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瞿塘峡月
陆路已尽,此后很长一段路程皆是水路。谶天江裹挟泥沙,暗流湍急,常年发生因触礁石而船沉人亡的惨剧,故而瑰流特意花上一笔重金,租借了一条大船。
经过几天几夜的行水,终于来到了史书上记载“夔门天下雄”的瞿塘峡关。两岸断崖削立,逼迫着江水浩荡东流。古人有云:“瞿塘嘈嘈十二滩,人言道路古来难。”故而这一滩水势凶险程度可见一斑。
瑰流一袭白袍迎风站在船头,衣袂飘摇,体内真气流转,尽量稳住脚下的颠簸。如此湍急的水势虽然稍有不慎就有撞礁的危险,却也乘奔御风,千二百里不以疾也。
“你说这百丈峭壁上的悬棺是怎么抬上去的呢?便是武评上的大宗师也办不成吧?难不成是神仙手笔?”
沦为阶下囚的狐妖少女当然不会理睬他。
瑰流也不觉得扫兴,依旧自言自语道:“我曾在一些杂书上见过,说是南朝有一位训诂学家,叫做顾野王,此人极其精通阴阳谶纬和山水地理,他就将搁置悬棺的崖洞称为地仙之府,也就是神仙的墓葬处。不过按照我娘亲的说话,这些悬棺应该和神仙没有半毛钱关系,据说这谶天江几百年前的水位要高出现在百尺,而且旱涝分明。每逢雨季涨水,便由健鬼引絙而上。寻常庶民断然是费不起这人力精力,所以我推测,这些棺椁的主人很有可能是王侯贵族,或许是迷信云是仙人葬骨之处的说法,想要在死后寻仙,所以才给自己定了这么个悬天的去处。”
瑰流突然转过头,笑道:“人啊,活着的时候过的好,自然希望死后照样能有个好生活。要是活着时候过的不好呢,则更迫切期望死后能有个弥补。所以,一个好的葬处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那你们妖怪呢?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为自己挑个中意的葬处?”
少女好似修炼了闭口禅,就是不说话。
“在这种细枝末节和我较劲有什么用?趁着现在多享受一下大好河山不好吗?等你以后到了蜀山锁妖塔,可就没有现在这种悠闲惬意的日子了。”
少女一双美眸充满了恨意,像是血海深仇,声音森寒:“你最好别让我找到机会把你魂魄炼成油灯。”
瑰流眯起眸子,猛地用力掐住她的下颚,手掌青筋霸起,毫不掩盖杀意。
只是他面带笑意,轻声细语道:“最好别让我反悔,逼我送你去雷池洞天。”
少女疼出了眼泪,身后七尾骤然亮起,有过一瞬间的刺眼光芒。但被品秩极高的封山符箓压制,即便她尽力反抗,也仅仅只有这种程度。
瑰流一用力,直接将她狠狠甩倒在船板上,居高临下漠然道:“不要希冀你家主人会救你。像他那种捏子熟稔轻重的高手,在还没穷途末路的时候,绝对不会落下九死一生的险棋。至于蒲芥子,早就应该死了,如今清算人对我的搅局依旧心存芥蒂。所以他敢现身,必死无疑。”
少女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她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得救,可这些话从男人口中讲出来,算是掐灭了最后一丝光亮,意味着真正的死寂和绝望。
瑰流眺望一眼前方浩荡的江水,眼下已经过了瞿塘峡关最险恶的区域,江水也已明显放缓,不用再刻意施力使船保持稳定。
再看一眼天色,想必今夜应该是满天星斗,月光筛雪。如此良辰美景怎能不小酌几口?
