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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水话蓝天     攻约梁山txt下载     攻约梁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7节煞星

    三瘟无意中招惹了那么个一点不比他们的歹毒和心机弱的土著对头,以他们那点帮派势力和衙门关系网如何能抗得住打击?幸好也是消息灵通的,做案时察觉点风声,虽然逃得仓皇匆忙,把聚敛的财富全丢下了,但总算能抢先逃走,逃出了京城,却还是被死咬着追杀......逃亡路上连折了几个一同逃亡的心腹手下,被追得丧家之犬都不如的满京畿藏匿逃窜......

    正惊恐愤恨又茫然无措时,文成侯府拍卖......巨款引暴的京城人口黑幕及严打发生了........

    那秀才狗头军师在严打官员眼里属于武当了兵、干活当苦力也是废物没用的,却是满肚子坏水的极度危险分子,最典型的,自然,那秀才直接被砍头抛到乱坟岗喂野狗蚂蚁.......

    死盯着.三瘟的可怕对头就这么没了,但他们并没得好过........正陷入海盗之灾的朝廷本就惊恐,被堂堂天子脚下居然也能成为黑帮事业繁荣昌盛的绝佳天堂这一事一闹就更吓坏了,一反宋王朝治国的温吞吞风气,空前绝后严厉起来,京城严打不是停止了,而是越发抓得紧。

    而三瘟这样的家伙,虽然只是京城中不起眼的寻常街面小帮派中的一个,本不应该成为官方注意的对象,更不用说成为重点注意对象了,奈何,三瘟帮太有......特色了,

    大家都知道有特长特色的总能闯出名头,令人分外瞩目,容易上头条让人一眼就印象深刻并牢记难忘,是最容易红起来的,对三瘟混社会拉势力谋发展以前是利的一面,很容易地就竖起旗号招到小弟,由独自讨生活的苦逼无奈芸芸众生一员转瞬就成了话事一地一帮的大人物,特色鲜明,名号响亮能震住百姓和场子,格外有威势有面子,小弟也格外敬畏忠心,但严打中也成了敝的一面,官方不但注意到他们这伙漏网之鱼,并且对三瘟这样的害人能力极强而且手段突出容易隐秘杀人于无形的恐怖黑势力格外忌惮而重点搜捕.......

    还有,曾经的黑帮分子武打骨干没死的都摇身一变了成了体面的禁军甚至是小军官,很多的都认识甚至极熟悉了解他们,却成了执法者参与接下来的对整个京畿地区的持续严打管治和抓捕工作,且都想立功.....

    曾经饱受三瘟帮祸害和威胁的京城百姓对长相俊雅气质讨人喜欢实质却如毁家灭门阴魂不散恶鬼的三瘟也格外印象深刻,念念不忘.......属于黑恶势力一般却民愤极大极恐惧的团伙。不除不能安心而后快......

    这种种情况下,造成三瘟不但无法重回京城潜伏起来逍遥再图后事,而且在整个京畿地区都不安全起来.....哪都可能有认识他们的官兵,到处乱窜随时可能遭到抓捕处死.......

    这让身无分文的三瘟一伙本已经就够难够险的了,仓皇不可终日......可见,太红了有时也不是好事。树大招风啊.....

    谁知又发生了海盗使节敲诈大宋事件......禁军在整个京畿以及附近州县严厉查抄金银财宝布匹......为凑够海盗索要的数目,简直是拉网似,不,是梳头的篦子一样细细把京畿搜了个遍......

    奇葩的大明王朝搞闭关封海锁国,自大的美滋滋我大天朝上国......明朝人曾经饱受倭寇的祸害,尝到过海盗之祸的滋味。玩过改革,大开放,商业繁荣贸易广通世界的宋王朝,非出海人群哪知道海盗的滋味,宋朝人哪经历过这种来自海上的灾难,事发时,连见多识广自负智慧无边的朝廷都是蒙的,被海盗引发的灾难和后果吓坏了,何况是下面的普通人。

    三瘟这样的自觉是京城人,不是没见识的土鳖,对上这种史无前例的灾难却也是土鳖,懵了,叫天叫地叫老妈,求神求佛求祖宗,都没用,不知该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大搜查下弄得三瘟一伙总一日数惊,似乎藏都没地可藏躲都没地躲去不说,连偷鸡摸狗,在东躲西藏流窜中没钱却照样能吃得好的这点小得意好事也没了......海盗敲诈的项目包括牲畜家禽甚至土狗。闹得连皇帝都没得肉食蛋奶吃了,京畿只剩下鸡毛牛粪.....何况是三瘟这样的见不得人的流窜犯........

    三瘟一伙只能扒地瓜土豆蔬菜生吃或冒险翻墙越户小心翼翼偷点冷饭填肚子,就这样还得陷入人人喊打........混黑混得一度有钱有势风光得意吃香的喝辣的,习惯了奢侈美妙生活,突然沦落到这样,他们哪受得了这个苦逼绝望啊。被逼得整得是泪流满面,呜呼哀哉的,大叹人生无常、人生太不易.......

    但邪恶入骨早成了本性,也习惯了当坏蛋的好处,他们自然不会忏悔和悔改,也舍不得离开繁华而熟悉的京城老家,在不得不逃到外地穷乡僻壤甚至山野中煎熬避开了大搜捕大查抄的风头后,他们试探着又潜回了京畿地区,一看京城管得更严了,仍然无法返回城里混,就只得在城外的京畿到处流浪,寻找可藏匿落脚谋生的地方,结果逃窜中无意中撞到了这片河边竹林,一见此地之僻静和方便藏匿及潜逃,有这么好的一个酒店可供掩饰身份逍遥谋生.......好处太多了,顿时就起了意......

    别处偷了衣服、洗澡.......好好收拾打扮了一下,去掉了乞丐一样的狼狈不堪,找了个合适机会装过客上门吃饭,一看酒店连老板到伙计总共只有不到十个人,自己一伙却是能打的十多个人,就改变了行凶计划,立即露出本相动手了......一动手才惊骇也有惊喜知道,闹了半天这伙店家也不是什么正经原主,原主在国难中悄然叛逃国外了,如今这伙也是特么流浪的歹徒——严打漏网之鱼,不是混京城中的而是乡下的土蟞黑帮地痞凶徒,和三瘟他们一样也是仓皇苦逼流窜中无意间撞到这处妙地,正好无主没人就盘踞下来装守法店家,自是母夜叉孙二娘那样的肉包子黑店,暗中做些杀人越货勾当,借通京城的河运、码头便利较稳定的有客来有钱赚有货拿.......藏这很是逍遥快活,也和三瘟一伙一样想下药行凶收拾对方......三瘟大为庆幸,幸好是自己果断先下了手,否则被暗算药倒了.......幸好自己更凶恶胆大也更凶强能打.......

    只能窝在乡下得瑟的土鳖混混黑帮团伙就是不行,不是在京城都能混出名堂来的强者同道的对手,只能全死光了,做了山中地下的枯骨野鬼,肉还被包了包子充当野味卖给了过路上门的势大牛逼商主船家,为凶手创造了额外利润.......

    三瘟一伙也不是没有付出牺牲,也死了好几个,至此只剩下七个人,有点七星缘的意思,相依为命.......在此落脚后正赶上冬天降临,运河渐渐封冻,没船走这去京城了,又远离人烟,没有陆地过客,也就没了生意,好在前任留下了吃用的.....熬过了冬天,运河开启,生意又来了,生意却也自然不可能兴隆,这地方虽环境优美甚至优雅却属于幽静冷僻......可能有危险的可怕之地,加上国难历练,灾后宋国没几个好人了,滞留宋国的人也都多了警惕.......但三瘟和手下都是形象极具欺骗性的坑人害人高手,逮着合适的对象就能轻易人财两得,人,收拾了,身上有用的留着熬骨头汤、做包子什么的,没用的埋到远处无人去的荒山中,船和货物转到运河上远些地方装货主商家悄然处理了........如此,有惊无险,过得倒也逍遥自在......并越干越贪婪胆大,不料今日遇到了行家旧识的对头,一时大意失荆州,怕是要全栽进去了......

    三瘟心中恼恨之极却也生了怯意,正欲寻机逃走,不料那貌似识破他们根脚的汉子突然抽身后退大叫一声:“大家暂且住手。我有话说。”

    三瘟正发愁生死系一线怎么能脱身逃走,闻声当然大为赞同住手的建议,也招呼手下暂时住手。

    双方拉开一段距离以防对手使诈。

    刘无忌瞧着三瘟胆已丧极怕死却色厉内荏的架式,笑道:“三瘟,你们是昔日京城混花胳膊的。我,”指指杨适,“和他也曾经是。尽管你们是混街面的。我们是混帮闲的,不是一路人,以往也没啥接触,没交情,但你们的大名、形象和本事,我们是知道的。我们呢,家,曾经的家就在你们管的那片街面不太远处的富人区,我刘无忌和我兄弟杨适的名号,想必你们也听说过。咱们混得盘面不同却也算同行,怎么也该有点同道相惜同道情吧?眼瞧着你们如今潜藏在此偏僻地,和我们哥俩一样也是落难了在京城立不得脚混不下去了吧?”

    这是给三瘟体面的说法了。三瘟的身份说白了就是人渣,最邪恶最凶残歹毒最该死的那种。

    三瘟听了这话,都不禁心中一动。

    静下心重新仔细瞧了瞧刘无忌和杨适,嗯,有点印象,认出来了,虽然刘杨二人的形象气质甚至模样和昔日在京城时都有点改变,但应该就是他们曾经羡慕嫉妒恨却怎么无法混到那层次的同行“邻居好汉”,而且似乎有善意.......

    正担忧性命不保呢,三瘟这样的混社会的狡诈阴险无耻之徒看到了台阶,哪会不立马顺着下的。

    老大黄瘟带头哎呀一声,收刀一抱拳:“原来真是二位同道。当初也听说过二位遇到事不得不离开了京城,不想今日有缘还能得见,真是幸事。只是你们似乎变化不小,猛一见却是没认出来。这事闹的。误会。全是误会。看二位这”

    他说着示意杨刘二人不张扬却也很体面的打扮,“这是混得不错呀。遇难却呈祥,是有本事也有好运气。不象我们兄弟几个。不知兄弟如今在哪高就得意在哪发财呀?“

    毒瘟眼珠子一转,满脸化为真诚豪杰相:”咱们是同道,又是京中邻居,不说打断骨头连着筋那么亲,却也是有乡里乡亲香火情在。我们几个兄弟往日可是着实羡慕过二位的能耐和风光,只是本事低微,能力有限,羡慕不来,也不敢凑上去高攀.......后来听说你们出事了,也曾经大叹世事无常,英雄好汉总不得好报,甚为遗憾.......”

    这些话说就连宋江都有些触动感叹,对这三个不知什么瘟的肯定不是什么善类的家伙却情不自禁有了些好感甚至欣赏之意。

    杨适看了看刘无忌,一笑,伸手示意宋江这,“三位同道的问题先别急。且先让我向你们介绍一位了不得的英雄。”

    “这位就是闻名山东河北,甚至江南也多有耳闻的好汉,人称山东及时雨宋江宋公明哥哥。”

    对三瘟这样的恶徒介绍人,就不必提宋江的孝义黑三郎什么的了。三瘟哪会在意什么孝不孝义不义的。他们只在乎利。及时雨这绰号才是最能打动这三个家伙的核弹。

    果然,这么一介绍,三瘟立即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既黑又胖矮的宋江,心中极不屑宋江的其貌不扬太平凡甚至属于丑陋鄙薄,但却个个是表演高手,不约而同都是满脸惊讶、敬佩、猛然遇到偶像的欣喜.....等表情,又不约而同一齐抱拳躬腰施礼,异口同声道:“想不到居然是及时雨哥哥当面。我等久仰哥哥大名,不想却是这种方式相见。惭愧,惭愧呀。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让哥哥受惊了。请哥哥大人大量勿要见怪。”

    这番假亦真来真亦假,真真假假难分辨的到位表演,虽然远达不到宋江最喜欢的那种听名纳头便拜的程度,但刚经受了惊吓从死亡中逃出来的宋江此时倒也没感觉三瘟虚伪作作、诚意不够,场面上更不会计较太多。

    他嘿嘿一笑,“三位好汉客气了。宋江不过是寻常人物,文不成武不就,略得江湖兄弟抬爱吧了。能行走江湖都是江湖兄弟们给面子,可担不得三位在卧虎藏龙的京城都能混得名声响亮的好汉如此情谊。再者,看你们如今这情形,所为怕也是迫不得已。生活所迫嘛,都得穿衣吃饭,这年头活着不易,理解,理解。”

    宋江的话让这些日子苦逼憋屈久了的三瘟神心中感触,不禁大为受用,对宋江起了敬畏戒心,也有了些好感,再说话,那态度就真诚了不少.......友好起来,进店重新开宴一述......

    三瘟应杨刘二人邀请,加上宋江得知这三人的拿手本事后不知怎么的心思一动,由警惕、厌恶转为欣赏,也愿意与晁盖一封书信推荐一下,这伙恶徒就上了二龙山入伙,成了在山外远处四方酒店负责监视官府动静的探事头领.......既得逍遥,有继续开店做恶的便利,不用受身在二龙山的严厉山规拘禁,又能享受二龙山的肉食等好处.........甚是欢喜。

    二龙山又多了三个情报好手,更兼索命无常煞星.......

第198节江州诸雄,1

    杨适、刘无忌明知三瘟之恶和可怕却盛情弄上山,不是为二龙山的大业考虑,而仅仅是为自己考虑。

    同为山寨兄弟,说是生死与共之交,却也是分势力等级和派系的,直接关系到切身利益。

    他二人本事不低却也不算多高,在武艺上若想大突破却是不可能的,若想在山寨更有地位,就得有帮手。三瘟这样的京城同道“邻居”武艺低于他们却又有特长能耐的人正是好助力。

    拉帮结伙才能成势。这个理,混花胳膊黑势力的他们都很懂........

    经此一险也改变了眼前的事,甚至改变了宋江一行的命运,原本任性就得去京城逛逛的宋江也猛一下刺激清醒了.......

