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口俩鸟
第二天早起后，顾忠义出门做农活去了，黄翠翠看着萧晓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善。
黄翠翠盯着她煮早饭，一瞬也不瞬：
“我说最近米少的快，说不准就是你偷吃了。毕竟你是一气吃两只鸟的人！”
黄翠翠盯着她把面端上桌，一瞬也不瞬：
“我说最近碗比脸还干净。毕竟你是一气吃两只鸟的人！”
黄翠翠盯着她张嘴吞面汤：
“我说你嘴生的大。毕竟你是一气吃两只鸟的人！”
萧晓吃完面汤起身，黄翠翠瞪着她：“你吃两只鸟，你去洗碗！”
萧晓没反驳。
其实她一贯都不是很听黄翠翠的话，但今天她说的没有错，自己多吃了东西，确实应该多做事。
看着萧晓难得没有顶撞自己，黄翠翠心里舒服了不少。
她转了个弯，看着坐在外头大石头上望着远处的顾淮，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不会多吃么！给那个丫头片子干什么？赔钱的东西！”
顾淮转头看向她：“我听说萧晓妈最近疯病在好了？”
黄翠翠瞬间机警：“你听谁说的？她妈疯病好不了了！好不了！”
要是萧晓妈疯病好了，那她还从哪里去讨这个媳妇？万一萧晓妈带着萧晓回了她娘家，那自己这些年的饭菜岂不是都喂了狗？
黄翠翠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去把萧晓抓住来，抽一顿。
顾淮觉得黄翠翠除了脑子有些问题以外，没什么大毛病。
原书中，萧晓在顾家吃尽了苦头，这一半的苦头，就是从黄翠翠身上吃的。
所以顾家一家人里，除了原主顾淮，就属黄翠翠的命运最惨。
原主和萧晓离婚后，在家无所事事，黄翠翠只能拼命干活养自己的儿子。
原主被宠坏了，啥事不做，就会花钱。
顾淮觉得，除了名字，这应该是他们之间唯一相同的地方了。
为了满足原主的消费，黄翠翠冬天下河摸藕，上山挖笋，晚上喂猪，白天养鸡，反正什么能赚钱的她都做，什么能干的活她全担。
黄翠翠就是活活给累死的。
黄翠翠是个能吃苦，能干活的人，顾淮需要这样的人才，所以并不介意稍稍点拨她一下。
“妈，你真是太笨了。”
顾淮坐在大石头上，一脸同情的看向黄翠翠。
黄翠翠还没体会过儿子的这种眼光，登时觉得手足无措，有些慌了神：“你说什么？”
“我说妈你太笨了。”顾淮说，“萧晓是不是咱家的人，还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
黄翠翠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笨了。
顾淮说的这些话她全都能听得懂，但是组合在一起她愣是没有给听明白：
“你说啥？啥子我一张嘴？”
顾淮：“妈，你好好想想，萧晓妈得了疯病，萧晓没处去只能来咱们家，她是情愿来的么？”
当然不是，可是除了自己家，也没人想要收留她。
顾淮又说：“你辛辛苦苦养她，可不就是为了她为咱们这个家做出点贡献？”
黄翠翠点头。当然，她想要讨个漂亮又勤快的儿媳妇。
顾淮：“既然如此，你只要稍微对她好那么一点点，她可就舍不得离开咱们，心甘情愿为咱们做事？”
黄翠翠觉得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对她好一点？不是？我对她难道不够好？给她吃，给她穿，还想要怎样？”
顾淮看了黄翠翠一眼。
给她吃米汤，给她穿顾小六也穿不上的衣服，这就是对她好了？
不过他没戳穿：“我知道，你心善，当然对她是很好的，但是你成天凶巴巴，对她再好也没用，老话说得好，好事做万件不如好话说一遍，只要你说话和气一点，说不准以后万一萧晓妈清醒了，问你要彩礼，萧晓都能不听。”
黄翠翠一拍大腿，这可是太对了！
儿子果然打小就聪明，已经想到这一层上头去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要是萧晓妈疯病没好，也就罢了，万一她好了，只要萧晓和他们亲了，那还怕萧晓跟着走不成？
隔壁小丫，可不就是私奔过来的，老王家那可是一分钱彩礼都没出呢！
黄翠翠的算盘越打越快，越想越觉得顾淮说的是对的。
她确实应该对萧晓好一点，以后才会有胜算。
毕竟萧晓的疯病好不好，是老天爷说了算，但萧晓究竟在哪里，可是她黄翠翠说了算！
顾淮看着黄翠翠越来越明亮的眼神，觉得后者已经差不多可以了。
他帮萧晓踢掉了人生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得收点利息。
萧晓正在劈柴，看见顾淮忙擦了擦手，走上前：“阿顾，找我什么事？”
萧晓握着斧头的手指上满是老茧，和以前看见的顾穗穗顾禾细腻的双手完全不同。
这双手到处是裂纹，手背上全是老皮。
不像是少女的手，倒像是老太太的。
顾淮只扫了一眼，问她：“萧晓，我听说你之前有跟着你妈学过写字？”
萧晓妈时疯时不疯，不疯的时候会教萧晓写字。
只可惜后来在婆家的嘲讽声中，她疯的频率越来越高，被人送去了疯人院，萧晓也只好住进了顾家。
女主能写一手漂亮的字，顾淮通过系统知道了这点。
萧晓笑：“很久没有写过了。”
其实她过于谦虚了。
在没人的时候，她时常会抽出一根柴来在沙地上练习写字，现在已经写得很不错了。
虽不出彩，但是在这乡村里头用绰绰有余。
尤其是临近过年的时候。
顾淮瞅准了萧晓的优势，觉得这是个机会，至少可以解决一下兜里没钱的问题。
“你去买点红纸，买支毛笔和一瓶墨。”
萧晓没问顾淮要做什么，只是搓了搓衣角，小声道：“可是我没钱......”
她有些怕顾淮，因为原主一个不满意就会把她踹到地上去。
顾淮记起来，这是兜里连买纸都没钱的年代。
于是他让萧晓在这里等着，去找了趟黄翠翠。
家里的钱都捏在她手里。
不过黄翠翠是出了名的精打细算。别说钱了，就连一根毛都别想在她身上拔下来！
第77章 要钱
不过原主是个意外。
毕竟黄翠翠把这个儿子当成宝贝疙瘩，只要顾淮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就立刻什么都捧上来。
顾淮不做这么没品的事。
他通常直接张口：“妈，要钱！”
黄翠翠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你要钱做什么？你是不是要给萧晓花钱了？我就知道那个没皮的玩意儿......”
顾淮不耐烦了：“妈，要钱。”
黄翠翠立刻败下阵来：“要多少？”
原主也不是第一回问黄翠翠要钱花了。
顾淮：“两块。”
黄翠翠声音高了个八度：“你要多少？两块？你爹一个月才赚五块钱！你要两块？”
顾淮：“......”
他只是顺口说了个数字，没想到黄翠翠这么激动。
于是他改口：“五毛。”
黄翠翠咬牙切齿：“五毛也没有！天天不知道学着谁的，花钱大手大脚！”
顾淮：“五毛，下次还你两块。”
黄翠翠被气笑了。
还她两块？他知道两块俩字怎么写么？
自己这个败家子儿子，一天天被惯的！
黄翠翠心里恼怒，去摸自己枕头底下的一个匣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摸得光亮的铁钥匙，插进钥匙孔中，拧开了匣子，将面上的油票粮票搁到一边，摸了几个一分硬币和几张纸币，塞进顾淮手里：
“多给你几分钱，下次不许再问我要钱，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了！”
她每次都这样说，每次就数她掏钱最快。
顾淮懒得吐槽她，随手将钱往兜里一揣就要走。
硬币从兜里的破洞里滑出来，滚到床脚下不见了。
顾淮：“......”
黄翠翠：“......”
黄翠翠一边骂着败家子，一边趴在地上去抠硬币，顾淮转头就走，决定先把正事做完。
他把钱都给了萧晓：
“现在去买笔纸吧，回来写福字和对联用。”
他这样一说，萧晓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接过钱：“我们只是小孩子，人家有写这个的。”
村盘里有写对联的先生，他们肯定竞争不过人家。
顾淮倒不担心：“便宜又好看就行，你去买。”
萧晓不是不敢做，她怕挨骂。但她看着顾淮的眼神，觉得如果自己不去可能会死的更快，只好一步一拖延着朝村外的商铺去。
村子里没有店铺，纸笔只能去村子外的商铺卖。如果是米粮等必需品，就需要凭借票去采购。
萧晓站在店铺外头，看老板在外头晒了根腊肠，默默咽了口唾沫，然后开口：
“老板，给我拿点红纸。”
老板随手指了指，叫她自己去拿。
萧晓在付钱的时候，看见柜台上摆着一个个巨大的斜脚玻璃罐子，里头全是玻璃糖，愈发觉得馋。
快过年了，家里稍微富裕些的会买糖，不过顾家和萧家都不属于能买糖的这一类。
这种奢侈品，只能在脑子里想一想滋味。
萧晓拿了红纸往家里头走，顾淮和顾小六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顾小六的簸箕里全是小拇指大小的鱼。
萧晓忙接过簸箕：“是拿去剁碎了喂鸡么？”
村子里的人处理这种鱼，都是这么干的。毕竟这么小的鱼，全是刺，根本就不好吃。
顾小六立刻把簸箕揣在自己怀里：“阿顾说了，我们吃的，以后有油了再煎着吃，什么剁鸡！”
萧晓看着活蹦乱跳的鱼，抿了抿嘴。她想到了昨天鸟的滋味，有些馋了。
几个人胡乱将鱼下了锅，熬出了一锅奶白奶白的汤来。
这回黄翠翠寻着味就来了，也不问是什么吃的，也不问是谁干的，先添了一碗搁在一边，留给晚上顾忠义回来吃，自己也添了一碗坐在一边喝了两口。
鲜！又鲜又甜，虽然只放了一点点盐巴，但味道真的很不错，最关键的是有肉味！
黄翠翠眯了眯眼，觉得这个主意一定是她好大儿想出来的。
果然，她儿子打小就聪明！
顾淮也觉得这碗汤比昨天的要好很多。至少味道上来说是好吃的。
这地方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绿色无污染了，食材都是最新鲜滋味最好的。
萧晓是最晚一个动手的。她看着黄翠翠，有些紧张。
可黄翠翠并没有看她，低头喝汤，叫萧晓放松了下来。
她忙拿碗添了一碗，蹲在一边角落里默默喝，等顾小五顾小六都添了第三碗了，她也没去加汤。
最后锅底只剩下了一点点鱼肉渣。
本来顾小六也想吃一口，可还没咽下去就被鱼刺扎破了嘴。一口下去，不仅全是刺，没有肉，还没什么滋味，没汤好喝。
于是剩下的一点点鱼肉渣全都便宜了家里养的大黄猫。
临走的时候，黄翠翠随口道：“小晓怎么就喝一碗？太客气了，就当自己家哈。”
反正现在已经喝完了，她象征性关心一下，也算是关心嘛。
黄翠翠美滋滋的想，阿顾说的对，自己又不损失什么。
萧晓心中五味杂陈。
她第一次听见黄翠翠没张口就骂。她居然叫自己多喝点汤？
自己是不是聋了？或者在做梦？
她怎么会叫自己多吃？