于是他看向仍然死灰脸色的少女,吩咐道:“一会月出峡关的时候,把案桌摆出来,酒水和糕点也备好。”
显然,习惯了身边有人伺候的太子殿下,眼下已经把她当做了仆人。
少女当然相当抵触,但是又怕这个性格阴沉不定的男人再动粗,所以不敢不从,只能不情不愿地轻微点头。
瑰流盘坐在船板中央,闭目凝神。
这种假寐的状态,和佛家的坐禅有同妙之源。天台宗讲四种三昧,其中常坐三昧便是坐禅。佛家以这种方式来究明心性,达到本来清净的境界,在此基础上修行佛法。类似的,道家在练功之前也会念诵清心神咒,都是为了摒除杂念,进入一种忘我无我之境。
如今刚刚重新踏入武道一途,瑰流只是一品武人。但是在练气方面,虽然也只是一境练气士,但是瑰流敢肯定,有品秩高出天外的诛仙作为本命物,便是跨两境对敌都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缺点也很明显,越高品秩的本命物,也就越难提升境界。像诛仙这种早就不属于人间的本命物,想要提升一个境界,怕是难如登天。
随着时间流逝,瑰流内心愈发澄澈明净,俨然达到了一种极其适合修行的心流状态。
此时便可进入吐纳的环节。莲花道人馈赠的《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不仅是莲花洞天的正统心法,后来在那艘仙船上,莲花冠道人又细致讲解了此心法的奥妙,便是如何呼吸吐纳,聚集天地间的真气来冲刷四肢百骸,最后松动境界的桎梏。
瑰流一吐纳便是一个时辰,睁开眼睛时已是夜晚。月出瞿塘峡关,江水潋滟闪闪,两侧百丈峭壁星星点点,是波光艳影荡漾的缘故。
少女此刻跪坐之姿,美眸闭合。迎着雪白月光,她的凝脂肌肤泛着淡淡青蓝色玉光。
瑰流一边饮酒,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狐妖难遇,即便遇上了,十之八九也是剥心而食的狐妖,甘愿寂照清辉修行的狐妖就好比剑南烧春一样稀缺。
又一杯酒入喉,瑰流冲她笑道:“你现在全身散发着玉洁光芒,还真像个美轮美奂的仙子。难怪世人都以狐狸精狐媚子这种辞语来称呼那些美艳不检点的女人。试想一下,要是有樵夫夜归,恰好撞见你照清辉修行,樵夫误以为你是仙女,故叩首相拜,结果下一秒他就被你剥心而食。”
少女睁开眼眸,不愧是最擅蛊惑人心的狐妖,即便不是有意为之,那份天然媚态还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嗓音媚到了极点:“若太子殿下肯解开符箓,我心甘情愿伺候您,绝对别无二心。”
瑰流一挑眉头:“别无二心?怎么证明你会心甘情愿顺从我?”
见事有转机,男人或许已经动心,少女略显焦急道:“我可以和您缔结契约,您为主,我为奴。”
瑰流笑而不语,确实存在这种以天为誓的契约,不遵守的一方会被天罚处死。据说五百年前,就有个境界高深的妖道,手下契约了五个八境大修士实力的大妖,甚至后来有传言,据说五只大妖其中一位已经跻身了九境的实力,剩下四个则已是伪九境。
须知,那妖道本身就是九境。
这等人物,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绝对无敌的存在。可是好巧不巧,他偏偏生错了时代,生在了大隋王朝大一统的时代。
大隋皇帝,超越十二境的存在,一只手便可轻松将其斩杀。
事实也果真如此,妖道的确是死于大隋皇帝之手。只不过那几头大妖便没有了下落,虽没言死,但至今没有下落。所以大概率,是被大隋皇后吃掉了吧。
看着少女想要缔结契约来赎身的期待神色,瑰流虽说不可能答应,却也没有急于泼冷水,而是笑眯眯给出暧昧的回答:“我这个人被伺候惯了,很挑剔的。偌大一座皇宫,能将我照顾好的,也不过三个而已。你说你想服侍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领和资格。我可以给你一段时间,至于是否能争取到缔结契约的机会,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少女将最后一丝傲气也放弃了,低眉顺眼道:“奴婢会尽力伺候主人的。”
瑰流晃了晃空罄的坛子,说道:“那首先第一件事,再取几坛酒来。”
少女迅速起身,去往大船后仓取酒。
此时此刻,瑰流已经有了些醉意,托腮远眺。
天下独绝的瞿塘峡关纵然再惊心动魄,也抵不住温柔如水的月光。人亦是如此。比如说爹温柔了曾经杀人不眨眼的娘,南诏公主温柔了姚眺。可自己呢?
