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九章 湘军的缺陷
又过两天,也就是六月十七日,民盟军大小舰船近百艘,陆军四个师进至了湖口县石钟山以东十公里处。UU小说,www.uu234.com
陆路由石达开率领,水路由王枫坐镇李广将军号。
在拿起望远镜,细细打量了一番之后,王枫转头吩咐道:“水陆两军,暂停前进!”
“遵命!”一道道旗语打出。
石钟山就像一块巨石突兀在江边,靠江的一面,异常陡峭,山顶可以隐见一个个的火炮阵地,而在山下,依据靠江远近分布着左中右三片阵地。
靠江最远的左侧,是竿军的阵地,竿军服饰杂驳,一部分身着绿营团练号衣,另一部分则具有湘贵少数民族的典型特征,武器以鸟枪、长矛弓箭为主。
中路是湘军本部,身着清军绿营团练的标准蓝色号衣,大多数人蓄着浓密不等的胡须,胸前一个大大的勇字,武器以遂发枪为主,还有些米尼枪,阵中的火炮以营为单位专门阵列。
右路,也就是最靠江的一侧,服饰也很驳杂,相当一部分人还穿着隶属于西王韦昌辉的黄背心白边号衣,武器除了米尼枪没有,比湘军还略有不如,长矛弓箭占的比例较大,火炮数量也不多。
这三片阵地呈一半弧形守护石钟山,很多人都隐匿在陈地深处,暂时看不出兵力多少。
而在水面上,远远一看,帆影绰绰,无比壮观,密密麻麻的全是小船。基本上船首都架着一门火炮。
石达开早就有了停步的意思,现在的他。自从军中武器装备大量更新之后,已经摒弃了一味猛冲的战法。改而依靠武器的先进,步步为营逼进,这一见到船上打来旗号,立刻挥停全军,陈列起进攻队形。
舰队停住则是相对麻烦些,以前在桨帆时代,可以通过倒划大桨说停就停,可是现在不行了,船上不再配桨。要想停船,只能先停住螺旋桨,然后反方向转动,抵挡住上游江水的冲击。
随着旗号打出,各舰的发动机轰鸣声渐次减弱,行驶速度也逐渐降了下来,但整支舰队要完全停住,还得有一会儿。
“嗯~~”杨水娇不禁点了点头:“别看曾国藩是个文人,但他练兵还是有一手的。中间那个阵地的精神面貌显然要强于江边,左边的那支虽然也不差,却显得杂乱了些。”
张宗禹也在王枫身边,王枫转头问道:“张宗禹。你看呢。”
张宗禹不敢怠慢,想了想才道:“听说曾国藩练兵是以威继光兵法为基础,结合洋人练兵法改良而来。由今日湘军的队形来看,倒是下了一番苦功。尤其是他的炮队单列,每营设立劈山炮营。显然已经意识到了火炮在战争中只有集中使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总司令万万不可轻视啊。”
王枫淡淡道:“曾国藩虽然用心,不过他训练方法老旧,眼界不够开阔,他的湘军存在一个很重要的缺陷。”
王枫说一半不说了,张宗禹清楚这是在考较自己,当下拿起望远镜再次细看起来,可是怎么看都是阵容齐整,看不出什么缺陷。
王枫又道:“周彦器,你来说说!”
“是!”周彦器大声道:“湘军步队每营含营官合计505人,分4哨,每哨108人,设哨官一名,哨长一名,每哨8队,每队12到14人,加上营官的亲兵,全营共38队,劈山炮两队,抬枪八队,小枪9队,刀矛19队,又有长夫180名。
马队则含营官每队511人,全营有马276匹,设营官1名,帮办1名,分5哨,每哨102人,设正副哨官各一人,马勇50名,散勇5棚,每棚10名,又有伙夫长夫81人。
他这里面存在的问题是,营是湘军中最大的固定编制,营官以上即为统领,每统领辖军少则数营,多则十数营,以至数十营,无定规,全视该统领地位、实力而定。
因此我们可以看出,湘军虽然开始逐渐装备现代武器,也采取了西式训练方法,但他的基本组织结构仍然没有跳出旧式勇营的窠臼,与我军相比,我们不难发现湘军编制在现代战争条件下的不足之处。
以步队来说,湘军的营大约可以看作我们的营,哨相当于连,队或棚相当于班,但是,我们会很惊讶的发现,现代军队中最重要的基本战术单位,也是培养基层指挥员最重要的岗位:排,在湘军中找不到,哨下面直接是队,这导致的后果是基层指挥员的严重不足。
与此同时,湘军中也没有营部的概念,一个营官竟然没有任何辅助他的指挥员,连个副营官也没有,更不要提什么参谋长了。”
张宗禹不知所谓的问道:“这与湘军的战斗力有什么关系?”
“问得好!”周彦器微微笑道:“湘军的编制,是冷兵器时代的产物,冷兵器时代,远射火力稀疏,主要靠步兵的白刃冲击,因此只有密集队形才可以保证足够的突击力量,但随着火器的出现和威力的逐渐增加,密集队形既不利于发挥己方火力,也会成为敌人的活靶子,带来簇前数十人,拥挤一处,易中敌弹的恶果。
即使湘军意识到了自身在组织结构上的欠缺,在密集火力面前跟上步兵队列分散化的发展趋势,可是一旦拉开战斗队形,士兵没有军官的指挥,战斗意志与主动性都上不来,小部队的运用更是无从谈起,结果只能是遇敌即败,败即逃。”
张宗禹现出了深思之色,几年前在萧县与民盟军相遇,以他现在的眼光来看,当时的捻军根本不配称之为军,只能算一支流民武装,可是如今的捻军被李鸿章改造为了淮军,引进了很多新式武器,即使在组织结构上存在周彦器所说的缺陷,可是碰上民盟军,真的会遇敌即败,败即逃吗?
周彦器看了看他,又道:“湘军营制在上层组织方面还有两个严重问题,在我们民盟军中,基本战略单位是师,往上有军与集团军,层次分明,各有统属。
在湘军中固定编制最大单位是营,战时,一般由各个统领指挥数量不等的营参战,各统领之间无从属关系。而营往往是由统领亲自募集训练,与统领本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不是统领或者由统领指定的亲信指挥,极有可能产生诸如不服调遣,军令难以通达,甚至哗变的极端情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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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零零章 拾我们的牙慧
说到这一点,张宗禹不由点了点头,以捻军为例,张乐行虽然是名义上的大统领,却只能直接指挥他的直属部队,如果想指挥其余捻铺的部队,就必须与各捻铺的首领协商。UU小说,www.uu234.com
王枫接过周彦器的话头,继续道:“另一个问题是关于高级指挥官的培养,湘军各统领辖军不等,以普遍八到九个营计算,大约相当于我们师的编制,但如胡林翼、李续宾那样的总统诸军,指挥的部队可以达到二十到三十个营,甚至更多,相当于我们军的编制。
从营到师、军这样大的差距,中间竟然没有一个衔接层次,这就导致各军的统领只能从营官中选拔,而作为分队的营和作为兵团的师,对指挥官的要求大为不同。
营官只需要在狭小的战术范围内考虑问题,职权赋予的军事活动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完成,统领却需要统筹全局,必须拥有控制整个战局,指挥大兵团作战的才能。
作为联系这两者桥梁的团级单位,在现代军队中是培养高级指挥官不可缺少的环节,可是湘军没有团这个概念,我可以断言,相当部分的营官一旦提升为统领,会很不称职,当遇上大敌时,一败涂地的可能性极大。”
说着,王枫话头一转,看向张宗禹道:“你知道你很不服气,石达开、林凤祥等太平军老将被我提拨为一军之首可能没有谁会有想法,但年龄、经历与你差不多的李秀成、陈玉成却也被我委以重任,而你只屈居一名小兵。你是不是认为我在故意针对你,或者是你的出身?”
张宗禹猛一咬牙。便道:“捻军说一套做一套,确实是对不住淮北百姓。我张宗禹又是孤身来投,不比李秀成与陈玉成好歹有些手下,因此从最底层做起并无不妥,总司令多虑了。”
周彦器、杨水娇、周秀英,还有陈老四等人均是相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呵呵呵呵~~”王枫笑了起来:“张宗禹,你还是不明白啊,我向来对事不对人,我既然肯定接纳你。就不会故意去针对你,这和李秀成陈玉成带着些手下加入民盟军没有任何关系。
你这个人我知道的,傲骨有那么一两根,你父亲生前指盼你读书出仕,而你虽然好读书,却不屑给清庭做奴才,每当被逼的狠了,就以必须文章足登台阁,吾方应考试作为理由搪塞。暗中则是联络贫苦、潜蓄实力,待张乐行举兵,你率部数百人投奔了张乐行,这很好。人不能没有傲骨,但是有傲骨不代表你可以恃才自傲。
我看你好象对周副队长关于湘军的分析颇不以为然,那好。我希望你能用心去观察,我们是怎么打这一场仗的。”
“是!”张宗禹面无表情的应了声。
王枫也不再管他。向岸上的第二集团军看去。
湘军上下也在观察着民盟军,民盟军虽然人数不如湘军。舰船的数量也不如湘军,但每个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石钟山顶,胡林翼则是直勾勾的看着那三艘巨大的军舰,神色颇为复杂,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这三条船是民盟军自己造的,排除敌对的立场,我还是挺钦佩的,他成军才多少年?而我大清立国有多少年?确实能为常人所不能啊,王枫这个人,难道短短数年之内就能把民盟军壮大至此,可是如此威武的军舰,也即将毁在大帅的水雷阵下,长江中游可不比下游水面宽阔,当成百上千的水雷涌过来时,我倒要看看他如何破去,来人,给大帅传号!”
“是!”一名亲兵转身而去。
不多时,山顶燃起了滚滚狼烟,直冲云宵,这是告诉曾国藩,山上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曾国藩一看,立刻猛一挥手:“布雷!”
刷刷刷!一道道旗语打出,近百艘乌篷船从阵中冲了出去,在即将脱离船队的时候,突然燃起了冲天大火,然后便是扑通扑通连响,一道道身影跃入水中,奋力向回游。
在湖口上游,有一座巨大的沙洲,将近十平方公里的面积,名为江洲,九江的江州古名便是由此而来,江洲把滚滚江水分为两股,又在湖口一带交汇,使得江水更加汹涌,流速比之王枫曾与东印度公司交战的宝山江面,更不知快了多少倍。
不多时,近百艘火船变成了一个个冒着浓烟的光点远离,曾国藩又是一挥手!
第二次旗语打出!
这一次,又有百条乌篷船驶出,顺着水流,紧紧飘了过去。
曾国藩的座船类似于快蟹船,他站在望楼上,端起望远镜,炯炯的目光直视前方,紧挨着江边的赖汉英部,诸多视线也跟着船只看去,当然了,站的高,看的远的胡林翼,是看的最为清楚的一个。
“看你怎么破!”胡林翼喃喃自语。
“哼!”江面的李广将军号上,周秀英忍不住冷哼一声:“放火船掩护后面的小船布雷,这就不就是我们在宝山用过的那一招嘛,听你们把曾国藩吹的神乎其神,我还以为他有多大的本事呢,还不是在拾我们的牙慧?”
杨水娇一本正经道:“秀英,你不要大意,这里江面狭窄,水流湍急,放水雷的威胁要比在宝山大多了。”说着,转头问道:“现在能不能开炮了?”
“再等等!”王枫端着望远镜,仔细观察江面,约过了十分钟,这才猛一挥手:“开炮!”
三艘护卫舰的舰首合计有六门炮,在其左右与空档间,又有五艘炮艇平齐,随着传令兵旗帜一挥,“嘭嘭嘭~~”十一门122毫米加农炮齐齐开火!
约四公里外的水面上,掀起了滔天水柱,浪头打来,立时把火船掀翻,还有几条火船直接被炮弹击中,带着漫天火星炸裂开来。
胡林翼虽然暗暗心惊,却仍是冷笑不断,按民盟军第一轮炮击连同掀翻带上击毁的火船合计九艘计算,把全部火船击毁也需要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就这还是把民盟军火炮准头的因素考虑了进去。
而放火船的目地并不是指望能给民盟军带来多大威胁,只希望能掩护后面的布雷船施放水雷,要知道,靠的越近施放,水雷的作用也就越大,尤其是往江里投下锚雷!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第一轮过后,民盟军那最大的三艘军舰上,装在船两侧较小的炮也调转炮头,跟随主炮一起向前轰击,就看到远处的江面一朵朵的黑烟腾起,射速之快,远超他的想象,脚下的江面则是火船一条接一条的减少,要么掀翻,要么被炸的粉身碎骨!
张宗禹的心里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时常听闻民盟军的火力如何如何凶猛,但是在他的想象中,无非是射程远一些罢了,而今日所见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观,这不光是火力凶猛,还无比密集,尤其是当海军战士们打开后炮栓,用力抽出的居然是黄澄澄的弹壳!
‘是铜,没错,这就是铜,民盟军竟然拿铜做炮弹,打一发得多少钱啊!”在看清楚之后,张宗禹现出见了鬼的表情,心里狂呼!
在侧前方的江岸上,赖汉英则是一阵阵的头皮发麻,直直看着江面上腾起了道道水柱,眼神闪烁。
部将林启荣不愤道:“大帅嘴上说对太平军与湘军一视同仁,但真到排兵布阵时,还不是把我们放在了最危险的江边?倘若民盟军军舰向我阵地开炮,我们又能坚持多久?”