于是萧晓主动把碗给洗了，总觉得今天有些恍惚。
恍惚归恍惚，顾淮叫她做的事情还得好好做。
顾淮叫顾小五去帮萧晓裁红纸，又让顾小六也去帮忙。
理由很简单：再晚点天就要黑了，没钱点灯，得在天黑前做完。
顾小五认认真真顺着边缝裁纸，生怕裁坏一张。她听萧晓说，这几张破红纸要一角钱。
一角钱！
一角钱可以买多少东西啊？
这个问题顾小六很清楚－－
可以买三个带肉的大饼！三个！带肉的！比脸还大的饼！
顾小六去镇上的时候看过，那饼塞满了肉，肉汁满满的浸在饼里，咬一口下去饼渣和肉渣一起往下掉，要托着慢慢吃。
顾小六没吃过，但是不妨碍她梦里吃。
顾淮完全没概念，只是说：“你们先裁方形的，写福字，明天再裁长条，写对联。”
顾小五看着红纸，痛心疾首，钱！这可都是钱！
顾小六看着红纸，垂涎欲滴，饼！这可以换成饼！
萧晓有些犯愁：“可是我也只会写字，不知道写什么。”
第78章 对联
顾淮：“这个不用你担心。”
202系统自带搜索功能，直接搜一搜随便写两句不就好了？
萧晓不知道这种功能，还是十分发愁。
要是让黄翠翠知道她浪费了这么多红纸，她一定能扒了自己的皮！
与萧晓的担忧不同，顾小五和顾小六十分兴奋。
纸和笔她们平时很少接触，现在拿在手里新鲜感很足，尤其是顾小六，恨不得舔一舔纸是什么味道。
几个人一起动手，裁剪得很快，萧晓用笔蘸墨，深呼吸一口气，垫脚落笔。
第一画就没写好，一滴墨水落了上去，十分难看。
萧晓的脸也跟着难看了起来。
她手抖得更厉害了，讪讪看向顾淮，生怕后者打她。
顾淮仰了仰头，换了个姿势坐着：“继续。”
萧晓这才缓过一口气。她试探问道：“要不然我们先找几张破报纸练练？”
“不用，麻烦。”顾淮说，“你先练着，练废了的红纸拿去剪窗花。”
萧晓这才觉得他是真的没有责怪自己。
她松了一口，稳住自己的手，在红纸上迅速写了个福字。
顾小六瞪大了眼。
她看了眼纸，看了眼萧晓，又看了眼字，忍不住鼓掌。
顾小五盯着纸，心里庆幸，好歹是没再写坏。
萧晓越写越顺手，很快就把裁好的红纸给写完了。
她还有些意犹未尽，本打算继续，却见顾淮起身，打算走了。
“注意劳逸结合。”
顾淮说完就回了房间。
天黑了，到休息时间了。
顾淮一走，萧晓也不好再继续写下去。她等福字晾干后，将红纸都收好，才跟着股小六一起回去睡觉。
第二天，萧晓原本打算将剩下的给写完，顾淮却对她说：“走了，我们去村口。”
萧晓没明白他说什么。
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走了出去。
顾淮让她将红纸摊开，在立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写字。
因为过年，大家都要开始准备置办年货，所以村口来往的人很多。
顾淮和萧晓的年纪都太小，长得和红纸一般高，围着看热闹的人就多了不少。
萧晓在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把顾淮告诉她的对联记得烂熟于心，又用柴火棍练习了几遍，已经很有把握能够写好。
落笔的时候，外人瞧着甚至有几分大家风范。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带头开始鼓掌，萧晓受到了鼓励，下笔愈发流畅。
之前国家大力推行扫盲行动，村子里的大部分都认得几个大字，有人忍不住念出声：
“百花迎春香满地，万事如意喜临门。”
“新年新景新气象，多福多才多平安。”
“......”
人群里，听从顾淮安排，伪装成路人的顾小六粗着嗓子问道：
“哎！这个怎么卖？”
可惜她年纪太小，再粗着嗓子都没法装成大人模样，登时就被认了出来。
“这不是顾家小六？”一大妈残忍戳穿了她，“你怎么在这里，家里大人呢？”
顾小六想起了顾淮的第二套方案，立刻眼泪汪汪：
“婶娘，你就买一副对联吧，你看我们的对联多好看，现在买一套，我们还送窗花呢！买一副吧，过年了，总要买的，小五想吃大肉烧饼......”
说着，还真叫她挤出两滴眼泪来。
顾淮觉得，顾小六很有去演戏的天赋。
小孩子的眼泪总是最有杀伤力。大妈一见她这模样，心里就软了，揉揉顾小六的头：“婶娘买，你这个卖多少钱？”
顾小六可怜巴巴：“大肉烧饼四分钱，我们就卖四分钱。婶娘，我们还送窗花呢！”
大妈闻言，想到如果去书生那里写对联，得六分钱一贴，不如在顾小六这里买，还能省下两分钱。这笔买卖划算！
反正对联写得好不好她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两分钱是实实在在的钱，放在自己口袋里总比放在其他人口袋里强。
想到这，大妈当即拍板，要了一副对联走。
开张第一帖，顾小五多塞了大妈两朵窗花。
开了这个头，又有人问了价，买的人多了起来。
一个上午，萧晓几个人就卖掉了二十多副对联，赚了八角钱。
萧晓拿着毛票子，笑弯了眼睛。
家里的红纸还有一大半，这里就已经赚回八角了，要是全部卖光，岂不能赚很多很多？
别说萧晓，就连顾小六都笑得呲牙。
她攥着手里的一毛钱票子，飞快藏好，还不忘问顾淮：“阿顾，你真给五姐？”
顾淮回答得累了，不再理她。
顾小六笑眯眯的有了人生中的第一笔巨款。
她得好好存着，想想是买大肉饼，还是买大肉包。
一共八毛，分别给了三个姑娘一人一毛，他手里还有五毛钱。
顾淮觉得，这大概是自己最穷的时刻了。
回到家里，还没站稳，外头就有人哐哐哐地敲门。
顾家本来就是破屋子，哪里禁得起这样砸门，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愈发破烂，再踹一脚估计就要塌了。
黄翠翠忙擦了手去开门，瞧见砸门的是个半大小子。
隔壁的大虎。
顾淮知道这个角色。
原书男主，是个憨憨汉子，很有担当，具备所有男主的基础属性——喜欢女主。
剧情里，后来女主就是嫁给了他，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好日子。
不过现在的他，就是个黑煤球，实在没什么特别亮眼的地方，至少比上个世界的季天宇外形上差得有点多。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大虎没有长大的原因。
“你......”黄翠翠还没来得及开口，大虎就嗖地窜了进来，对着顾淮的脸就是一拳头：
“我叫你欺负萧晓！”
原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蛮横的大虎。
他没少欺负萧晓，更没少挨过大虎的揍！
大虎家的条件还算不错，吃得好，长得比其他人都要壮一圈。在同龄人里面，他算是长得比较圆润的了。
与此相对应的，他的力气也很大。
这一拳下来，可以要原主半条小命。
但顾淮并不是原主。
原主不是什么好家伙，他挨打就挨打了，和他顾淮没什么关系。
但现在在这躯壳里头的，是顾淮自己。
第79章 胆子很肥
大虎空有一身蛮力，没有搏斗技巧，顾淮只虚虚退一步，就让开了他的拳头。
黄翠翠已经尖叫的冲了过来：“好你个大虎，叫你妈过来，看看她是怎么管教你个好儿子的！”
大虎不怕他：“那你要问问你儿子做了什么！”
黄翠翠：“我儿子能做什么？他乖乖在家里待着，你敲门冲上来就要打他！你说你想做什么？信不信我把你扭到派出所去！”
大虎这才蔫了，小声：“这不是他欺负萧晓么？”
黄翠翠声音更大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欺负萧晓？啊？你哪只眼睛看见了！萧晓，你过来，你告诉他，有没有人欺负你！”
萧晓讪讪上前，摇了摇头。
大虎握紧了拳头。
哪次萧晓不是摇头？要是她敢点头，她绝对会挨黄翠翠一顿毒打。他家就在隔壁，他无数次听见黄翠翠骂她！
要不是爸妈不同意多加一个碗，他绝对要让萧晓离开这一家子的烂人！
大虎握紧了拳。他一定要快快长大，好解救萧晓！
看着大虎转动的眼睛，顾淮不用思考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既然外头有黄翠翠拦着，那他也懒得再动了，转头进了屋，看都没有看大虎一眼。
大虎觉得他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如果非要说哪里不一样的话......
对！他更令人讨厌了！
在别人家里，大虎也不好太过分，只得转头出去，决定以后再说。
顾小六在旁边忍不住咬着手指，看着萧晓，转头看顾淮离开的方向，又看了大虎的背影，忍不住嗤嗤笑。
她什么都知道哦！
顾淮懒得知道这些。
他盘算着手头有点闲钱，应该拿来做些什么。
黄翠翠在外头喊：“萧晓！你给我把那些柴给搬过来！”
片刻后，又听见黄翠翠喊：“萧晓，你跟我把火生一下。”
黄翠翠：“萧晓。”
“萧晓？”
“萧晓！”
“萧晓......”
“......”
顾淮默默捂住了耳朵。
太吵了。
黄翠翠真的太吵了。
顾淮作为家中的‘掌中珠’，完全不需要做任何事，但这个家又小又不隔音，几乎她们的一举一动顾淮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顾淮能封闭自己的听力不错，可他也不能一天到晚总封闭自己的听力，那样会错过吃饭。
顾淮想，去上学这件事得抓紧去做了。
按照顾淮在家中‘备受宠爱’的程度，他去上个学并没有什么难度，难就难在他得带着萧晓一起去。
有个女主在身边，她的主角光环会让自己省不少事。
既然带上了萧晓，那保不准也要带上顾小五顾小六，一个人一个学期的学费是六块钱，四个人就是二十四元。
顾忠义在大集体里做事，一个月只有五元的工资，除非他不吃不喝，才能供得起四个小孩子念书。
黄翠翠除非疯了，才会拿出这样一大笔钱让他挥霍。
顾淮摇头，指望他们一时半会是不行了，还是派女主去赚钱吧。
写对联是个短时间生意，等年一过，就没法再从这上头赚到钱。
让黄翠翠养鸡养猪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可现在交通不便，村里头的人养猪养鸡都是自己吃，根本卖不出去。
顾淮看着自己新买的报纸，心里头开始盘算。
现在已经开始商品流通，买卖还是可以做的，只是他们这个村落太偏僻也太落后了，还停留在十几年前的思想上。
按照现在萧晓他们的年龄，采集类的活比较适合她们。
那就让她们认一认草药，再卖给药店吧。
顾淮打定了主意，找到了萧晓。
他直接了当：“萧晓，你想去大城市么？想去读书么？”
萧晓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顾淮：“你想穿花裙子么？想天天都吃肉么？”
萧晓眼睛瞪得更大了，然后开始摇头：
“我不想，我就吃白菜吃米粥挺好的。”说着，萧晓开始抹眼泪，“你别卖掉我，我能做活......我能做好多好多活。”
顾淮：“......”
