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佩恩子爵仿佛回到了出生时的状态，赤裸无衣，蒙昧而单纯。
他顺着梦境的引导向上“漂浮”，昏沉中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黏滑的水幕幽幽然向上飘去，靠近那极乐的净土——大梦境的彼端。
身体逐渐变轻，灵魂升入高点，子爵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清亮的绯红，仿佛鲜艳红月透过云层撒下的颜色。
这是一片云雾与朦胧月光的世界，如梦境般隐隐约约。
目光眺望远方的空阔，层层叠叠的重云中有一模糊辽远的巨城，在静止的光与尘埃下，透露着高远与宁静的意味，仿佛一张神秘的油画。
佩恩子爵并未驻足停留，他以朦胧的姿态踏入这浩大梦境，怀着敬畏与朝圣之心，踏上蔓延向天空处的云中路径。
脚步不断上升，梦中时感混乱，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瞬，子爵来到了云峰的顶端，那轮巨大的凝郁红月便悬浮在面前，承托着他小如蝼蚁。
月下云海无边无际，冥冥中，佩恩子爵感受到一个庞大的意志自高处落下，隆隆巨声在耳边震响，层层叠叠的声音低沉询问。
“佩恩．迪考斯——你为何而来。”
这是大梦境的主宰，隐秘为人所知的极乐梦境之主、绯红之夜梦、宁静的秘氛。
‘信徒们信祂为神，为得于饥寒悲苦中寻求慰藉，于无衣无庇中获取寄托，这苍凉世间无信的信徒们啊，必将以其为信。’
佩恩子爵心中念叨着“圣典”中的内容，万分崇敬的俯身低头拜请:
“伟大万灵的主，隽永的极乐！您的信徒来祈求指引，森寒的大风吹去了我遮蔽的羽翼，不知何处来的阴云弥漫着，阻碍着同我与您信者的归信，我祈求您散下宁静的绯红，让无依者们皆能有一个好眠。”
谜语般的话从子爵口中说出，与“神”的对话不似凡人间那般直白，晦涩与隐秘是人对神的敬畏，就像对“空”处说话，又从“空”处得到回应。
“你的愿吾以知晓，抓紧这束月光，由它顺入安眠者的梦。”轰隆声音响起，仿佛万千之音团聚合一。
如丝带般的月光落下，子爵伸手抓住红色的清辉，身体陡然失重下落，然后睁开了双眼。
依旧是昏黑的大厅，周围无声的信徒们散去了不少。
佩恩子爵张开手，一块如破碎丝绸般的绯红月光躺在手心里，他拿出镶嵌满蕴灵珠宝的精致黄铜匣子，珍重的将月光放了进去。
“感谢您提供的帮助。”子爵起身看向戴着冠冕的大教士，与他握手，同时悄然将一张八十万玛泰面值的契钞送了过去。
“不必客气，为主指引信徒是我的使命。”大教士将手收回宽大的袖袍，温和微笑。
礼仪性的寒暄了几句，佩恩子爵带着盒子与手下匆匆离去，他花费巨大的代价就是搞来一张“死咒”清除敌人。
“残眼”的死能是意外吗？子爵与他的盟友都相信，这是那些险恶的家伙要动手了，他们下定决心要狠狠的反击，于是来“神”的面前求来“死咒”。
要知道，“神的死咒”是能够杀死那些被称为“尘世之巅”的存在的。
……
中午太阳正烈，落辰等人坐在马车上往回走。
返回旅店的途中，能看到不少工人正坐在街边晒着太阳吃午餐。
黑黍蒸熟捏出的团子一铜心一个，就着点粗盐和凉水，对贫苦的西区人来说就是顿不错的午饭。
马车经过比夜晚热闹许多的街道，回到旅店门前，几人刚一下车就能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作为一家服务面广泛的商铺，旅店中午的生意也异常火爆。
拉比扬也卖黑黍团子，不过他的要两铜心一个，个头比别处的要大许多，蒸的时候还直接加了简单的调料，算是良心又挣钱的商品。
看到落辰他们回来，拉比扬迎了上来，吩咐旁边的伙计端出准备好的食物。
“我为您准备了精致一些的食物，现在让人给您两位送进房间里吧。”
旅店毕竟面向的是低端客户，不可避免的有些混乱，拉比扬不想让贵客受到冒犯。
“多谢你了。”落辰点点头，对老板的细心暗暗称赞。
她看到一楼的室内基本坐满了人，少不了乌烟瘴气，鱼龙混杂。
这里大部分是普通工作的民众，还有一些从事特殊行业的人员，而早上那些一群群的佣兵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怎么没看到住在店里的佣兵？”落辰好奇的询问了一句。
拉比扬解释道:“这几个月因为东区墓地的亡灵暴动，佣兵们生意兴隆。”
“市政管理会每天会雇佣他们去清理亡灵，省的晚上动静太大，所以佣兵们白天都不在。”
“哦，这么久了，还没清理完吗？”落辰先点头，再诧异问道。
拉比扬一愣，“呃…大人，亡灵是杀不死的。”
“什么？”落辰瞪大了眼睛，十分惊愕，世界上怎么会有杀不死的东西！
“是的，亡灵无法杀死，佣兵们只能把亡灵们赶到一处，再用石头填埋起来。”
“这样一次还不能多埋，多了就会容易产生更恐怖的怪物，所以费时费力。”听到落辰的疑问，乔伊补充的说道。
“嗯，普通动物的灵性微弱还好，不容易产生邪祟和亡灵，但人类等智慧种族死后都会变成亡灵，而除了神灵的信徒，其他人还会同时诞生邪祟。”
“这……”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落辰有些发懵，她看了看奇莉，发现姐姐也很茫然，她们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问题。
仔细想想，排除掉普通动物，落辰她们曾经杀死过比较接近莓丘的，就是魔族的五个，巴罗库恩他们。
可他们也死了许久，未曾见过又起来的，难道魔族不在亡灵化邪祟化的范围内？
落辰心中怀疑，同时对刚刚乔伊说的话仍有些不理解，“既然信徒不会产生邪祟，那大家就都信神不就好了。”
“不是这样的。”乔伊沉默了一下，目光有些复杂，“不是谁都能是信徒的，大部分的人都是无信者。”
“这……”落辰忽然摸不着头脑了，这个看似熟悉的人类社会，展现了超出她常识的一面。
信徒还需要资格吗？这神要求也太严了吧……
等等，神？落辰忽然一愣，发现了自己最大的盲点。
这个世界是有神的，真真正正的神！祂们很大可能与她前世由宗教和幻想产生的“神”的映象不同。
存在自有其合理，那么这里的神究竟以什么样的方式影响着世界呢？
落辰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