    京城,太危险了。

    这还远没到京城呢就差点儿丢了性命。听三瘟说京城如今控制得不是一般的严厉,没事都能被官方弄出事抓起来,若是继续耍任性进京遇事陷入了京城,暴露了是二龙山的........哪还有逃脱出来活命的侥幸。

    害怕成了主动送上京城的逆贼被砍了脑袋,宋江打消了妄念。

    王四和二龙山三头领也大大松了口气。若是宋江就是任性坚持还去京城冒险,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当天在三瘟的酒店歇息了一晚,和三瘟进一步加深了了解和感情,第二天一早就上船回到运河,给三瘟一伙弄了条船北上.......双方抱拳互称保重后分手,宋江一伙直接南下.......一路上再不起妄念瞎折腾了。

    宋江一行的举动也有梁山情报头子朱贵安排人盯着。只是那时赵岳不在家。朱贵没得到赵岳电令要对宋江特别保护什么的指示。他本人也不会自愿义务暗中给宋江提供沿途保障。

    这个宋江人长得不咋的,没什么正经学识和本事,身分也卑微,却骨子里极傲慢自负有主意,野心也极大,但又心性坚忍不露,极擅长基层官吏那套政治手腕,太擅长包装自己,惯会和社会草莽交际收买人心,心思太难测,很难弄。

    朱贵是搞间谍的,也可以说是玩人心的,最讨厌宋江这种难猜难预测难控制的人。

    宋江这种人,你无法预防他会突然起了什么心思又固执任性耍心机玩出什么意外凶险来,身上充满了太多不确定性,太难照顾了。保护这样的人太难太危险。朱贵可不想手下兄弟为宋江的傲慢顽固自负却极可能是愚蠢的行为白白送命。

    此行,宋江有三个二龙山头领和数个水上好手水兵保护,若是如此路上还是出了意外,死于非命,那,就让他死掉吧。这样的条件下都死了,只能是他短命,造化低。命歹没福气没造化的人能干起什么大事来?

    另外,宋江显然碰壁还远远碰得不够,苦头远远吃得不够,身上还有明显我是官我是当家作主地主大少爷的高人一等思想和习气,并不能真和江湖草莽造反逆贼打成一片,所谓的任性实际是种轻佻无知,不成熟,还欠练,就得让他再多经历些耍个性造成的凶险,多遭受意外折磨,在痛苦和倍受打击中多有些感悟和自制力,否则就算上了二龙山也没什么用。

    宋江离了京畿一直老实南下,但即使这样,在运河上,在靠岸补给或就餐洗浴什么的时也经历了数次凶险。

    如今社会混乱,人心浮动,人性中的险恶全面暴发........到处是刁民凶徒,.隐形的黑店太多了,是个店就想欺负外地人玩敲诈强横宰客,都恨不能一下子发个狠的,过客若想反抗不肯给钱,当地立马就涌上一群男女逼上来,连本该本分慈祥的老头老太太都会扑上来耍赖撒泼,当地官府也常常公然搞地方保护主义,身为负有国家神圣统治使命的执法机构却无视王法与公正,刁吏公人甚至父母官也会出头帮着敲诈,而且胃口更大更狠.......过客被勒索并打个半死,这还是最轻的。有的直接就奔着要你命,把你的一切全留下。人性淳朴,人心公道,社会应有的公平秩序和人身保障,似乎全不存在了......

    幸亏杨适江洵他们都是能打的,水上陆地都有自保能耐,更是什么都敢干的反贼强盗,杀官都不当事,何况是收拾教训敢耍赖碰瓷玩暴力敲诈的贱民老头老太太......数次遇险,不但人没事,财物也没损失,反而反抢反敲诈了不少钱财物资。

    很是刺激,意外收获也不小,很乐呵,为枯燥乏味的发配之旅倒是增添了不少趣味。

    但直到这时,宋江才真正体会到晁盖对他的这片细心关照情义心意之珍贵和难得。若不是二龙山派人专门护送他,就凭他和两解差,这趟南下所谓的短暂发配,只怕就是他宋江的亡命之行,随时可能死在随地。

    人死了,还谈什么官场前途恢宏壮志霸业.......他,或者说是他宋家父子事先把事想得太简单预期得太美好了。

    宋江心有感慨,生起许多触动和新念头。

    两忐忑不安的解差公人这一路上差点儿没吓死,更是感到庆幸,幸亏........若是押解寻常配犯,自己还想有命活着回去?

    尝到了好处,为了自己的小命安全,这两地痞恶棍公差对宋江更是毕恭毕敬,比伺候自己亲爹更上心更温顺谄媚听话了。

    ...................................................

    这天终于来到了通往江州的浔阳江上。

    逆流而上,这种老式河船分外吃力而缓慢。操舟的二龙山水手大感疲惫和焦躁。宋江一路接受了很多教训,对这些二龙山普通喽罗也格外多了些关注和体贴。他本就最擅长收买草莽人心,一有心做,弄得这些强盗小卒子对他好感大生格外敬重和服从.......宋江站在船头观这的新鲜风景一看水手累了,又日当中午,大家也饿了,一眼看到前面江畔突兀立了一片楼舍,是个好大的酒店无疑,店前码头停靠着不少各式船,打鱼的,贩货的......店前人头晃动进进出出,有下船进店的,有上船离开的,有穿着贫寒的,有打扮阔气的,人声嘈杂,客人很多,生意兴隆而........一切正常。

    “那应该是家正经的大酒店。”

    宋江环视也正遥视那的杨适、刘无忌和江洵三人,又看看费力划船的喽罗们,笑语炎炎道:“午饭,我看就在那解决吧。弟兄们一路辛苦。咱们在那吃顿好的补补。看那店的规模,也应该有好吃的能供应。”

    这话一说,众人都乐了,也感觉更饿了。

    江洵笑道:“俺水中本事不差,惯会捉鱼,生在北方,吃惯了北方的河鲜,还不知道这南方的河鲜是啥滋味。”

    杨适笑道:“我和无忌生在京城,虽说见识过天下的美味,实际也吃不到正经的南方味鲜。南来京城的无非是些腌制干货,难得有机会来此,今日可得好好尝尝。”

    刘无忌则笑道:“大宋如今穷的.......啧,想必这浔阳江边也没什么牛羊鸡,我留心过,就没看到有鸭子什么的在水上出没。在这怕也吃不到肉食。但有也算很有名的浔阳江河鲜享用,那这一趟也值了。”

    说得大家既黯然遗憾又兴奋大笑。

    船工有了盼头就有了力气,很快把船划到码头。

    宋江等一路屡遇凶险,如今都仔细了,就近又细细观察了一下酒店这的情况,判断确实是家正经店,这才上了岸。

    王四照例带着两公差留在船上负责看守。酒食等宋江打发店家送来。

    江洵和水手们收拾了一下,稍后才下船,正说说笑笑着一身轻松准备下去好好享受一顿,却咚一声响,脚下的船猛一阵巨晃,险些把江洵闪下江去。

    这是撞船了。

    谁特么这么莽撞,停个船也能撞到别人?着急去投胎还是怎么着?

    江洵大为恼怒,扭头就骂:“你们特么的会操船吗?”

    不料撞了他的船弄出事的对方比他更凶横不讲理,不但不道歉,反而张嘴就回骂:“你眼瞎啦?船都不会停对地方?居然敢挡着爷爷的船?撞坏了爷的船,你赔得起吗.......”

    “嘿?”

    江洵大怒,瞪眼盯着那船上的人,见这几个汉子穿着寻常显然都不是什么有钱有身份的,应该就是些在浔阳江上打鱼摆渡什么的讨生活混得比较得意的草民,却个个凶横张狂得很,歪脖子斜眼甚至半敞着怀流露着地痞无赖相充分证明了下贱出身和不堪本质,七个不服八个不在乎的,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拽霸天的鸟样让人一看就禁不住冲动想动手......

    其中那个为首的瞎了一只眼的独眼龙尤其嚣张可恨.........

    这样的家伙,这一路上见得太多了,依仗着是本地人欺生,欺弱怕硬,见缝就钻,总想寻事弄点好处.......

    江洵越发恼火,被挑衅刺激得心火上窜,也是一路上遇到太多这样的事而动手习惯了。敢冲老子犯鸟?老子就教训教训你,让你们这些心够狠毒胆够横却就是没什么本事的无赖尝尝爷爷的厉害......

    江洵想也不想就娴熟地一跃跳过船去,张手就打。

    一个汉子哟哬一声:“跳帮还挺溜的,原来是个水上练家子,怪不得敢在爷”嘴上叫嚣着已经凶狠自信冲了上来,却话没得瑟完就被江洵一拳打飞了,扑通一声跌入已经近冬变冷冰的江水中。

    当然这对这些吃水上饭的家伙不算事,落水这家伙几个游动就钻出了水面,只是得受点江水寒,头钻出水面一抹脸上的水就破口大骂,熟练飞快地游到船边熟练爬上船,也不怕冷先换衣服,从怀中掏出了把尖刀,满脸都是杀人凶相.......

    江洵此时正和船上其他人打在一起。

    这几个汉子虽然个个凶顽狠毒,怕也是个个是水中好手,个个嚣张自信得很,但拳脚争斗真本事却不怎么样,几个照面就纷纷被江洵打倒或打入江中。

    那独眼龙怒了,亮出了尖刀扑了上来,看那架式就可以知道这家伙显然不怕当众闹出人命来,也确实有点本事,不是其它几个家伙虽凶狂自大却那么菜那么不经打,锋快的小尖刀耍得够利索,手上也着实有把子力气,身手也挺灵活,应该是水中功夫了得的,不然也不可能当头领,在摇摇晃晃的船上打斗尤其显得有能耐......但照样不是江洵的对手。

    江洵绰号三头龟,不仅是指他狡诈过人仿佛有三个脑袋一样聪明却长得丑恶,也是指他水中本事有过人之处,又是职业军官,当兵前本就有武艺又接受过军队长时间的训练,造反当了强盗逼得不得不努力提升武艺才能更好的保命,入了二龙山更进了一步.......虽然陆战算不上什么高手,但水战确实有拿得出的能耐,几纠缠了几个回合就踢飞了独眼龙的尖刀,一脚把独眼龙踹倒跌落船舱中........

    这时又一条小船飞快靠了过来,不等靠近停稳,一个大汉就飞跃了过来,稳稳落到这边,狰狞冷笑暴喝一声:“哪来的野小子也敢在此撒野打爷爷的人......”喝骂间,拳头已经猛轰了过来。

    江洵眼一眯,知道来者不弱,轻狂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这一交手,双方算是遇上了对头。

    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上恶斗了一会儿,分不出高下,船太小,上面也施展不开。两个人不约而同同时伸手猛拽住对方的衣领子大叫一声猛一拽一掀,弄得二人身子都猛一歪,失去平衡,相互拽着扑通落入江中,沉入水中却也没松手,都是一手拽着,另一手挥拳猛打对方脸等要害,都想凭过人的水中本领占据优势打晕对方.........

    二人的精彩激烈争斗顿时吸引了很多在场的人。

    兴高采烈纷纷围了过来挑头往江中观看,嘴上还大呼小叫着刺激双方打得更凶狠再凶狠激烈些.....

    船上这的双方其它人也没闲着。

    二龙山的人都是杀人无算的凶悍强盗,哪会怕当地吃水上饭的地痞寻事行暴力。一看头领落水了,都大怒扑过来......

    独眼龙这边呢,仗着本地人优势,又一向凶横霸道作恶惯了,自然也是不服气的。

    随着又一个大汉跨船跃过来凶恶参战,那独眼龙有了好友兄弟助战,精神一振,越发凶狠,带手下人和二龙山这些水兵好手恶斗在一起,并时不时大叫:‘把这些外乡佬全丢下江淹死喂鱼,不然咱们以后还怎么有脸在这浔阳江上混......“

    宋江等提前上了岸的本已经进入了酒店,猛然听到外面不对头,又赶紧出来了,一见这场恶斗,看双方都动了随身手叉子,江洵在水中一时难脱身,显然遇到了对手,而其它二龙山兄弟人手少,加上王四也陷入凶险围攻,不禁大急........

第198节江州诸雄,2

    想不到在这个看着很正常很安全的大酒店想吃个美妙午饭,却也能遇到凶险.......动手的本地人显然都是些不怕要人命的凶徒.......围观的人居然全都无视这是在犯罪甚至可能会杀伤人命,只顾喝彩加油取乐......这世道哪还有安生地可去?怎么就这样了........

    两公差地痞吓得只顾缩在船里打哆嗦,却也照样没逃脱毒打。

    对方人多,足够分出人手来教训他们在他们身上撒野呈凶。别说宋江一伙冒充是运河商贩图方便,两解差没穿公门服,没露出是解差,就算穿了,证明了身份,对方也显然不当个事,照样会往残废里打,根本不把他们官方身份当个事。

    杨适、刘无忌很愤怒。

    这种愤怒有两层原因。一个是同伴正陷入危难,自己也怕是难免遭殃。另一个则是对宋江。

    他们实在就不理解了,宋江为什么就得坚持老实来江州服法。

    宋江是大孝子,就算是对老父不是一般的孝顺听从,老父不许宋江反上二龙山入伙,宋江就决不敢反,那也不必就得千里迢迢冒险来江州服刑啊,在哪不能躲藏着等到朝廷明年大赦天下再悠然出来当无罪良民重新开始生活呀,不就这么三两个月了吗?就算不肯、不方便上二龙山藏着,也有的是地方可随便藏匿,转眼就过年了,照例,开年朝廷就会宣布天下大赦,宋江就没事了自由了,有省事而安全的选择,宋江却偏偏选择最难的最凶险的.......

    宋江这么坚持到底图得什么?下江州开眼历险准备送死吗?

    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宋江当然不会告诉他们他为的是大赦后能进入正经官场谋正经前程,并且心底暗暗琢磨过在必要时就狠狠心出卖晁盖,拉拢和瓦解二龙山势力为他所用,把晁盖和二龙山卖个好价,做他的快速升大官的功劳和拥有他私人的武装势力.....

    就算宋江真如愿当了官当了大官了也不会象通常的官那样当。

    他在暗暗琢磨和学习文成侯,从文成侯的事迹上有了许多不可告人的感悟:赵公廉自己有本事,自己悄然布局直接掌控着名义上属于朝廷实际上早属于他私人或者说是属于沧赵家族的一方政治经济军事力量,朝廷再厌恶再恨赵公廉再想弄死沧赵满门也没用,不但撤不了赵公廉的官,而且奈何不得他分毫,反而得让着他,甚至得顺着讨好着得听他的......这才是官,真正的官......既不耽误自己的富贵前程壮志抱负,也不耽误为国为民效忠君王,于现实是大利,于清史留名也无碍......

    这才是当官的最高境界,掌真正的权,做真正想做的大事,威重一方,天下敬仰......如此活一辈子才真叫值了......