赖汉英回头看向了武器先进,阵容整齐的湘军,又踮起脚尖越过湘军向更远的竿军看去,眼里闪过了一丝阴霾,却什么都没说。
林启荣并未多劝,他可以理解赖汉英的心情,因为赖汉英是洪秀全的妻弟。
赖汉英的姐姐叫赖莲英,其实赖莲英的处境并不比洪秀全的诸多王娘们好的太多,她被关过小黑屋,被打过板子,还被逼向自己的儿子洪天贵福下跪,过的很不好。
但是就因着这层并不靠谱的关系,赖汉英一怒之下降了曾国藩,而王枫压根就不知道赖莲英是何许人也,把她当作一般的女人让战士们挑选。
赖莲英四十多岁的年纪,半步迈入了年老色衰行列,又由于长期得不到滋润,目测年龄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上十岁左右,这样的女人,战士们自然不会问津,使得赖莲英最终被送去苏北,配给了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光棍,而且还是个独眼龙。
赖汉英得知之后,深感受了羞侮,根本不可能再转降民盟军,而王枫对赖莲英毫不留情的态度,也被解读为了并没有招降赖汉英的意思。
只不过,林启荣不同。
他与王枫无冤无仇,与洪秀全也没有渊源,如果这一战败了,湘军基本上就完了,他没必要给赖汉英陪葬,更何况罗大纲的部将,吴如孝被王枫重用也深深刺激到了他,他要为自己寻一条退路。
林启荣不自禁的向左右偷偷看去,他要判断还有谁与自己存有同样的心思。(未完待续。。)
第六零一章 去和田兴恕谈谈
江面上散落着木屑、树枝与干草芦苇,在民盟军猛烈的炮火下,火船一条不剩,全部被干翻,后面仅隔着一公里距离的又一片乌篷船暴露在了炮管之下。∈♀UU小说,www.uu234.com
后一批乌篷船都是湘军的布雷船,船上的士兵显然没料到火船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清除干净,他们还指望着火船燃烧的浓烟能为自己提供掩护呢。
一名营官急的大声叫道:“快布雷,快布,布完就走,快点!”
旗号分向四周打出,各船这才醒悟过来,把一只只大木箱小心翼翼的投入水里,还有些人三五成群往江里投放锚雷,江面上充满着一派紧张的气氛。
可就在这时,尖锐的破空声再度响了起来。
“不好,短毛又开炮了,跳水,快跳水!”霎时间,船上乱作了一窝粥,各船士兵再也顾不得投雷,都如下饺子般跃入水里,江面上水花四溅,人头涌涌。
“轰隆,轰隆!”炮弹毫不留情的打了过来,基本上每条船上都有水雷未能投放,被击中之后,爆出了强烈的火光,船体顿时粉碎,强烈的冲击波击打在人身上,许多人当场狂喷鲜血而亡。
还有的炮弹打在水里,激起的水柱带起了道道手舞足蹈的身影,又被重重掼落江中,甚至更有人直接被炮弹击中,身体被撕裂成了血泥搅和在江水中绽射开来!
江面成了人间地狱!
仅仅十来分钟,已经没有一条完整的船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随着江风向四处弥散。
“大帅。短毛火炮太过于犀利,我们该如何是好?”湘军水师都统彭玉麟强压下心中的惊惧。急忙问道。
曾国藩立刻大叫道:“就在原地放!不要再靠过去了。”
在原地放,会有相当一部分水雷漂不到民盟军前面。就被江流冲刷到岸边,而且锚雷也难以投放,可是民盟军舰炮的威力太大,靠近了根本没法布雷,在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了,一艘艘布雷船驶到阵前,把漂雷一枚枚的投入水中。
虽然这一次投雷没有了民盟军炮火的干扰,可是每个人的心头都布上了一丝阴影,终究能有多少发挥出作用。只能是听天由命。
“快看,水里有雷!”李广将军号上,杨水娇放下望远镜,伸手一指:“大约一公里远,肯定是刚才投下去的,快派扫雷船吧!”
“好!”王枫招了招手。
在旗语打出之后,三十条扫雷船从军舰的缝隙中驶了出去。
民盟军的扫雷船是为扫雷专门打造,它的船体很宽,吃水很浅。空载一尺,满载一尺半到两尺,这样的设计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触碰到锚雷,而且在他的前端。装有长达三丈左右的弧形木架,除了水手,另携带几名士兵专责扫雷。
“那边有!”
“砰!”一名战士一枪打出。正中水雷,水面上腾起一道水花。
“那边也有!”
“砰砰~~”水面上的水柱一道接一道。三十条扫雷船,差不多可以封锁住整个江面。即使上游不断有水雷飘来,偶尔有从枪林弹雨中漏过的,但基本上都被木架挡住,有的炸开,有的都不炸,只有个把个继续向下游飘去,却无一例外的被舰船上射来的子弹击中爆开。
江面上的水柱一道接一道的腾起,看似无比壮观,但胡林翼的头皮则是一阵接一阵的发麻,那么多水雷,一艘船都未炸到,最多只炸断了十几根木架,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寄期望于那不多的锚雷。
李广将军号上,陈老四也道:“总司令,前方水道或有锚雷,要想往前清扫,必须要有攻打石钟山配合,要不要现在开始?”
王枫略一沉吟,便道:“暂时等一等,你放条小船送我上岸,我想和田兴恕谈一谈。”
“是!”陈老四立刻招呼人手,安排起了船只,不多时,王枫带着周秀英和几名黑鹰队员坐上小船,向岸边驶去。
事到如今,湘军再放漂雷已经没有意义了,曾被曾国藩寄予厚望的水雷,一颗都没发挥出作用,这让他的面容失去了平静,而且面对着民盟军那现代化的远洋巨舰,又让他生出了一种不可力敌的感觉。
“时不我待啊,若是再给本帅几年时间,未必不能与短毛好好干上一场!”曾国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彭玉麟却是嘴唇翻了翻,民盟军是咸丰三年成军,而湘军始自于同年,曾国藩奉命帮办湖南巡抚张亮基督办湖南团练,严格算起来,还比王枫早了半年。
差不多的时间,曾国藩固然有来自于朝庭的掣肘,但同时也多出了名份大义的优势,至少他振臂一呼,两湖乡绅莫不从之,而王枫是真正的白手起家,起点只是两三千的绿营降卒,比曾国藩低了很多,可是结果呢,民盟军已经一跃成为了江南霸主,占有大清半壁江山。
彭玉麒是水师提督,他甘愿把一生都奉献给水军,当看到民盟军的坚船利炮,再看看自己所谓的水师,那一艘艘靠膀子划的小木船,一两分钟才能打一发的火炮,这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啊!
人家王枫能发展起来,为什么曾国藩不行?今日的民盟军,和英法美等西方列强的军队没有任何区别,装备上的巨大差距,让他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彭玉麟转头看了看曾国藩,但最终还是没能把心里话说出口,只是也跟着摇了摇头。
而在岸上,三军皆严阵以待,十公里以外的民盟军虽然人数不是太多,可是那一门门斜斜竖起的炮口,充满着巨大的威胁力,没有人会生出主动进攻的念头。
以前没有与民盟军正式交过锋,光是听说如何如何,每人人都给予了极大的重视,但真正碰上面了,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份重视程度还远远不够。
竿军另一员虎将张文德凑头道:“大人,民盟军什么意思?攻又不攻,退又不退,莫非有阴谋诡计?”
田兴恕眉头紧锁,他预感到这一战会很艰难,胜算也很小,可是竿军自从乾隆年间成军以来,当了几辈子的兵,与大小金川,与苗民爆发过无数次战斗,从未退缩半步,向民盟军投降的念头,那是压根就没生出过。
“大人,前面有人来了!”这时,一名随从开声提醒,田兴恕不由抬头看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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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零二章 各怀鬼胎
迎面策马过来五人,当头一人,约二十来岁的年纪,眉清目秀,身边跟着一名英姿爽飒的女子,稍坠后一点的那人,年近三十,浑身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最后还有两人,面色黝黑,身着迷彩服,坚毅的面庞布满了冷漠。+UU小说,www.uu234.com
张文德放下望远镜,不解道:“最前面那人理该是王枫,跟在他身边的女人应该是周秀英,是当初上海天地会周立春的独女,后面那个是石达开,最后两个应该是随从了,他们来做什么?”
田兴恕也是满脸不解。
“大人!”一名随从接过来道:“属下听说,那个王枫最爱招降纳叛,他兴许是来劝降的吧。”
果然,在距竿军阵地前沿约六公里左右,石达开鼓足真气,放声唤道:“竿军首领田兴恕可在?我民盟军总司令王枫邀你一见。”
石达花化劲的实力确实不是盖的,虽然声音不是很洪亮,但悠悠荡荡能飘到好远,几秒钟之后,连曾国藩都能隐约听到。
曾国藩顿时面色剧变,很明显,在水雷阵失效之后,他的局面极其不利,对于田兴恕、赖汉英这些人,也失去了节制的信心,如果阵前倒戈的话,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要知道,王枫手头加海军在内的三十来万兵力,真正靠自己招募的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大多数都是来自于招降纳叛与收编俘虏,这说明王枫在这方面很有一套,一旦田兴恕被说服。会立刻波及到被招降的江西两湖太平军,甚至他的本部湘军都会不战而溃。
曾国藩练军与一般人不同。他不强调兵法战技,每到一地。必然高沟深垒,先把自己团团护住,保证后路无忧再去进攻敌人,而是强调忠诚与纪律,起先在他在部下的忠诚方面是很有信心的,可是随着赵烈文与三千多湘军精锐的投降,他的信心在急剧下降。
曾国藩虽然心头焦急,但他并没有能力去阻止田兴恕出阵与王枫会面,胡林翼也是目中寒芒直闪。立刻转头问道:“山顶火炮能否打中民盟军几个僚首?”
一名老炮兵拱了拱手:“回胡大人,田大人阵地前沿距石钟山约半里,短毛位置距山顶在十二里上下,这个位置是西洋火炮的极限,即使二十门炮同时调来射击,也很难命中他,而且他还可以根据啸音及时往回跑,因此开炮的把握不大。
再退一步说,山顶的地形崎岖。炮位挪动并不容易,如果费了诺大工夫挪过来还没有击中他,一旦短毛从江面发起进攻,我军将处于无炮可用的不利境地。”
山顶还有近百门红夷大将军炮。可是与西洋炮一比,已经没人对它抱以希望了,土炮速度慢。射程近,除了声音洪亮别无是处。而正对着陆地方向的西洋炮只有六门,六门齐发。其余四门还是斜着开炮,射程更短。
“哎~~”胡林翼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情况再说吧,着炮手做好开炮准备。”
六门炮立刻填装起弹药,炮口缓缓移动。
下面的田兴恕也现出了古怪之色,张文德跟着便道:“大人,王枫自大狂妄,以为天下人皆是不忠不义之辈,您看,他只要再往前靠近一点,就可以进入山顶火炮射程,您不如以会谈地点处于他方的火炮射程之内为由,让他往前来一点,胡大人必会开炮,一旦命中的话,这或许是我们转败为胜的唯一机会,您也将立下不世奇功啊!”
“好!”田兴恕猛叫了声好,便扯着嗓子唤道:“承蒙王总司令相邀,田某不胜惶恐,按理说,田某当第一时间来会,可是王总司令是否没有诚意?会面地点靠你方那么近,呵呵~~你我目前尚为敌对,请恕田某不得不谨慎从事啊!
若是王司令诚心想谈,会面地点应位于你我俩军的中间线,如此方才公平。”
“好!”胡林翼也在心里猛叫了声好,连声唤道:“快,快,务必瞄准,谁若能命中王逆,本官可做主,请皇上赏他个总兵当当,皇上必会应允!”
一时之间,炮兵人人激动,都在心里狂呼,快过来,快过来,而较远炮位的炮兵,则是目中满含着羡慕,仿佛王枫铁定会过来一样。
所有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哼!”周秀英冷哼一声:“那姓田的根本没有诚意,要我看,我们干脆回去得了,立刻发起进攻,这个人在诱你去送死呢。”
石达开也点点头道:“这个姓田的,骤膺疆寄,骄横自大,又不谙文法,意气用事,总司令虽是一片好意,别人却未必领情,周军长说的有道理,还是回去吧。”
王枫略一迟疑,就摇了摇头:“从我的本心来说,我很不愿意中国人杀中国人,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但我们不可再往前,他若不来,立刻进攻。”
“好!”石达开向前唤道:“田将军,在我军火炮射程之下,再往前挪个一里半里没有任何意义,你尽管放心大胆前来,即便谈不成,总司令也不会刁难你,我们等你两分钟,你若不来,我们会当作你拒绝了总司令释放的善意,即刻进攻!”
“他娘的!这狡猾的家伙!”胡林翼狠狠一拳擂上山石!
田兴恕也是眉心微拧,转头问道:“他不肯靠近,怎么办?难道就坐看这天赐良机白白跑掉?”
“这....”张文德闪烁的目光盯着前方,沉吟道:“卑职听说,石达开乃太平军中第一猛将,无人能敌,而周秀英虽得家传刀法,可是一区区女流之辈,再厉害又能如何?况且周家刀法未必了得,否则周立春也不会在兵败之后被钟殿选生擒活捉。
至于那个王枫,在武林中名不见经传,看他那白白净净样子,即便有两下,也无非是筋骨强过普通人罢了,后面两个随从,气度凝沉,目光锐利,应该是高手。”
“你的意思是....”田兴恕不确定的问道。
“卑职的意思,是与他会一会!”张文德用力的点了点头:“大人武功非凡,还差一步便可迈入化劲,卑职则是暗劲中期,另外再从军中挑三个暗劲不难!