他想起来了，原主还有过要卖掉萧晓的想法，只可惜黄翠翠不同意。
一来，家里少个劳力，她要辛苦很多，二来，要是萧晓被卖掉了，那谁来给她当儿媳？生孙子？
再说了，就萧晓那个瘦身板，只能卖十块钱，十块钱，根本不够娶媳妇，所以仔细算起来，还是留着萧晓比较好。
留着她，还能多领十斤的粮票！
所以黄翠翠坚决反对原主要卖掉萧晓。
原主又哭又闹也没用，只能就此作罢。
萧晓一听顾淮的说法，觉得他又是起了要卖掉自己的心思。而且这次听起来，他还像是要偷偷卖！
自己一定得告诉黄姨，绝对不能叫他得逞！
萧晓一边往后退，一边想着要怎么跑出去，怎么对着黄姨哭一哭。
顾淮：“我决定要去上学了，你也准备准备和我一起去。”
说完，他懒得再说，留下一个发呆的萧晓。
黄翠翠的大嗓门叫醒了她：“萧晓！你个没皮的！在哪里偷懒呢！”
萧晓摇了摇头，忙转身快步去找黄翠翠。
上学当然好，但顾淮怎么可能会真的想要读书？他说不准就是想要换个地方去玩！
对！
他没准觉得留在村里欺负自己，大虎会为自己出头，所以想着去学校欺负自己，就没有人帮忙了。
萧晓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听黄翠翠的指挥，将饭放上了锅，趁着黄翠翠不在，出了门，躲在小河边上哭。
大虎在她出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她，偷偷跟了上去，见萧晓又在哭，忍不住吼了两声，跺脚无能狂怒。
他太小了，他太小了！要是他能快点长大，一定要一拳打死两个顾淮！
顾淮发觉萧晓不见了，觉得她多半又是跑出去哭了，原本不想理她，耐不住黄翠翠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黄翠翠实在太吵，顾淮只得出门去把萧晓给拎回来。
出门的时候，他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
在对方跳出来的时候，顾淮往旁边让了让，大虎手里的铁桶就罩了个空。
他大概没想到这种变故，傻愣愣看着顾淮，倒是顾淮心里门清。
大虎想用铁桶罩住他的头，打他一顿。
他倒是胆子很肥。
大虎见自己的阴谋落空，干脆也不装了，提着拳头就往前头冲。
接着，他看见了顾淮的微笑。
......
顾淮拍了拍手，留下一个被塞在铁桶里大哭的大虎。
第80章 书生大才
一连卖了三天对联，隔壁村的村民都闻风而来，看着萧晓表演，顺带买一副便宜对联走。
这几天，顾淮他们赚了将近六块多，比顾忠义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
顾家是高兴的很，黄翠翠甚至把顾淮吹捧到天上去了，但也有人很不高兴。
那就是原本写对联的原琦。
他是众人口中所说的书生，是村子里学历最高的，读过高中。
原本写对联是他的生意，也是他一年里头赚的最多的时候，可现在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一个来请他写对联的都没有。
他一问，原来是隔壁村的几个毛头小子抢了他的生意！
这他能忍？
绝对不能！
于是他杀到了顾家门口，然后看见了被塞进铁桶里哭的大虎。
大虎这小子他是听说过的，十里八乡有名的悍后生，力气出奇的大，一般大人扳手腕都指不定没他强。
怎么他居然被人打了？
他把哭泣的大虎从桶子里提出来：
“大虎，怎么了？”
大虎怎么会告诉一个外人如此耻辱的事情？他狠狠地抹了抹眼泪，对书生道：
“没什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总所周知，书生除了写字，十分的懒，不管晴天雨天，都不喜出门。
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跑了这么远的路？
书生当然不会告诉小虎，他是为了几个钱跑来的，他思考片刻，对大虎说：“我是来找顾淮的，他此人品行不端，我打算好好教导他。”
原主是品行不端没错，但他已经品行不端了这么久，都没有见书生有教导他的想法。怎么现在就突然要教导他了？
大虎细细一想，知道了缘由。
只是还不等他和书生说点什么，顾淮已经扯着萧晓走回来了。
看到一张陌生脸，以及隔着十米远都能闻见他身上的酸腐气息，顾淮知道他是谁。
他知道书生一定会耐不住找上门来，正等着他。
顾淮一点不意外的表情，让书生很意外，更意外的还在后头。
顾淮对他说：“来了，进来喝两杯茶？”
书生有点犹豫了。
顾淮这坏小子，不会给自己的水里下泻药吧？不会进去打自己一顿吧？不会......
顾淮：“怎么？这点勇气都没有？还当什么文人。”
原书中根本就没有对书生有过任何描写。不过顾淮一眼就看出书生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单看他一身搭配与打扮，以及写在脸上复杂纠结的情绪，就知道这种人用激将法最好糊弄。
果然，书生立刻跟着顾淮走进了破屋子里。
大虎不想进去，他等在门口，等书生出来。
书生进屋子里就开始后悔，他不该这么轻易就进来，他应该站在外头让顾淮说话。万一顾淮对他动手，他就立刻扯着喉咙喊，他就不至于会挨打了。
现在他失去先机了。
书生越想越后悔，顺着顾淮的意思坐在了板凳上，接过他递过来的白开水。
顾淮：“你就是隔壁村的书生原琦？”
原琦没敢点头。
顾淮：“我一看你身上就有文曲星的光芒，你肯定是隔壁的书生，我听说你的才华很久了，萧晓，快过来，这就是你崇拜了很久的书生！”
萧晓一头雾水。
不是？她什么时候崇拜书生了？
不过平日里的听话还是叫她走了过来，只是看着书生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崇拜。
但原琦看不出来。
既然顾淮这样子夸他，那么一定就是这样，面前的小姑娘绝对崇拜死自己了。
想到这里，原琦微微扬起了脸。
萧晓求救看向顾淮：阿顾，这个人是脖子痛么？是不是应该把她送到医院去？
顾淮：“你不是很想要书生教你写字么？你好好请教，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顾淮说完，溜了。
书生是来找抢他生意的萧晓，又不是来找收钱的顾淮，那当然是萧晓招呼他，难道有什么问题么？
萧晓应付了兴致勃勃的书生一下午，晚上精疲力尽的躺在了炕上。
她搞不懂顾淮到底想要做什么。
难道这是他的新的把戏？
想让自己对这个家感到害怕，然后再顺理成章的卖掉自己？
萧晓越想越可能，越想越有理，觉得自己应该更小心一点。
不过，她既然识破了顾淮的把戏，就一定不会上当！
对联的生意顺利的做了下去，书生不仅没有阻挠，还大力鼓励他们抢自己的生意。
因为顾淮对他说：“古有陶潜，今有原琦，书生大才，又怎么会为了这区区几毛钱而折腰？”
书生觉得他夸的，不，说的很对。
他才不是个俗人，他是个天才，虽然没考上大学，但那也只是个小小失误而已，再说了，他们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大学生呢！
有顾淮的吹捧，书生一分钱都没赚着，但是得到了快乐和满足。
顾淮也得到了快乐和满足，以及十一块钱。
黄翠翠得了两块，心满意足，剩下的就让顾淮自己留着花。
顾淮带着几个小姑娘去了趟省城，吃了顾小六心心念念的大肉饼，还有大肉包，羊肉汤......
逛了一圈，顾小六觉得阿顾弟弟简直壕无人性，就是她心目中的神，而顾小五只觉得自己弟弟是个败家子。
当然，大肉饼是真的很好吃，大肉包一个吃不够，羊肉汤也真的滋味不错。
这一圈下来，顾淮的兜里只剩下了五块钱。
看着脚上的破鞋，身上的破衣服，顾淮觉得第二步，应该把这一身换掉。
比起顾小五顾小六的兴奋，萧晓一点都兴奋不起来。
她吃着第二个大肉饼的时候，就在想，这是不是最后的饭？马上她就要被卖掉了？想着想着，她又吃了两个大肉包。
只是不到傍晚，他们就一起回家了。
一路上顾淮都没提起要卖掉她的这件事。
到家的时候，萧晓心想，难不成真是自己误会了，顾淮真没打算将自己卖掉？
那他请自己吃东西干嘛？
是钱多么？
萧晓想了想，好像最近钱是比较多......