    宋江自负自己不缺赵公廉那样的军政才能和手腕,有和赵公廉一样的出身,都是地主家的才子能人,在拉起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上也有了一定的人脉班底——二龙山人手,他缺的只是沧赵家族那样的贤达威名对天下人的感召力,但他孝义黑三郎、山东及时雨呼保义也是有感召力的,这种感召力对天下寻常百姓不行,却对江湖人绿林好汉等对他有用的群体很具吸引力,如此,在名望上也不是太欠缺,真正唯一欠缺的只是官场机遇......他必须紧紧抓住此次天下大赦的机会进入官场.......而要进入官场并且没有大漏洞把柄影响仕途升迁,能在官场踏实了立稳了,他既然已经不慎被官府逮到了,就必须认罪服判并老实发配江州,不能靠兄弟劫牢逃走再藏匿起来,那是罪加一等,而且是等同于造反的大罪,大赦也不可能在无罪之列,逃脱发配,找地方藏匿起来悠然等待大赦,那也不行,至少会影响他进入官场当真正的官,混了官场也容易招人追究攻击......所以宁可费事在发配途中冒险遭罪,宁可脱裤子放屁费两道事一样还在发配途中呢就到时间了,天下大赦了,又不得不冒险回来了,那也得这么干,合法步骤和环节绝不能错了,错了就绝对无法当上大官了.......

    另一个让宋江积极学习赵公廉当官的客观原因是,世道变了,谁也不知道天下下一步会变成什么样......想活得好活得威风,最好的方法就是手中掌握着自己说了算的硬实力,钱粮是一方面,当官有权是一方面,关键是强大的武装力量。

    天下不再是权力说了一切算。而是实力说了算。有兵就有一切。

    这种意识,朝廷那些大人物在赵岳大闹京城公然威胁朝堂后,最清醒深刻意识到这个重要性了,纷纷迫切开始去争去抓兵权,去交好挟迫掌兵的勋贵、地方大将,或千方百计筹谋自己的私人武装......身在社会最底层的宋江也及时领悟到了。

    在以后的路上,无论是在二龙山当反贼,还是在朝廷当官,宋江都会把拉起武装实力掌握军权当第一要务。

    必要时出卖晁盖,这是不义,但宋江心上不会真多么愧疚不安.......干大事总要有人牺牲,总要有人当垫脚石。晁盖若明事识相顺应也就罢了,否则,为了大局大义,为了天下众生,为了大忠义报效君王,就得舍弃小义出卖晁盖去死,晁盖也该死,怨不得人。

    当然,能走正途当官掌兵权,名正言顺,是宋江的首选。

    不到万不得己,他是不会当草寇反贼成事却背上历史污点的。

    至于杀人犯罪的名声和经历,这不算什么影响当官的污点。

    他杀的是奸7夫淫7妇,维护的是家庭的正当权益,准确的说是维护的男权社会男权家族的根本利益,符合包括君王在内的一切权势者的心理,不但不是罪和污点,反而可能是升官助力——哪个权势男人能容忍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而且还是肆无忌惮的?这是在挑战男权,在挑战社会习俗秩序和传统价值观......是所有有权有势男人所决不允许的......

    杀奸1夫淫1妇这种事,在官员权势者眼里极可能是勇敢够血性的事,敢做敢当,干得好,够痛快,真爷们......欣赏、佩服。

    宋江若是犯的别的罪,那就不一样了。

    犯罪与犯罪也是有大不同的。有的人犯罪,只让人更痛恨,骂一声抓得好,倒霉得好,死得好。而有的人犯罪,比如愤而杀了逼人太甚的贪官污吏获罪下狱,人们只会赞一声好汉子,有种,杀就对了,杀得好,不应该判刑坐牢.......

    这也是宋江杀人沦落为狼狈没可能有出息了的罪犯,却不但不被江湖人有丝毫鄙视看轻了,反而更得尊重,甚至声名更响更吸引好汉信服和追随的原因。

    杨适和刘无忌虽是混京师花胳膊出身的,久跟公子衙内身边,耳闻目染,见得多了,有一定的政治素质和眼光,但他们这点道行怎么可能瞧出城府极深的宋江的心腹事?

    他们不知道宋江肚子里的阴险宏大打算,从感情上也愿意吃苦冒些险护送一把讲义气会体贴兄弟的宋江,但是,若是因此要搭上性命,他们就不乐意了。你宋江要当大孝子,没人拦着你,但你不要因你个人的孝志私心连累别人送命.......

    眼前遭遇的就可能是陷入死亡之灾......这里是南方,宋江一行遇难不会有任何外助。而行凶的对手眼看着势力极大,江上不断有船来,有人加入争斗,而且是本地的,极有可能还有强助会出头助拳.......

    面临生死,杨适和刘无忌心中的不解和怨气就难免暴发。只是也不好对宋江说什么。但他们的眼神流露了这种情绪。

    宋江立即察觉了。

    他无法解释,就干笑几声,转移话题皱眉感叹道:“好好的世道怎么就成这样了?此地的人怎么敢如此凶强张狂不讲理也不守法?成何体统?”

    杨适、刘无忌闻言越发干憋气,却说不得什么,眼见船上的兄弟越发陷入危急,不禁凶性大发,一挽袖子就要奔上船去取了暗藏的钢刀大开杀戒.......在此杀了人可不同于此前路上杀的,此前遇到当地人寻事,反杀抢完了,上船就溜了,以如今的官府能奈何什么?只能对他们这样的陌生过路凶犯所犯的案子不了了之。当地官府此时也没心思在这方面追究。此前的路上多次遇难,他们也没少杀伤人,至今也果然啥事也没有。但在这就不一样了。

    这是浔阳江畔,虽然离宋江发配地江州城还老远,但这总会有江州一带的人在,能认出罪犯,若是敢在此犯案就必然会波及到江州,必然会让宋江陷入重罪加身。至少,宋江惹下仇敌,会被这伙明显是地痞歹徒的团伙报复追杀......

    杨适刘无忌是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此机会大杀一番制造大案和仇敌,让宋江想在江州安稳熬过短暂刑期等到大赦却老实服刑不得,在这起就不能去江州了,不得不跟他们转头回去加入二龙山........这多好,多符合利益......

    二人抬脚准备冲向船上取刀时,却猛听到身后有人冷笑骂骂咧咧喝问:“喂,你这矮子黑厮,你瞧不起俺们当地人?你这锉厮鸟敢不服?”

    声音凶戾而拽得不行不行。

    喝骂间,一只拳头已经打向宋江的脑袋。

    宋江也是号称不近女色而专喜习枪棒的,没被这突兀一拳打中,却不是真有武艺,而是闻声猛转身错步回头凑巧避开了这一拳,但也没完全避开,头上的帽子被打掉了,顿时露出了帽子遮掩下的额角金印。

    “呵喝?哈哈........”

    那出手的汉子指点着宋江的脸大笑道:“我当这肥黑厮是个有钱有势的北方人大老爷,却原来是个贼配军.......哈哈.....可笑死我了。”

    他不是一个人。

    宋江、杨适、刘无忌三人身后是一群......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路数的恶汉。

    恶汉们瞅着宋江脸上刺眼的金印和满脸的尴尬恼怒却憋屈不敢发作的难受神情,也都肆意狂笑起来,甚至起哄辱骂......

    果然呐,果然。一惹就是一大群。当地人的帮手来搞事了,仍然是团伙,人多势众,而且个个一看就知不是弱鸡那么好惹好打的,这些人至少都是擅长打架欺负人的地痞狂徒惯犯。杨适和刘无忌心中感叹,这回,性命危险真来了,顾不得什么了.......也正好顺手大杀一番犯下重案逼宋公明及早回头吧.......

    二人心有计较,又心高气傲,着实被这些当地人的张狂凶强气恼了,一见那打宋江一拳的汉子又欺上来想挑衅和进一步欺负人,杨适先冷笑暴喝一声:“找死。”迎上去就是一重拳,直轰那身膀很是雄壮的无赖汉的脸,却被架住。

    那汉子被打得退了一步,甩了甩打痛的胳膊,哟哬一声狞笑:“还敢对爷爷动手?还敢对爷爷嚣张放话找死?”一挥手,“兄弟们,捧他。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敢小瞧了咱们这些浔阳江好汉。”

    那些狂徒顿时个个眼闪凶光,仿佛抢钱一样亢奋地一拥而上,争先恐后拳脚如雨点般打过来。

    杨适、刘无忌身为京城混得很出名的花胳膊,是真有点本事,不是浪得虚名,当年打惯了群架,不止斗殴极有经验,拳脚上也确实有些过人造诣,此时怒火中烧,理智缺失,胆气随之大涨,对手众多,却毫不畏惧,更凶猛迎战......

    这些当地人凶恶敢打,有打架经验,甚至也不缺力气,但显然都是穷苦出身的,没条件正经学到武艺,就是经常欺负人的打架手熟,欺负普通人自然是好手,可一对上习武行家就露了怯了,最凶狠勇敢最先扑上来的几个,几转眼间就被杨、刘二人打伤打退甚至放翻在地一时起不来哎哟哎哟惨叫.......

    那带头寻事的雄壮汉子既惊又怒,显然自负本事,对杨适猛扑上来......另一个明显也是头子却一直没吱声的精瘦些的汉子则扑向刘无忌。

    这二人果然有些身手,是正经习过武出身的,但交手了片刻,仍然不是杨刘二人的对手。但对方人手实在多,杨刘二人还得顾忌宋江的安危,很快就陷入处处被动挨打,连宋江在内都鼻青脸肿,急眼间边打边退到江边急叫船上的人,刀来。

    “嘿?在爷爷的地盘还敢亮刀?”

    一声嗓音粗砺狞笑喝骂间,一个浑身是凶煞是力气的大汉出了酒楼,伸手接了跟着的人赶紧递上的剑,一口重剑,没有鞘,柄长就一尺.......正是江湖民间习惯上通常称呼的丧门剑,恶汉口中叫道:“看你们有点本事啊。想动刀逞强?哼哼,那赶紧的。爷爷掂掂你的斤两,正好成全你们下地狱。”

    骂着,他提剑抢步冲过来。跟他出来的几个恶汉也亮出了钢刀扑过来,正围攻的汉子们也纷纷亮了凶器......

    杨适刘无忌只一瞧就知道这伙人不一般,必是杀人不眨眼的.....尤其是这使丧门剑的家伙不是好弄的......寡不敌众,想上船逃走,可水手正被先挑事的那帮子人纠缠着围打,解船的工夫都没有,何况是架船......这回怕是真得载在这了.....

    不止杨迁、刘无忌心惊胆战这么想。宋江也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显然知道糟了,怕是要玩完了......

第198节江州诸雄,3

    宋江一伙身陷人地两生的外地,毫无指望能逃脱眼前的灾难,不禁个个惊恐无措,只能咬牙准备玩命,杀一个算一个,杀两个赚了,总得多拉几个赔葬,想要老子死?没那么便宜.......心中发狠,也取了刀在手,却只有绝望......这的水上陆上都是人家的地盘......杨适刘无忌不禁对心思难测的宋江越发有了意见......只是已顾不得不满甚至愤恨了......

    正性命危急间,突然意外又发生了。

    酒店二楼的一扇窗户开了,有人探出头扫视了一下下面的争斗,随即大喝一声:“都住手。”

    杨适、刘无忌以及船上打斗的二龙山水手们自然不会听这个本地人的喝止,但性命危急下正巴不得住手呢,只是,完全占据优势的凶狂对手会听吆喝乖乖住手吗?

    让他们惊诧的是,水上陆上两帮凶徒听到喝止,竟然真就收手了,而且是立马。

    那提丧门剑的大汉显然心有不甘,凶狠地盯了宋江他们一眼,骂了声:“暂时便宜你们了。老实呆着,再敢得瑟或逃走,看爷爷怎么收拾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极度凶恶不屑地呸了一声唾沫,当真是恶鬼一样的暴徒,但转眼收剑仰脸对向酒楼上开的那扇窗户时,那满脸的邪恶凶狂傲慢刁相立马就化为春风细雨,一副乖顺讨好相,还嘿嘿冲着窗户那的人豪爽亲切的笑.......

    宋江他们被两帮人恶狠狠持凶器盯着,想解船趁机逃走也没可能,只得努力静心等待,看看又是什么了不得的当地人被惊动也出头了,看看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新出头的人肯定更厉害、势力更大......是福是祸,只能听天由命了。

    只有江洵还在水中和那个汉子撕打不休,却棋鼓相当,生死之间,谁也不敢稍有松懈,在已经寒冷的江水中翻滚沉浮争命,打得兴起,打得太投入,也或许是打蒙了,他们可能也没听见那声喝止,可能听见了也顾不上.......

    在宋江等紧张注视下,片刻后,酒楼中走出个人来,作派颇有些施施然......人实际很年轻,可能都没到留胡子的岁数,没一个随从助威壮行,也没武器随身,穿着不错,但光头没戴帽子,应该不是什么官身,甚至也不是什么公子衙内有权势的人家的孩子,举止间流露的素养,极可能就是个有钱有点文化的草民,势大凶强霸道的民,俗称土豪........

    青年显然有些傲慢,但说的话不傲慢,笑容也不傲慢。

    他经过提丧门剑的家伙时微微一笑,不知说了句什么,那恶鬼一样的大汉却哈哈大笑,乐不可知的样子,似乎青年说的话极有趣或让他极高兴.......转眼,青年在丧门剑一伙的陪伴簇拥下来到宋江面前。

    宋江一伙紧盯着那青年,心中疑惑而警惕:看来这人是这两伙狂徒的老大,或者是这一带地盘上的老大什么的.......

    青年拽拽地看了看杨适、刘无忌,并不理睬还在江中拼命的两个二B,然后仔细打量着宋江,就在三人心怀忐忑暗暗戒备时,就听青年突然展颜一笑,语气平淡但很是和善地问:“听口音,你们是北方人。这位更是山东梁山泊一带的人吧?不知你们可认识一位北方鼎鼎大名的豪杰,江湖称颂山东呼保义,又称山东及时雨,郓城宋江宋公明?”

    一听这话,宋江等都微微一愣,随即就是心涌欣喜。

    但江湖险恶,人心奸诈,不能听表相就断定什么。万一这青年实际是仇恨宋江的人在使诈呢?还是小心点好......

    杨适、刘无忌都不是混社会的生手,混花胳膊,在最复杂的京城黑白两道打滚很多年,什么阴谋诡诈凶残事没见过,又比较心细能沉住气,更能说会道,擅伪装,擅长和各种人打交道......这也是晁盖特意派他们二人来护送宋江的原因,自然不会被陌生人一两句话就糊弄住了,都紧握钢刀警惕戒备保持不失,只默默看着来路不明的这个青年不吱声。

    宋江则脑子急速一琢磨,一想,自己并不是江湖人,虽然和天南海北的江湖人多有打过交道,但在江湖上还真没什么仇家,有的只是及时雨呼保义的恩义.......这么一想就心一定,心中无鬼啊,自然不怕对方实际是鬼叫门,那么对方极可能是善不是恶可以一赌......就干笑几声,对那青年一抱拳:“若公子口中所提的人是指山东郓城押司宋江,不才正是小可。”

    青年一听顿时明显精神一振,脸上若有若无的那份傲慢或者叫矜持没有了,全化为了灿烂或许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险诡异什么的笑容。

    他再次把宋江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直看得宋江浑身发毛,心中压力陡然一升并且越来越大。杨适和刘无忌二人在这种目光下也极不自然,不禁心一提又高度警惕起来......