我们也以五人出去,尽量接近之后,由大人出手格杀王枫,卑职与一人挡住石达开,另两人去缠住那边三人,如此安排,料来有七八层的胜算,更何况大人不去与王枫会面,在气势上就弱了几分,将来传到皇上那里,恐怕皇上会不喜啊!”(未完待续。。)
第六零三章 我徒弟
“既然有七八层的胜算,与那姓王的会一会又有何妨!”田兴恕当即唤道:“你,你,还有你,跟本官一起过去。UU小说,www.uu234.com”
被田兴恕点到的三人,都是军中好手,五个人策马驰出阵中,向着王枫一路小跑。
约相隔百米左右,王枫五人各自掏出一把手枪,往旁边一扔,以示诚意,同时也含有警告的意思,田兴恕等人相互看了看,也各自解下腰刀扔去了一边,还拍了拍腰间,表示没带手枪。
马速缓缓降低,在二十米上下停住,田兴恕拱了拱手:“田某见过王总司令,不知王总司令传唤是为何事?”
王枫伸手一划:“现在的形势已经很明朗了,我军在海军上占有绝对优势,地面虽暂时未动,但在海军的配合下,攻占石钟山不难,不过兵戈一起,难免生灵涂炭,我不愿多造杀孽,故亲自会你,只为问你一句愿不愿降我。”
“这....”田兴恕为难道:“朝庭待我凤凰军民不薄,田某若是降了王司令,恐怕难以向下面人交待啊。”
“如何不薄?”王枫反问道:“乾嘉苗民起义之后,清庭在已损毁南方长城沿线修建汛堡、屯卡、碉楼、炮台、关门等要塞,其中凤凰占了近半,奉行以屯田养军的政策。
屯丁分田到户,且耕且守,战丁专事操练,由屯田佃租供养,数以万计的凤凰人就这样被屯田固定在了朝廷的战车上,当兵吃粮成了世代传统,断绝了凤凰人另操他业的一切通道。只剩下以血肉之躯换取生活的唯一一条路可走。
竿军与陈村齐名,可是陈村通过造船积蓄下了雄厚的家产。而你们竿军有什么?除了在家门口钉上一块白木小牌,上面用红字记有服役人的姓名、年岁和身份。除了按月各自到营上领取一份例银和口粮,你们还有什么?这就是所谓的朝庭待你凤凰军民不薄?
民族大义我不跟你多讲,我军的律令条例你多少也有些了解,我只想说,你竿军若降我,我会把你们打造为一把尖刀,在史书上留下不朽之威名,还会缓和你们与苗民之间的矛盾,除去你们在凤凰家人的后顾之忧。”
田兴恕有了一刹那的心动!他也知道。只要降了王枫,曾国藩能不能跑掉不清楚,但胡林翼是死定了,江西两湖也将悉数失去,这确实是个很大的功劳,在民盟军中能当个军长,可这是他想要的吗?
民盟军的军长只掌军,不从政,既没有贪污受贿的机会。也没法强抢民女,更有条条规章约束,生性桀骜不驯的他,想都不用想。自然是留在大清朝逍遥快活啊!
湘西那个地方,朝庭鞭长莫及,如果能格杀王枫获得重赏。他田兴恕就是土皇帝,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区区苗民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隐秘的打了个准备动手的手势之后,田兴恕装作不经意的带着手下缓缓前行。呵呵笑着问道:“王总司令说的在理,只是不知我能得到什么?”
“你想得到什么?”王枫的问话刚刚脱口,田兴恕一见距离已经接近到了十米之内,突然大喝一声:“动手!”说着,反手一拽,抽出绑在马腹下的一柄腰刀,猛一夹马腹,向王枫猛冲过去。
“噌噌噌噌~~”四名手下抽刀跟上。
事发突然,民盟军那方都呆住了,胡林翼也是一怔之后,猛叫一声好!
虽然马匹需要冲刺才能发挥出冲击力,但十米太近了,仅仅眨眼工夫,就是五米过去,田兴恕按捺不住狂喜,大叫道:“王总司令,我田兴恕忠于皇上,不可能背叛大清,对不住了!”
“杀!”田兴恕当头一刀劈下,看那架式,是要把王枫直接劈成两半。
另外四人,张文德带着一名好手冲向石达开,他们不求毙敌,只求把石达开缠住,为田兴恕争取时间,剩下的两个则是冲向了周秀英与两名黑鹰队员。
“不知死活!”周秀英看了眼王枫,就迎了上去。
战斗隐隐形成三块,王枫虽然没有刀,可是他手上有马鞭,当即一鞭倒卷,电般卷向田兴恕的脖子。
田兴恕顿时吓了一大跳,从鞭梢带起的破空声判断,王枫的功夫竟然不下于他,如果刀势不变的话,那么鞭梢会在砍中王枫之前,先一步卷上自己的脖子。
一刀能不能砍死王枫他不清楚,可是脖子被卷住,铁定是颈骨折断的下场,在这种时候,田兴恕只能横刀上撩,可是王枫手腕再抖,这一鞭的轨迹略有偏移,抽向了田兴恕的脸!
田兴恕赶忙把头一扭,刷的一下,鞭影从脸侧掠过,虽未抽中,却劲风割骨,脸庞仍是火辣辣的疼。
“好身手,田某倒是小看了你!”田兴恕的冷喝刚刚落下,就听到身边一声惨叫传来,不禁用眼角余光快速一瞥!
一名手下被周秀英狠狠一拳砸中肩膀,半边肩膀立时塌了下去,没错,给田兴恕带来的感觉就是砸,除了锤子,还有什么兵器能砸出这样的效果呢?
‘不好!’田兴恕心里刚呼了声不好,周秀英欺身再进,趁着马匹交错的刹那,抓住那名手下废掉的半条手臂,另一拳又是一抡!
“嘭!”的一声闷响,那名手下鲜血狂喷,连内脏碎块都给喷了出来,然后周秀英清叱一声:“下去!”
那个人基本上是半死不活了,毫无反抗的摔落在地面,周秀英的眼里猛然闪出一抹凶光,从马背飞身跃起,双膝重重一跪!
“喀啦啦~~扑!”伴着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那人在临死之前喷出了最后一大口鲜血,随即脖子一歪,一动不动!
“好爽!下一个!”周秀英这才意犹未尽的站了起来,还不忘顺手捡起一把手枪。
非常突然的,战斗戛然而止!
“周军长真是让石某大开眼界啊!”石达开满脸惊容,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
“我徒弟!”王枫自豪的介绍道。
“切!”周秀英回了根中指!
而田兴恕那边的四个人却是纷纷现出了骇然之色,要知道,与周秀英对战的那人,功夫虽然不是太高,可再差也是暗劲初期,而且竿军长年与苗民作战,人人战斗经验丰富,就这样的一个人,竟连周秀英一个照面都撑不住,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个女人也是化劲高手啊!
人家那边两个化劲,田兴恕也没有必胜王枫的把握,原本盘算得好好的计划就象是特意来给人家送菜一样,这还怎么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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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零四章 加农炮的缺陷
田兴恕心如死灰,狠狠瞪了一眼张文德之后,也就是提议格杀王枫的罪魁祸首,就赶忙跃下马,刀一扔跪了下来:“田某鬼迷心窍,求王总司令恕罪,我愿率竿军来降,戴罪立功!”
扑通扑通,另外三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哼!”周秀英冷冷一哼:“打不过就想求饶?想的美!”
王枫也冷声道:“我给过你们机会,但你们不珍惜,竟敢暗中还备着把刀,品行如此低劣,没有资格活在世上,我会把竿军全部屠掉,一个不留!先把这四个杀了!”
“你....你好狠毒的心肠!”田兴恕猛抬起了头,却刚好看见三四米远的前方,有一把手枪,当下翻身一滚,就要拿手枪,只有拿到枪,或许才能反败为胜。
“砰!”周秀英毫不犹豫的开枪,一枪正中田兴恕的手腕,田兴闷哼一声,紧接着,枪声再响,额头绽出了一朵血花,在不甘心的伸出手臂向地上的那把手枪挥了挥之后,就扑倒在了地上。
“跟他们拼了!”张文德心知必死,怒吼一声,正要冲出去,可是枪声第三次响起,他的脖子上被打出了一个通红的血洞。
“砰砰~~”又是两枪,那两人也中弹身亡!
“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周秀英连杀五人眼都不眨,石达开禁不住的生出了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感慨。
“石大哥过奖了!”周秀英抱了抱拳。便道:“我们赶紧走吧,山上可能会开炮。”
“走!”王枫招了招手,各人飞身上马。快速奔离。
战斗结束的太快,直到五匹马掉头而去,胡林翼才回过神来,大叫道:“开炮,快开炮!”
“嘭嘭~~”六尊西洋炮的炮口喷吐出火舌,两发打在王枫等人屁股后面三百米处,另四发则偏了两百到五百米不等。
“唉!”胡林翼很不甘心的叹了口气。只能看着黑点越来越小,好一会儿,才道:“全军做好准备。短毛即将来攻,另着竿军匆乱,各守阵地,为田大人报仇!”
“是!”命令向山下传达。阵中立刻弥荡起了一股紧张的气氛。果然,还没过半个小时,首先是江上的汽笛鸣响,以扫雷船开路,三艘护卫舰与炮艇不紧不慢的缀缀在后方,随即便是陆上的步兵部队护着火炮缓缓前行。
胡林翼暂时顾不得陆地,紧紧盯着江面,对于他来说。江面上的军舰威胁才最为巨大。
那三十条扫雷船虽然是人工划桨,却胜在轻巧。速度极快,两边索具全开,在江中划出了一道道的白痕,但仅仅驶出六里就调头行驶,显然是小心翼翼,生怕进入山上火炮的射程范围。
又过了半个小时,扫雷船才停在六里上限一字排开,后面的战舰也依次停了下来,护卫舰上,六门主炮炮口向着山顶缓缓移动,摆出了一副轰击的架式。
胡林翼不由问道:“由山脚到短毛战舰约十四里,他莫不是在准备向山顶开炮?他的火炮能打到山顶?”
“这个....”负责炮兵阵地的一名千总不确定道:“根据短毛攻打广州得来的第一手资料,短毛火炮射程大概在十三里上下,应该是打不上来吧。”
话是这么说,但下面的军舰确实是在瞄准定位,让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种毛毛的感觉,而感觉最是毛毛的,还是紧挨着江边的赖汉英部,即便按十里来算,民盟军舰炮也足以轰击到阵地前沿,可是他们没有任何反击的手段。
“嘭嘭~~”突然之间,六炮齐发,江面腾起了六个光点,赖汉英立刻松了口气:“不是冲我们来的。”
这六枚光点以极快的速度直扑向石钟山,一瞬间,山上每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无不暗中狂呼,掉下去,掉下去!
只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三艘护卫舰上的主炮,最大射程八千五百米,换算成清朝的里数,约为十五里,而目前战舰距石钟山的距离是十四里!
“轰轰~~”山坡上,腾起了四团火光,碎石、树干被炸落江中,还有几具尸体被掀飞出来,显然有四枚炮弹击中山体,另两枚落在了山脚下的江里。
“不好!”胡林翼顿时面色再变,心里也作起了天人交战,究竟走还是不走,民盟军舰炮的射程之远,胜过了曾国藩千辛万苦才弄来的西洋炮,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胡大人,纵使短毛的炮弹只能打到这里,但只要稍向前挪动,就能打到山顶,您赶紧下山吧。”那名千总劝道。
“这个....”胡林翼还在迟疑着,毕竟受曾国藩委托镇守石钟山,被吓跑了,不但对名声不好,也难以交待。
“轰轰~~”这时,山壁上又是几炮开花,另有两枚掠过头顶,带着呼啸声炸在了山顶的另一侧。
“咦?”那名千总突然福至心灵,提醒道:“胡大人,短毛的炮弹好象落不到我们的阵地,对了,肯定是的,他的炮弹轨迹平直,要么只能炸中山崖,要么只能飞掠而过,看来我们并非没有反击之力啊!”
“嗯?”胡林翼目中精光一闪,细细回想一下,确实是这样呢,到第三轮炮打来,又掀飞了几块山石,并且在后方的空地上留下了一个深坑之后,他彻底放心了,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
“哎~~”还在李广将军号上的杨水娇无奈的叹了口气:“加农炮射程远,威力大,好是挺好的,可是弹道太过于平直,根本打不到山顶的炮台,要靠装在侧舷的榴弹炮吧,又不如加农弹打的远,必须进入山顶火炮的射程,王枫也真是的,当初设计火炮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把加农炮与榴弹炮合为一体呢?”