萧晓的心，直到晚上睡前顾淮来找她的时候，提到了最高点。
顾淮问她：“大肉包好吃么？”
第81章 读书很有天分
萧晓很想说不好吃，但是回味不允许她昧着良心回答。
她点了点头。
顾淮：“想以后一直吃么？”
萧晓很想摇头，但动作比思考更快，她先点了头。
顾淮：“我教你认几种草药，你等开春后，再去摘这些东西，卖掉的钱你自己留一部分，剩下的给我。”
萧晓想到顾淮之前表现出来的赚钱能力，很痛快的点了头。
认草药而已，既然要认草药，那他肯定短时间内就不会卖掉自己了。
说不准顾淮就是想要通过教自己认草药，来责备自己不够认真，不适合在顾家继续待下去，然后达到卖掉自己的目的。
很好！
他不会得逞的。
以前她妈妈可夸过她，她读书方面是真的很有天分！
萧晓暗自下定决心，她一定要让顾淮知道，十块钱卖掉她，是多么大的一笔损失！
顾淮日常走到村口，买了一份报纸。
在没有电视机的年代里，报纸是唯一他能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
黄翠翠没阻拦他买报纸。
她不知道顾淮每天都花一分钱去卖报纸，她只知道用报纸来铺桌子是很显高档的行为——显得他们家特别有文化。
这天，顾淮买报纸的时候，遇见了同来买报纸的原琦。
书生原琦已经和顾淮很熟了，他看见顾淮也来买报纸，有些惊讶：“你不是说你不识字的？”
顾淮撒谎撒得很坦然：“确实不认识，买给萧晓的。”
他一边说，一边扫过报纸，随意翻动。
原琦见他翻得这么快，就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单纯的看上面的图片，心中释然：
他果然是不认识字的。
原是自己多想了。
原琦也叫报亭老板拿一本报纸给他。
顾淮已经翻完了整本报纸，打算要走，原琦叫住了他：
“我和你一起回去，顺便教萧晓写字。”
这些天，原琦一直往顾淮家里跑，一来，是因为当老师的感觉很不错，二来，没准他可以碰到顾家开火烧鱼汤。
想到这里，想起鱼汤的滋味，原琦咽了口唾沫。
他没出息的样子在顾淮眼里暴露无遗，后者想了个主意，指了指报纸末尾的一个投稿地址：
“原琦，我觉得你是文曲星下凡，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能错过？你不如试试在报纸上写写小说，说不定会有大成就。”
原琦原本没什么兴趣，直到顾淮说大成就的时候，原琦才抬起头来：“投稿能有什么大成就？”
顾淮故作惊讶：“你不知道么？现在提倡在报纸上头连载小说，写这些的都被称作为作家。”
“作家两个字，是不是很符合你的气质？”
原琦想，还能有比这两个字更符合他的么？这两个字简直就是为了他量身定做的好不好！
两人一拍即合，原琦也不去顾淮家了，打算回家开始完成他的作家梦想。
只是他路走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
顾淮不是不认识字的么？怎么能指着报纸新出的内容和他说话？
想了想他家里还有一个颇为文采的萧晓，原琦又觉得，顾淮能认得几个字，并不算什么特别艰难的事情。
他放心大胆的回家了。
顾淮不是没有想过写书赚稿费，但写书需要花费的精力太大，他没这个时间去做。现在的女主萧晓还没成年，不适合做这件事。
所以，他干脆就提醒快三十岁，还在自命清高的书生去走这一条更加自命不凡的道路。
他觉得原琦字写的还不如萧晓，但他的字看起来十分有想象力，很适合这个需要想象力的职业。
他还没走进屋，就被冒冒失失的顾小六撞了一下。
顾小六吃痛，揉着鼻子，眼里冒着泪花看向顾淮，突然觉得自己弟弟好像最近长高了不少，居然隐隐已经快要超过自己了！
前几个月好像他还比自己矮半个头吧？
“阿顾，你怎么走路不看路！”
觉得自己被超过的顾小六，语气里多了几分埋怨和嗔怒。
顾淮没说话。
分明是顾小六走路不看路，横冲直撞，怪得了他？
哦，确实怪他，他应该让几步让她跌到门槛上，摔掉那么两颗牙。
顾小六没过分纠结于这件事。她提着一盏花灯，对顾淮眯眼笑：
“哥，你看爹给我做的花灯！”
是一盏橘子灯，上头雕刻着小花，散发着温暖的橘光。
小巧别致，很是可爱。
但顾淮对于美丽，亦或是华贵的东西一贯都不是特别感兴趣。他敷衍的对顾小六笑了笑，走进屋，瞧见顾忠义手里捏着个酒瓶底，正在刻花灯。
六角玻璃灯。
顾淮想起，最近省城有个庙会，要是能忽悠顾忠义做一批花灯拿去那里卖，估计能赚一笔不小的钱。
只是怎样暗示他去，是个问题。
“阿顾，等爸爸这个花灯做好，就给你提着玩。”
顾淮在顾家的地位超然，就连花灯都与两姐妹的不同。
至于萧晓，顾忠义也有给她做，那个小小青色皮的橘子灯，就是给她的。
顾淮看着他手里的花灯，张口：“我听说省城最近有庙会，一盏这样的花灯要卖五毛钱。”
顾忠义的手抖了一下，刻刀磕碎了一小角玻璃。但他不在意，他更在意顾淮刚刚说的话：“你说，卖多少？”
顾淮：“五毛。”
顾忠义顾不上刻花灯，压低了声音：“真是五毛？阿顾，你可别拿这种事骗爹爹。”
顾淮：“我刚刚和书生说话，他说报纸上写，省城年前有一场庙会，会有人卖很好看的花灯，五毛一盏。可是我想，爸你的花灯才是世上第一好看，就和他吵起来了。”
顾忠义心里又是甜又是酸涩，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摸了摸顾淮的耳朵：“还是阿顾最向着爹爹，你等爹爹过几天带你去省城，给你买糖葫芦吃。”
他这样说，是已经决定了要带着顾淮一起去卖花灯。
可当天晚上，他的主意就变了。
当天夜晚，顾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惹来了不少人听墙角。
顾淮坐在一边，看着黄翠翠单方面骂顾忠义。
第82章 忽悠，就纯忽悠
黄翠翠：“你居然要去省城？你长几张脸了要去省城？”
“做生意？我看你长得就像是个生意！”
“你知道去省城要多少车钱么？两毛！两毛！有两毛，我们都快能吃顿肉了你知道么！”
“钱？我没有钱！你给我老老实实就在家里待着！哪里也不准去！听见了没有！”
黄翠翠说话又快又刺，听得顾忠义连连皱眉。
他打算放弃了。
家里的钱和票都在黄翠翠那里，她不给的话，自己确实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淮见他们的嘴巴都不动了，打开了自己的听觉，对黄翠翠说：
“可是，妈，爸说他想去省城赚到了钱以后，给你买一身漂亮衣裳。”
黄翠翠嘴巴张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顾淮：“爸说，他对不起你，人家隔壁大虎妈都有新的花衣服过年，和你结婚二十多年，都没给你买过几件新衣裳，总是让你在街坊面前抬不起头来。”
黄翠翠眼眸微动。
顾淮：“去省城赚钱的主意是我给爸爸出的，我看他为这件事烦恼，告诉他省城有人卖花灯，一盏一毛钱，爸爸才决定要去。”
黄翠翠的声音有些失真。
她问：“真是为了我？”
顾淮看向顾忠义，后者立刻点头：“阿顾说的都是真的！”
黄翠翠同意了顾忠义去省城。
将顾淮之前还给她的两块钱给了顾淮：“阿顾，你可得帮妈看着你爸，要是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就等着我回来抽断他的腿！”
顾淮点头点的很真诚，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给了顾忠义。
顾忠义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你说，我们合起伙来骗你妈，以后要是被发现了可要怎么办才好。”
顾淮：“不会发现的。爸，一盏灯卖五毛，你给妈一毛，我们一人两毛。”
“告诉你妈只有一毛钱，那岂不是露馅了？”
顾淮很是奇怪的问他：“可是我已经告诉妈，花灯一毛一盏。”
顾忠义：？？？
他细细一想，之前自己好像急着同意顾淮的话，没注意到他说了花灯的价格。
自己是上了这小子的贼船了！这小子，居然连自己爹都坑！
顾忠义起身，刚想去找老婆坦白这件事，就听顾淮问：“爹，你不想自己手里有点钱么？”
他可太想了好吧！
他也想和黄翠翠一样，把钱压在枕头下，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
在金钱的诱惑下，顾忠义老实的人生中，终于做出了不老实的决定——和顾淮合作。
于是顾忠义开始没日没夜的做花灯。
他的手艺很不错，但玻璃的做得慢，一上午最多只能做三个。倒是小的橘子灯做了不少，大约有二十来盏。
可顾淮和他说，这个做的不值钱，叫他只做玻璃灯。
距离庙会只有三四天，顾忠义因为单位过年休假，早就回家休息，连着做了三天花灯，做出了十五盏。
他已经觉得很开心了。十五盏花灯，卖出去就是七块五，是一笔巨款。
他本打算叫着顾淮一起走，但看着顾淮叫萧晓和顾小六扒拉开自家柴草堆，取出一百多盏花灯的时候，他彻底傻了眼。
顾忠义：“不是，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花灯？”
顾小六替顾淮回答了这个问题：“阿顾他买了人家家的花灯，五分一盏。”
之前黄翠翠和顾忠义争吵的人，都知道顾忠义要去县城做生意，不过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生意。
大家都在好奇的时候，顾淮放出了自己要收购好看的玻璃花灯，五分一盏的消息。
玻璃花灯除了里头的小半截蜡烛需要点成本外，外头的玻璃都是酒瓶子，或者干脆是外头捡来的破玻璃片。
这种毫无成本的东西，居然能买五分钱！
顾家小子真是出了名的败家，用五分钱买这么多没用的花灯。
咋的？他小子还想铺一条银河出来不成？
嘲笑归嘲笑，但有钱不赚王八蛋，大家不仅把钱给赚了，还顺带瞒着顾家夫妻两个，生怕他们发现以后断了自己的财路。
所以最近除了顾忠义，还有不少人在家没日没夜的做花灯。
顾淮把自己原先赚来的五块钱全部都花在了买灯上头。
顾忠义又有些退缩了。
万一没能卖出去，他岂不是至少得白白亏五块钱？
不是！
还得有来回两趟的车钱！
顾淮：“灯太多了，所以我打算带着萧晓小五小六一起去，爸，你不在意吧？”
顾小六瞪着大眼睛：“爸，你不在意吧？”
顾忠义觉得自己不是上了贼船，他是进了贼窝！
由于两块钱路费在顾淮手里，怎么买票，买几张，完全是顾淮自己说了算。
于是他很大方的一人买了一张车票，还一人买了一支糖球。
顾忠义的眼睛都快落出来了。
他之前就知道顾淮这个败家子败钱败得很快，但是没想到他是这么一个败法！
两块钱！
这小子愣是花掉了一半多！
他们连回来的车费都没有了！万一没有赚到钱，他们要怎么回来！流浪街头，住桥洞么！
顾忠义越来越后悔自己和顾淮一起胡闹了。
但他还是踏上了去省城的车。
省城果然热闹。
街道上人来人往，不少人穿的红红绿绿，瞧着颜色料子都很好，看得顾忠义有些羡慕。
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苍青色衣服，和自己孩子身上灰扑扑的衣服，往人群里缩了缩。
他弯下身子，问顾淮：“阿顾，你说的是哪里？我们怎么卖？”
顾淮：“我和萧晓几个人去就好，有大人反而不好卖，爸你坐在这里吃碗馄饨。”
说着，他把钱先给付了。
顾忠义眼睛都瞪直了。
五分钱！他居然那么大方的把剩下的一半车费给送出去了！
不是，这馄饨是用金子包的么！
那么薄的皮！纸一样的肉馅！
看着端上来撒着葱花的馄饨，顾忠义想，现在退款来得及么？
把顾忠义留在馄饨店后，顾淮带着萧晓几个人去了庙会。
他问几个孩子：“你们东西都带齐了么？”
顾小五力气最大，扛着数量最多的花灯。顾小六也拎着一些。萧晓的肩膀上背着个军绿色的单肩包，很是破旧，但鼓囊囊的，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不是花灯。
第83章 突然有钱
萧晓从自己的包里，将一叠红窗纸拿了出来。
她飞快地将红窗纸糊在了一部分玻璃灯的外头，然后按照之前顾淮交代他们的，点亮了玻璃灯，提着到处走。
她们几个小姑娘生得好看，提着玻璃灯很快引来了不少人的主意。
其中就有人看着她们穿着寒酸，知道她们肯定不是来玩的，直接问价。
萧晓胆子很大，一手一盏花灯，甜甜的说：“左边红色花纹的，是六毛一盏，右边没花的，是五毛一盏。”
顾淮已经和她们串通好了，所有贵一毛的红窗花玻璃灯，多赚的钱都会有她们的份！
来县城逛庙会的人，都是有闲钱又有时间的人，并不在乎买一个花灯。再说，这些花灯确实很好看，就算庙会结束，以后摆在家里也挺不错。
两个小时，一百多盏花灯就全部卖掉了。
萧晓几个人拿着毛票，找到了在摊子上吃酸辣粉的顾淮。
萧晓把钱都给了顾淮。
顾淮问她：“一共赚了多少？”
萧晓：“四十盏窗花花灯全部卖掉了，一共二十四块，剩下的花灯卖了四十块钱。”
现在他们手里已经有六十四块钱的巨款了！
顾淮想了想，给三个姑娘一人一块钱，将十二块钱另外放出来，又将二十四块钱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才去馄饨铺找顾忠义。
他们到那里的时候，顾忠义正在叫馄饨店老板加汤：
“老板，再给我来碗汤！”
馄饨店老板有些一言难尽。
这个人自从知道加汤不要钱以后，就拼命的喝汤，都已经喝了四五碗下去了！
在馄饨汤上桌之前，顾淮把剩下的二十四块钱给顾忠义。
顾忠义捏着一手的毛票子，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撑。
他说，这是多少钱？
顾淮：二十四。
顾忠义瞪大了眼。
二十四！
他转头，豪情壮志的对馄饨店老板说：“老板，给我再来四碗，不！五碗！再给我上五碗馄饨！多加点黑葱油！”
吃完馄饨后，顾忠义带着几个孩子去了百货大楼。
身上揣着‘巨款’，顾忠义的底气都大了很多，花了一块多给黄翠翠买了一件最时兴的棉袄。
孩子就不买衣服了，他们长得快，没两下就小了。
再说了，他看过了，这里小孩子最便宜的衣服都得五六毛钱，没必要，没必要。
至于自己......