瑰流闭上眼睛,手指扣打着桌子,突然想起来那天在车厢里,她想要饮酒而做出的这个动作。
自己也温柔了一个性格孤僻傲娇的妹妹啊。
等少女取来酒,发现男人已经披头散发,正对着月光端详一支精致簪子。
瑰流转头看向她:“这可是个相当了不起的法器,就和你脚踝上的银铃一样。”
少女沉不住气道:“你知道我的银铃的来历?”
瑰流歪着头欣赏簪子,没有回答她。
他又在望月了。
为何千百年来,月亮总是被诗人寄予无限的乡愁和哀思?
因为不管是望墙头的佳人,还是羁旅远游的异客,彼此间唯一能够共同看见的,只有月亮。
看月便是相看,思月便是思君。
此刻,
大奉王朝,男人望峡关月。
大靖王朝,佳人望城头月。
第一百八十一章 樊楼听大潮,山鬼说国事
樊楼,京城七十二座酒楼之首,煌煌伫立于夭江入江口,极占天地形胜。
五十年前,一位大诗仙初登此楼便被磅礴水汽炸开的江面阔景所震撼,于是当场便提笔写下了“江水入我怀”这一躁动天下的名句。
据说就连深居九重天的皇帝陛下都有所耳闻,一睹其芳容后更是亲自提匾赏赐。现如今,这块气象恢宏的鎏金牌匾依旧高高悬在樊楼的迎客天下门上,寓意客人鱼贯如江水入怀,也似乎隐约有种告诫意味,“皇帝提匾在头上,不管你是富甲人家还是朝廷重员,都要被沉甸甸的牌匾压得直不起脖子,也就是收敛起大人物的倨傲。”
毫无疑问,想要在此酒楼饮酒享乐,可必须好好掂量掂量兜里揣了几两银子。除非富得流油的商贾,否则那些领俸禄的朝廷官大人,也不敢频繁造访此酒楼。
例如,一两银子可以在市集上买二百斗米,但是在这樊楼里,只够喝上一壶最廉价的“古春道”烧酒。
所以在这里,一顿酒足饭饱花费数百两银子都不算什么惊天的事。若说惊天动地,还得是某一年大潮之日,太子殿下设群龙大宴,被宴请来的人大多是家族背景豪横的纨绔子弟和豪阀女子。光是那一场大宴,便花费了几十车,数百箱的银子!天下第一销金窟是哪?不是醉生梦死的春仙楼,而是遍地金花银花流淌的樊楼!
酒楼内,礼部侍郎李大人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推开绿窗纱,楼外大江浪淘沙之景尽收眼底。
虽然酒楼生意繁忙,经常忙的不可开交,但是谁都不敢晾着这位朝廷正三品的重员,且还是大靖王朝历史上最年轻的正三品。于是李子昕屁股还没坐热,很快就有个管事亲自屁颠屁颠略显热络地贴过来伺候。
一番交谈后,管事凭着经验敏锐察觉到这位官大人言语间的郑重其事和些许的紧张,不免也随着有些惴惴不安。
原来这位官大人是要宴请贵客。可究竟是尊贵到何种地步?,竟能让这位正三品的官大人都感到如坐针毡。
难不成是三省六部的重员?
又或是,正一品的权臣?
管事越想越惊。虽然平日来此喝酒吃饭的大多是达官显贵,但是这等手握权力中枢的重员其实并不常见。
管事小心翼翼道:“李大人如果是要商议事情,最好还是去厢席,这里人多眼杂......”
李子昕微笑道:“不必担心。对了,你们这里可有剑南烧春?”
管事听到熟悉的几个字眼,表情一下子苦涩起来,轻声道:“前些年珍藏的几坛剑南烧春,都被咱那位太子殿下买去了......”