实际指挥舰队的陈老四哑然失笑,在东海舰队干了几年,他当然知道加农炮和榴弹炮的诸多区别,要想以一种炮管同时打出加农炮与榴弹炮的效果,以手头现有的技术条件,那根本是不可能。
更何况现在使用的加农炮和榴弹炮距离王枫给出的要求还存在很大的差距,在没有完善之前,也不可能投人入力物力去研究如何把两种炮二合一。
陈老四向岸上看了看,便道:“步军已经在展开炮兵阵地了,我们必须要冲上去压制山头炮火,海战哪有不挨炮的?顺便也可以检验一下我们的装甲,传令,舰队前行三里射击,我们都避进船仓!”(未完待续。。)
第六零五章 胡林翼身亡
陆地上率先打响了战斗,一百多门加农炮与榴弹炮组合成的炮阵向竿军阵地倾泄着一阵阵的弹雨,就看到火光黑烟一片片的腾起,一座座工事在猛烈的炮火下被摧毁,数不清的残肢断臂被炸飞出来。…UU小说,www.uu234.com
另外还有十来门152加农炮没有参与,这些大家伙口径大,射程远,专门用来压制火顶火力。
靠陆地一面的石钟山没有靠江一面那么陡峭,炮弹可以沿着斜坡角度打到阵地上,而正对着竿军的只有两门西洋炮,偶尔有炮弹从山顶射出。
如今民盟军的火炮已装上了钢制挡板,拆卸式的,装上去之后,只要不是炮弹正中火炮,或者从头顶落下,可以挡住大部分的杀伤。
湘军与太平军都清楚,这是对田兴恕意图行刺王枫的报复,虽然刺杀以失败告终,可是王枫作为民盟军的最高首领,权威不容挑战,竿军必须被歼灭!
他们的心里也在暗自骇然,民盟军专打竿军,其实是存有警告的意思,在攻破竿军阵地之后,如果再不投降,那么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只不过,无论是赖汉英还是山下的湘军,都存有一丝幻想,假如山顶的火炮摧毁了民盟军的舰队呢?
“嘭嘭~~”江面上终于传来了炮声,和陆地上差不多密集,三艘护卫舰,每艘的三门加农炮与靠江一侧的三门榴弹炮同时开炮,这就是十八门,另外还有十艘炮艇。炮艇的尾炮旋转角度不够,没法动用。只能使用三门火炮,合计三十门。四十八门火炮一齐开炮,其中的榴弹足以打到山顶阵地上!
“还击,还击!”胡林翼躲在一块巨石后方,厉声大叫!
山顶上,硝烟弥漫,火光滚滚,一颗颗古树被折断,一座座亭台楼阁被摧毁,一门门火炮被掀飞。一片片的尸体被炸飞开来。
湘军有十来门西洋炮可以打中民盟军战舰,只不过,两千多吨排水量的军舰,不是几炮就可以击沉的,在这种时候,预装的装甲,那薄薄的几厘米厚的铁板充分发挥出了作用。
击中侧舷的炮弹,在装甲表面炸开,大多都能打出个凹坑。却伤害不到船体结构,而偶尔击中船面的炮弹,由于非战斗人员已先一步撤入船仓,炮兵的前方又都有铁板防守。虽然一眼看过去,被击中的军舰浓烟滚滚,实际上带来的伤亡极其有限。
更重要的是。无论从火力的密度上,还是在射速上。湘军都差了民盟军不止一筹,往往湘军打一炮。底下的炮弹已经飞上来了四五发。
尽管湘军可以看到江里的军舰,民盟军看不到山上的炮,却可以从炮弹的飞行轨迹推断出火炮的大概位置,密集的炮弹打过去,足以给湘军带来重大伤亡。
看着山顶遍布的尸体,二十门西洋炮被摧毁了近半,另外百来门被冠以各种大将军名号的红夷大炮却连开炮的机会都没有,胡林翼的心里充满了苦涩,还有着说不上来的恐惧。
“胡大人,胡大人,快走吧,山上守不住了!”一名随从急的大叫道。
“本官,本官....”其实胡林翼很想说誓与阵地共存亡,可这样的话说不出口啊,当他还在犹豫不决时,头顶突然一阵呼啸传来。
“大人,快躲!”随从拉着胡林翼就要向外跑,却为时已晚,轰隆一声巨响,炮弹在身后两米处爆炸,强烈的冲击波把包括胡林翼在内的附近十来人全部掀飞出去,人还在半空中,已经被炮弹碎片打成了一个个筛子。
“扑通!”胡林翼浑身鲜血,面孔模糊,重重摔落在了地面。
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便是落在不远处的头品顶戴与身着的从二品锦鸡补子。
在武昌太平军投降之后,胡林翼以第一时间进驻武昌,被咸丰实授为湖北巡抚,赏头品顶戴!
“胡大人为皇上尽忠啦,胡大人为皇上尽忠啦!”也不知是谁,突然放声大叫,四周还存活下来的军卒一看,的确是胡林翼!
民盟军的炮火如此凶猛,连主帅都被炸死了,倾刻之间,山上的炮兵一哄而散,纷纷向着山下狂奔。
“嗯?山上的炮怎么停了?”炮弹落地与开炮虽然都是巨响,但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久经战阵的赖汉英一听就听出来了,当下惊疑不定的向山上望去。
原太平军阵地上,每个人都缩在了掩体后面,这没办法,他们靠江最近,看的也最清楚,一排排的光点腾向石钟山,只要指挥者的念头稍微有个转动,炮弹将会毫不留情的打过来。
根据得来的消息,隔着湘军的竿军阵地即将崩溃,已经开始有人逃跑了。
随着山顶火炮台的哑火,江面上的军舰陆续停止射击,轰向竿军阵地的各型火炮也停了下来,动静的剧烈转换使得很多人都不适应,耳朵里面仍然是轰隆隆直响。
足足过了五分钟,石达开才大声喝道:“石钟山炮台已被破去,湘军败局已定,念在同为中国人的份上,限你们五分钟之内出阵投降,否则我军将予以毫不留情的打击,另有能擒拿曾国藩、胡林翼者,重重有赏!”
三片阵地立时传来了小声议论,其中以左右两侧的竿军与原太平军阵地议论声音最大。
竿军是民盟军的重点打击目标,死伤累累,田兴恕又在之前被当场格杀,早已心无斗志,而太平军投入湘军时间不长,对湘军没有太大的认同感。
石达开又向太平军方向唤道:“我是石达开,林凤祥、李开芳、苏三娘等诸多太平军战士都投入了民盟军,你们还犹豫什么?现在,我代表王总司令命令原西殿属下立刻出阵,接受收编!”
石达开在太平军中素以公正、仗义著称,无论在东殿西殿,都颇有威望,这一抬出名号,本就不愿死战的林启林赶忙道:“赖帅,我们还是降了吧,跟着曾帅与跟着王总司令没有太大的区别,死战下去只能是全军覆没,我林启荣不是怕死,我相信大多数的弟兄们也不会怕死,而是....死的不值啊!”
太平军与清军作战,至少还顶个反清的民族大义,可是与民盟军死战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最起码,民盟军不压迫百姓,善待每一名降卒,薪饷从不拖欠,没婆娘的还帮着张罗婆娘,基本上解决了战士们的后顾之忧,死在这样的军队手上又算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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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零六章 撤退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赖汉英,赖汉英脸面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林启荣忍不住催促道:“赖帅,翼....石司令只给了五分钟时间,五分钟之后很可能要开炮了,您快做决定吧。”
一股浮燥的气息迅速凝聚,很多人都现出了不耐烦之色,赖汉英浑身猛一颤抖,大吼道:“你我皆受西王大恩,本应誓死相从,却因西王惨死才投了曾帅,而曾帅待我等不薄,如今曾帅有难,你我岂能弃之而去?况且一反再反,又如何立于天地之间?
本帅下令,任何人不得后退半步,与短毛誓死一搏,但凡有敢于投敌者,斩!”
一瞬间,现场无比安静,大伙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与民盟军誓死一搏,拿什么去搏?拿血肉之躯去与炮弹子弹搏斗吗?
很多人更是面现不敢置信之色,狠狠晃了晃脑袋!
一名胡子拉喳的部将顿时怒道:“赖汉英,你他娘的别把话说那么漂亮,说一千,道一万,你不就是为你那个姐姐吗?民盟军在安置你姐姐方面是否欠妥我们姑且不论,可是你为了女人咽不下气,就要拉我们两万弟兄给你陪葬,你是何居心?姓赖的,你太恶毒了!”
“曾帅又哪里待我们不薄?武器还是长矛大刀,把我们安排在江边送死,这就是你所谓的待我们不薄?”
“还亏得王总司令手下留情,至今未有一发炮弹打来,赖汉英。到现在你还看不明白?这分明是网开一面,给我们一个机会啊。至于西王与东王的恩恕都成了过去,我再说句心里话。他们上层之间的争权夺利和我们有根鸟毛关系?真要打起来,死的不还是我们?反而是民盟军内部团结,投了民盟军,最起码不用担心被自己人害死,即便是战死,也是死于疆场,是英勇就义,死的光荣!”
“弟兄们,时间不多了。王总司令只留了五分钟时间,我们还和那姓赖的罗嗦什么?直接把他砍了,自己出去投诚便是!”
“姓赖的,拿命来!”
霎时间,群情汹涌,几十名怒愤的将领拨刀冲了上去,一阵雪亮的刀光闪过之后,赖汉英浑身都是刀口,直直的躺在地上。
林启荣暗暗叹了口气。他想投降是不错,却绝不要赖汉英的命,可是赖汉英犯了众怒,他还能如何?
连续深吸了几口气。林启荣大喝道:“放下武器,打白旗,各营约束士卒。依次出壕,向民盟军投降!”
赖汉英被杀的消息快速传播。战士们纷纷放下刀枪,随着一道白旗打出。一队队赤手空拳的军卒走出了战壕。
太平军一降,湘军也坐不住了。
“快看,竿军跑了!”
湘军战士们赶紧转头看去,紧挨着的阵地上,竿军并没有向民盟军投降,而是一窝蜂的向正南面撒腿狂奔,一副兵败如山倒的模样。
“他娘的,竟然跑?总司令,开炮吧!”隶属于第八军的炮兵旅长一看竿军一哄而散,连忙向王枫请示。
王枫略一迟疑,便道:“田兴恕刺杀我不成反被当场击毙,后来竿军又承受我军的炮火打击,竿军理当心里有个疙瘩,这样的军队即使来降,也多半不会用心,算了,杀的人已经够多了,让他们走吧。”
说完,转头唤道:“传令,自即日起,竿军除名,凤凰驻军就地解散,三代之内不许从军,若有敢再从军者,视为谋反!”
“是!”一名战士向后跑去。
王枫又把目光投向了前方的湘军阵地,此时的湘军阵地上,乱作一团糟,各营之间互不统属,全凭山顶的胡林翼指挥调度,偏偏胡林翼又没个消息下来。
尽管无人敢提投降二字,但阵中也没有那种血战到底的气势,很多人都是作出了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从山上跑下来的炮手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胡大人为皇上尽忠了!”
“什么?”众人面面相觎,在问清楚清况之后,均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话想说,又不敢说。
最终还是一名营官忍不住道:“快没时间了,民盟军快开炮了,要不?我们降了吧?”
“那....那就降吧,只能对不住大帅了。有人起头,众人均是纷纷附和,很快的,湘军阵中也摇起了白旗,队队军卒鱼贯而出。
......
当民盟军军舰与石钟山炮台相继停止炮击之后,曾国藩心时就升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他预感到,炮台沦陷了。
果然,湘军与太平军双双投降没过多久,一名满脸黑灰的营官就乘着小船而来,大叫道:“大帅,胡大人为皇上尽忠,石钟山被攻破,竿军溃散而逃,我湘军与原太平军不战而降!”
“什么?”曾国藩顿时眼前一黑,身形摇摇欲坠!
湘军是他一生的心血,可是在民盟军面前,连正式交战都没有,就如此的不堪一击,这一刻,他只觉得万念俱灰,连跳江自杀的心思都有了。
彭玉麟赶忙扶住曾国藩,急劝道:“大人,短毛军舰来了,投到江里的十来颗锚雷未必能挡得住他,还是赶紧退吧。”
“退?退哪去?”曾国藩有如失了神似的,喃喃道:“退武昌?短毛不日将溯江而上,进逼武昌,退回武昌能否守住?或者退往长沙?短毛取了武昌,必会水陆并进,沿洞庭洞至湘江一线直取长沙,长沙能否守住?
本官受皇上大恩,理当肝胆图报,也耽精竭虑,整军治政,从不敢有半点懈怠,却不料,数年心血,仅一战便一败涂地,两湖将相继陷入敌手,你让本官有何颜脸去见皇上?又有何颜脸去见两湖士绅?本官不走,愿以此身殉国!”
说着,曾国藩奋力一挣,就要向江里跳。
“大帅!不可啊!”彭玉麟抱的更紧了些,还招呼道:“愣着做什么?快拦住大帅!”
众人包括胡以晃都是死死拽住曾国藩。
“放开,快放开,让本官为皇上尽忠!”曾国藩又蹬又踢,厉声咆哮,一副求死的模样。
“大帅!”彭玉麟突然大喝一声:“短毛全军皆是西式装备,我军面对毫无还手之力,放眼天下,足以与英法等列强争锋,又岂是我湘军一家能敌?
今日之败,其实不冤,罪也不在大帅,若是大帅非要自担其责,也须由朝庭来定,而大人一心寻死,实为懦弱之举,岂是国士所为?玉麟言尽于此,若大帅还想寻死,我等绝不再拦!”
“是啊,大帅,刘邦曾多次败给项羽,最后不也是翻了身?一次的胜败算不得什么。”
“我大清正值多难之秋,正需要大帅这样的国士为国筹谋啊!”
众人纷纷劝说,并试着放开手。
果然,曾国藩不挣扎了,望向了正在接近的军舰,茫然问道:“那本帅该往何处去?”
彭玉麟沉吟道:“两湖已不可再留,京城也不可往,大人倘若出现在京城,必会被皇上揖拿问罪,玉麟并非想让大帅逃避罪责,而是留待有用之身才能图谋再起。
听说李鸿章把淮军搞的有声有色,而此人与大帅有师徒之谊,大帅不妨往亳州暂投李鸿章,或许还能搭上洋人那条线,弄来更多的武器装备,他日再恢复我湘军也能轻巧些。”
曾国藩默默道:“那两湖就彻底放手给短毛了?”