他一个大男人，不需要打扮，再说了，自家婆娘已经做好了新衣裳，他有新衣穿，要那么多做什么。
如此，顾忠义尽管去了趟百货大楼，也只买了一件棉袄。
他带着孩子回了家。
黄翠翠正在家里生气。
她让顾忠义带着顾淮去县城，没叫他带着孩子一起去县城！
现在好了，家里就她一个人，连个帮手都没有！
站在门口，看着浩浩荡荡来的一大家子，黄翠翠手里捏着大扫帚，决定忍一忍再动手。
知道他们去县城的人太多了，他们现在都挤在门口看热闹，不时还有人开口：
“忠义，赚钱回来了？”
顾忠义腼腆的点了点头。
看着他满脸藏着笑的表情，众人惊奇。
他不会真赚到钱了吧？
怎么可能？那几盏破灯怎么可能会赚钱？
黄翠翠看着顾忠义脸上的笑，只觉得生气。
怎么所有人都学着没脸没皮了，他还有脸对着自己笑！
顾忠义拉着黄翠翠进了屋，一进屋，就激动的和黄翠翠说：“媳妇，我给你买了件漂亮衣裳。”
黄翠翠冷着脸，转头问顾淮：“钱呢。”
她叮嘱过顾淮，每一笔钱叫他收好。
毕竟儿子向着妈，万一顾忠义这个不老实的吞了怎么办？
顾淮把十二块钱递给了黄翠翠。
黄翠翠瞪大了眼睛。
这一把的毛票子，是真实的么？
她迫不及待的添了手指，开始算钱。
顾淮：这里有十二块，我和爸一分都没花。只给你买了件新衣裳，花了两块。
顾忠义：？
不是花了一块二么？怎么就变成花两块了？
哦，不过把馄饨和衣裳的钱加一起差不多两块。
不对，馄饨和衣裳的钱，不是他自己出的么？
但是这话不能说，说了他余下的二十块就保不住了。
黄翠翠把钱数了两遍，笑开了一脸的褶子：“乖儿子，就你最贴心，去去去，妈给你们煮好吃的，明儿这些钱就用来卖肉，咱们准备过年！”
孩子们欢呼，只有顾淮没动。
黄翠翠一看他，就知道这小子在想啥，从二十块里头抽了几张毛票子，大约有一块多：“给，过年了，你带着姐姐萧晓去买些炮仗烟花，开心开心。”
顾淮毫不客气的收下了钱。
看得顾忠义的眼睛都发直。
不是，这小子和自己一样！也落了二十多块下来，他还没请馄饨没买衣裳，一文钱没花，居然在家里还要得两块？
这不公平！
顾忠义刚想开口，又看见高兴的黄翠翠，闭上了嘴。
不行，万一他开口，他自己就一文钱都没了。算了，就让阿顾那臭小子得一些便宜，下次可不会让他占尽便宜了！
出去不到一天，顾淮手里就有了二十七块钱。
一学期的学费已经有了，甚至还多三块钱。
不过，有学费是不太够的。
要知道，学校距离村子要走将近快一小时的路，这里没汽车，自行车自己倒是可以买。
不过山路不平，骑车不如走路。
最偷懒的办法，是选择留在学校里吃饭。
所以，除了学费，他最好能在明年秋天入学前，再把饭钱给弄出来。
小学要读五年，要是把所有的钱都给准备好，那他就可以躺平五年，什么都不做了。
赚钱对于顾淮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他想现在歇一歇，至少等过完年以后再说。
村里这次的年特别热闹。
托顾淮的福，村里不少人家因为做花灯，而有了一笔额外的收入。基本家家户户都多了一两毛钱。
这一两毛，可以添一个荤菜。
五号，到了大家凭肉票买肉的日子，顾淮叫黄翠翠另外买一斤纯肥肉，回来熬油。
他不喜欢菜油。
自打发现顾淮会赚钱后，黄翠翠的眼里顾淮就成了宝贝，别说他要一斤肥肉，他就是要两斤，黄翠翠也会给他买。
第84章 炸虾
让萧晓顾小五和顾小六分别站队排队，花了一上午的时间，黄翠翠带着米粮油肉回了家。
招呼着萧晓去熬油，黄翠翠去捡蛋，抓了只鸭准备过年吃。
老母鸡得留着下蛋，不能吃，所以抓只一斤半的小鸡，再抓只五斤大肥鸭，买条鲤鱼，煎几个蛋，做个扣肉，就这样过年。
黄翠翠杀鸡的同时，萧晓盯着火熬油，顾淮带着顾小五和顾小六出了门。
顾小六拎着顾忠义的大套鞋，问顾淮：“哥，那种喂鸡的虾真的好吃么？”
顾淮说带她找好吃的，把她诓了出来，又把顾小五给诓了出来，告诉她们要去水渠那里抓青虾。
村子里环境很好，拇指那么大的青虾，巴掌那么大的青蟹，十分多。
这个季节不是吃蟹的季节，所以顾淮把目光放在了那些小虾子的身上。
现在人们吃的花样还不多，田里的螃蟹泥鳅小虾都不吃，谁又能想到，在多年以后，这些玩意儿都贵的离谱呢？
几个人走到灌溉农田的水渠边上，顾淮让顾小五穿着套鞋下水，堵在小溪和农田的交界处，然后让顾小六拎着竹竿，从外头把水往里赶。
俩姑娘不知道顾淮想要做什么，但最近因为顾淮，姊妹两个都存了几块钱的巨款，导致她们非常听顾淮的话。
顾小六十分卖力的赶水，顾小五就发现不少虾子小鱼蹿进了她放进水里的笊篱里。
不用顾淮多说，她立刻举起笊篱，将它往桶子里一甩，再迅速探下去，如此反复，直到桶满。
期间，顾淮盯了她们一会，才放心的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铁桶已经装满了。
顾小五从水里出来，一双手冻得通红，但是脸色却兴奋的要命：
“阿顾，你看看这些成不成！”
顾淮看着桶里活蹦乱跳的虾：“洗好了再带回去，咱们晚上先吃一些，再养一些留着后头吃。”
顾小五拖着胶鞋，踌躇满志：“不用留，明日我还来。”
顾淮：“别瞎干，一旦涨水，你这小身板冲一下就没。”
顾小五没说话，稍稍垂头，眼睛里写满了不服气。就这么小小的水流，就算冲，又能冲到哪里去？
顾淮没再管她。
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顾小五听不听他管不了。
顾小五和顾小六把虾子洗好后，才回了顾家。
萧晓正好把猪油给熬好，正打算往搪瓷把缸里装，顾淮叫住她：“先不急，你把这些虾给炸一炸。”
萧晓没问那么多，直接把虾子丢进了油中，然后......油点飞溅，炸的人跳脚。
被炸得最惨的萧晓脸上当即起了几个水灵灵的燎泡，吃呀咧嘴。
顾淮：“有点常识好么，热油碰到水会炸。”
萧晓觉得很委屈：“我哪里知道？你也没和我说。”
他们什么时候能这么阔气用一锅油去炸东西？平时放油都只舍得放一点点。
他们两个拌嘴，好过了顾小六。
她看见几只被炸得通红的虾子从锅里跳到地上，忙拾起来，为了不浪费，放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
可真是太好吃了吧！
顾小六砸吧着嘴，站在离锅近的地方，等着虾子跳出来，再跳进她嘴巴里。
黄翠翠进屋的时候，就看见了几个姊妹一脸的水泡，顾淮闷着脸坐在一边，似乎有人招惹了他。
黄翠翠第一反应，就是萧晓炸猪油炸出问题来了，当即就要指责她。
可等到萧晓转过头，看见她一脸麻麻点点，黄翠翠又骂不出来了。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黄翠翠想起顾淮叫她脾气好点，放柔和了声音。
萧晓习惯性的承认错误：“是我不好，我没做好饭。”
黄翠翠看见搪瓷把缸里头的猪油颜色发红，心都在颤抖：“猪油熬坏了？”
她也顾不得顾淮的心情，也顾不上大家的脸，满心都是她那一斤猪肉的油。
“萧晓？你把猪油熬坏了？”
萧晓没法解释，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颜色。
要是不解释，黄翠翠又得尖叫，顾淮只好开口：“没，炸虾了，有虾油所以红。”
黄翠翠这才松了口气，只要油没事就好，还有救。
她从厨房柜子里取出一瓶药酒，挨个给丫头们上好药：“还好咱们家有烧伤药，不然烫坏你们的脸，到时候成了个丑八怪嫁不出去。”
顾小六瘪着嘴：“谁要嫁人？我以后要和大猪蹄子在一起！”
不过，是脆皮猪蹄比较好，还是卤猪蹄比较好？
顾小六陷入沉思。
顾淮拿了个勺子，挖了一勺子小虾，尝了一口，心情好了一半。
他觉得，萧晓几个人应该学点东西，不然成天像个智障一样，常识一点都不知道可不行。
而这个教他们的人，当然不会是自己。难道还有比原琦更合适的人选么？
原琦还在家里写诗，写着写着忽然打了个喷嚏。
难道是有人在夸他？
哈哈哈哈，确实，他可是天才，以后要当诗人的！
等他写完这篇诗，他就去投稿，接着就会被选中，对方就会发现自己这颗蒙尘之珠，再给自己颁发巨额稿费，全世界都会被他的诗句给迷倒，推崇他为本世纪最好的诗人。
原琦忽然觉得灵感源源不绝，迅速在纸上落笔：
啊！小草，真绿！
咦！树叶，真黄！
呀！池塘，真蓝！
哈！云朵，真白！
呵！劳动，最光荣！
原琦写完后，对自己的诗爱不释手。
多好的诗，就算是村里最老的太太，都知道他写的是什么。
每一句都在赞美劳动者，只有最后一句点题，多好！多棒！多优秀！
原琦恨不得把自己的诗给裱起来。
他想了想，觉得一般人没法欣赏他的诗，他一定得找顾淮炫耀一下，他是个识货的人，他会夸自己的！
想到这里，原琦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诗折叠好，小心翼翼放进口袋里，然后急冲冲的出了门，决定找顾淮看看他的新诗。
他来顾家的时间刚刚好，顾淮原本就打算去找他。
现在他自己送上门来，说明他本人非常适合且愿意无偿劳动。很好，非常好！
第85章 像人写的
原琦兴致勃勃的把诗给顾淮看，顾淮看了一眼，觉得狗屁不通。
但他肯定不能打击原琦的信心。
一个人的信心是很重要的，要是信心都没有，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顾淮看了他的诗，夸赞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才开始写？”
原琦很骄傲：“对！”
顾淮：“那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原琦更骄傲了：“我打算把这个投稿给报社，要是有稿费的话，我请你吃红烧肉！全肥的那种！”
顾淮看了眼自家熬猪油的搪瓷把缸，笑了笑，觉得原琦这首诗要是能被选上，那可真是他家祖坟上喷了火。
这种幸运，已经不是冒青烟能够做到的了。
顾淮决定，作为待会原琦带孩子的报酬，他可以送他一点稿费。
“原琦老哥，我觉得你这首诗太过完美，有些不接地气，你不如稍微改动，让它看起来像是人写的。”
顾淮觉得，这真是自己说的最真的一句话了。
原琦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确实想要表达的东西太过深奥，其他人看不懂也正常。果然还是顾老弟懂自己：“不过这要怎么改？”
顾淮和他简单说了几句，原琦觉得自己的灵感又来了。
他忙找到一支笔，把原先自己的诗给划了，换了句新的：
麦子，黄了！
柿子，红了！
孩子，笑了！
生活，好了！
太阳，升起来了！
劳动人民，站起来了！
原琦拿着纸，爱不释手：“顾老弟，你真是良师益友，良师益友，我发现你特别能激发我的才华！”
顾淮：“真的么？那下次我得收费。”
原琦：？？？
怎么忽然就要收钱了？他现在收回刚刚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外头萧晓和顾小六两个人说说笑笑走了进来，看见原琦微微一愣。
顾淮面色不改，笑着和她们两个招手：“过来，见见你们的新老师。”
萧晓磨磨蹭蹭，不太想过来。
在没见到书生之前，她对后者还有一点点憧憬，可上次他教自己写过字后，就一点憧憬也没了。
她觉得，书生就是个草包嘛，除了字还比较好看以外，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老师两个字，对于顾小六来说，还比较新鲜。
她张口：“老师，好吃么？”
众人：......