    而那些本地地痞恶棍则神色各异,有一脸迷糊的,有稀奇甚至诧异却有好感地盯着其貌不扬的黑矮子宋江,及时雨啊最讲义气的呼保义啊,谁不喜欢......也有满眼怀疑甚至鄙视不屑的.......但为首的丧门剑这位却是瞅瞅那青年的神情,再看宋江一伙又是目闪凶光不怀好意,甚至嘴角还挂上了让人看不懂却让人心惊肉跳的笑纹,握紧了丧门重剑,大有一断定了什么就立马奋勇抢先冲上来为神秘青年干点什么的架式......

    现场的气氛诡异紧张起来。

    神秘青年神情莫测的自顾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对宋江放声大笑道:“你长得和某家久已传闻的那位英雄的形象很相符,但也不敢轻易确认。在我面前,你能如此好风度气质,那不是寻常之辈能有的。宵小,就算敢巧诈冒充也不会有真英雄豪杰的胆量,更不会有及时雨的那种自信和气势。哈哈.......”

    笑声中,他对宋江郑重一抱拳:“某家穆春,江州穆家村人,只是个做点生意的小民,却一向敬重江湖朋友,对义气当先的山东及时雨宋公明可是仰慕已久,不想今日竟能欣喜得见。”

    宋江心中暗叫,我什么英雄胆气过人?哪有什么自信气势?我心里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忐忑得紧甚至害怕得要命才是......但脸上却已经全是谦和暖人的笑,赶紧抱拳还礼,干笑着客气道:“宋江不过一寻常人,往日不过是力所能及周济些一时陷入落魄的江湖好汉,意外得了些薄名,如今更是吃了官司的落难发配之人,万万当不得穆英雄抬爱。”

    虽然穆春不是一确认了及时雨的身份就激动敬仰的纳头便拜大呼公明哥哥,穆春的这种态度远远达不到宋江以前见多了也开始习惯了的江湖人初见他的态度,但此地此情此景,穆春能如此,宋江已经极满意了,应该是没危险了,太好了.......这个不知其真正底细的穆春才应该称一声及时雨啊,浔阳江畔及时雨。若他不及时出现解围,自己一行人明年的今日怕已是坟头野草三尺高了........嘿,能不能有个坟头还两说呢,怕是尸沉江中做了永不超生的水底冤魂.......

    穆春的态度大好,爽朗笑道:“豪杰就是豪杰。天下好汉虽多,但呼保义及时雨只有一位,休要客气。”

    说着他大手一挥,“弟兄们,你们都听到了?咱们江州好汉可不能失了礼数,免得传出去让天下的英雄好汉笑话咱们江州无人才。来,来,快来拜见一下山东来的这位豪杰贵客,叫声公明哥哥你不吃亏。”

    这一挥手。唿啦一下子,包括那最凶残霸道可恶的丧门剑手在内,都围上来,个个满脸热情抱拳躬腰大施礼乱哄哄大呼小叫:“拜见公明哥哥。”

    这些.......坏家伙礼到了,喊哥哥的声够大,热情够足,可就是让宋江等总感觉象演戏多过象真心流露,象从他身上或是从这位叫穆春的青年身上贪图点什么多过象真仰慕......宋江一行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但也长长舒口气。

    危险,看来是真过去了。

    居然这么巧,这些人正是江州的,这离江州城可老远呐,怕不有上千里......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但无论如何显然都是江州的地头蛇,在江州属于混得有名堂有势力的,以后在江州难免会打交道......若能就此结交一番,怕是在江州的行程或生活会多了不少便利,至少会少了许多麻烦甚至意外凶险,倒是喜事一件......

    原本是场要命的大祸灾难,结果却变成了喜事,这极具戏剧性的变化全是因为宋江的良好名声和为人......杨适、刘无忌二人心中感叹之余,因之前陷入凶险而对宋江生起的那点不解和不满情绪也随之抛到九霄云外悄然消散了。对宋江的魅力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反而更加敬重起来......

    接下来,还在江中蒙头蒙脑恶斗的江洵二人也被人叫止了,罢手上了船,换了衣服,出船上了岸再见,斗得死去活来的二人反倒彼此之间多了点都是难得的水中好汉的惺惺相惜之意,相互都有点佩服。当然,这个是建立在穆春对宋江一行友善的态度的基础上,否则就会相反,是强劲对手,大敌,那对江洵这样的必杀之而后快。

    穆春做中人把江州群雄向宋江做了热情介绍。

    使丧门剑的凶悍骁勇恶汉正是赵岳下江州时曾经获知的江州一霸,马雄,绰号黑煞神,擅使这口丧门重剑,还有阴损却犀利难防的袖箭这种索命无常暗器之能,本是江州地面混陆上的大地痞黑帮老大,如今也混水上饭吃,有两个得力的水上好手结拜兄弟,也就是和杨适、刘无忌交过手的有武艺的那两位,雄壮的那位叫独角鲇陆祥,精瘦些的那个叫雪里游张德,领了一帮水上陆上混饭吃的汉子,有好几百号狠人,势力着实不小,是真正的江州一霸了。

    和江洵船上水中皆斗了个棋鼓相当的汉子正是癞头鼋张魁,在赵岳下江州时他已经是当江州一带浔阳江上的事实大帮派水匪,专让有油水的过江客吃板刀面什么的。

    他手下的那位最先挑起今日事端的独眼龙正是被赵岳收船火儿张横时打瞎了一只眼教训了的油里鳅孙五。

    这家伙成了独眼龙,事后没吸取教训,反而更凶恶歹毒残暴,面目也更吓人,对手下或过路人更有威慑力了,自知水中能耐不错却武艺上的本事不济,做案时稍一遇上个好手,就是在擅长的船上水中争斗也会容易反赔上性命,倒也肯吃苦起来,下了功夫学武,想成为全面高手,可惜已经成年了,过了最佳习武打根基的时候,本身悟性也不行,又没有高明师傅,刻苦努力后有了正经武艺了却仍然只能算一般本事,连武艺二流高的江洵都照样打不过,几下子就踹翻了......

    那个当时跳船助战的恶汉好兄弟自然是孙五的同乡好友截江鬼张旺。张旺和孙五是一样的货色,勤奋习武也不成大才,只越发成了歪才祸害。

    张魁还有个结义帮手兄弟,正是揭阳岭上开饭店的绰号催命判官李立。

    浔阳江上没了混江龙李俊可结交,揭阳岭李立就和张魁混一块儿了。开黑店的,正经上也需要河鲜、盐巴......江州水上恶霸张魁取代了李俊和浪里白条张顺两方面在江上的老大地位,管着江州一带打鱼的,也干着贩私盐买卖,双方很自然地就发生了关系,又都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并且确实有比一般人强的本事的狠主,同类人,自然做了一丘之貉。

    宋江也把自己的伴当介绍了一下,自然不会说是二龙山反贼派来保护他的,只说是来自京城和山东的义气好汉朋友。如此一扯,不料却有了意外收获。江州这些坏蛋们一听居然京城的好汉都承受过宋江的恩义都敬重宋江,在如今这么混乱凶险难测世道时节不惜冒险南下护送宋江,甚至不惜一死以报宋江,这下他们是真震动了,对宋江的呼保义及时雨威名终于有了些真认可.........宋江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结果,倒是意外之喜.......

    他的心更定了,眼珠子转得更快了,肚子里也有了些盘算。

    他一盘算惦记上谁,谁的名字怕是就得在地狱判官的勾魂册上出现........江州这些土鳖群雄哪能知道这玄机。

    只满面春风的穆春心里清楚宋江这个人身上所带的强大瘟疫效应。

    他笑得是真心开心。

    他和哥哥穆弘在这老家江州盘踞至今,一方面是为海盗国的贸易做具体的一方贩私,另一方面就是在等着宋江可能出现.......

第199节刺激大了

    南北两方的好汉结识,都难免有新鲜感,有穆春从中主持,有宋江长袖善舞,双方都是混场面的,很快熟悉热络起来.......

    去酒楼欢聚一堂。

    穆春说了今日有幸遇到了山东及时雨,大喜事一件,他请客。今日都敞开肚皮尽情吃喝。这处酒楼生意兴隆,有地利原因,更有厨艺不一般的优势,虽然也没什么肉食蛋品,但只河鲜就做得已经够美味让人满足了,何况还有酒水特色.....众地痞欢声雷动,大赞穆春大气,当然也得赞一赞带给他们享乐的宋江仁义无双真乃及时雨........

    宋江本想说今日有缘结识诸位江州英雄好汉,他请客,可是心中实在没底,不知道这明显不一般的酒楼,酒食会不会贵得吓死个人,这一路上他遇到太多疯狂宰客事了,可别一充豪情义气大方,结果一顿下来把他吃成穷光蛋。

    另外对毫不知底细的穆春这帮人也没半点儿把握。这酒楼天天面临这样的凶徒客却能开在这地方安稳赚钱,怕也不是什么正经路数的,很可能和江州熟客勾结一起下套......可别让对方蒙骗耍弄了,一充大方就正好中计栽进去了......吃饭付账,天经地义,就算到官府打官司,官府也主持公道了,却也无理可说......思来想去,宋江终没敢象以往那样吐口.......

    吃吃喝喝,小酒一喝,气氛就热烈融洽了,陌生的彼此也能亲亲热热......但宋江一伙心里始终没敢真放下警惕敞开肚皮喝,生怕自己喝大了,喝迷糊了,却让人耍了。这帮人趁机溜了,他们这一行不知情的外地人落在这只能付帐认宰......没了钱,出门在外陷入绝境已经够可怕的,事情传出去,大名鼎鼎的及时雨还会成为天下的大笑话,丢不起那人.......

    好在主人穆春也没在酒水上灌主客宋江,只是招呼吃喝上热情了一点,很有分寸,不架秧子拿话逼人多喝难为人。

    倒是江州这帮人没什么心事和顾忌,从老大到小弟都尽情吃喝了个痛快......

    如此就好了,尽皆酒足饭饱而满意。

    吃完美味饭菜,喝茶聊天闲扯消食交流感情,宋江表面坦诚自然,内里仍小心翼翼戒备,刚说了没几句。一个汉子从临江且敞开的窗户边过来了,俯耳小声对穆春说了句什么。

    在宋江等暗暗警惕中,穆春欢喜对众人笑道:“我哥哥他们回来了。看来这趟买卖仍然很顺利。”

    此话一出,江州群雄顿时欢声雷动......宋江一行不明白这帮人有什么值得这么高兴的,心中诧异、疑虑又忐忑......穆春没留意宋江的反应,笑着站了起来,去了窗户那眺望江上。

    同桌的黑煞神马雄、癞头鼋张魁也紧跟着站起来,满脸喜色地也去了窗户边站在穆春身侧,那形象活象是两个恭敬虔诚拜主护主改邪归正了的恶鬼,哪还有之前怼宋江一行的恶煞恶心人......

    宋江和同桌为贵客的杨适、刘无忌、江洵三人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随即也跟了过去,都伸脖子往江上眺望。这一看,他们全都不禁心猛一跳一愣.........只见浔阳江上正有一队船队驶来。

    船是大江船,离得还远,看不大清,但船只的庞大体态已经能清晰感受到,船队布出老长,怕不有二十多艘之多,浩浩荡荡,扬帆鼓浪向西,也就是向酒楼这边行来,速度很快,颇有在海上行驶的乘风破浪之势,半点儿没有河船常见的那种借不得风力只能靠人力划船的笨拙缓慢。

    这种大船大队纵行水上的浩浩荡荡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激荡、震慑人心效果,不同于车马粼粼人头窜动,也不同于陆军千军万马无边无沿惊天动地,船行,离得尚远,听不到响动,没有那种让人惊心动魄的嘈杂轰鸣,没有尘土飞扬,遮天蔽日......但就是有一股子让人情不自禁憋口气甚至喘不上来气的慑人威势,还有说不清也说不上来的许多情绪感受和冲动......

    宋江见此,心被猛的狠狠触动,心里不禁大为感慨:怪不得都说海盗如何如何可怕呢,我不曾见过大海和大海航行的壮观盛景,但今日见到了水远比不得大海之浩瀚可畏、船也比不得海上巨舰的江船航行,始知海盗之勇之威何等可怕......

    心念间转眼又想到:这么大这么多的船是用来干什么的?这帮江州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们远来这里为的什么?这个穆春口称是做点小生意的草民,却在水上有如此盛大的实力......只这些大船就值多少钱啊......穆家居然有如此实力......穆家又是干什么的?怎么会如此有钱......哎呀,不对劲。船队从东而来,莫非是去了海边.......莫非是私通海盗?或者,这些人本就是混在大宋沿江境内的原沿江土著宋民出身的海盗.......这些人异常凶强胆横,简直完全是目无王法,可能正是因为是海盗,不需要敬畏和遵守大宋的律法纲常,就是可以在大宋境内横行无忌.........大宋王朝被海盗完全抢怕了,哪还敢管海盗.......

    宋江胡思乱想着,一时间念头纷乱狂涌心头,心中惊骇、莫名其妙的亢奋.......但更有一种压抑得难受的愤恨不平强烈情绪........一群粗野无文只凭水上之能混饭吃的恶匪鄙夫也配建国称尊?区区海盗水寇有什么资格敢如此肆意嚣张欺凌我大宋正统........真是岂有此理!朝上诸公全都是形象体面,嘴上能说会道却实无一能的废物,以大宋之富强先进正朔本位诸多优势,他们居然让流窜海外荒岛仓皇求生的区区海盗海外野人杂民流贼成了势欺负成这样.......统统废物,统统有负国恩,统统空读了那么多圣人大道,统统罪该万死......想我宋江一肚子子实务才华,满身胆略,一腔热血抱负,却空有壮志雄心,连个正经官都没资格做做,只能窝在基层小县当没可能出息的小吏,最后连小吏也混不得了,成了罪犯,一身本领不得施展,上不能报君王,下不能随我私愿,真是空活了三十多年..........

    思绪狂乱间,穆春他们轰隆隆下楼去了。宋江一伙也跟着去了江边码头。江上浩浩荡荡的壮观船队也很快到了近前......