李子昕笑笑不说话。说是买卖,不过是强买强卖罢了。只不过太子殿下出手阔绰,给了几千两黄金。剑南烧春虽是孤品,可天下能给出如此天价的人,几乎是没有的。从这个角度来讲,樊楼其实是没有吃亏的。
也因为太子殿下不惜重金买酒,所以天下人认为太子殿下最钟情于剑南烧春。可只有李子昕在内的一小撮人因为和皇室亲近才知道,太子殿下不都是为了哄那个骄横冷漠的妹妹吗?可千金难求美人笑。
李子昕点了两坛最贵的名酒,要了几盘简单的下酒菜。管事将菜肴记下来便离去准备,途中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这位李大人所定的菜肴,竟是一道荤物都没有!
难不成要宴请的那位大人笃信佛法?
管事脑袋里一下子炸出一个官职。
那位自庄天机死后便位极人臣的开府仪同三司。朝廷上也只有他,是出了名的荤戒。
可实际情况是,开府仪同三司算什么。今天被宴请的那位,是真正意义上的尊贵身份。
不多时,饭菜酒时皆已备齐。李子昕望了一眼天色,心里默念:“应是快来了。”
管事躲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假意盯着账本,实则视线偷瞄。他想看看这位人臣顶点的开府仪同三司是怎么一副皮囊相貌。
管事还在想象,突然一抹灼红仿佛刺痛双眼,管事竟是第一时间没有看清来人。
他连忙揉眼再度望去。
只见是一位女子,身穿大红风裙,极显雍容华贵。姿容更是平生首见。
这样一位穿着灼眼的高贵女子,毫无疑问吸引住很多酒客的目光,也是因为她的出现,整座酒楼似乎明媚几分也安静几分。
而她,似乎早就习惯诸多目光,径直走向某个方向。
管事此时心里大惊,原来李大人要宴请的便是这位女子吗?这女子究竟什么来头,竟敢穿风裙插凤簪,胆敢触怒礼法!
难不成......!管事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竟是不敢往下去想。
他心惊肉跳地大胆瞅了一眼,怕被发现,赶紧收回视线。
这次他笃定了,绝对错不了!眼前这位女子的眉眼,和太子殿下极其相似。
这边,李子昕见公主殿下落座,缓缓起身行了个礼,但刻意没有出声言语。
等他坐好,瑰清微眯起眼,率先开口道:“何事?”
李子昕避开话锋,笑道:“公主殿下今天威仪万分,颇有女帝之姿。”
砰的一声,李子昕身前的酒水忽然炸开,突如其来的巨响给周围几桌客人都吓了一大跳。
李子昕不动声色,将身上酒水擦拭干净,他深谙眼前这个公主的性格,天底下唯一能让她变得温驯的,唯有她哥哥,除此之外,哪怕是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做不到这一点。
“李子昕,我没时间和你打趣闲谈!”瑰清的嗓音充满了森森寒冷。
李子昕依旧从容不迫,笑道:“太子殿下远行大奉之前,曽给我三封家书,并言适时交给公主殿下。”
瑰清闻言有些沉不住气,摊开一只手,命令道:“拿来!”