为了让顾小六别出丑，萧晓干笑着拉着她离开，原琦看着顾淮，认真道：“我觉得你姐姐确实需要教育，教育需要普及！”
这是他最近从报纸上新看来的东西，正好活学活用。
顾淮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加油。”
原琦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不过，当老师的第一步是什么来着？
啊，对，备课。他要当老师的话，就要有当老师的样子。
原琦盘算，顺到拐去邮局，寄了他的诗。
萧晓和顾小六很快把这个小插曲忘在了脑后。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过年，没有什么会比过年更重要了。
顾小六喜欢过年，是因为过年能有很多好吃的。
而萧晓紧张过年，则是因为亲戚们都会在这个时候走动。
尤其是顾家。
平日里亲戚们并不往来，但过年的时候一定会走动。
顾忠义在家中排行老三，上头有一个大哥，有一个二姐，下头还有一个四弟。
他们家原本一共有八个孩子，活了四个，属于人丁不太旺盛的一家子。
所以平日里也几乎不太来往。
当然不来往，来往也要需要用来往的东西，总不能两手捏着生姜就上门。
过年不同，过年嘛，大家来来去去吃吃喝喝，都不拘礼，临走还能摸一把糖，实在很是划算。
往年，顾忠义都是被笑话的那一个。
他就是个普通农民，跟着大集体一起种种地，不和他大哥一样，顶了他爸工人的职，也不和他四弟一样，娶了一个城里媳妇。
几个人家里，就数他最寒酸。
不说钱，他连儿子都是一连生了六个闺女，才挤出个儿子。
单这点，有三个儿子的四弟，就笑话了他许久，连同黄翠翠一直都抬不起头来。
但今年不一样，黄翠翠手头上有钱，让顾忠义做了几个花灯，挂在自己门口，又整了一桌子好菜，就为了给自己长长脸。
难得她能扬眉吐气一番，当然要顺了这口气！
除夕他们自己一家人过，黄翠翠给了几个孩子一人封了一个红包。
毫无疑问，顾淮的红包最大，足足有一块钱。顾小五顾小六一人四毛，萧晓只有两毛钱。
尽管萧晓的红包最小，但她还是很高兴。
这是她来顾家得的第一个红包！
往年黄翠翠发红包从来都没有她的份。
她又不是顾家人，本来住在顾家就已经是黄翠翠照顾她，她哪里敢奢求什么红包压岁钱？
可今年她有了！
黄翠翠虽然给的不情不愿，但还是给了封了一个。
萧晓将红纸包着的毛票子放在胸口前的衣服里，低头嘴角忍不住上扬。
除夕要守岁，但孩子熬不了太久，到了午夜就全部睡下了。黄翠翠和顾忠义祭过先祖后，也倒头睡下，第二天一早又起来忙过年的东西。
他们装好糖，挨家挨户去拜年，爆竹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青色的烟。
顾小六跟在黄翠翠身后，拼命的吸鼻子。她很喜欢闻爆竹燃烧后的香味。
初一他们去顾家老大家里吃饭。
顾家老大住在隔壁村。他的儿子很有出息，盖了一座红砖房子。
顾老大和媳妇站在门口，等着顾忠义领着孩子来。
黄翠翠穿的是新买的棉袄，因为怕被爆竹火星给燎了，走得很没有气势。
顾老大媳妇瞧了，忍不住笑：“三弟媳还是和先前一样。”
她总是要损黄翠翠两句，仿佛不说她两句，她的舌头就短了一截。
黄翠翠这回有底气，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
“没办法，我就这么一件两块钱的衣服，要是烧了还得找人补，毕竟两块钱，也不是谁都能补得好。”
顾家老大媳妇瞪大了眼。
她打量着黄翠翠身上的新棉袄，心想着：
不会是哄她的吧？
她？黄翠翠？两块钱的棉袄？骗人的吧？
第86章 捂不住
顾家大媳妇完全不敢相信。
她本来新做了一身衣裳，觉得可以在黄翠翠身上找点优越，却没想到被黄翠翠将军一局。
一年就比这么一回，要是自己输了，顾家大媳妇实在不甘心：
“两块钱？你舍得？忠义大半月工资就在一件衣服上了。”
要是以前，黄翠翠觉得这话一点都不好听。但现在她飘了。
她现在是有十来块存款的有钱人。
“我们忠义就是老实，不过还好阿顾像着我，就是聪明。这不，他们几个孩子和忠义出去一趟，就带回了十二块！十二块！”
黄翠翠特意将十二块钱咬得很重，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一脸炫耀：“虽然不是什么大钱，但耐不住忠义就是对我好，十二块钱也想着我，给我买了件新衣裳。”
顾家大媳妇哑了口。
她衣服也不便宜，而且肯定比黄翠翠多，但如果顾老大只有十二块，那他肯定不会给自己买两块的衣裳。
她觉得她彻头彻尾的输掉了。
两个女人之间的比试，顾淮没有兴趣，不过他听着顾家大媳妇的炫耀，知道了她儿子是个木匠。
只要邻里有木活，就一定会叫他。
这年头，木匠赚钱多。
顾家老大的新房子，可不就是他大儿子攒钱赚出来的。
顾淮心想，这是个有前途的职业，就是需要好好引入正道，别做些什么柜子衣橱，应该老老实实做些艺术品，然后扔出去卖高价。
现在商品流通，国人不太会买这些，但架不住有人傻钱多的外国人，喜欢这些手工制品。
卖几个给他们，开张就能吃一年。
那时候，顾家大儿子就是他的摇钱树。
顾淮是在饭桌上看见的顾家大儿子。
他年纪不算太大，估摸着快三十，大概是因为经常做木活，手很糙，眼底也有一圈乌青，看起来经常熬夜。
顾大媳妇和黄翠翠争了一早上，顾大媳妇都没说赢，觉得凭借自己的丈夫已经没法赢了，只好把孩子拉了出来。
“我家阿闲，年轻又能干，马上媳妇也要生了，我今年就可以抱孙孙。”
黄翠翠看了一眼顾淮，六七岁的孩子，抱孙孙是不太可能了。
“我家阿淮聪明，以后生孙孙也聪明，人家都说了，什么要精心培养，等以后我孙孙也培养，长得熊熊壮壮！”
顾大媳妇瞥了一眼萧晓：“就她？看这小小身板，一看就生不出儿子。”
现在农村里的重男轻女思想还很严重。
萧晓听她这么说想要争辩，可是想起来顾淮对她说的，别妇女一样婆婆妈妈，又有些犹豫。
她偷偷看了顾淮一眼，瞧见对方正在用手堵着耳朵，也学着他的模样，用手捂住了耳朵。
但是捂不住。
顾大媳妇的声音还是源源不断的传进她耳朵里。
萧晓忍不住了，站直大声对顾大媳妇说：
“儿子儿女又怎么样？你自己不是从闺女过来的？照你这样说，岂不是你妈生你的时候，恨不得把你给塞回去？”
一屋子人，全部都看向了她。
萧晓捂脸。
完了，昨天两毛的压岁钱给了她勇气，叫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居然敢说这些话。
黄翠翠等回头，一定会骂死自己！
怎料，等了半天黄翠翠也没说话。
反倒是顾大媳妇不高兴了：“你个外人，这里有你一个小孩子说话的份？”
第87章 不要钱
萧晓的脸涨得通红。
要是顾大媳妇用其他的话来揶揄她，她或许还不会这么难堪，可这句话，她偏偏无法反驳。
黄翠翠就算对她再不好，经常凶她骂她，好歹也给了她一口饭吃。
村里那么多人，怎么就没见其他人愿意收养自己呢？
萧晓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所以从来没想过从顾家逃跑。
因为跑只有死路一条。
萧晓偷偷瞄了黄翠翠一眼，有些担心。
她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丫头，把自己给扔了吧？
黄翠翠没看她，只是突然把在一边看戏的顾淮扯了出来：“告诉你大妈，你以后会不会比她家顾闲更好！”
顾淮虽然封了听觉，但有眼睛，看得出黄翠翠说了什么。
这已经不是在互相讥讽了，这是要吵架了。
大过年的，吵架上头的话，菜就该凉了。
于是他道：“我会考大学。”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
片刻之后，大家都笑的前仰后俯。
尤其是顾家大媳妇：“你知道么，别说咱们村，就是你再翻过几个山头去，都没有一个能考上大学的人。
你知道原琦么？他是个高中生，已经是我们这儿学历最高的了。”
顾淮没搭理她，再重复了一遍：“我会上大学。”
黄翠翠也笑，顾不得和顾大媳妇吵架了，摸摸顾淮的头：
“对，对，我们阿顾最有出息。”
一学期六块钱，读完了也没啥用，傻子才送他去读书。
还不如谋份正经差事，或者干脆跟着去放羊，娶个老婆生个娃，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
黄翠翠想到这里，忍不住嘴角的微笑。
在众人眼里，这不过是童言无忌。
顾大媳妇给几个孩子一人包了一个红包，和黄翠翠边斗嘴边吃饭。
饭桌上很是热闹。
除了顾忠义一大家子，顾大媳妇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大儿子已经成家有了娃，二儿子也快结婚了，小儿子还小，追着顾小六跑。
两个女儿文文静静，看着几个人打闹。
一时间，抓迷藏的孩子在桌下钻来钻去，攀比的大人在唾沫横飞。
顾淮没加入他们，他吃饭很快，他们还在斗嘴的时候，他就已经吃完下桌，去找顾闲。
顾闲没和他们一起吃饭。
她媳妇和孩子上桌吃了饭，顾闲说了赶工，转头就去了他自己的木工间。
推开他的房门，地上厚厚的一层木屑，顾淮站在外头，没急着进去，敲了敲门。
门上扑扑地往下掉灰。
“谁！”
顾闲很不耐烦。
他手里拿着雕刻刀，头也没有抬起来。
顾淮：“我。”
顾闲这才微微抬起头，斜着眼睛看顾淮一眼，半晌才问：“你是谁？”
他脸盲，认不出自己的弟弟，可能还有一点社交恐惧症。
所以每逢聚会，他基本都不会出现在大家面前。
“我，顾淮。”
顾淮很是自来熟的拉开凳子坐在他面前：“哥，我听说你木工活很厉害。”
顾闲低着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尽管他不喜欢和人交谈，但是没有人会讨厌夸奖。
顾淮把凳子往前拖了拖：“哥，我一直都想要一个木雕的梅花盆栽，你做给我呗，好不好嘛。”
顾闲的脸微微红了红，没说话。
顾淮很有耐心的等着，顾闲才说：“你要什么样的。”
顾淮伸手比划了一下：“要一个这么大，大概这么宽，一树梅花的那种，哥，我不给你白做，我压岁钱都给你。”
说着，掏了两块钱给顾闲。
顾闲看着一桌子的毛票子，微微有些吃惊。
两块钱，可以买多少东西？
这个弟弟有些太过挥霍了。
顾闲皱眉，刚想说不要，见顾淮又掏口袋：“哥，你觉得少么，我再找找。”
顾闲：“够了够了，我给你做，不要钱。”
顾淮没想到顾闲怎么不禁逗。
“我要把手头的活都做完了再给你做，你想要啥样的自己回去想想，我也给你想想。”
顾淮早就想好了。
他当然是要赚钱的。
这个时候经济回暖，不少企业将要萌芽。
企业开张都会要讨个好彩头，期盼自己的公司能赚钱，能长长久久。
梅花盆栽只是第一步，顾淮真正想要让顾闲做的是貔貅。
貔貅是招财进宝的象征，要是顾闲能做的好看，他完全可以倒手卖出高价。
当然，不是他卖，是萧晓去卖。
她作为女主，比貔貅还貔貅，她去卖东西，绝对能拿到高价，还省的自己费脑子。
不过，顾淮走进来的时候，瞧了几眼屋子里的雕刻。
好看是好看，但是只有形似没有神似，太过呆滞，花纹都很刻板，长得一模一样。
这样的作品没有温度，不惹人喜欢。