    这时再看船队就看得清也看得更震惊了。

    船队乘风破浪而来,浪花溅涌,船体高岸......激荡心弦,船大船多不说,宋江等一瞅船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当头船上挂着两杆旗帜,一杆旗上居然绘的是条朝廷最上等禁军都未必配用敢用的青龙旗,呃,细看才知不是龙,而是条青蛇,獠牙巨口,狰狞渗人,扭曲半隐半没在似水似雾的背景中;另一杆旗帜上绣着个龙飞凤舞巨大的黑字——“穆”。

    当头船上的船头也立着几个人。

    为首那位身躯高大雄壮,一手背后,一手抚身侧舰首高大的船帮,一身玄色劲装,身披血红大氅,昂首挺胸远望,大氅在江风吹拂下飘扬而烈烈振响........在高大的船上居高临下,自有一股子不怒而威,睥睨天下,令人一望之就心折的慑人气势。况且他身后还侍立着几个威武大汉,一式的青衣劲装,肌肉鼓涨,手按腰刀,背背弓弩箭枝.......其中站得最靠近为首者的那一位手中还恭敬捧着一口刀,那刀显然是为首者的武器.......区区草民居然敢公然亮出朝廷严令禁止民间武装配备的强弓硬弩?但无论怎么说,这个船队之主都给人一种无边的霸气、自信、嚣张感觉。若用赵岳的话说,这是装得一手好B。

    此人正是绰号没遮拦的穆弘,今日落入宋江眼中的这一幕也可算是他有意如此作派。往日也牛逼,但不会如此张扬高调。一向内里极自负而心高气傲的宋江却真被这一幕震住了,准确地说是刺激大了,刺激得太狠了......

    一瞬间有两种自相矛盾的念头疯狂涌入宋江心头。

    一种是老实服刑,很快熬到转年天下大赦,回家走通门路踏入正式官途,施展才华手腕,建功立业,飞速飞黄腾达,手挽重兵重权,崖岸自高,上敬君王,下护苍生,功在当代,名留千秋,俯视天下........只是这条体面风光的正途之路真想走得快走得那么顺利,却没那么容易。平庸而妒贤嫉能的地方上位者、朝廷那些贪鄙无能却惯会当官耍权哄骗君王开心满意的大佬、混乱凶险的官场,方方面面都不会让他宋江这样的没进士功名好出身却有实干大才的能人能那么轻易迅猛出头,更别提还后来居上反压他们一头......这条路充满太多荆棘坎坷,有太多不确定因素。还不知会有多少难测的凶险在等着......

    另一种自然是杀人放火受招安。

    这是条邪路,以歪门邪道达到正途目的,必然令人不耻,但却只怕更容易实现,至少比走官场正途的风险难度有数有把握多了,宋江有这个自信。

    他最擅长的就是和各种江湖好汉打交道,能抓住好汉们的心,自信能掌控好草寇好汉势力为他所用........晁盖,人称一声天王,但在宋江眼里也只不过是个有过人勇力有胆量讲义气的寻常草民之辈,论知识才干论权谋,论了解和掌控天下的英雄好汉的能力,晁盖差远了,真要一较高下,只怕连给他宋江提鞋都不配.......争权,晁盖这样的岂是他宋江的对手......

    受穆弘这牛逼一幕的强烈震憾刺激,宋江对成功、高居人上的追求更加迫切,就象历史上的刘邦和项羽初次看到巡游天下的秦始皇那威风霸气劲,受到强烈刺激,产生无限感慨和冲动野望一样,宋江一时间冲动得不禁想一咬牙当机立断放弃走老实服刑....这条实在前途难测的正经官路,果断抛弃正经路数改走寻常人眼中的邪路,尽快返回山东,举家入伙二龙山,以晁盖的迂腐义气加和他的交情及对他才能的认可和依仗,他转眼就必是起码的大权在握并且能得最多山上好汉兄弟拥戴的二当家,转眼就能是人上人,不久就能威震天下........但这条路同样有大弊端,能不能立稳二龙山一隅成大势,能不能由贼转官由邪归入正,能不能得君王认可和信任重用......都是同样是难测的未知数,可能是起得快却更难达目的......

    但,无疑,穆弘今日有意摆谱刺激宋江野心勃发的目的达到了。

    宋江站在人堆里默然不语,静观江上,内里却心思如电转,急切地反复分析此前早就不知深思熟虑分析过多少次了的正反两条路的利弊得失,对何去何从踟蹰不已,也确实难下决心做出果断选择。毕竟,谁也没长前后眼,没人能预测和看破未来,没人真能看穿自己的命运......两世为人的赵岳也不行。这种事关自身与全家性命前途的大事,任谁也不敢冲动下轻易决断......宋江也不是个受冲动影响就会失去理智的人。

    就在宋江眼神陷入迷茫时,猛然就听身前不远的穆春声音欢快地冲驶到眼前的大船上高叫一声:“哥。这呐。”

    宋江一恍神:原来船上那威风大汉真是穆春的兄长。这心绪却猛然被如雷一样的大喊惊得一散。岸边等候的近百条各类凶恶汉子都冲船上穆弘高声欢呼大吼:“大哥......”乱糟糟的,那声音中有虔诚恭敬的,有敬畏的,有谄媚的,有显然心思不纯只图得利而拍马屁跟风追捧的.......但无论怎样都说明了穆弘的威势之强和在众人心中的至高分量.......

    就连凶横邪恶霸道不服人的马雄和张魁这两个各自拥有不小势力的傲慢帮派老大,此时也照样一个个满脸亢奋期待却也有满满敬畏的神情热情大喊着:老大,您终于回来了。兄弟在此恭迎老大.......和手下寻常喽罗没什么两样,那姿态和之前的凶横自大.....形象完全两样,让人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甚至出现了幻觉。

    “大丈夫横行天下,当如是。”

    宋江惊散的心思又聚了起来,心思狂跳中凝眸细观已经近在眼前的这个浔阳江“老大”,然后就是一愣:此人居然如此年轻,原来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郎........然后就是更强烈的触动,更深刻的感慨。

    “宵小稚子尚且能如此横行。我宋江有何不能.......”

    一时间,宋江心中充满万丈豪情和对未来的自信。

    不论走哪条路,他自信总能成大事。

    换个思路再想,有两条路可选,这岂不是意味着比其他人已经多了一份成功保障?走什么路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个双重保障。宋江想通了这一点,不禁畅快地哈哈大笑.....

第200节再抬宋江

    穆弘和弟弟在帝国军校接受了严酷的从新思想新法制,到科技时代并且世界新视野,到必须掌握的技能的综合性训练,他本人的能力从原本的凑合当水浒将八骠骑之一,迅猛转化为真正的一流大将,没遮拦的天性骁勇担当等更完善,同时也多了原本没有的沉稳,睿智........

    原本只是个江州乡霸混子地主少爷的穆春变化就更大了,被简直是残酷的训练弄得有皮没毛,不知多少次差点儿当众哭爹叫娘,只是实在丢不起那人才拼命咬牙坚持了下来,等训练结束,考核也达标了,穆春一身的臭毛病早不见了半点儿,轻浮没脑子.......都不在了,化为了滚刀肉,或者说叫处事机灵坚韧圆滑,总算是成才能干点事,真有点出息了。

    赵岳曾经对穆春说过:“你若真是条汉子,那么,你就算是块烂泥巴。军校也至少能把你塑造成有顶当的顽石。”

    穆春当时是不信的,只是不敢出言反驳而已,心里自有主意,结果训练一开始就......惨了。

    教官们不知训练过多少宋国这边来的各种吃不得苦的娇贵大爷、自负英雄的刁钻无赖好汉.......等死性不想改,不服,执意耍小聪明玩个性玩对抗的家伙,对穆春这样的小家伙,教官稍一接触就能看到他骨子里那点小心思和弱点,有针对性的手段立马就能让穆春很快变老实........

    都说民心似铁,官法如炉。

    帝国军校才真正是炉,凡是真有抱负肯咬牙坚持下来的年轻人,无论男女在军校都会懦弱变勇敢,多情变铁血,废物变人才......

    穆家哥俩和太多从军校毕业的人一样,都把自己曾经流过太多汗水和血泪的军校叫做“地狱魔鬼园”,在军校生活中不知多少次背后痛骂教官无论是文职的还是武教官全特么是魔鬼不是人,可当毕业能离开地狱时又无不满眼泪水,频频回首校园,不舍离去......越是让人痛的就越是会让人难忘、怀念,比如刻骨铭心的爱情,比如塑造自己成了人物的艰辛宝贵历程.......

    等到再见到赵岳的时候,牛逼嚣张的哥俩都没脾气了,服了,赵岳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当赵岳交待他们回老家的任务时,别说是穆春了,就是穆弘也懵逼了:北方那个牛逼绰号及时雨的还在好好当着县城威风押司的家伙会在近几年内遇事发配到江州?这怎么可能呢?谁真能预测未来?就算能,又怎么可能预测到这种细微到个人命运轨迹的精确程度?那个叫宋江的人就算日后真犯事成流配犯了,以文成侯的权威也不可能远在千里之外的沧州干涉到山东县上对宋江的判决。赵公廉管不到山东,而且沧赵家族在宋国的形势和地位已经变了,君王起了恶意,群臣转入拉帮结伙敌视赵公廉.......宋王朝好使的官场关系网对沧赵家族而言不但没用了,而且反而会起反作用。沧赵如何能保证宋江一定会发配江州?

    军训后,哥俩可是洗脑有了科学世界观的,对这种玄乎事很难相信,哪怕它是在帝国有神人之称的赵岳说的。

    但是,转眼到了今天,穆弘彻底震惊了,赵岳预言的任务竟然真的就........在接到朱贵的电报的当时,他震惊到嘴巴张得老大,看着电报的眼睛差点儿突出来.......没有这封电报,他哥俩几乎已经忘了还有这码事.......

    宋江不知道这内情,自然不知道穆氏兄弟对赵老二的惊骇与敬畏之情。

    他只看到这位穆老大在众人热烈欢呼迎接中只挥了挥手,很随意的那种,没什么情绪波动,也没说什么,神情淡漠,即使对马雄张魁这样的江州极有分量的黑帮老大的热情,也没什么笑意,仅仅只是看了二人一眼,微微颔首就算是重点回应了。而马雄张魁,这两个骄狂自大凶残邪恶的,心眼也肯定不会大了的家伙,对穆老大如此冷淡简直是当众不给面子的作派竟然也没什么羞恼........不当回事,或者很自然地接受了这种事实上的傲慢冷漠,显然是习惯了。

    显然,穆老大以前就是这样.......

    人群中的宋江见此情景,不大的眼睛不禁一眯,肚子里急速打了几个转:这个穆老大威势已成,并且城府极深,年纪不大却怕不是好弄的........

    但,当穆春把他介绍给穆弘后,穆弘却有了明显反应,眉毛一扬,目光立即定格在他身上,仔细打量后,冷漠的没情绪波动的眼神变了,变得神采奕奕,有神而有热情,笑容也出来了,在船上一抱拳,春风满面笑道:“在这浔阳江畔居然能见到北方的英雄豪杰及时雨,这真是天大的意外幸事。某家穆弘对宋押司有礼了。”

    船还没靠岸,不能立即下船见礼,穆弘在船上如此做法有拿大的嫌疑却不算什么失礼之处,但也仍然和穆春此前一样不是对久仰的大名鼎鼎呼保义及时雨纳头便拜,也没有称呼宋江最喜欢听到的公明哥哥,这让心中多少有点期待的宋江有些失望,只是面上不露声色地赶忙也抱拳躬腰客气回礼,连称在真英雄面前可不敢当.......肚子里则琢磨着这声宋押司称呼的含义.......想急速分析出这位穆老大的心性和处世倾向,好有针对性的.......

    宋江万没料到的是,穆弘仅仅是如此一说一做,江州群雄居然全都浑身一震,再看宋江的眼神就全变了,此前的淡漠不在意等等都不见了,都变得眼神热切........就连马雄和张魁看着宋江的态度也终于有了敬意认真......他们是从穆弘的作派中对宋江的郑重,感觉到了这个黑胖锉子在穆老大心中的分量。

    威震浔阳江两岸的穆老大都尊重的人物,那指定是有了不得之处,至少是不好得罪的。而善于捕捉人心理的宋江也从众人的态度急剧转变中敏锐进一步深刻认识到穆老大在此地的威势之盛。

    这个人如此有钱有势,也必定能力过人,还敬重义气人物,应该是重情谊讲义气的真豪杰,若是能拉入.......必是强大助力,可做人品可靠的心腹依赖和重用,无论走哪条路,成事都必定容易多了......宋江如此想着,对穆弘也热切起来。

    船队有数艘在靠岸,江边涌现了不少似乎是当地百姓的人在忙活,看他们带来的一筐筐东西可知显然是给船队补充蔬菜等江上远航要吃用的东西,竟然还人向船队供应清水,肯定是干净的井水.......宋江看到这个,心又不禁一动:有现成的江水不喝不用,专门花钱买水,而且是买给全体船员......这个穆老大绝对是个很讲究的人,至少是在生活上如此重视手下的饮食之类的也等于是重视义气,对手下普通喽罗也如此讲义气重感情,此人的品格可见可贵。另外也从侧面再次证明了此人的财大气粗和大方.......

    宋江对穆弘更喜欢了,心思更热切了,风度也更好了。

    穆弘则随着船靠岸笑呵呵对宋江道:“押司要去江州,既已吃喝好了,不如就上我的船走吧。我就不下去了。此到江州是逆流而上,一般的船行得太慢,住的不舒服也不安全。我的船快。护送押司的这些仗义兄弟可以回去了,省得逆流而上千里的操持多辛苦,还多花钱又耽误时间耽误事,也能早回北方忙乎自己该做的事。”

    宋江等听了这话都不禁一愣。

    杨适、刘无忌、江洵瞅着穆弘,心里犯核计:”上你的船?若是自投罗网进了贼窝怎么办?在你的船上,一切还不是得受你操控?你若是半道把宋公明收拾了,往江里一丢,神不知鬼不觉.....公明哥哥带的这么多钱财可都便宜了你.......“

    穆弘似乎长着透视眼,看穿了他们的忌惮,也不解释保证什么的,转眼在人群中看到了此地酒楼的老板也在,就说:“掌柜的,我此行的钱都用在货物上了,手头没宽余的。你帮个忙准备一千贯钱给押司的义气朋友当回程的盘缠。若是他们南下疲惫了,想在此歇息几天再回去,所有费用都算在我帐上,照顾好他们,不要从盘缠中另扣钱。”

    宋江等人又是一愣,出手就是千贯?真....好大的排场,好阔气好大方的气度.......

    在场的江州群雄却又是一震,越发感觉到穆老大对这个黑押司宋江的尊重不一般。

    他们不仅和穆氏兄弟是同乡同混江州地面的,亲不亲家乡人,而且也可以说是都是跟着穆老大混的,相处和跟的时间不短了,可却从来没有这待遇,至多是马雄、张魁二人以各自帮派老大的身份能跟着偶尔混好吃好喝而已,从来没有从穆老大这凭白得到过一文钱,只是在走私货物上得到生意上的照顾,平常能多得些货物或眼下这样遭受国难被抢穷了,没钱进货能赊欠些货物先卖后付进货款。而这个北方来的黑矮子流配犯却仅仅和穆氏兄弟刚见面,就能得到如此大手笔的钱财赠予........