李子昕摇摇头:“时机未到,不可给也。”
有关那个男人写给自己的家书,瑰清一下子便乱了心神。
李子昕继续道:“虽说现在不能交给公主殿下。但是有一句话,我奉命转告。”
瑰清死死盯住眼前这个微笑的男人,静待那句话说出口。
李子昕一板一眼道:“处理政务上,不许娇横跋扈,尤其对待李子昕和张沽,要善待如名士。”
瑰清红唇轻启,欲言又止,神色有些不自然,也的确没了先前的跋扈姿态。
李子昕望着吃瘪公主,微笑缓缓道:“当然,殿下还说,不许受委屈,不许吃亏,被欺负了就揍他娘的。”
瑰清这一刻竟是眼眶微红。
李子昕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养在深闺二十余年,这天下大多数人似乎已经忘了大靖王朝还有一位公主。这次抛头露面,怕是要搅得满城风雨。”
李子昕再度看向她,问道:“公主殿下就没有半分责怪?毕竟太子殿下可是让您担起一个好重的担子。”
瑰清自嘲一笑:“责怪?那也得等他回家才行。”
李子昕长久默不出声,重重点头,“以后就有劳公主殿下了。我和张沽作为您的副手,定极力相助。”
有了方才哥哥的训话,瑰清此刻语气柔和了许多,轻声道:“一会儿带我去那里看看吧。”
太子殿下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办公场所,位于皇宫某个阴湿角落,就连亲妹妹瑰清在这二十余年都不曾得知。
那座办公场所搜罗网尽天下密宗,书库籍户成山,便是想要调查哪个老百姓的身世,也无非就是多花上一些时间的事。
别看太子殿下不参与朝政,但及冠后的大多数光阴,他其实都在那里静悄悄的度过。
很多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由于牵扯诸多事端不能处理的事,都由太子殿下秘密完成。
例如前几年一桩命案,那位京城高官之死虽然对外宣称是暴毙,实则由太子殿下秘密操纵完成。
所以在那处办公地点蛰居的,有负责搜罗资料的人,也有专职刺杀的人。而在外面,更有无数谍报遍布天底下各个角落,定期传回最新消息。那些人,不属于皇帝陛下,不属于皇后娘娘,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是太子殿下呕心沥血的结果。
太子殿下当真纨绔不可一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天下多少人想夺其性命?所以这位太子殿下只好败絮其外,韬光养晦。
这席酒菜上,李子昕并没有谈及日后要处理的秘密政务,否则也不会挑选这种人多眼杂的喧闹地方。
从始至终,李子昕都只是在闲谈,讲的大多是太子殿下当年出游陇州的诸多趣事,还有便是他和太子殿下两人如何运用堪舆之术寻找剑南烧春。
瑰清一边喝酒一边默默听着,不曾言语。不知不觉,她喝光了一坛又一坛名酒。
红尘时分,在李子昕的带领下,瑰清终于找到了那处藏于皇宫内湖地下的“山鬼房”。
太子殿下为何取名为“山鬼”?
大概是说在这里饮冰肃事的人,就如深山老鬼,枯槁一生,不见阳光。
李子昕领着瑰清一处一处熟悉,最后来到了太子殿下的办公处。
是一座三层高的独栋小楼,大概是许久无人居住的缘故,瑰清刚走进去,便闻到了潮湿发霉的气味。
将蜡烛依次点亮,整栋小楼摇曳着温馨的火光。稍微腾起的温度,也逐渐驱散了潮湿的空气。
瑰清环顾四周,看见古旧案台上,依旧摆放着很多密宗和禀报,还有一方墨迹枯涸砚台,雪白小篆笔就放在一旁。
如此情形,仿佛那个男人昨天还坐在这里处理政务。
察觉到瑰清的眼神有些恍惚和伤感,李子昕轻声道:“第一封家书就在案台下的机关匣里,公主殿下您接管这山鬼房,便是第一个时机。”
“另外......”随着李子昕话音落下,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
“这位便是山鬼房副主,公主殿下您若不在,便由她来掌管诸多事宜。”
瑰清转身看去,微微皱眉。
一袭桃红色衣裙的妩媚尤物,正是在太子殿下身侧最得宠幸的丫鬟。
瑰清冷笑道:“还真是冤家路窄。”
尤物女子微笑道:“我代表山鬼房总计三十余人,不欢迎公主殿下。”
一瞬间,瑰清眯起眼睛,身边煞气若隐若现。
尤物女子针锋相对,施展玄妙的手缠红丝杀招。
李子昕后退一步,不打算干预此事。其实桃枝也是几个月前刚刚进入山鬼房。太子殿下此举,无非是想要磨一磨这二位的心性。
事实上,这场架也打不起来。因为只要瑰清一出手,想必皇后娘娘就能感知到。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天下唯一的十二境界修士,想不感知到都难。
果不其然,一道轻轻叹气声音随着身影一同出现:“家事尚且不和,国事如何和?都想让他快点回家,他何以快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