自己还得培养培养他，让他先从植物开始练习，再慢慢转成其他方向。
顾闲不知道自己的堂弟有这么多想法，他只看见顾淮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看他雕刻，心里有些暖。
家里人一开始都不是很希望他去学木工，而是希望他能顶替爸的班，老老实实当个工人。
可顾闲不喜欢。
他只想要当一个木匠，每天安安静静和这些木头待在一起。
后来他赚到钱了，大家才觉得木工是个好工种，也是个能赚钱养家的活。
顾淮看着他低头做事，想到原书对顾闲的形容－－一个朴实无华的手艺人。
除此之外，再无笔墨。
看到这个形容的时候，顾淮就对这个顾闲有一点点兴趣。
既然是手艺人，就有价值，现在看来，原书形容得不错，顾闲确实是认认真真做事情的。
顾淮起身，搬了一块木头扔在桌上。
顾闲立刻皱眉。
他刚想训斥顾淮，叫他不要打扰自己做事情，就听见顾淮指着木头上的红色斑点，问他：
“哥，你说如果用这个块木头做雕刻的话，是不是应该用这上头的红色做梅花？”
顾闲刚想说不是，这块木头应该先从底下往上头刻，可看着木头上的颜色，把这句话硬生生的给收了回去。
为什么不能呢？
看着顾淮的眼睛，顾闲不禁脱口而出：“我可以试试。”
也不知为什么，他拿起了工具，按照自己内心一瞬的想法开始动手。
如果是从前，他一定会先刻好盆，再刻树枝，再刻花朵，这样一步步上去。
听了顾淮的建议以后，他按照自己内心的想法，把花一朵朵镂了出来。
第88章 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顾闲这次的动作比往常要快许多。
他脑中迸发出了不少灵感，然后在刻刀上逐一实现。
直到完工，才不过短短一小时，黄翠翠他们甚至午饭都还没吃完。
“真好看。”
一直陪着他的顾淮出声，摸了摸那梅花花瓣。
顾闲不愧是十里八乡的专用木工，基础稳扎稳打，手艺确实不错，但大概是之前他的师父教授的只是打造家具的手艺，所以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千篇一律。
顾闲只是个匠人，却不具备匠心。
现在他已经有了匠心的雏形，那就看他自己接下来怎么把握。
梅花花瓣印着点点红色，是木头的花纹，远看竟然有些逼真。
木头的雕刻要经过打磨和上色后才会真正意义上的完整，不过这些直接交给顾闲就好，想必他不会叫自己失望。
“哥，等你制作完再来我家给我吧。”顾淮说，“我差不多时间要走了。”
顾闲看着顾淮起身，有些舍不得。
他是真的有点喜欢自己的这个堂弟了。
但他这个人一般不表达自己的情绪。
他说：“再见。”
然后看着顾淮的背影，有些失落。
堂弟如果跟着自己学木工，肯定很出色。
顾闲心里想，可是他觉得堂弟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真是可惜。
顾闲叹了口气，坐回原来的位置，低头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顾淮回到饭厅里的时候，顾忠义正在和他的大哥划拳，而黄翠翠两妯娌也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
几个孩子早就跑的没了影子。
顾淮安静的在旁边坐下。
顾大媳妇对黄翠翠说：“读书是件好事，老三不就是去上了个学，然后就到城里去了么？”
黄翠翠一脸不赞同：“老三那哪里是去城里了，他是入赘去城里了。那有什么好的，我们阿顾是我们忠义的香火，可不能去什么城里给人家当赘婿。”
顾大媳妇小声：“那又怎么样？上回我们阿闲，被叫去给他们打新家具，你没瞧见，人家小娃娃都一天一个苹果了。”
黄翠翠瞪大了眼睛。
苹果她听说过的，据说酸酸甜甜非常好吃，但她也只是听过而已，闻都没闻过。
她也小声：“真一天一个？”
顾大媳妇：“可不是？他们说什么，一天一个苹果，大夫远离我。就，苹果，拳头大一个，包治百病！”
黄翠翠眼睛瞪得更大了，声音却更低：“真有这么神奇？”
顾大媳妇：“真的，就村里的黄老爷子，你知道吧，他儿子之前去城里给他带了一个，他说吃完腰也不酸，腿也不痛，可以多活好几年。”
黄翠翠：“这么灵？”
顾大媳妇点头：“可不是嘛？我看着老爷子那几日都红光满面，说话声音都大了不少。”
黄翠翠：“那岂不是灵丹妙药？这得多少钱？”
顾大媳妇：“也不贵，五毛多一个？”
“多少钱一个？”
黄翠翠没压住声音，陡然尖锐的声音叫所有人都看着她。
顾大媳妇拍了一下她的手：“五毛多一个呢！那么大声音干什么。”
“就一个这么大大子的果子，五毛一个？”黄翠翠脸都变形了，“什么金贵东西，我是不吃！”
顾大媳妇骄傲：“等过完年，我们阿闲做完手里头的活，就请我吃苹果。五毛多一个呢！小小一个，五毛多！”
黄翠翠完全没想到，顾大媳妇会等着在这里。
她哪里是在和自己说苹果？她分明就是想要变着法的告诉自己，她儿子要给她买苹果吃，五毛一个也买给她吃！
黄翠翠忽然就有些羡慕了。
但她嘴上是不可能羡慕的。
她倔强道：“果子而已，有什么好吃的，我是不想吃那么贵的东西，有这个钱，我不如吃几顿肉，还来的自在。”
顾大媳妇：“哎呀，没办法，我也是这样和阿闲说，但是阿闲这孩子孝顺，真没办法。”
黄翠翠咬牙切齿。
可恶！被炫耀到了！
她本来想摸着自己的衣服，说两块钱，但是衣服能穿多久？苹果两口就吃没了。
这能比么？
黄翠翠觉得有些拿不出手。
她绞尽脑汁，都没想到自己能另外拿什么出来和顾大媳妇比一比。
就在她叹气打算放弃的时候，顾闲急匆匆的走出来，看见顾淮，走到他旁边：“阿顾弟弟，你把钱收好，哥做活不收你的钱。”
他做了一会事，才发现顾淮放在他工作台上的票子还没拿走。
自己家的人，又不是做什么困难的活儿，不需要收钱。
再说了，妈天天在他耳边唠叨，说二顾家不容易，拉扯几个孩子也不容易，能多给他们包一点压岁就多包一点，能多煮些肉菜，就多煮些肉菜－－
二顾家的几个孩子都瘦的皮包骨似的，平日里肯定没什么吃的，不如多炖些肉，孩子爱吃，也叫他们多吃点，把平时没吃好的补起来。
听得多了，顾闲觉得自己的这个堂弟生活拮据，完全没必要给钱给自己。
他还小，等长大了再还也行。
顾淮拒绝：“不用，说了给你就给你，我从不骗人。”
顾闲皱眉：“二叔赚两个钱又不容易，你还是收着吧。”
顾淮依旧拒绝：“已经给你了，哥，你就收好，不用想着我。”
毕竟他拿了顾闲的雕刻，可能会五倍十倍的卖掉。
顾闲还想再说些什么，黄翠翠忽然想到了自己该说什么：
“阿闲，你就拿着吧，我们阿顾上回和忠义去了趟省城，赚了不少，又卖了对联，也攒了不少钱。”
说到这里，黄翠翠有些得意：“说不定，阿顾的钱比我这个攒钱的还要多。”
黄翠翠这话其实只是想要吹捧吹捧顾淮，并没有真的这样想。可她怎么想得到，这就是事实。
其实现在别说顾淮，就连不管事的顾小六，手里头都有一笔巨款了。
顾大媳妇的脸色稍差，完全不相信：“阿顾才几岁？就能赚钱，黄翠翠你说话好好说，别让大风闪了你的舌头！”
要是顾淮能挣钱，那母猪都能上树。
谁不知道她家顾淮是个十足败家子，还能赚钱，呸！呸呸呸！
第89章 锦盒
黄翠翠急着辩解，又开始和顾大媳妇争吵，顾淮只静静在一旁看戏，仿佛说的人并不是他。
外头的鞭炮声从来没停过，青烟之中，顾淮等人回了家。
后头又有不少人来往，顾淮都没怎么招待，直到顾闲来了顾家，顾淮才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顾闲：“阿顾，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从背后拿出来一盆梅花盆栽，却不是上回顾淮看见的那一盆，而是新做了一件。
这回不但梅花纹路对上，而且树干的花纹也很清晰。
盆栽没有上漆，却自有一种生机勃勃之感。
顾闲：“你的意见很好，我最近有练练手，你看看，这是我比较满意的一件。”
顾淮接过盆栽，觉得从这里头，很能看得出来顾闲的努力。
他至少这段时间得塑了十几盆这样的盆栽。
“哥，谢了。”顾淮已经为这盆梅花安排好了去处。
顾闲看着他，迟迟没有离开。
顾淮觉得有些奇怪：“哥，还有事么？”
顾闲把自己想了很久的话问了出来：“阿顾，我看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我可以带你当徒弟，不收你钱。”
顾闲已经算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工，当他的弟子需要白打一年工，还得每月交一块的饭钱。
就这样，他收的弟子也不多，仅仅只收了两个，还都是自家亲戚。
问人家要不要当自己的徒弟，对于顾闲来说，还是头一遭。
顾淮一点兴趣都没有：“不，我要读书。”
先在学校躺几年，躺完再想要干什么。
被拒绝了的顾闲走出门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而顾淮要读书的这个消息，就像是长了脚一样的飞遍了整个村庄。
每个人见到顾淮的时候，都会阴阳怪气的说一句：“呦！顾淮，你以后打算考大学呐？”
顾淮则会微笑着回：“啊，对。”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众人都满意的离开。
他们觉得，顾淮要去学校读书，就是想要躲家里的懒。
他哪里是想要读书，他就是不想帮着家里做农活呗。
一时间，黄翠翠又成为了大家嘲笑的对象。
生了个儿子又怎样？这个儿子，生了和没生又有什么两样。
年很快过完，顾忠义又回去上班，黄翠翠依旧在家里吆喝着萧晓做事。
顾淮最近和顾闲走的很近，这几天，顾闲给顾淮做了一根钓竿，所以顾淮这几天都在河边钓鱼。
他钓鱼的方式也很奇特－－他钓竿不拿在手里，而是插在地上，自己躺在顾闲新做的躺椅里，闭目养神。
差不多时间了睁眼，把鱼竿轻轻一提，一条鱼就上了岸。
顾小六也跟着他一起。
倒不是她觉得钓鱼很好玩，而是她觉得水煮鱼片真的很香。
顾小六照常撑着头，看着顾淮的鱼漂上下浮动，听见顾淮对她说：
“你去把萧晓找来。”
萧晓正在帮着黄翠翠剁菜喂猪，听说顾淮找自己，擦了擦手去了湖边。
顾淮：“你去屋子里头，把床底下那只红色的锦盒子拿出来，明天八点四十的时候，在省城新开的锦峰公司门口，把锦盒拿出来，打开锦盒，然后叹气。”
萧晓一头雾水。
什么？
什么新开的锦峰公司？
为什么要叹气？
她满脸迷茫，听着顾淮把话说完，然后迷迷糊糊的上了车。
去省城的大巴只有三趟，她坐了第二班，到省城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了。
按照顾淮的说法，她找了家好一点的招待所，办理入住，先睡一觉。
尽管是一个人，但也许是因为招待所的被褥有阳光的味道，也有可能是床垫太柔软，她很快睡着，第二天的精神也还算不错。
顾淮叮嘱过她，外面的人贩子太多，专门卖她这种小姑娘，叫她自己小心点，别被人拐跑了。
萧晓不以为然。
她妈妈以前犯疯病的时候，她桥洞都住过，还怕一个人出门？
再说了，去的又是省城，不是什么穷乡僻壤。
阿顾真是太大惊小怪了。
不过......