    这些家伙心里一瞬间都极不平衡,但谁也不敢说什么,连流露一丝不满意情绪当着宋江一伙的面驳了穆老大的面皮都不敢,只能是,再看实在其貌不扬的这位及时雨宋公明,那眼神不禁又加深了几分认知和敬意.......

    在这么不安全的地方能顺利平安开这么大个酒店的老板,必定也是极牛逼的一方人物,肯定是黑白两道都能吃得开的,但对穆弘的随口吩咐一样的借钱和拜托却没任何感觉当众掉价而不满的情绪,反而点头哈腰立即满面笑容拍着肥厚的胸脯应承道:“穆大爷能有事让咱伸把手,那是穆大爷瞧得起咱。照顾好这位宋押司的义气朋友,那是小店的义务和荣幸,没说的,也不用算什么店钱。他们能满意而归就好,不堕了大爷在北方的名声和小店招牌就是喜事一件。至于一千贯,小的这就去弄,只是能不能凑上大爷说的数,我也没数。酒店这的钱都是来来去去的流水帐。”

    说着,他已急急带着身边的伙计转身而去,却不多时就带着几个箱子回来了。

    “穆爷,小店这的流水钱都在这了,我也没细算,一千贯应该是有了。若有多的就当是小店随大爷对这位宋押司的义气兄弟的一点心意。”

    说话间,酒楼伙计也把箱子打开了。

    众人一瞅,黄灿灿的铜板堆在箱子里发着诱人的光芒,不用细数了,一眼可知一千贯只多不少。

    穆弘满意地对酒楼掌柜的一点头,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掌柜的已经欢喜的满脸笑开了花似的。

    马雄、张魁两伙人的反应以及酒楼老板的态度,这一切都落入宋江的眼里。

    穆弘对宋江道:“穆某对押司久仰大名,但咱们毕竟是萍水相逢,初次见面。彼此没什么了解。押司不妨和你的义气兄弟去一边说说话,对这些义气好汉有个交待,再作决定不迟。”

    宋江不禁心中暗赞一声:“这个穆老大面面俱到,端得是个人物。”

    他笑应一声,也不虚伪客气,和同伙去了一边。

    江洵道:“这个穆老大应该是个真豪杰,可以信赖。但天王哥哥事先有交待必须把哥哥安全送到江州安置好才可以回去交令。若就这么半途而回,怕是天王哥哥会怪罪我等太容易相信人而轻忽大意。再说了就怕万一啊。这世道,什么奸诈坏蛋不会出?这年头,什么坏事是人不敢干的?咱们来这一路上可都看到了。”

    杨适和刘无忌却道:“无论这个穆老大可靠不可靠。我等兄弟不亲自护送哥哥到终点,这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

    两方说的话的意思实际是一样的,都是怕自己一放手而去,宋江稀里糊涂上了贼船丢了性命,对宋江都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和担忧。但,在宋江听来意义就不一样了。

    江洵似乎是更在意晁盖的命令。

    而杨刘二人却是更在意对宋江的义气。

    二者说话的水平高下立见。

    杨刘二人不愧是东京城见过世面,久混上九流花胳膊的,深通和上位者打交道的诀窍。

    相对比的,江洵对宋江也绝对属于有心的讲义气守信用的,但就是个不会说话不精通拍马屁来事的乡下军汉土鳖。

    好在宋江是这方面的绝对人精,对混社会那一套很是门清,知道双方的心意都是好的一样的,只是也更喜欢杨刘二人......当然面上不会表现出来,只想了想,笑赞感谢三位兄弟对他的盛情义气情义,但还是决心上穆老大的船。

第201节这一声公明哥哥.......

    “弟兄们请想啊,我宋江有什么他可图的?钱?人家不在乎。我和他又没仇。我和任何江湖人物都没有任何仇。穆老大因何要害我?”

    “退一步说,若他真有心算计害我,却有必要如此费周折吗?”

    “咱们都看见这的情况。这的人哪把杀过路人当个事啊。想收拾我宋江,他们只管直接上手就是了。还用穆老大费口舌和心思操作?“

    这么一说,杨适他们三人一想还真是。

    若是穆家兄弟心怀鬼胎,那之前和马雄他们的争斗,穆春只需要冷眼旁观不干涉就得了,哪用折腾出这么多事。况且以穆家兄弟的势力,就是硬干,就凭他们几个的能耐又岂能挡得住?除了死在这,沉尸江底喂王八,无人知无人问......不可能有别的结果。这怕是宋江怕伤他们自尊而没说出口的.......

    宋江又说:”兄弟们都有大事在身,山上需要兄弟们坐镇和带兵,岂可把时间多耗费在如今无所事事的宋江身上?久留在外也很危险。还是早些回去为上。晁天王也可早些放心。若说担心,宋江也只担心兄弟们回程的危险。“

    看宋江心意已决。杨适他们也不再坚持护送到底,带着宋江拜托的对晁盖的感谢和问候,决定还是早早回去交差,也不在此摸不着底的酒店贪图一时舒服歇息了,当天立即离开这返回山东为妙。

    宋江做出了决定,但坚决不要穆老大的赠与,怎奈穆弘话已出口就得作数,实际是让宋江一伙相信他真没恶意,不稀罕宋江一伙担忧的钱财,让宋江安心,让杨适他们也可放心而去。宋江推辞不得,只得收下.......转手却全给了杨适他们。

    ”这些钱不是让兄弟们带回二龙山归公顶天王所赠的一千贯的,是给弟兄们自己路上花用的。弟兄们护送宋江,一路多辛苦危险,宋江心中感激,无以为报,此情记在心里。至于天王那。我和天王自有情义,感情自不必说,得另算,不在此列。“

    杨适、刘无忌本是京城富家子,如今全是穷光蛋,当初仓皇弃家逃到柴进庄,没钱,上了二龙山当强盗头子,二龙山没正经破州府打过仗发大财,他们自然也没分到多少钱,又好酒肉穿着......在二龙山上的酒店商店买这买那的花销大,哪存得住钱呐,猛一下子有了这笔钱,那日子就宽裕多了.......二人对宋江的大方体贴和会来事,不禁大为感激和欣赏,追随心越发热切真诚。

    江洵是蛇角岭十三太保之一,强盗了不少日子,在当时还极富裕的大宋到处抢大户,分得不少钱财,不太缺钱,但能有意外的大收获,自然也高兴。谁还会嫌弃自己钱多啊。自然也对宋江越发有好感。

    剩下的二龙山喽罗水手就更不用说了,大感此行有回报,没白辛苦和冒险,也心向宋江。

    及时雨宋江用钱和大方再次轻易收买了人心。

    他和二龙山兄弟郑重道别,然后带着王四和两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的公差上了穆弘的船。

    马雄和张魁这两个坏蛋看着这一切,心里极不舒服,但好事转眼也到他们头上了。穆弘招呼他俩也上船同行。

    ”你们的船小,太颠簸更太慢。“穆弘说:”及时雨贵客在此,你俩身为江州的头面人物怎可不坐陪?“

    马、张二人闻言大喜,兴冲冲地交待一番手下,赶紧上船了。

    他们不是看重能和所谓的及时雨宋江相处建立起了解和交情。他们兴奋是从中看到了利益。只要陪好了宋江,穆老大满意了,肯定会多照顾他们一些货物赊欠上的生意。穆老大的心一倾一点,他们就能空手套白狼发了,而且跟穆老大想亲近却总亲近不上的关系就近了,以后的路子岂不是更顺.......

    话说遭遇国难,他们虽是颇有实力的地痞黑帮,但灾难太大,势无可挡,又平常作恶太多,在民间臭名极响,极招人恨,在那铺天盖地的杀贪官杀恶霸狂潮中生怕被疯狂的百姓清算........仓皇无措间匆匆弃家逃走,结果和天下其它大户一样也成了穷光蛋,如今太需要钱了,吃喝赌钱享乐,养手下兄弟收拢人心保持势力,哪一样不需要钱?也没钱做走私生意。海盗是不会对他们这样的搞赊欠的。他们没那走私关系。一切只能靠有本事的穆老大,否则他们也不会对穆家兄弟如此恭敬老实。穆家兄弟势大,他们再长本事也搞不过,心里很是畏惧,但也不至于顾不上怎么也是一派老大的脸面如此奴颜卑膝听话.......都是生活逼的,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大船西去,虽无千古风流佳话,但心有所谋毅然决然上船冒险的宋江不但过得舒服惬意,吃好喝好睡好......江上航行几日一扫南下的一路颠簸冒险造成的紧张疲惫,精神大好,并且凭呼保义及时雨惯有的手段欣喜地终于赢得了沉稳的穆老大的信服心折认可,穆弘终于肯称他一声公明哥哥了。

    宋江嘴上说不敢当,内心则狂喜.......招服穆氏兄弟这股强大势力有望啊.......

    还有的必然收获就是,马雄和张魁这两个大坏蛋对宋江也熟络亲近起来,有了发自心底的真正仰慕和尊重之情,虽然离认宋江为“带头大哥”、精神领袖还差得远,这两人并非真讲义气的坏蛋品性也不可能真的对区区流配犯宋江产生效忠追随心......水浒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其中各种品行不堪,反社会甚至反人类的罪大恶极坏蛋都有,但却有个统一的特点,那就是在替天行道的大旗下都信奉“盗亦有道”、义气为先,都讲义气,情义在上,兄弟生死共相随,前赴后继无背叛,也就是对千古流传的江湖义气有追求,对绿林黑道的最基本游戏规则和传统有尊重和信守,反的杀的是人们痛恨却无可奈何的贪官污吏豪强恶霸.......腐败朝廷,所以虽恶却是人们愿意认可甚至称赞一声的义气好汉。这一点就是李俊、穆弘等团伙实际上和马雄张魁同为江州恶霸地痞,之间却有根本区别的原因,后者是唯利是图无恶不作只求自己痛快如意的真正恶匪、该死的歹徒,前者却可以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被称颂为好汉甚至正义英雄。但,对宋江目前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在船上这片小小天地中,大家朝夕相处,抬头见,低头也见,又有穆弘船上提供的美味天天吃着,小酒顿顿喝着......宋江即使不擅长交际,也无意结交,却和马、张的关系不亲近起来都不可能。三者间的这层酒肉兄弟哥们关系和一定程度的情义信任是初步建立了.......宋江对马张二人有了可适当利用的基础,至少在江州的日子不会受这两帮恶鬼祸害了。

    这一切转变当然是穆家兄弟有意控制安排和促成的。

    公明哥哥,是有意叫的。一切都是策划好的,照剧本演好就OK。

    穆氏兄弟显然不是有天份的好演员,他们的个性也注定了也不擅长演戏,若是换到后世,指定连最差评的酸梅奖都拿不到,但以有心算无心,以知己知彼算懵懂全无知也无备.........他们完全不需要多高的演技就能达到目的,豪气直爽甚至鲁莽冲动本色演出,少说多看多笑多劝吃好喝好,不说漏嘴就可以了。

    以马刘二恶眼下的经济窘迫状况,想照旧吃香的喝辣的,想继续在江州拥有势力不小的稳定帮众活得威风体面,目前只能完全依赖穆弘照顾生意和不凶横踩灭了他们,穆老大都尊敬的叫宋江哥哥了,他们岂敢不赶紧跟着更恭敬地这么叫?

    却不知,这一叫就被勾上魂了......地狱鬼使狞笑着立即随意大笔一挥把他们和宋江划上关系,勾在了一块儿。马雄和张魁他们在江州的好日子很快混到头了。他们最终会发现宋江的瘟疫效应之害之可怕,到了那时再想撇清关系摆脱,想不认公明哥哥这层关系,却有理说不清,怎么也逃脱不了了.......以他们那智商水平终是得认命的追随,跟着宋江一路走到黑......

    ........................................

    无利害冲突,相处好了却有利益好处的条件下,小酒自然越喝越畅快,越喝越近乎。

    等到船队临近江州城时,马雄和张魁叫宋江公明哥哥已经叫得极顺口了,已经不需要为刻意讨好穆弘而不情不愿别扭地叫了。你看看三人在船头迎风破浪,指天说地,豪情满怀......相互抚背搭肩的亲热劲,看马雄张魁跟在宋江身边那一口一个公明哥哥,似乎随时准备为宋江慷慨赴死的自然架式........背后的穆弘和弟弟无声地相视一笑.......都轻轻舒了口气.....

    ..........................................

    “公明哥哥,再往前就是江州城了。穆弘却是不能陪哥哥到底了。就在此作别吧。”

    满心喜悦的宋江猛一听这个顿时一愣,心里很失望。

    他还想乘此大船由穆弘陪着威风凛凛降临江州这片陌生的热土呢.......但随即却是满脸理解的笑,“兄弟盛情已经让宋江大感有愧了,怎敢劳烦兄弟送我直到江州操劳?”

    穆弘没解释原因。马、张二人却是积极。

    马雄代为解释道:“公明哥哥有所不知啊。穆老大和穆二爷在这浔阳江两岸,尤其是在这江州城是绝对吃得开的。沿江官府都得给十足十的面子。民间提起穆氏英雄谁不得这样?”说着一挑大拇个,“就是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傲慢士大夫官老爷对穆老大想不敬着也得敬着甚至讨好着护着,都得赞一声穆家兄弟是真好汉真有本事。可是,咱们干的是走私买卖,大宋需要咱们走私来食盐什么的,官府也需要穆老大帮他们弄到货物从中获取利益发财,尤其现在大宋穷了,当官的都这么穷困艰难没钱捞没钱享受的时候,只是,实际是一回事,王法国策又是另一回事了,走私到底是犯法砍头的行当,穆老大和俺们这些人身上总难免有通海盗嫌疑,这种事就看官府怎么看官老们怎么想了。官老爷们若是心思一歪”马雄说着给了宋江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所以,穆老大和穆二爷从来不进江州城,不踏入江州城附近的地面一步。”

    宋江恍然大悟,但随即却有了新的不解,也是从一开始就久有的疑问:天下那么多走私豪商,只这浔阳江两岸,走私生意做的大的也不会少了,为何唯独穆弘兄弟如此突出如此有威势?威势之盛,竟然连沿岸官府的知府知州这样的地方大吏都得给面子?是不是这穆弘真就是海盗,只是以宋人商贩身份在宋国活动,所以官府忌惮不敢招惹?

    一想到他想拉拢收用的穆弘是海盗,是他收用不得的而且内心不屑并仇视的敌对一方的人,宋江就心一沉.........

    张魁没看出宋江的心思,但说的却正好是解除宋江疑惑失望的,“公明哥哥还有所不知啊。别的地不说,只说这浔阳江两岸,那走私的多了去了。咱们穆老大干这个不是最早的,但却是干得最出色的,如今是当之无愧的老大........”