彭玉麟冷声道:“湖南理学昌盛,以王枫离经叛道的作风,必不为两湖士绅相容,大帅且拭目以待,不用多久,两湖大地将会民怨沸腾,更何况两湖多山,水网密集,民族成份复杂,短毛初来乍到,或会不服水土,弄至焦头烂额。”
“彭大人说的是!”一名部将点点头道:“早些年,王枫曾在苏北大杀士绅,灭族无数,而两湖的情况与苏北颇为相似,土地都掌握在大地主手里,况且近几年来为防备长毛流窜,各地士绅又大肆修建圩寨水寨,短毛的进驻,必会惹来当地士绅的警惕,说不定还会联手拒敌,虽不指望能大破短毛,可是最起码能拖他一段时间,听说朝庭正在与洋人谋划对短毛的围剿,若是成了,以两湖士绅为内应,我等或许能有重返家乡的那一天。”
“嗯~~”曾国藩顿时眼神一亮,掏出两块令牌,喝道:“传令,着江忠嗣领长沙诸营退往汉中暂避,择机去河南与本帅汇合,着李续宾于武昌预备船只,与本帅一起溯汉江进河南。”
“是!”两名亲兵各自接过令牌,正要离去。
“慢着!”曾国藩赶忙唤道:“若是有士绅愿意随同撤离,也一并带上,但不得强迫,走留自愿。”
“是!”两名亲兵跳上快船,向回行驶。
曾国藩的眼里现出了一丝阴霾,缓缓道:“把水雷全部投下,至不济也能为我们争取些时间。”
“是!”道道令旗打出,还剩下的数十艘布雷船涌了出去。
曾国藩这才把目光投向了胡以晃,意味深长道:“胡大人,望你能约束住部下,本官不希望赖汉英之事重演。”
“属下明白了,请大帅放心!”胡以晃心头一寒,连忙拱手应下。(未完待续。。)
第六零七章 去岳麓书院
曾国藩在撤退之前,把剩下的近千颗水雷,包括上百颗锚雷全扔入了江中,滚滚木箱飘向下游,迫使民盟军不得不停止追击,静下心来扫雷。∈♀UU小说,www.uu234.com
在把漂雷与锚雷全部清扫掉之后,天色已经接近了傍晚,湘军水师早跑的没影没踪了,追击没有任何意义,王枫只得下令就地宿营,明日再渡鄱阳湖。
另外一直到深夜才清点出来,共收编太平军两万与湘军一万五,山顶上的湘军约有两千,死伤近半之后,剩下的也悉数归降,而竿军的人数是一万八,现场搜索到的尸体有近五千具,也就是说,差不多一万三千人一哄而散。
第二天一大早,民盟军开始横渡起了鄱阳湖,鄱阳湖湖口宽度最窄处约一公里半,近七万人渡过去,足足用了两天时间,直到六月二十日傍晚才进驻九江,这也让王枫彻底绝了追击曾国藩的心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王枫定下心来整编湘军和太平军两万余人,太平军相对容易,林启荣被任命为了第十四军军长,划入第四集团军,在更新装备与初步操练之后,归李秀成统辖。
而湘军的情况较为特殊,湘军兵勇全部是由各营营官自行招募,也就是说,湘军只认自己的营官,这在某种程度上具备了私军的特征,是民盟军绝不允许的。
在中国近代史上,北洋各路军阀来自于淮军,而淮军沿袭的是湘军营制,虽然湘军在清庭的猜忌下很快式微。不过湘军以营官募兵,进而形成自己私军的传统却沿袭了下来。
对于湘军。由于没法在短时间内摸透各营官的具体情况,因此王枫索性把营官一级的将领全部开除。每人发一百个大洋遣散费放回家,营官以下的一万多人暂时混编入各连,将来再抽调人手另成一军。
整编足足用了八天,到六月二十九日,传来了南昌的消息,果然不出所料,在九江湘军溃败之后,南昌守军一万五千人投降,江西巡抚文俊上吊自杀。至此,江西全境落入民盟军手上。
由于事先传来了武昌湘军已经弃城而逃的消息,因此王枫命第八军一个师在五艘炮艇的配合下进驻武昌,命令李秀成留下防守江西的力量之后,挺进湖南,他自己也带着其余部队深入湖南境内,至于那三艘护卫舰,跟着的意义已经不大,况且也中了弹。需要回基地修理,因此早在数日前就往回驶去。
曾国藩曾寄期望于湖南乡绅会给王枫带来大麻烦,可是湖南乡绅的力量基本上都变现为了湘军,而湘军收编的收编。逃的逃,这使得他们的力量正处于最虚弱的时期。
于是王枫毫不客气,刚一进入湖南。就把部队散开,对各圩寨进行剿杀。执行的政策与当初在苏北一模一样,打土豪。分田地!
那时在苏北只有两万多人,而如今,王枫本部加上第四集团军的大部,总人数超过了十万,虽然地形有些不利,可是仗着人多势众,效率不受影响,一时之间,湖南大地血流成河,人头滚滚,无数圩塞被夷为平地,地主乡绅势力受到了重大打击!
不过当两个月后进驻长沙时,发生了些意外,湘军虽然退走了,但是城里面的士绅竟然组织起团练自发守城,使得王枫一怒之下,用炮火轰塌城墙,很轻松的就攻破了长沙。
长沙的街头冷冷清清,一队队士兵穿街走巷,偶有缩在街角的路人虽然谈不上表现出多大的仇恨,却也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可以看的出来,长沙人民并不欢迎民盟军。
石达开忍不住摇了摇头:“总司令,早在咸丰二年,那时还是太平军,我和东王,西王便以重兵围攻长沙,正是长沙士绅出人力财力助清庭死守,听说许多人还留下了遗书,誓与省城共存亡,后来我军久攻不下,北上之后,长沙士绅又捐资修造战船,接济水师,还组织书院学生参加军事训练,哎,长沙这地方,邪门的很哪!”
周秀英寻思道:“湖南是太平军与朝庭作战的主战场,长时间的拉锯战,使得湖南民生凋零,百业破败,民众朝不保夕,湖南人痛恨太平军是很正常的,而长沙是湘军的大本营,我们民盟军中近半的战士又来自于太平军,所以长沙人民不待见我们也可以理解,我想,只要把政策落实下去,说清楚了,长沙人民会慢慢改变对我们的看法的。”
“没那么简单!”王枫沉着脸道:“长沙是南方的理学中心,理学是什么?存天理,灭人伦,禁锢思想,教人愚忠,在清庭的有意诱导之下,长沙很有一批愚忠,奉满清为正统,迂腐守旧,刻薄贪吝,目光短浅,自以为是,自发守城的乡绅大部分都来自这部分人,或许其中还不少不了清庭对我们的妖魔化宣传。”
“那你准备怎么办?”杨水娇问道。
王枫狞笑道:“政治斗争,既是利益之争,也是文化之争,我既然来到了湖南,当然有义务把理学铲除干净,摘去附着在中华文明身上长达近千年之久的毒瘤!
传令,但凡参与守城的乡绅团练,一律视为谋反,抄家灭族,另走访组织长沙贫苦人民,申明我军政策,促其指证揭发,三日之内召开诉苦大会,最后,再把长沙所有童生以上功名及各私塾书院先生全部带去岳麓书院!”
“是!”几名黑鹰队员快步离去。
王枫又招了招手:“岳麓书院并列天下四大书院,走罢,我们先去见识一番。”
“嗯!”石达开等人相继点了点头。
王枫并不是只带了身边的几个人,而是调了一个旅的士兵随行,岳麓书院位于湘江以西,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书院门口。
“唯楚有才,于斯为甚!”周秀英默默念着大门两边的对联,不禁轻笑一声:“好大的口气,除了楚地,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杨水娇接过来道:“秀英,理学是大清的国教,而长沙是湖湘理学的根据地,有朝庭支持,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不是很正常吗?”
“区区黄毛丫头也敢妄议理学?“杨水娇话音刚落,院内就传来了一个苍老的怒斥声。
一名结着花白辫子的老家伙出现在了门口,目泛怒色,挺起腰背扫视着下方的一众军卒。(未完待续。。)
第六零八章 庆元党案
“你是谁?”王枫不紧不慢的看了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问道。
这名老家伙向正北方向遥遥拱了拱手:“老夫丁善庆,受道光爷厚恩,取为道光三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曾任道光老师,历贵州、广东乡试主考,国子监司业,会试分校,顺天乡试同考,官广西学政,后因母老辞官返湘,受聘为岳麓书院山长,至今已十年有余。”
丁善庆满脸傲然,确实,他有骄傲的资格,他的履历金光闪闪,是教育界与文化界的元老,弟子门生遍布天下,而且他不为利动,默默耕耘,具有人格上的闪光点。
只不过,以王枫为首的一众奇装异服者并未诚惶诚恐的向他施礼问好,数千名士兵的目中也没有射出尊敬之色,而是表情冷淡,仿佛在看他自拉自唱一样,甚至还有人带着丝厌恶。
丁善庆暗暗着恼,闷哼一声:“我岳麓书院始自于宋开宝九年(公元976年),历千年沧桑,朱子、王阳明等一代宗师曾多次来我学院讲学,由我学院培养出的人材浩若繁星,多不胜举,今日王司令却带兵围住书院,是为何意呀?”
王枫随意拱了拱手:“原来是丁校长,请进去说话。”说着,又转头喝道:“把书院团团围住,一个都不许放走。”
“是!”战士们向四周散开,另有一部分列队跟在了王枫身后。
“你....”丁善庆顿时怒容满面,但王枫并不理他,自顾自的向内走去。
丁善庆一看。猛一甩袖子,也跟在了王枫身后。
岳麓书院依岳麓山而建。风景优美,占地宏大。最近一次损毁是石达开、萧朝贵他们围攻长沙的那一次,虽经地方上全力修缮,但一路上仍能见到零星的残垣断壁。
“嗯?”当走过崇道祠时,王枫脚步一顿,如果没记错,这个祠堂专祀朱熹、张栻!
“走,我们进去看看!”王枫手一招,径直走了进去。
果然,诺大的屋子里。迎面便是朱熹与张栻的塑像,像前有供桌香案,供人祭拜,两边的墙壁上记载着二人的事迹,尤其是最为醒目的一篇,用很大的篇幅详细介绍了发生在南宋孝宗乾道三年(公元1167年),朱熹来访与张栻论学,举行了历史上有名的朱张会讲的盛况。
据载,当时前来听讲者络绎不绝。时人描绘一时舆马之众,饮池水立涸,这次会讲,具有理学发展的里程碑式的意义。
王枫略一扫视。便道:“张栻研习理学虽为我不喜,但此人在朝庭南渡,人心惶惶之时。毅然接过主讲岳麓书院的重担,并以反对科举利禄之学、培养传道济民的人才作为办学指导方针。培养出了一批经世之才,为稳定东南局势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从历史上的意义来说,张栻与我中华有功,来人,拿香来,我为张夫子上一柱香!”
一名黑鹰队员把线香引燃,递给王枫,王枫接过,恭恭敬敬的三鞠躬,然后插在了香炉当中。
这让丁善庆暗暗点头,尽管王枫当他面贬斥理学,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离经叛道之辈,可是他给张栻上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认同了张栻的地位,不敢乱来啊!
丁善庆捋了捋胡须,看向了朱熹像,这个人会不会给朱熹上香呢?
王枫也看了过去,皱眉道:“朱熹这个人,继承二程学说,将之广为传播,在当时面临金兵压境,南宋朝庭随时不保的凶险环境之下,具备一定层面上的稳定人心作用,因此,他有小功。
他提出了存天理,灭人欲的口号,姑且不论他本意如何,后世儒生是否有曲解,可是存天理灭人欲成了理学的一面招牌,成了自南宋之后历代统治者禁锢人民思想,奴役压榨人民的重要工具,也是中国逐渐丧失开拓创新精神,日趋保守,最终被西方列强拉开差距的开端,所以此人罪大滔天,纵有百善亦不足以抵此一罪!
而且朱熹此人,明面上教人存天理灭人欲,暗地里,则引诱尼姑为宠妾,并勾引儿媳,这是在自己的裤裆里玩存人欲灭天理的把戏啊,说一套做一套,分明是个伪君子!
品行不端,又是禁锢中国思想长达近千年之久的始祖,哪来的资格接受后人供奉?来人,把朱熹的像搬出去,就地砸碎!”
“你....住手!”丁善庆气的脸都通红,立刻拦住道:“世人皆言王司令乃离经叛道之辈,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朱子一生,几经沉浮,一切污蔑之言皆来自于政敌的攻击,而你王司令不辨是非,仅凭道听途说就给朱子定罪,要照老夫看,你的本意是以攻击朱子为幌子,在为自己的离经叛道找个借口罢了,如此卑劣行径,又如何堵得住天下人悠悠众口?”
“哈哈哈哈~~”王枫哈哈大笑道:“丁院长,在治学方面,除了教出曾氏兄弟,没见你出什么成就,但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不小,好,今日我们就来扒一扒朱熹的皮。
《宋史》卷三十七明确记载:监察御史沈继祖劾朱熹,诏落熹秘阁修撰,罢宫观。
这指的是南宋宁宗庆元二年劾朱熹十大罪状,诸如不敬于君、不忠于国、玩侮朝廷、为害风教、私故人财等等,为害风教即指诱引尼姑二人以为宠妾,每之官则与之偕行,及家妇不夫而孕,我想你不会连宋史都没读过吧?”