他要自己拿着盒子一个人来省城，不会是想要卖掉自己吧？
萧晓精神一振，忙扒拉着锦盒，想了想还是打开了盒子。
顾淮和她说过，在看见黑色的汽车之前，绝不能打开盒子。
可万一盒子里是什么不好的东西，或者他要让自己找的人就是买家呢？
他想要卖掉自己的想法不是一时半会的了，如果自己不看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卖掉可不行。
萧晓打开盒子的手愈发稳。
锦盒里是一盆木雕梅花，一张纸飘着掉了出来。
萧晓拾起纸，上头写着几行字：
卖梅花，不卖你
违约扣五元
萧晓：......
她出来这一趟顾淮说好了要给她七块钱，现在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
萧晓很想找顾淮理论，但又觉得是自己理亏。
要是她不打开锦盒，顾淮就不会扣她的钱，那她就可以一口气带七块钱回去！
能怪谁呢？
还不是得怪她自己？
萧晓垂头丧气的去了顾淮说的锦峰公司。
她太丧气了。
想着自己原本就到手的七块钱变成了两块，她眼泪都快要落了下来。
但是不能哭，好歹她还有两块钱可以挣，要是事情搞砸了，她连两块钱都没有了！
萧晓看见黑车停在公司门口，照着顾淮的话默默走了过去。
作为女主，她相貌是生的极好的，只是日日做农活，皮肤呈小麦色，手也很粗糙。
但并不影响她依旧是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的存在。
走到黑车门口，萧晓稍稍停顿了一下，打开锦盒，看了里面的梅花雕塑，深深叹了口气。
原本她的脸色不会那么难看。
只是她一打开锦盒，就感觉下一刻就会飞出一张纸片，告诉她，她少五块钱。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像刀刻一样难受。
“小妹妹，你在这里等人？”
黑车上下来一个带着黑色大圆圈墨镜的女人。她的衣服和村里人的衣服完全不同，萧晓只觉得这身衣服很怪，而且不好看。
按照剧本，萧晓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挡住你的路了？”
中年女人笑着摇了摇头：“我看你看起来不太开心，有什么能帮你的么？”
第90章 萧晓的误会
萧晓低着头，慢慢说：“我是帮人带东西过来的，但是他没来，现在东西拿不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中年女人摘掉了自己的眼镜，递给了身后的助理。
她看了眼萧晓，似乎想到了什么人。
然后微笑道：“是什么东西？能给阿姨看看么？”
萧晓很喜欢这个中年女人。她说话好温柔，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香味。
但她没忘记顾淮说过的话。
她仍旧低着头：“可是我在等人。”
中年女人身后的人默默和她说了两句话，女人摆手，示意他们先走，微笑着和萧晓说，那阿姨在这里陪你等好不好？
她弯腰，摸了摸萧晓的头：“你一个小姑娘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我在这里陪你一会，等你等到人了，阿姨就走。”
萧晓点头，站在锦峰公司门口等着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她们等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等到萧晓有些站不住了，鲁素才问她：“你要不要进我车里坐一会？”
萧晓摇头。
她还是担心，担心鲁肃和顾淮串通好，待会将她给卖掉。
鲁素，就是黑色圆圈眼镜的女子，她看着萧晓不停换腿，忍不住道：“不用再等了，那个人肯定不会来了，要不你给我看看是什么，我买了，你好回去交差。”
萧晓摇了摇头，看了眼天色，还是点了点头，当着鲁素的面把锦盒给打开。
鲁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红了眼。
她说：“梅花？”
萧晓点头。
鲁素：“我和这梅花有缘，这样吧，我出二十块钱买这盆盆栽。”
这已经是一笔很大的钱了。
萧晓原本想点头，但顾淮叮嘱过她，至少得等鲁素开价三次，她才能点头。
于是她咬牙，摇头：“不了，要不然算了。”
鲁素：“四十。”
萧晓有些心动。
四十块钱，他们家基本可以吃一年的饭了......
萧晓犹豫间，鲁素开出了最后的价格：“八十。小姑娘，梅花对于我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我想，你今天等在这里，说不定就是上天的缘分。算你成全我吧，说不定你把它卖给我，我就能找到我想要找的人。”
萧晓把梅花盆景卖给了她。
拿着八十块钱回了家，萧晓都有些恍惚。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梦。
鲁素没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去，而是叫公司里的一个员工送她离开，自己则抱着那盒子梅花，进了公司。
之前公司里一直有人催她回去，只不过因为鲁素等萧晓，才耽误了时间。
现在她必须得回去，不能送萧晓离开。
萧晓也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人家那么大公司的老板，怎么会陪着她一直胡闹？
萧晓为人活泼，很快就和送自己的那个员工混熟了。
那员工说，他们的老板是去年才从国外回来，很有身家，在外头本来混得很不错，但听说国内要发展经济，就立刻带资回来了。
萧晓闻言，更加钦佩鲁素。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勇气，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着要建设自己的祖国。
员工送她下了车站，确认她家离得不远，才重新上了大巴车打算直接回去。
萧晓想留他下来吃饭，却被拒绝了：
“不用了，我还得回去上班，这里车难坐，我以后再来看看你。”
这只是一句客套话。大家都心知肚明。
萧晓也没再留他，连声道过谢后，才回了顾家。
她站在门口站了一会，从钱里拿走了五块，才进了家门。
没看见顾淮。
萧晓松了一口气。
顾小五正在烧柴，看见萧晓松了口气：“你回来了？”
然后用口型告诉萧晓：妈正在发脾气，你自己小心点。
萧晓点头，接过顾小五手里的柴，安静坐下来斗炉子生火。
黄翠翠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萧晓在煮饭，本想冷嘲热讽她两句，想起顾淮叮嘱她，不要对萧晓太凶，可火气还是压不住。
她说：“你昨晚去哪了？”
萧晓还记得要瞒黄翠翠的这件事，顺口回答：“去我妈那里了，我去看看她。”
黄翠翠横眉竖眼：“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大人会有多担心？你一个小女孩，走到外面去万一被人拍花子了怎么办？一声不吭就走，你能耐了是么？”
萧晓没想到黄翠翠说的会是这件事。
她本来都想好了说词，可现在一句都挤不出来，倒是眼泪不怎么挤就涌出来了。
“哭！哭什么哭！哭有用么？哭走到外头去更加容易被欺负！”
黄翠翠越说越气。
她好不容易选她给自己当媳妇，她还这样不爱惜自己，她自己没了就算了，连带着她媳妇也得没，白喂了这么多年的饭，不知道便宜了谁！
真是过分！
黄翠翠还想再骂，突然萧晓抱住了她的腰：“黄姨，你对我真好，我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黄翠翠想，完了，这个闺女疯了。
不然怎么会没头没脑的说这样一句话，还哭的稀里哗啦的。
她以前看着萧晓挺机灵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就傻了？
她可得好好想想，萧晓适不适合给她当儿媳。爹傻傻一个，娘傻傻一窝，她想要抱大胖孙子，也得是机灵的大胖孙！
萧晓并不知道黄翠翠的想法，她只觉得感动。
她发现，黄姨是个嘴冷心软的人。
刚刚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害怕自己会遇见危险。
她一直都以为黄姨是块捂不热的石头，现在想来，是她多虑了。
其实黄姨一直都对她挺好。
她吃的不好，可大家都吃的不好，她穿别人穿小的衣服，可顾小六不也穿的是顾小五的衣服么？
再怎么说自己都不是顾家人，和他们不是血亲，他们根本没有必要要照顾自己。
阿顾以前确实对自己很过分，但那时候他年纪小，现在长大了，也对她不错。带着姐姐一起去吃馄饨的时候，也带着自己。
如此这般，她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半个小时后－－
“你不是卖了八十，这里只有七十五。”
如果不是萧晓确认顾淮肯定没有时间跟着自己，她真觉得顾淮是不是知道了事情的全程。
“就只有七十五，她和我还价了。”萧晓理直气壮，将五块钱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