    随着张魁的话,宋江渐渐明白了:穆家是江州大地主,真正的大地主,大到不止在本庄有势力,在镇上也照样是一跺脚,地就三颤的那种大土豪,在县上也照样有威势,不是他宋家那样........有钱呐,也有可靠的庄丁人手,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一转入走私行当,起步虽然晚,但上手就是开大的,一下子就成了海盗眼中的大客户。穆弘兄弟俩又武力高强,手下人手又厉害,既精明又能打,走私这种风险最大的行当就能干起来并迅速站稳了根脚,又极讲信义......海盗做贸易不同于其它人,不是只管卖出去,收到钱,其它就不管了,分销商们如何处理货物也是海盗关心的.......

    比如说食盐,在各地批发零售是有预定的价格限制的,在海边卖十文,往里边些卖二十文,更远的运费什么的负担更大的就可以卖三十文......但走私商们基本都是唯利是图的冒险分子,干这种危险行当都是急功近利,只恨不能走私一趟就发个狠的,只在乎眼前最快捞个够,不在乎以后,哪管什么自身口碑形象不形象、长久不长久的,就象改开中的中国太多企业一样......哪会管社会影响恶劣不恶劣的,哪会在乎海盗定的希望的大致售价规则和海盗做贸易的美好形象竖立和维护?

    走私商们在各自的当地如果卖不上高价,他们还会恶意串通,联手控制货源,操控市场,抬高价格谋取暴利呢,何况海盗的货物都是大宋社会最需要的甚至是万万缺不得的,根本不愁卖。放着高价不卖,他们岂会听海盗希望的?

    但,穆家兄弟不如此。

    他们遵守海盗的贸易规则,从一开始就坚持把控自己下家的合理销售.......讲信义,而海盗贸易最重视的就是商务信义,这一点和他们凶残抢劫风格完全不同。

    走私商们拿着现钱来采购,这不是海盗关注的,都得现钱来交易,否则哪凉快你滚哪去。财大气粗,购货大手笔,这也不是海盗关注的。因为海盗货物从不愁卖,不在乎你买的多是少。穆氏兄弟的坚持,无疑入了海盗的眼。诚实守信,独树一枝,自然能得到海盗的重视、赞赏和专门的扶持关照.......穆氏生意想不做大都难.........

    良商淘汰劣商。穆氏走私团伙必然的很快成了浔阳江地域的绝对老大。别人再财大气粗,再和海盗贸易打交道的久,混得熟,都没用。别人买不到手的货物,穆氏能。别人能买到的,穆氏总能抢先一步得到,先赚了,别人才能轮到进货.......

    穆氏坚持信誉原则的不懈努力,作用和威力在国难后更突现出来。

    灾后,连皇帝都穷得一逼不是,曾经大发横财攒下金山银山家底的走私豪强们都被狂潮洗劫得干净,没死在灾乱中就已经是命大烧了高香祖宗保佑了,成了乞丐一样的豪宅中穷光蛋,没的挥霍享受,一个个的肥头大耳很快就消退成了干枯猴精,上火,愁也能愁个他们半死,再想走私发财,哪来的钱进货呀,只能干瞪眼。穆氏在灾难狂潮中无可能例外的同样遭劫,但却仍能继续走私......他们是极少数的海盗认可的宋国商家,没钱进货不要紧,只要信誉在,就能在向不赊欠的海盗这赊到货物,先卖后结海盗货款。

    如今的浔阳江两岸官府更得仰仗穆氏集团帮忙搞到走私货赚钱,否则就没戏可唱。

    但也因此,穆氏处在风口浪尖上。民间都得追捧着逐利,却并非不凶险。而官府,虽然穆氏一向出手大方,打点的连傲慢牛逼之极的蔡京的儿子——江州知府蔡九都一向赏识、关照、维护扶持......和穆氏兄弟很讲交情,很给穆氏面子,但穆氏兄弟仍然不敢踏入城区一步,而且行踪不定,外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兄弟到底在哪落脚......

第202节万事如意

    蔡九等狗官,包括皇室和朝廷,钱财捞得再多也只是为海盗攒的肉。穆弘为了掩饰身份和行事便利,尽可极大方的贿赂沿江两岸官府。反正那只是暂时寄存在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狗官们那的,时候一到就全收回来了,而且让狗官们倒贴个干净。

    宋江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但听到连大宋最牛逼的官——蔡京,的知府儿子居然也肯给只是区区草民的穆氏兄弟面子,他不禁惊讶震慑的差点儿咬破舌尖。

    这穆氏的生意居然做的强大到这种程度?!

    此人的能力如此看真是大得不可想像,让人不免敬服感叹。当真是行行出状元.......

    他确认了穆弘并不是海盗,无非是讲商业信誉在海盗那有点面子而已,沉下的心又转为欢喜。他更喜爱穆弘了。这种讲情义,重信义,有坚持,能力又如此出众的大帮派人才简直是稀世珍宝一样可贵,既有缘结识了,怎能让他溜走........

    穆弘知道宋江按的什么心思,只做不知。

    他和宋江的接触和所谓的缘分基本是到此就为止了。宋江一腔热望纯是一厢情愿的妄想。但穆弘对宋江到江州城服刑需要顾虑的事做了进一步安排。

    “哥哥入江州的事,我不去相助,哥哥也不必忧虑。”

    穆弘说着一指马雄:“马老大有个亲亲的哥哥叫马英,是个江州府的节级,官不大,但管得正是哥哥顾虑的那些事。马老大的这位兄长虽然有个绰号叫笑面无常,人却是对够朋友的朋友极讲义气肯帮忙的。官场嘛,哥哥知道,在那里面计生活的人不能死板。笑面、无常,都是职场需要,说明不了什么。哥哥对这种事自是懂的,不难理解。”

    宋江当真是一听就懂了,真懂。

    无论那个马英为人到底怎样,穆弘话中的意思都是在告诉他:好处到了,马英就会真帮忙。

    就怕当官不办事,甚至是心黑到钱照收却不办事,白吃人。肯帮忙,这就够了。

    穆弘如此说马英,马雄大感有面子。

    本来他有个心性比他更险恶不堪的名声也更臭的当官哥哥是好说却不好听的事,经穆弘如此一介绍,反而成了正面的可以理解的体面事了,不丢人了。

    尽管马雄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但也在乎在人前、嗯,尤其是在新朋友面前的脸面。

    混黑的最要面子。

    有面子就有势力,能混得开,有利益保障,等同于官场有权力资历地位。没面子就失势了,啥也难保证了。

    宋江也确实在顾虑到江州官府报到必然要经历的那几个难关,一见穆弘不是到这就不管他了,反而想得细而周到,早替他打算好了,不禁更是欢喜,也更对穆弘热切了。

    他顺着穆弘的心思向马雄笑呵呵郑重一抱拳,“如此就得有劳马兄弟了。”

    马雄越发有面子,乐得都露出了后牙槽,连连说:“好说,好说。且不论和公明哥哥是朋友,咱们兄弟应该相互关照。就只论穆老大的面子,穆老大既交待下来了,那,怎么也得照办好了。”

    他高兴成这样还有好处的原因。

    要办事就得拿好处来,否则谁肯给你真出力办?

    官场中人,不从中做手脚故意刁难坏你事就已经对得起你了。

    穆弘把事推给他办,实际上也是在照顾他拿到好处,否则以穆氏在江州官场的威势,不亲自出面,只派个小斯出面找关系也照样轻而易举解决了。江州官场有的是人愿意积极为穆老大办事出力,只怕没机会,想靠却靠不上........

    马雄不知道穆弘这是以此事有意进一步加强宋江和他的关系。

    这种家伙满脑子只是在乐滋滋的想:这个宋江,看带上船的行礼箱笼之多之沉重,钱财必定带了不少来。没钱又怎么配叫及时雨呢,对不对?宋江又是个很大方的,不肯亏了朋友的........这就好了,嘿嘿........

    为了让宋江托他办事时更够朋友,马雄赶紧又说:“公明哥哥也曾在公门混饭吃,想必也明白这流配犯到了发配地要遭受的流程折磨。别的不说,只那过堂杖脊和进牢城营的一百杀威棒就不是好受的。不知多少自负铁骨铮铮的好汉子都吃不住劲毁在杀威棒下,好好一条汉子就那么打废了。哥哥这样的斯文读书人哪抗得住那个。不过有俺哥哥从中周旋帮忙,那两道酷刑就能免了.......”

    宋江秒懂马雄的意思,也确实被杖脊与杀威棒的事吓着了,不禁又向马雄说:“如此就更得拜托马兄弟了。宋江是最重兄弟情义的,其它的都是身外之物,无足轻重。”

    马雄听懂了,越发乐了,也不禁赞叹一声这个宋江宋公明确实真明事,会做人,值得结交........

    穆弘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在二人勾通好了后,穆弘瞅见帮不上忙、没赚头的张魁在一边不满的干眼馋,就笑对宋江道:“哥哥到了这江州就安心住着。别的不敢说,只钱财上,若是短缺了,就只管打发人来我穆家庄取就是。万不要见外了。”

    宋江看到了穆弘眼中藏的意思,知道穆弘是在告诉他:和马雄张魁这样的人相处,以及以后和江州什么人物结交,万不要舍不得钱财,不用在钱财上顾虑短缺无力担心生活会陷入困窘,这方面有他穆弘在后面兜着,只要需要就只管花。

    穆弘的意思也有暗示马雄张魁:你们和宋江交好,自有好处,断不会吃亏,至少是在钱财上能沾大光。

    宋江心中对穆弘不禁大为感激,对穆弘的人品能力也越发欣赏.....他只没想想如此优秀的人物又岂是他宋江能收为小弟驱使利用的。宋江太自负了,不可能有这个觉悟,至少是不能及时有。

    说到底,他对再强也只是草莽民的穆弘没真当回事。

    ..............................

    套牢了马雄、张魁后,穆弘安排小船送王四先去江州城找到两院节级神行太保戴宗接洽......宋江此来是带着吴用写给好友戴宗的信的,信中,吴用拜托载宗关照好宋江。宋江需要上岸前先和戴宗联系上,看这个戴宗是否能依靠一下,有所准备,也是想借穆弘的势力震一下戴宗:我宋江的大名天下闻,即便是在这陌生的江州也有大能给面子关照,不是就得依赖戴院长你。不要以为我宋江就落你手了......

    另外他也需要先给王四安排个落脚住下来的合适地方,把此行带来的装了数个箱子的两千多贯铜钱先存放好........

    然后,穆弘请宋江、马雄、张魁最后欢宴一顿后,打发船送走了。

    ..............................

    宋江在马雄张魁的陪伴下刚到江州岸上,戴宗就来了,对宋江甚是热情。

    稍说了几句,宋江心里就有数了:这个两院节级戴宗原来是和原郓城县副都头雷横是相似的人,当着实权小官,为人贪鄙,爱耍权行暴虐。但这不算什么,此时的官场尤其是基层执法者都是这个特点,不贪不暴虐反而是不正常了,污不要紧,讲义气,够朋友就行了。

    以宋江对基层官府极了解的眼力,几乎只一眼就能看穿戴宗本质,心顿时落了底,心中越发欢喜。

    想当年,那么贪鄙凶横的雷横却被他玩在掌中,是他宋江的心腹打手,指那打那。如今他宋江经历风雨,道行更高了,这个戴宗又何足挂齿。定能摆布得戴宗死心塌地和他做兄弟,为他竭尽效劳。

    如此,在江州短暂的服刑生活就没问题了,还能结交下许多有用的人物,等来年大赦,踏入官场一展抱负,建功......青云直上,稍具气候,就可以设法把在这结交的好汉全都弄到手下,构成自己说了算的武装实力,也做个文成侯那样的........

    想得高兴,宋江笑语炎炎,气度越发令人心折。

    戴宗自负是官,对马雄、张魁这样的当地所谓草莽豪杰是看不上眼的,鄙视为该死的贱民匪徒而已,和他这个官不是一路人,尽管他被人常常叫作城中一霸,和城外二霸张魁、马雄是一类的,往日也早就了解这二人的本事和势力,但却从无来往,更不会折节结交,只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各行各的霸,各谋各的利,此时见宋江果然如王四所说的那样和马张二恶称兄道弟的关系似乎甚好,心中仍然不屑马、张,但场面功夫自然做得纯熟周到,不会流露出对二恶的鄙视排斥........

    一番客套亲热后,和马雄、张魁约好了日后再欢聚,双方依依不舍分手,宋江坐上骡车,带着满车行礼很大爷的跟戴宗悠然进了江州城。两可怜解差自然是没车坐,开11路恭敬老实随车步行,仿佛是宋江的跟班小厮........

    戴宗开着一家酒店。宋江一行自然先落脚在此。

    灾后的江州城和其它城市一样,市民人口暴减,闲置的房产很多,此时又少有商旅敢出外行商,路上太危险了,天也冷了,转眼就是隆冬降临,不着实有实力的,谁敢要钱不要命的着急重开商旅贩货赚钱?江州虽然地处水上交通要塞,此时节却也少有外人来,城中有的是极便宜的闲置房可随便挑选借住,只戴宗一伙逃过了国难杀劫狂潮也趁机发了国难财,占了好几处无主好房产,眼下的这处很不错的酒店就是其一,虽然聚敛的钱财在事起突然中仓皇弃家逃走中也被洗劫一空,成了穷光蛋,却摇身一变成了房产大户。

    宋江关心的王四的住处问题和他的方便问题就轻而易举解决了,就住在戴宗一伙霸占的一处房产中。

    戴宗他们几个光棍都住在酒店中,一为看店方便,二为生活方便,免得吃个饭还得自己另起炉灶的麻烦,再说了就是想雇佣仆从照顾生活也没人可雇。灾后百姓都成了地主或城中有产户,都自己当爷谋生,谁肯伺候别人当下贱奴仆?

    因而戴宗一伙霸了多处房产却也没去分住了,又租不出去,都闲着呐。

    宋江和王四不住便利的戴宗酒店,而是别院单住,却是避人耳目,防忌讳是应有之意,毕竟戴宗是公门执法者,而且在江州城很有名,很招眼,和宋江这样的流配犯若是住一起搅在一起,难免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出什么事。宋江主仆住别处,吃饭什么的来酒店,这就没毛病了,一样方便。

    呼保义、及时雨宋江的到来其实着实喜坏了戴宗一伙,自然是钱闹的,没钱呐。

    象江州、江南或北方等水系发达,水上交通便利,通大海的地方,国难中自然被洗劫得更惨。铜钱、粮食等叛逃者不方便大量卷着快速逃离宋国的东西照样被席卷得一干二净。眼下,江州这还能有大量粮食吃和储备,人不至于饿死或不得不背井离乡往外地大逃荒,这全是秋收得到的。

    对戴宗一伙来说,灾后有房有店铺,发国难财得便宜不小,可是没生意。这处酒店门可罗雀,几无客人上门。

    都穷了。

    普通人太多的手中分文皆无,哪有钱进酒店享受服务。

    眼下还能有钱吃喝的,自然都是官府中人,有朝廷调拨来的俸禄和公务费花用,却也不会上戴宗这样的吏员家的店里来消费,酒菜再好,也不会来光顾。都去大官家的更好的酒店.....花着公款消费,能吃喝好,同时还能讨好上官,等于变相行贿拍马屁,还有比这更安全实惠有利的事?

