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月柔和地说道,可又不习惯这样与男子好好说话,又补刀道:“若不是给我的,那这句谢谢我就收下了。”
谈话的气氛瞬间轻松了,男子也恢复了往日的高冷,嘴角上扬道:“那我收回那句谢谢,应该说谢谢的是你!”
说完,男子就一个人往前走去。
巳月撇撇嘴,意味深长地说道:“果然承认了!”
两人又采了一些别的草药便回去了。
回到木屋后,男子把草药取出,留了几样在厨房里,跟巳月说:“这几样添一碗水,用大火熬,熬成半碗水的时候叫我!”
他说话的态度十分蛮横,不容商量,巳月很是不满。可又没有反驳他命令的理由,只好乖乖煎药。
过了一会儿,男子进来,看了看药锅里的汤药,打开锦盒,取出竹石花。
巳月看了一眼那几朵不起眼的小花,说道:“这些小花生长在岩石缝中,忍受风吹日晒,没有泥土,仅靠一点空气还有腐花败草活着,下无寸土,只能扎根在岩缝中。
从雨后的空气中,从腐花败草中汲取一切可以汲取的力量。
就这点花朵,已经生长了几十年,着实可怜。我身上的残毒无碍的,这竹石花就不用了吧!”
男子被巳月的一番话说得有些动容,可是想到迷迭香的毒性,威力巨大,便干脆地把竹石花放进药锅里,回道:“采都采了,哪那么多废话!”
夜幕降临,巳月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忆起在丁家月下的一幕幕,忧伤便从眼底泛起,晕染开来,弥漫巳月的面容,吞噬她的全身。
白天的忙碌可以驱散忧伤,可是夜晚一到,忧伤便如魔鬼一般,出来噬咬人心。
男子慢慢走到巳月的身边,两人并肩立了一会,男子说道:“你为什么会穿过密林,来到这里?”
巳月淡淡地道:“被人追杀。”
男子莞尔,又问道:“你一个年轻的女子,什么人会追杀你?”
“我回答了你一个问题,你也应该回答我一个才是。你叫什么名字?”巳月侧目,不答反问道。
男子顿了顿说道:“安乡。”
巳月喃喃重复了几遍,道:“安乡,安乡,吾心安处是吾乡”。
巳月忽然反问道:“这名字是假的吧?”
男子蹙起眉头,干咳了几声。
巳月瞥了他一眼说道:“看你的反应,这是被我猜中了!你一身贵气,吃的、穿的、住的都那么讲究,一看就是出身不俗,在此定居定是大有隐情,这名字一听就是假的。”
男子眉头皱得更紧,叹道:“女子太聪明,必成祸事。”
巳月与男子斗嘴,难得占上风,此时正在兴头上,便想驳一驳:“这话就是你们男子哄骗我们女子了,难道女的一味愚蠢,就不会有祸事了。
大凡男子,都想比自己的女人强一些,所以才会希望女子蠢一些。
还有你们男子说的什么,红颜祸水之类的云云,明明是吃不着葡萄说的酸话,还明目张胆地成了至理名言。”
男子被巳月堵得说不出话,只好赌气抬头看月亮。
巳月撇撇嘴,继续说道:“名字就是个符号,既然你不想告诉我,那我就换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隐居在这里?”
男子以巳月同样的语调回答:“被人追杀。”
巳月当然听出了男子语气中的挑衅,便也学着男子之前同样的语调问道:“你一个年轻的男子,怎么会被人追杀?”
男子对巳月冷哼一下,便转身进屋睡觉去了。
过了一会儿,巳月也转身进屋,这才发现屋里只有一张床,而安乡早已在床上躺好。
巳月转身出屋,几下起落,翻身到屋前一棵粗壮的柳树上,挑了一棵合适的枝条,躺了上去,边练功边沉沉睡去。
第二日,巳月一睁开眼,就看到树下一双炯炯的双目,瞪得如铜铃般,紧紧盯着她。
巳月透过茂密的柳叶,朗声问道:“你干嘛?”
安乡扬起棱角分明的脸,叹道:“你还真是个奇女子!”他故意突出“奇”字,语气中讥讽的意思,巳月听得明显。
巳月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把床占了,不睡这,我睡哪?要不然,我也睡到床上?”
巳月学着他的语气,故意突出了“也”字。
安乡瞥了她一眼便走开了。
两人打野味,采草药,没事的时候斗斗嘴,不觉两日已过。
想到与灵君约定见面的时间到了,第三天清晨,巳月收拾好后,便对安乡说道:“我得走了。”
安乡在原地一怔,半晌后,回道:“你要走了?”
巳月轻轻点头。即将离别,两人之间弥漫着淡淡的忧伤,良久,巳月开口道:“我叫朝浥。”
“嗯”。安乡轻声回应。
之后,又是良久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安乡回身取了些药说道:“这些药你要按时吃,迷迭香的毒性刚烈,若是余毒清理不好,以后练功容易走火入魔的。还有一些干粮,也带上吧。”
顿了顿,安乡接着说:“虽然以你的本事,未必需要这些干粮,可还是带上吧。”
巳月第一次受到安乡的这种礼遇,有些不习惯,只木木地回道:“谢谢!”
安乡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道:“出了木屋,向西直走,会有一个村落。”
自从经历过幕连的事,巳月便参透“缘起缘灭,缘聚缘散,就如花开花落般,此生,过客总比留下的多”,此时,并没有多少忧伤。
可是安乡却神伤良久,只想多说些话,冲淡离别的伤感。
巳月拱手作揖,朗声说道:“就此别过,来日有机会,一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你的眼里一直氤氲着伤感,像是刚经历过大事。你我相识日短,可我还是想嘱咐你,万般事,尽力就好,若是外面的世界太苦,这忘忧谷你可以随时来。”
安乡言辞恳切,似是嘱咐一个老朋友。
巳月心下一片感动,却不想让这伤感的氛围太浓,便调侃道:“今日你怎么这样啰嗦?我走了!若是哪日你在无忧谷待够了,就去盛京找我!”
言罢,巳月转身,抬高手摆了两摆。巳月走得洒脱,安乡伫立在谷口,凝视着她离开的方向,良久。
茗香居的密室内,巳月在案几前安坐等待。
过了一会儿,一个一身黑色披风,黑帽罩头的女子进入密室。女子摘下披风的帽子,不是别人,正是赵灵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