三小姐宋珩。
一朝醒来,她不再怯懦,走上强者之路。
面对阴险的二娘,恶毒的姐妹,冷漠的父亲,且看她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保护哪些爱她的人,打压哪些居心叵测的贼人,告诉这个世界,谁说女子不如男!
十四岁名动天下,绝世倾城,白衣蹁跹,宋家阿珩,倾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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