“哼!”丁善庆重重一甩衣袖,索性转过身不看王枫,一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屑与你争辩的不讲理模样。
王枫也不理他,继续道:“沈继祖主张将朱熹斩首,以绝朱学,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庆元党案,也就是说所谓纳尼为妾与私通儿媳并非空穴来风,但此事究竟有无,需要论证。
这一案子在当时弄得朱熹声名狼藉,十大罪状其中有多少是欲加之辞,我们不好判断,却可以相信纳尼为妾与私通儿媳是真实的,因为以当时朱熹的身份,没人敢告假状。
当时朱熹经宰相赵汝愚推荐,出任焕章阁侍制兼侍讲,这既是皇帝的顾问,也是皇帝的老师,这是最贴近皇帝的身份,如若没有确凿无疑的证据,谁敢诬陷?谁能诬陷?
更何况朱熹身为一代大儒与一代宗师的双重身份,只有他以道德衡量别人,从他对待严蕊一案中可以看到他的嚣张,确实,他的弟子遍布天下,他有嚣张的本钱。
我们可以猜测下朱熹的心理,可能是他以为没有人敢难为他,而且如果没有纳尼为妾与私通儿媳的事实,朱熹也很容易反驳,并进而对其它罪名予以否认,但事实是,朱熹没有否认。
我很难想象,一个以道学扬名的人,一个特别注重气节的人,竟连一句辩解之辞都没有,只是上表认罪说草茅贱士,章句腐儒,唯知伪学之传,岂适明时之用,并承认自己私故人财、纳其尼女等数条,声称要深省昨非,细寻今是,表示要悔过自新。
当然了,你认为这是朱熹为政敌所迫,但至少我认为纳尼为妾是真的,丁校长,我不明白你的想法,纳尼为妾事关气节人品,连朱熹都承认了,怎么你还为他抱不平?你,是故作不知,还是发现了有利于朱熹的证据?如果是后一条,请你指出。”
丁善庆面对王枫那咄咄逼人的逼问,再也没法躲了,只得强提一口气,冷哼道:“由于庆元党案,朱子被弹劾挂冠,理学威风扫地,被斥为伪学,朱子被斥为伪师,学生被斥为伪徒,宁宗又进一步下诏,命凡荐举为官,一律不取伪学之士,似乎于一夜之间,理学被打上了歪理邪说的烙印。
只不过,孟子有云:尽信书,不如无书,历史的真实与否,我们没法探究,你紧揪着一点不放,自然也有你的目地,可是在朱子过世的九年之后,宁宗为朱子平反昭雪,恢复名誉,朝廷声明其学说非伪学,而至理宗时更颁诏追赠朱子为太师、信国公,把朱子列入孔庙从礼,并把他的《四书集注》列入学官法宝之教科书,如果朱子真如你所说的那般不堪,宁宗理宗父子又为何态度大变?”
“你这老头就会狡辩!”杨水娇气不过道:“中国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从来不问是非对错,只看对自己有益无益,朱熹教人存天理,灭人欲,恰恰迎合了统治阶级需要利用假道学去欺骗人的需要,如果不披着假道学的外衣,皇帝还能利用什么去骗人服从安份不闹事?
而存天理,灭人欲的核心思想就是教导被统治阶服从统治阶级的统治和奴役,从这方面来说,朱熹假道学的外表救了他,不管朱熹内里如何,总之,是皇帝需要这副假道学的外表。
而且中国历来有为尊者讳的陋习,人都死了,自然要把朱熹不光彩的那一面抹杀掉!
对了,还有你这老头一口一个道光爷,本姑娘问你,道光是你爷爷吗?哼,认胡虏为祖宗,这与认贼作父有什么区别?恐怕你真正的爷爷听到了,都要在祖坟底下气的冒青烟吧!”(未完待续。。)
第六零九章 以死殉辫
丁善庆的爷爷有没有在祖坟底下冒青烟不得而知,丁善庆却是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想他堂堂大儒、帝师的身份,曾国藩、曾国荃、左宗棠等能吏都与他有师生之谊,走到哪儿都受人尊敬,别说被一个小女人指着鼻子痛骂,就连敢当面顶撞他的人都几乎没有!
“你你你....”丁善庆颤抖的手臂指着杨水娇,半天才道:“夫子诚不欺我,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哧~~”杨水娇不屑的轻笑一声:“理屈辞穷就开始骂人了?你这老头也只有这点本事,还道光年间的进士呢,我看你被点为进士,也是擅写马屁文章奉承道光的缘故。UU小说,www.uu234.com”
“你....老夫不与你争辩!”丁善庆一阵阵的喘着气,显然是愤怒到了极致!
“水娇姑娘,你的政治素养大有长劲啊!”王枫向杨水娇竖起了大拇指,随即又道:“丁院长,事实证明,朱熹首先就品行不端,而道德乃人的立身之本,当今中国在满清两百年的奴役之下,道德沦丧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曹孟德用人讲究不拘一格,唯才是举,但是我不行,我不能坐视中国沦为一个堕落之国,所以,我用人的首要标准是在道德上没有大的瑕疵,朱熹学说既祸害中国千年,其人又品行不端,我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想法,今天我必须要把朱熹像砸烂,来人,搬出去!”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无力阻止王枫。这一次,丁善庆只是以喷火的目光看着几名黑鹰队员把朱熹像扛到外面。然后抡起大铁锤,一下下的砸在朱熹像上面。每砸一下,他都感觉是砸在了自己的心窝里,这虽然是泥胎,却是他的信仰,是他付诸了半辈子心血的义理玄奥啊!
“砰!”随着最后一记铁锤落下,朱熹像化为了一地碎泥,丁善庆的眼神也明显黯淡,就象失了魂一样。
“走,我们再往前面去看看!”王枫招了招手。领着众人向深处走去,丁善庆则如一具行尸走肉跟在后面。
“这是四箴亭,专祀程颢、程颐兄弟,这二人虽然私德无亏,却是理学的奠基人,影响到了朱熹,所以对理学禁锢中国千年也要承担部分责任,来人,把他俩的像移走。不用砸烂,扔杂物间吧。”
“文庙,来,大伙儿都进去瞧瞧。”
“嗯?程颢、程颐兄弟与朱熹何德何能。竟敢高踞文庙?来人,搬出去,搬出去!”
每走一路。只要看到有朱熹和二程的朔像或者画像,王枫立刻叫人清走。而丁善庆再也不发一言,除了目中的恨意愈发浓冽。
这就样。一直来到了讲堂,讲堂位于书院的中心位置,是书院的教学重地和举行重大活动的场所,也是书院的核心,王枫让人搬来几个椅子到讲堂外面的广场,与各人分别坐下,耐心等候着一众道学先生的到来。
丁善庆则是站着,冷眼旁观。
一批批的道学被领了过来,有的带着不安,有的满脸怒容,还有一些书院的学生,但是广场周围全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没有人敢高声喧哗。
直到广场上聚集了近五千人,一名黑鹰战士才凑到王枫面前,小声道:“总司令,能来的都过了。”
“好!”王枫站了起来,冷眼一扫,便道:“各位,我是中国民主同盟军总司令王枫,我军于不久前,成功光复了江西、湖南与湖北的部分地域,满清两百多年来的奴役压迫从此在两湖大地结束了!
当然,我知道某些人当奴才当久了,并不欢迎我们的到来,但是我不管你们欢不欢迎,我们已经来了,而且不会再走,将永远守护脚下的这片土地,现在,我宣布几件与大家切身相关的事情,首先,请各位把辫子剪了!”
与之前民盟军每进占一地,当地民众踊跃剪辫子不同,广场上站着的近五千人没有一个附合。
“哼,果然是当奴才当久了!”王枫冷冷一笑,一指丁善庆:“从你开始,丁院长,你先剪。”
丁善庆一把抓过辫子,不屈道:“身为大清人,死为大清鬼,老夫不剪!”
“真不剪?”王枫淡淡道:“留头不留辫,留辫不留头,想好了再说话。”
“何必多想?”丁善庆大义凛然道:“满人虽是蛮夷出身,却仰慕中华文明,因此也是中华大家庭中的一份子,而大清崇尚理学,历代皇帝勤政爱民,功盖汉唐,尤其是康雍乾大盛世,远超文景、贞观、开元等小盛世,大清乃中华文明正统!
但你,籍人妻女,没人家财,血债累累,离经叛道,满嘴邪说,乃一妖孽之徒,与黄巢、李自成、张献忠、洪秀全与杨秀清等天理不容之辈齐名,老夫岂会怕你?要老夫的命,尽管来拿,要老夫的辫子,断不敢从!”
“哈哈哈哈~~”王枫哈哈大笑,笑声中透出了显而易见的愤怒,就连石达开等人也是脸面渐趋冰冷,这个时候,他们所能想到的只有奴化两个字,偏偏这个奴才还当的心安理得,当的理所当然!
好一会儿,王枫笑声渐止,长长叹了口气:“两百年前,清军以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为由,大肆屠杀你们的祖先,可是两百年后,你们宁愿断头也不愿割辫,我不知你们的祖先如果地下有灵,会是个什么心情,会不会托梦给你们,可是我现在的心里很难过,我没有力气去斥责你们了。”
说着,王枫转头看向丁善庆,厉声道:“你不割,我们帮你割,来人,把他的辫子给割了!”
“是!”几名黑鹰战士分别拽住了丁善庆。
“住手,住手,老夫誓死不割!你这个离经叛道之徒,将来九泉之下,有何颜脸去见孔孟诸圣....”丁善庆拼命挣扎,破口大骂,可是他一把老骨头,又如何是虎狼般的黑鹰战士对手?
“喀嚓!”一声,一条斑白的大辫子被剪了下来,但战士们并不罢休,而是喀嚓喀嚓继续剪,给丁善庆剪了个板寸,末了,还拿了面镜子给他照照,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新形象。
丁善庆呆若木鸡,怔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信念,他的理想被逐分逐寸的摧毁,他只觉得赖以支撑他生存下去的依托没了,心里空荡荡,落不着边。
“身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鬼!姓王的,老夫做鬼也不放过你!”丁善庆突然怪叫一声,脖子一缩,头一低,向不远处的一块假山冲去,竟要以死来殉这根辫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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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零章 不为尊者讳
战士们哪能让丁善庆就这样死了,伸臂一拽,就把他给拽了回来。
在丁善庆眼里,死亡不但不可怕,反而是获取名节的一条捷径,为大清,为义理殉身,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却偏偏,王枫不让他死,他只能以极端仇视的目光瞪向王枫。
王枫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向下喝道:“给你们五分钟时间,自己把辫子剪了,过期不剪者,由我们动手,实在有顽冥不灵之辈,那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拿剪刀过去!”
“是!”战士们纷纷上前,数百把剪刀被递到了人群当中,有的人刚一被塞到手上,就把剪刀重重扔下地,还有的人犹豫不决,向左右看去,似乎在等别人先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枫掏出怀表看了看,冷声道:“还有最后一分钟了,不要以为你们人多,我就不敢拿你们如何,我告诉你们,我们的军队正在长沙城里剿杀谋反作乱者,而进入长沙之前,我们攻破了无数圩寨,杀些人对我们不算什么,我希望你们考虑清楚,不要自己误了自己,还有三十秒。”
战士们围在广场四周,虽然没有端枪,但枪尖都上了刺刀,那一排排明晃晃的光芒,那弥布满场的肃杀气氛,给每一个人都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别....别开枪,我剪!”一名学生终于扛不住压力,手忙脚乱的把辫子剪去。
“我也剪,你帮我一下,快点。快点,没时间了。”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就好象瘟疫在以恐怖的速度扩散,很多人都慌忙提起剪刀。互相帮忙着剪辫子。
“唉!”丁善庆不禁重重叹了口气,气节呢?气节在哪儿?都是一群不忠不义之悲啊。
可是没过多久,他的眼神又亮了起来,还有两百多人没剪,在他看来,这两百多人无疑是我大清的忠实子民。
“去,帮他们剪了!”这两百多人,大多数都是和丁善庆年纪差不多的老学究,他们思想僵化。眼界狭窄,接受新思想,新思维的能力奇差,王枫也不多废口舌,挥了挥手。
“是!”数百名士兵两三个一揪,掰头的掰头,拽辫子的拽辫子,扭胳膊的扭胳膊,怎么粗暴怎么来。一阵阵的喀嚓喀嚓声响过,伴着哭骂声,最后两百多条辫子被剪了下来。
“啪啪!”王枫双手一拍,把注意力吸引过来。又道:“现在宣布第二条命令,自即日起,二程与朱熹移出天下文庙。理学只作为研究与历史考证之用,正式退出教学舞台。任何人不得再传播理学,政府招考公务人员也不以理学为录用标准!”
“离经叛道。天理不容!”
“不教文章义理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不让学理学,那我们学什么?”
一时之间,下面喧嚣尘上,每个人都愤怒的大吼,也顾不得周围荷枪实弹的士兵了,剪辫子虽然难以让人接受,可这只是个习惯问题,真不让留,慢慢也就适应了,但是不让教理学,这是砸长沙全城几千名教书老先生的饭碗啊!
“哼!”周秀英轻哼一声:“别看他们叫那么欢,说到底,不还是为个钱?我敢保证,你如果每人给一百块钱,他们立刻不叫。”
“我可没那么傻。”王枫嘀咕了句,就双手一压,大声道:“大家都安静,我既然砸了你们的饭碗,自然要给大家安排条生路,教书先生可以教少数民族与贫苦农民读书识字,一切的费用,包括薪资都由政府支付。
另外同学们你们也不要急,未来一两个月内,将有来自于江浙的老师教你们现代科学技术与数理化知识,同时,岳麓书院经改造后正式更名为长沙理工科学校,对于基础教育部分,是不收学费的,学完基础课程,你们的知识足够养活你们全家。
当然了,如有人想继续深造,只需缴纳不多的深造费用,也许,你就是走在时代前列的弄潮儿。
不过我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付得起学费,对于这部分人,只要你们想学,会有政府教育部门向你们提供期限不等的无息货款,另有皎皎者,可以由政府出资,享受公费去美国留学待遇。
大家不要怪我罗嗦,当今世界,时代在向前发展,科学技术日新月益,理学已经逐渐散发出了腐朽没落的气息,只有跟得上时代,才不会被历史淘汰,我不管你们是否能接受,你们都必须接受,你们是湖南的精英,是上天的宠儿,我相信各位会作出最正确的选择!”
学生们倒是安静了下来,甚至很多人的眼里焕发出了神彩,那个时代的内陆年轻人,虽然不如沿海地区的眼界开阔,可是近十来年,随着洋人不断深入中国内地,带来了新的知识与新的思维,对于一些洋玩意儿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
而老先生那边则是再次喧闹。
“什么?让我们去教化外蛮夷和泥腿子识字?不行,不行,我们都是斯文人,哪能自降身份,坚决不同意!”
“够了!”王枫突然面色一沉,厉斥道:“少数民族就不是我们中国人?当然,由于历史的原因,少数民族地区的经济文化一直都比较落后,可这恰恰需要我们去帮助他们,带给他们先进的文化知识,帮助他们走出大山,走出封闭的村寨,与我们融为一体,至于农民,你们更没有看不起农民的资格,不是农民耕种土地,你们吃什么,喝什么?识两个字就了不起了?
政府给你们安排了出路,你们有权不接受政府的安排,但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后穷困潦倒喝西北风不要怪政府,甚至如果有谁敢谋反作乱,煽动社会不满情绪,那就别怪我们予以毫不留情的镇压,今天我言尽于此,大家都回去吧,回去好好想一想!”
教书先生们也就是口头叫两嗓子发泄下不满,真要造反,那是万万不敢,而王枫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这一下子就把嚣张气焰给打掉了,均是议论纷纷的向外走去。
丁善庆狠狠瞪了眼王枫,大袖一甩,也要离开,王枫却唤道:“站住!”
“嗯?”丁善庆缓缓转过头。
“丁院长,想不想死?”王枫缓缓问道。
“为皇上尽忠,为义理殉道,老夫引颈以待,求之不得!”丁善庆往正北方拱了拱手。
王枫又问道:“我砸了朱熹的像,下令把二程和朱熹移出文庙,想必你心里气恨难平吧,想不想痛骂我一顿?”
“朝思夜盼!”丁善庆浑然不惧的应道。
王枫却呵呵一笑:“那我再问你,天下文人恨我入骨,你想不想我背负上千古骂名,把我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嗯?”丁善庆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混浊的老眼惊疑不定的打量了王枫片刻,似乎在猜测王枫究竟打着什么算盘,不过王枫笑咪咪,神色不露任何端倪。
好一会儿,丁善庆才收回目光,可是他发现,那视死如归的气势竟于不经意间泄去了一小点,当即暗骂一声狡猾,赶忙腰背一挺,冷着脸道:“望眼欲穿!”
“哦~~”王枫点了点头,问道:“丁院长,你第二和第三个心愿都没完成,就这样去死,你不觉得憋屈?”
“你究竟想说什么?何不直言?”丁善庆颇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不耐烦道。
王枫伸出两根手指,淡淡道:“我给你实现第二和第三个心愿的机会,你要不要?”
丁善庆突然发现他看不懂王枫了,心里嘀咕了一阵子,才蛮不在乎道:“说来听听又有何妨?”
王枫也是突然面色一肃,正色道:“丁院长,我想请你主持修《清史》,当然了,如果你有精力,重修二十四史我也鼎力支持,我会在考古与各有关方面给予倾斜,你可以在《清史》中痛骂我,详细陈列我的所作所为,让后人知道,我究竟干了些什么,不过,我提两个要求,第一,实事求是,第二,不为尊者讳!”
在前世,易教授曾于名声最盛时夸下海口,声称要重修中国史,而且与以往的帝王将相史不同,这是一部全新的,专门反映劳动人民的中国史,当时王枫一听就知道他是在哗众取宠。
因为说句实在话,劳动人民以个体来看,都是小人物,小人物能有什么历史?无非是鸡毛蒜皮,柴米油盐,屁大的事,这样的史即使修出了也不会有人看。
事实上,历史从来就不存在必然性,是由一个个的偶然事件叠加而成,决定历史走向的也不是普通大众,而是各路风流人物,即所谓的帝王将相,只有他们的事迹才为世人关心,所以从一开始,易教授就没把握住重点,真正要想修出一部与众不同的史书,前提条件不是记载的主体,而是是否客观,即不为尊者讳。
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为尊者讳的传统,可以想象,以易教授区区文人身份,他只要敢不为尊者讳,立刻会有无数人跳出来指责他,他也会于一瞬间失去所有的名声与财富。
所以不难理解,易教授重修中国史的豪言在炒作了一阵子之后,就不了了之了,他本人也从此深居简出,从公众的视线中逐渐淡出,这没办法,牛比吹炸了,没脸出来啊。(未完待续。。)
第六一一章 纠结的丁善庆
中国人历来讲究成王败寇,胜利者人格完美,心怀天下,是理所当然的高大上,失败者则是卑鄙阴险,残暴不仁,被钉在了一根根的历史耻辱柱上。UU小说,www.uu234.com
可是真实的历史是否如此?胜利者就真的那么完美,失败者也真的那么不堪吗?答案显然不是。
不为尊者讳,表达的深层意思即是不以成败论英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是非分明,公平公正,不因一功而遮百恶,意味着颠覆中国自周武伐商以来的约定成俗,然而近三千年的传统岂是说颠覆就颠覆?它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决心,也不仅仅是勇气,还需要有强大的力量作为后盾!
无须讳言,王枫有革弊迎新的决心和勇气,但是他更有实力,在民盟军中,他一言九鼎,在民众心中,他众望所归,他有能力打破沿袭了三千年的陋习,还历史一个真面目!
他的愿望是,历史不应该是统治阶级愚民惑民的工具,也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历史是客观事实,每个人都有权力了解真实的历史,对历史上的风云人物作出自己的见解。
丁善庆却惊呆了,他没想到王枫竟然邀请他主持修史,要知道,在一般人眼里,修史不算什么,可是在专家眼里,能有资格修史,尤其还是主持修史,那都是文学界的泰斗名宿啊!
太史公不用多提,在史学界的地位无可撼动,就拿班超、班固、刘晔、房玄龄、欧阳修等诸多名宿大家来说,谁不是在青籍上留下了千古史韵?修史对于一名文人具有无可非凡的意义!
一瞬间。丁善庆的脸都泛起了一丝潮红!
可是他很快冷静下来。
王枫是什么人?是他的政敌,是他在思想上的对立者。更是践踏他尊严的罪孽祸首,就在刚刚。当他面砸毁了朱熹塑像,摧毁了他的精神支持!
如果是咸丰邀请丁善庆修史,他做梦都会笑醒,但偏偏邀请他的是王枫,是他眼里的短毛、逆贼、离经叛道者,这种感觉,让他心里五味杂陈,他沉默了。
“哧哧~~‘王枫又冷冷一笑:“丁院长,前面我砸朱熹像时。你跳出来对我破口大骂,我还当你是个不畏强权的了不得人物,说实话,你老人家迂腐是迂腐了点,又有些奴才气息,不过就冲着这一点,我还是挺钦佩你的。
但是,现在我很失望,我看错人了。不为尊者讳,说起来简单,却需要掀翻一座座的神坛,为一个个罪大恶极的人物正名。他需要大无畏的勇气与不顾一切的决心,这是太史公所具有的品质,而你。只是一个受满清奴化教育洗脑的可怜虫罢了。
我敢断言,你的心里没有公义。你只是个沽名钓誉,瞻前顾后的伪君子。
我也不知是否鬼迷心窍。竟然会对你起了欣赏,唉,走眼了,看走眼了啊,算了,我这个人还是很尊老爱幼的,你不愿意,我不勉强,世上的名宿大家又不止你一个,你不修无所谓,我还怕找不到人?去吧,去吧,你走吧。”
说着,王枫还连连挥手,一副赶人的模样。
“你....”丁善庆已经记不得今天是第几次怒火冲天了,可是他敢保证,没有一次如这次让他心脏一阵阵的抽痛,这是对自己在人格上的侮辱啊!
他差一点就要厉声喝骂,然后接下修史的重任,在《清史》中狠狠的鞭鞑王枫,揭露他残忍嗜杀,离经叛道的真面目,可是等等....为王枫修史意味着什么?是不是等同于自己认同了他的歪理邪说,也认同了民盟军才是正统?别人,包括自己的许多弟子会不会因为自己改而为他效力?
果然是打的好算盘啊,以激将法利用自己!
“哼!雕虫小技!”丁善庆不屑的冷哼一声,转过身子,就要以离去来表明自己识破了王枫的心思,可是一只脚刚刚抬起,他又有些犹豫了,这没办法,修史对于一名文人来说,诱惑不下于一名瘾君子面对着一屋子各式各样的毒品!
大清朝从顺治二年到乾隆四年,断断续续,历时九十四年修了《明史》,后于乾隆年间,国力最盛之时花十三年修《四库全书》,一般来说,修史需要投入庞大的人力物力,只有政治稳定,国力强大之时才会修史,以目前咸丰朝风雨飘摇的现状来看,根本没有修史的可能。
反而是民盟军,如果真的取大清而代之,因着中国新朝给旧朝修史的传统,他有为大清修史的义务,更何况民盟军虽未统一全国,却根基扎实,辖境民生安定,百业兴旺,经济发达,军事强盛,具备修史的能力。
如果自己拒绝了王枫的邀请,他肯定还会邀请别人,天下的儒学宗师不是他一个,北京城就有好几人的名声不下于他,比如前年殿试一甲一名,高中状元,年仅二十九岁的翁同龢,在学术上的造诣连他个老前辈都不敢轻视,他不敢保证别人会否有他那样的气节,万一抵挡不住引诱去帮王枫修史呢?
这个世界,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一想到可以名扬青史的机会就这样被自己拱手送给了别人,丁善庆的心里不平衡了,他的眼前不自禁的浮现出了《清史》修成之时,那个人接受各方庆贺的场景,那一册册刊印的《清史》上,主编的位置印着那个人的名字!
而本来这个位置应该是丁善庆三个大字啊!
丁善庆毕竟不是圣人,利禄他可以不在乎,可是名声对于他的吸引力无比巨大!
只不过,一想到王枫离经叛道,禁绝理学,砸毁朱熹塑像,还把二程与朱熹移出文庙,他就气恨难平,一时之间,名声与气节在他心里斗个不亦乐乎,面孔布满了挣扎,就像中了定身咒一样,那只踏出的脚也迟迟放不下来。
这时,杨水娇突然怪笑一声:“哎,想想或干年后,《清史》被编撰出来,某个老头翻开一看,全都是对我们家王总司令的歌功颂德,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吐血呢。”
“嗯!”周秀英用力点了点头:“那个老头痛恨王总司令,可是别人未必如此,当写到与王总司令有关的事迹时,怎么着,也得UU小说稍微留点情面吧。”
一听这话,丁善庆的心里愈发的不平,不仅名声被别人攫取,就连他最痛恨的王枫也有可能被美化为圣人,那是死都不瞑目啊,当下转过身子,瞪着王枫道:“王司令曾说过,修《清史》的基本要求是不为尊者讳,此话可当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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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二章 走访苗寨
很多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所谓的推己及人,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不为尊者讳,用在别人身上可以当热闹看,可是当史书出现了对自己不利的记载,还能淡然视之吗?
丁善庆有点怀疑王枫是不是在钓鱼,先把自己钓上勾,然后怎么写还不是他说了算?不禁以怀疑的目光打量过去。
王枫却是心情沉重道:“古代中国,对史官要求具有直书其事,不掩其瑕的道德操守,齐太史身膏斧钺,董狐秉笔直书,反映出了中国古代文人不畏强权的气节,这是何等的令人向往?
可惜自唐宋以降,尤其到了近现代,不仅是社会的整体道德水平日益下滑,就连编史的人都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在做什么,你看看《四库全书》,通篇阿谀奉承,歪曲事实,好好的一部通史,硬是被纪晓岗修成了大清朝的歌功颂德史。
当然了,他有身不由己的原因,在清朝高举的文字狱屠刀之下,我们应该要理解他,可是丁院长,当你拿起《四库全书》,看着那一篇篇辞藻华美,却似是而非的文章,你是什么心情?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在意过?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心里,只有悲哀、愤怒和难过!”
说着,王枫深深叹了口气,又道:“汉武帝能容太史公,我为何容不了你?我这个人,最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只要你尊重客观事实,不肆意歪曲丑化。我是不会管你的,但是我希望你能注意操守。我不想《清史》在你手上被编成第二本《四库全书》。”
丁善庆再次沉默,目中现出了复杂难明之色。好一会儿,才重重一拱手:“既然王司令把话说到了这种程度,那老夫应下便是,但愿王司令日后莫要后悔。”
“丁院长放心吧,我王某人不会连这点气量都没有。”王枫淡淡一笑,便道:“三日后我会送你丁氏一族去南京,你回去准备吧。”
说实话,尽管由于王枫之前的肺腑之言,丁善庆对王枫的印象稍有改观。却由于理学的被贬斥,他肚子里还是满腹怨气,不过王枫的胸襟气度又让丁善庆由不得不钦佩。
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坐视别人对自己的指责?既便是唐太宗,也是为了个从谏如流的好名声耐着性子迁就魏征,这从魏征死后立即就被推倒墓碑可以看出,唐太宗对魏征的恨那是倾尽三江之水也难以洗清啊!
“告辞!”丁善庆暗暗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直到丁善庆走出了院落,杨水娇才转头道:“我敢保证。这个老头现在虽然对你恨的咬牙切齿,但最终还是会为你所用,他在朝野间是很有名望的,他愿意为你修史。肯定会向外人传达出他认同你罢黜理学的作法,不管他承不承认,别人都会这么认为。
而且为你修史。也表明了他不看好大清朝,变相承认你是中国的正统。由于他在文学界的地位,应该会带动一大批道学先生竞相来投。这对于你获得舆论支持,推行去理学化,净化文坛风气非常有利,相比之下,你被他骂两句也不算什么了。”
周秀英接过来轻哼一声:“其实丁善庆心里明白的很,最主要还是他经受不住修史的诱惑,这说明他对理学的信奉并不坚定,可能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也许钻研理学只是他获取名利的一个工具罢了,现在王枫给了他更好的工具,他把理学踹去一边其实很好理解,这也是个虚伪的家伙,文人?呵呵。”
周秀英的笑声中充满着对文人的鄙视,她对文人的定义是来自于王枫,即擅于断章取义,擅于打嘴炮,却不干正事。
石达开则是目射奇光,感慨道:“当初我们太平军反孔教,除了天王屡试不中的原因,更重要的便是看不惯那些儒生的假道学面孔,可能是太平军的手段太过于单一,以致于在理学的大本营湖南,惹来了激烈反抗,也给我们带来了重大损失。
可是今日,石某观王司令收服丁善庆过程,着实是神来之笔啊,若是当初天王东王能注意些方式....哎!”
石达开重重叹了口气。
王枫摆摆手道:“其实丁院长也没你们讲的那么不堪,最后我说的那些话,他还是挺有感触的,这个人气节有一点,只是用错了对象,学问也有一点,只是迂腐了些,我希望他能公正持笔,还历史一个真相罢,走罢,我们也下山。”
......
仅仅是当天,民盟军禁绝理学的消息渐渐散播开来,引发了诸多反对声音,到第三天召开诉苦大会时,原本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被一群泥腿子检举揭发,被拉出来成排成排的枪毙,家产也被充为公有,反对王枫的声音更是达到顶点,甚至王枫都被骂成了秦始皇。
可是又过一天,当王枫亲自把丁善庆一家老小数十口送上船,并公开宣布,丁善庆将应他之邀,前往南京主持编撰《清史》,而丁善庆并不反驳之时,很多反对王枫的道学先生当场就傻眼了。
丁善庆虽然明知自己被王枫狠狠利用了一回,但他一再告诫自己忍辱负重,揭穿王枫的恶行才是正事啊。
王枫在长沙留了十天,接下来一路向着西南方向推进,除了对湖南的情况作具体调查,主要精力则是放在处理民族问题上面。
中国南方的民族问题,在红朝以前一直是个大问题,不仅仅有汉族与少数民族的冲突,也有少数民族内部与之间的冲突。
尤其是自乾嘉苗民起义以来,凤凰一线成为了苗汉实际分界线,凤凰东北土地平坦肥沃,为清庭实际控制,以竿军作为主体军事力量,而在凤凰西南,多山区,土地相对贫瘠,苗民也在凤凰的西南方向布重兵守护家园,数十年过去,双方冲突不断,民族矛盾相当尖锐。
九月底正是水稻收割的时节,尽管是傍晚了,但在凤凰西南,苗民仍在抢收水稻,同时严阵以待,严防汉族武装冲来抢粮。
那密布的讯楼碉堡后方,仿佛随时都会有军队冲出来一样,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紧张。
当地苗寨首领石六保也站在田埂上,眺望着远处。
“六保叔,快看,那边有人来了。”副首领兼武装力量头目黎老生突然向着汛楼的方向一指。
那边过来了几十人,随着距离接近,可以看到,均是身着一袭草绿色衣裤,除了为首几人,后面的都背着枪。
这一行人的莫名出现,让田间地头的苗民如临大敌,纷纷操起锄头扁担,跃上田埂,有武器的则挺起长矛大刀,还有人手忙脚乱的在给鸟枪上子弹。
“别慌!”石六保当即喝道:“就几十个人能翻起什么风浪?该干嘛的还干嘛去。”
苗民们一看,田里有千把号人,确实不用担心,于是陆续散开,但是心里仍有些不安,时不时就转头回看,黎老生也小声道:“六保叔,这好象不是朝庭的人,你说....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石六保寻思道:“你可能不知道,现在湖南已经变天了,清军全线溃败,被一支名为民盟军的武装取而代之,这些人,很可能是民盟军的人,过来....应该是试探的吧。”
“民盟军?”黎老生喃喃自语,他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虽然民盟军在外界赫赫有名,可是湘西的苗民,往东北是汛楼碉堡,人为的被与外界隔绝开来,往西南则是连绵大山,内中苗寨及各少数民族的寨子星罗棋布,自成体系,与外界天然封闭,所以这里的人,很少有听说过民盟军的。
“噢!”正喃喃着,黎老生突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最近这一两个月,我说怎么竿军没动静了,有时大着胆靠近一看,碉堡上也没有人,原来是被民盟军击败了啊,对了,六保叔,你说民盟军过来会和我们说什么?我们又该怎么应对?”
“还能说什么?”石六保不耐道:“该纳的粮要纳,该上的税上上,老实安份不要闹事,或者还会安排些人来管理我们,然后等湖南形势稍有稳定,就慢慢开始蚕食侵吞我们的土地,几千年来,汉人一直不都是这一套吗?最终的目地,是要把我们苗人赶回大山啊!”
“唉!”黎老生无奈叹了口气,满脸悲愤,自汉朝以来,苗人与汉民之间的冲突断断续续,从来没有真正停止过,汉人仗着武器先进,又喜欢收买苗人的高层,使得苗人总是一败再败,但好在汉人每隔两百来年就会由治转乱,无暇顾及南疆,那时的苗人才能有一线喘息之机,夺回被汉人抢去的土地,一千多年了,莫不如此。
“行了,别唉声叹气的,他们来了,儿郎们,过来几个人,都打起精神,也让那些新来的汉人见识下我们苗家的威风!”石六保狠狠瞪了眼黎老生,就大喝道。
大约两百名苗民丢下锄头镰刀,拿起武器,列队站在了石六保与黎老生的身边,个个胸膛高挺,目光锐利,倒是有模有样。
很快的,对面一名年青人排众而出,拱了拱手:“我是中国民主同盟军总司令王枫,不知几位贵姓?”
“嗯?”石六保与黎老生相互看了看,来的果然是民盟军,可这个总司令是多大的官?手下又有多少人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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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三章 热烈欢迎
带着丝不解,石六保回了一礼苗礼:“我是这里的苗寨的款首石六保,这位是我们的老虎汉黎老生,不知王总司令前来是为何事?”
款首是湘西苗人对首领的称呼,石六保五十来岁的年纪,一身苗人标准服饰,赤脚,皮肤黝黑,果露的小臂粗壮有力,只不过,那斑白的鬓角与深深的皱纹显然记载了他一生的坎坷。UU小说,www.uu234.com
老虎汉相当于苗人部落的武装力量总司令,黎老生三十出头,精壮有力。
王枫略一打量二人,便微微笑道:“看来我运气不错,竟然碰上了正主,这里不是谈话之地,两位不请我去你们的寨子坐坐么?”
“这....”两个人再次看了看,都有些摸不透王枫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知道,苗寨是苗人的老巢,自乾嘉苗民起义之后,清朝官员是能不进尽量不进,双方会面一般都安排在寨子外面。
虽然就目前而言,民盟军与清朝不是同一股势力,和苗民之间也没什么瓜葛,可是这些人都是汉人,汉苗之间几十年来断断续续的战争早已使得双方仇深似海,民族间的仇恨岂能以私怨视之?他们进了寨子就不担心出不来?
只不过,人家自己都提出要进去了,拒绝的话,弄的反而像怕了他一样,更何况苗寨是自家老巢,还怕他这几十个人搞出明堂?
石六保略一沉吟,便道:“寨子在后面十来里,如果贵客不嫌路远。石某自当奉茶待客,请。”
“请!”王枫伸手示意。
石六保带了百来人跟着回去。
这一路上。虽然苗民望向王枫等人的目光中大多都有些不善,不过石六保身为头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在没有弄清这些不速之客的目地之前,也不会贸易与对方撕破脸皮,只是有一搭没有一搭的应付着王枫没太多营养的问话。
诸如你们这个寨子是鼓社制、议榔制,又或是俚老制?再如你们这个寨子由多少村落组成,有多少人口,每年的收成等等诸如此类。
通过询问,王枫了解到了这个寨子由三十多个自然村组成,人口过万。这在苗人村落中已经是相当大的势力了,因此也天然的承担起了与竿军作战的责任,也由于常年作战,这里的苗民个个彪悍异于常人,且常年在山中行走,翻山越岭自有一套本事。
这让王枫起了些想法。
而石六保与黎老生等人也从王枫那里了解到了民盟军的近况,均是大感骇然,短短几年,已经囊扩了中国南方的大片国土。数次打败过洋人,清军遇上不堪一击,太平天国也被灭去,尤其是竿军被民盟军强行解散更是让他们振奋。这可是与他们斗了近百年的死敌啊!
不知不觉中,他们说话的语气中渐渐地带上了一丝尊敬,也多了点惶恐不安。他们不清楚,被民盟军盯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随着交谈。一座依山而建的苗寨出现在了眼前,看着前方与自家款首谈笑风声的王枫。石六保突然向石达开问道:“总司令在你们民盟军中是多大的官,手下多少弟兄?”
“呃”每个人的脸面都现出了古怪之色,自从成军以来,从来没有人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可是再一看与王枫并排走着,表面上毫不拘束的石六保,他们明白了,这是无知者无畏啊!
“嗯嗯~~”石达开清咳两声,一本正经道:“我叫石达开,是民盟军第二集团军司令,手下有七万多弟兄,而我们民盟军中,共有五个集团军,也就是说,有五个司令。
在我们五人的上面,还有个总司令,民盟军是由他建立,用通俗的话来讲,他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哪,我们的大元帅正和你们的款首走在一起。”
一瞬间,天地安静无比,石六保顿时定住了脚步,石达开在南方固然是威名赫赫,但他更没有想到,王枫的来头会如此之大,竟然是民盟军的首领。
打个比方,虽然苗人几十年来一直在与清庭作战,可是他们面对的也无非是地方文武官员而己,如果突然有一天,他和咸丰肩并肩的走在一走说话,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绝对不敢想去刺杀咸丰,而是第一时间跪下来磕头,请求咸丰高抬贵手,毕竟苗人所谓的反清并不是真的反清,只是在生存空间被一再压榨之下,才迫不得己做的反击行动。
其实包括苗人在内的南方少数民族是很淳朴的,他们没有裂土分疆的野望,只想好好活着,历朝历代负责少数民族事务的地方官员,如果性情温和,处事公正,很容易就能得到当地人民的爱戴。
再换句话说,假如清庭对南方少数民族的政策能稍微宽松一点,能够尊重他们诉求,他们会立刻感恩戴德,这从当初太平军进入湖南,苗寨几乎无一附从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心思了。
而王枫虽然没有称帝,实际掌握的权力却不仅不比咸丰差,甚至还有过之,这就是东南半壁江山的无冕之王啊,今日竟与自己肩并肩有说有笑,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石寨主,前面是你们的寨子吧,你不请我进去坐坐?”王枫微笑着拍了拍石六保的肩膀。
“啊,啊?王总司令,翼....石司令快请!”石六保回过神来,连忙弯腰示意,还不忘挥着手大吼:“快,快回寨子,民盟军的王总司令来了,就是南方的皇帝,快叫所有人出寨迎接,一定要最隆重的礼仪,抓紧时间。”
“是!”几名苗兵撒退就向寨子狂奔。
“请!”王枫也毫不见外的伸手示意。
可是在得知了王枫的身份之后,石六保再也不敢与王枫肩并肩的走了,而是小心翼翼的后退半步。
不多时,苗寨沸腾起来,寨前涌出了大批青年男女,分列两旁,男人要么手持芦笙,要么手持芒筒,少女则系着腰鼓,在一声听不懂的吆喝之后,突然之间,乐鼓声大作,青年男女们跳起舞来。
石六保担心王枫不喜欢这种气氛,偷偷打量着,在见到王枫满脸笑容之后,还是忍不住问道:“王总司令,这是我们苗人的飞歌,代代相传下来,您觉得如何?”
王枫老实说道:“虽然歌词我不听懂,可是我能从中听出苗人那沧桑的历史,它的风格古朴、热情奔放,充满着勃勃生机,我还可以感受到,苗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我很喜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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