    这个帐,官府中人谁都会算,谁都懂其中的窍门,否则就是二傻子,也不可能在公门中立住脚。后世,某些酒店生意异常火爆兴隆,而另一些无论开得多豪华高档多有吸引力却就是不行,开不久就倒了或易主了就火了,是一样的窍门。

    戴宗一伙,表弟戴全、戴春,加同乡纪明、毛和尚,五个为首者,灾后只戴宗一人领俸禄,有钱进,虽然担着两院节级,管着监狱,本是有大油水的,犯罪家属们为了家人能在牢中活得好点,哪个不得想方设法孝敬孝敬.......若是不尽力打点,就管牢犯的那些狱卒、军健......个个吃人恶鬼一样。家人在狱中不知得遭受多少变态的羞辱折磨,好好一个人莫名其妙残废了甚至突然“暴病”死在里面都不是事,没什么意外的,很正常。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第203节惬意

    牢中罪囚,在国难中不是跑了,死了.......就是强编入军,反正是牢房空了。Ψ菠ω萝ω小Ψ说

    灾后,新抓的罪犯,罪重而危险性大的,都是立即就砍了。社会混乱,路途不靖,地方官府没法正常上报朝廷审批。乱世用重典,也不等秋决,当即杀了震慑海盗不要的净是些刁民又心思异变不肯安分的百姓,重立起官府的威严才是上策。次等的不那么危险的重犯,都立即发往矿场当往死里用的苦力。一般的,能控制使用的,都立即分给了官府关系户家当佃户什么的,美其名曰废物利用,尊重现实情况灵活执法,让罪犯以劳役顶劳教改造......总之,监狱成了临时看押罪犯的场所,抓来的人最多是落一下脚就移走了,太多的连在监狱过一夜的停留都不会,当天就审结发派了......罪犯苦力抢手得很,尤其是正赶上秋收,尤其是有太多无主的庄稼,谁抢收了就是谁的,同样成了穷鬼的关系户们岂能不红眼.......

    至于外地发配来的罪犯,也是同样处理,不是弄去当矿工就是借给关系户当苦力用......关键是灾后还没人发配来。宋江,极可能是灾后宋王朝判发配服刑的第一人,肯定的是,他绝对是此时唯一能有命活着到达发配地的人。

    这就让包括戴宗在内的吃监狱油水的人苦了,掐不到罪犯,就自然没人肯给他们这些人送礼.......

    戴宗一伙只一个人挣钱,而且灾后朝廷财政困窘,俸禄也大减了,戴全他们说是经营酒店,却全都无所事事,还得养着几个团伙伙计店小二,这日子的难过可想而知,也就是灾后大宋王朝什么都缺,就是粮食不缺,极便宜,他们才不至于没钱而挨饿。如今,宋江来了.......这太好了。

    宋江一眼也能看出戴宗一伙的窘迫和企盼。

    他心里更有底了,在众人眼巴巴中,很大方的当场就拿出了五百贯来,说是他和王四以后要在这长期吃喝,而且得吃喝好,免不了多叨扰,这钱得让戴宗一伙收了代为置办酒食.......给了戴宗一伙收钱的体面台阶。戴宗自是推辞不得,“勉强”收下了,心里和弟兄们都乐开了花......五百贯,也就是以前的五百两银子啊,就算是在国难前,这也是极大的一笔钱了,宋江就这么随手就给了.......及时雨果然就是及时雨啊.,出手真大方啊.......从此服了,认了宋江这个大哥。

    宋江并没立即向官府报到,因为坐船来的快,比官府预期到达的时间早来了,可以从容等些日子。

    这其间,宋江的日子过得自然极惬意潇洒,很大爷的在戴宗这被殷殷伺候着追捧着,和戴宗加强了交情,也问了问马英这个人,以及配军过堂的事。

    戴宗一听马英就一撇嘴:“那纯是个阴险小人,不值得结交......”

    宋江听着就笑了,进一步确定了戴宗虽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是讲义气守信义原则的可交的兄弟,所以戴宗才看不上马英这样的污吏,倒不是只为贪图他的钱财想从他这独多得些。

    等搞明白了过堂确实凶险后,宋江就笑着说:“马英人品如何不要紧,肯办事,能帮我过了刑关就好。贤弟对这些人和事却是不必较真。谁是兄弟,谁不是,我自有数。贤弟不必多想。”

    戴宗也明白这个理,就欢喜点头。

    然后,宋江就出城和马雄联系,邀请了马英和马雄一起在江州最有名的酒店浔阳楼大吃大喝,熟悉并结交赶来。

    马英和曾经当过押司的宋江,论职业属于同行,都对衙门极有了解,自然有话说,而且是极有共同语言,谈得投契,这初步的感情就有了。宋江又极豪爽大方,马英这样的喜欢享乐又极贪钱的,对宋江也不禁心折,也愿意深交.......

    另一方面,宋江也没忘了张魁这头......邪恶小人,得罪不得,他未必能帮你,未必能成事,但坏你却是绰绰有余。何况张魁确实有些真本事,而且手下很有实力,属于极度危险的人物。宋江虽有人层层罩着,但明枪暗箭,暗箭难防,怎么也不能就此凉下张魁不再理睬。张魁水性了得,也是特殊人才了,在宋江心中也是有利用价值的,对张魁也有盘算......

    宋江倒是热切想和穆家兄弟进一步走近些,建立更深的交情,可惜,总聚不上。穆家兄弟正忙着生意,没空,也不在穆家村,在外飘着,连守家的穆管家也不知这对兄弟所踪,联系都联系不上。

    宋江也不好追得太急不可奈,让穆家兄弟笑话甚至瞧不起,只得按下心思,作罢。

    转眼到了报到期。

    有了马英收钱真办事,事先处理好了,果然一切顺利。

    宋江根本就没用上衙门报备过堂听发落.......一个路上风寒病重的借口就完事了。知府衙门直接发下文书,解差领了,把宋江带到牢城营,管营事先得了好处,也免了一百杀威棒,还让宋江担了抄写文书的好事,实际什么也不用干,而且有相对的自由,在牢城营里也有小家一样方便舒服的单间住。宋江再一打点上下,又有两院院长戴宗从中照顾,宋江就成了晚上必须回牢城营睡的自由人,白天可以自由出入,在江州随便逛,只要不远离江州或逃跑就成。

    实际上,宋江不知道,戴宗也疏忽了,知府蔡九哪有工夫和心思升堂过问流配犯的杂事。

    事先一听马英说这时节居然来了个流配犯,蔡九就是一愣,心想:哪的官府这么傻逼,有犯罪当苦力获取利益却不用,反花钱费事地发配别处?

    再一听马英笑着解释说:“是个既黑又矮的并且千里迢迢吃多了苦头病了的书生。”蔡九就笑了,“原来是个不能干活的没用的东西,怪不得杀个淫7妇娇婆娘还得雇人帮忙,真是废物!怪不得那郓城县肯发配了不用......”然后就不耐烦地挥手打发马英看着照例处理就是了。

    宋江连个娇娇娘们都打不过,不能干活,还病了,得钱治疗,没有租给关系户当苦力的价值,那么在蔡九眼里就没任何值得留意一下的价值了。宋江若是在牢城营转眼病死了也是该死,省了衙门的粮食消耗了。

    没用的蝼蚁尔,死了,干净,早死,早干净。

    蔡九就是这心态。

    忽视过堂宋江,主要是,这些日子,他过得太煎熬了。

    之前,他京中的兄弟侄子集体发狂对达官贵人家的公子甚至包括皇帝赵佶宠爱的皇子行凶........老父蔡京仓皇请罪主动下台,扒尽一切尊荣贬为平头百姓,门人家仆散尽,被海盗敲诈得没有积蓄,又不当官没了收入,困居京城的蔡京差点儿饿死,蔡党失势,蔡九这个江州知府肥缺哪还能当安稳了。被大将保着得以逃出城去,没死在叛逃潮中已经是万幸,惊魂未定,身无分文,却又面临家中失势这一灾......若是他也失去官职,没了收入,那,蔡家满门岂不都得活活饿死?

    .好在,朝中新得势的权臣们当时都被海盗之灾闹得焦头烂额,虽然有心把蔡京的势力一网打尽,让蔡京这老贼万劫不复再无翻身夺权的可能,却也陷入困局忙得不可开交,把在京的蔡党要员全整治撤换了就已经是力所不能及的了,哪有心思收拾远在江州地方上的蔡九。新相上台,根基未稳,又正陷入国难大灾,也不好过于收拾势力庞大的蔡党,避免加剧朝局动荡和大宋王朝覆灭的风险,又有赵佶还想留着蔡京必要时用一用......新贵的吃相就不能太难看了。象蔡九这样的,过后有工夫了,再调整收拾掉也不迟。

    因此,蔡九没立即失官陷入绝境,但自然是如坐针毡,提心吊胆,日夜惊恐.....

    谁知,海盗凶狂势大又把大宋朝廷直接敲诈了个干净。蔡京更是差点儿饿死。蔡家流年不利,雪上加霜,眼看是倒尽霉,要彻底完蛋了。

    却又谁知,

    原本绝不可能再起复的蔡京居然又当上宰相了,反而是国难帮了忙,居然是海盗间接成全了蔡京不甘的心。

    赵佶需要他心中善于理财的蔡京上台充实干枯的国家财政,也需要蔡京的老辣稳住朝局支撑江山......相关的,蔡九的位子又稳了,又有戏唱了,但面临的困难并没少,有些方面甚至更严峻了......

    蔡九资质一般,能力一般,不是蔡京重视的子孙,蔡京重视的子孙都在京城当官享受厚爵或上太学准备进入京城官场快速升迁.........这些子孙却一下子全死光了,在京的只剩下了不当官在身边尽孝伺候的这个没啥本事的老实儿子。原本蔡九这样的派到地方当知府就是专门为蔡家捞钱的,顺便加强一下蔡家在地方上的政治实力,结果如今成了支撑蔡家官场后继的唯一支柱,更是为蔡家捞钱赶紧再富裕起来的唯一指望。任务重大而艰巨。

    蔡九经历了大劫,也被没钱彻底吓怕了,急需再捞钱鼓起腰包,可是江州被洗劫得太惨,民间根本没钱可搜刮,他再有招也没辙,唯一的大指望就是穆家兄弟的走私孝敬了。

    穆家兄弟是真有本事,也极会做人,以前没亲自上门攀附,蔡九至今也不知道这对兄弟到底长什么样,但钱送的可着实不少,着实鼓了他的腰包,可惜,一场灾,钱财.......全没了。

    可恨的该死的海盗,可恨的叛逃军民........听说那对兄弟也成了穷鬼了,没钱进货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再继续走私的事业........派人反复催问了,许了很多承诺保障,那对兄弟才有勇气再试试,也不知能不能从海盗那赊来货........

    不能光指望着穆家兄弟。蔡九能玩的只有罪犯充苦力的买卖,这里面的油水不小,可惜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没死在叛逃潮中的幸运儿关系户们也全是穷鬼,比普通小民更惨的穷鬼,没钱换苦力,只有粮食顶租金,而粮食却是眼下的大宋最不缺最不值钱的东西,也卖不动.......罪犯买卖没现钱收入,只能算是可图的远期收益,得等......蔡九着急弄钱啊,经历了大灾,他变得心里没底了,再不是过去那傲慢自信之极的衙内知府了,担心老父随时可能再下台......

    如此,他哪会在宋江这样的没用罪犯身上浪费时间。就这么轻易被马英等糊弄了。

    而惬意得不行不行的宋江也在大为感慨郓城知县老上司是真的关照了他才把他发配到江州这好地方,却不知知县那心也鬼得很,也够阴损狠毒的,实际是没安好心,并且做了两手准备......

    发配宋江到几千里远的好地方江州,实际就是准备让宋江死在混乱不堪凶险的路上,如此既对宋家的重金贿赂以及与宋江的交情有个交待,证明他不是不讲交情,也不是干收钱不办人事,不至于重判了宋江无形中招惹了宋江结交的那些未知的江湖危险分子杀上县衙来上门寻仇,对恨宋江不死的歹毒小心眼儿捕头赵能兄弟也能安抚,对上面也能说得过去。

    上面的审批者对这种事门清,又地位高,对眼下的全国混乱凶险局势多有了解,看透了知县的阴险用意,一想,杀人重犯宋江怎么死不是死?死在发配路上一样是伏法了。又得了好处,自然就欣然痛快地审批同意了。

    若是宋江命太硬,就是没死在路上,能到江州服刑熬到明年的天下大赦,又能平安回来,那宋江指定对知县很是感激,感恩戴德都不是不可能的,就又有感谢钱可收了,加上宋江必然想买路子进入官场,那只能通过仅认识的有交情能帮上忙的知县,就又有大笔的钱可收了。宋江本人也的确是个干练好用的吏员,得用,不妨就成全一下收在手下用一用.......

    总之,仅从这件事上也能看出宋江还是太嫩太天真了,他只是个精通最基层事的自负县城小吏,对真正的官场和官老爷并不真了解,根本就看不透里面的门道玄机,也没机会深入了解,他限于身份又没有大官权贵靠山当门路,根本就没机会在更高的官场层面混,所以在水浒中领导梁山集团嚣张一场,最终只能不知不觉被朝廷轻易玩死。

    宋江没意识到这个,还在那又感慨如今谋身办点事太费钱了。南下时带了两千贯,绝对是大款,漫漫长途路上吃用却不但钱没少,反而从想宰客等坏蛋或刁民那反抢了不少钱,到达江州时已是两千六七百贯了,可只转眼间给戴宗的、给马英的,给牢城营管营以及上上下下的,再加上花在宴请张魁、马雄等人身上的,一千多贯就这么没了,这才刚开始啊......

    好在很快就过年了,转年天下大赦就能悠然回去了,否则剩下的一千贯还真经不住花,只怕困窘急切时真得向穆家兄弟借钱用才行.......那就丢人丢大发了。他可是及时雨,还想收服穆家兄弟当心腹小弟呢,大把给钱给好处才对。

    但不论怎样,宋江在江州的服刑生活却过得比正常公民还潇洒舒服自在。

    平安无事,转眼年关将近,宋江不禁想念家中老父。

    冬天了,老父和兄弟却还在为抢收地里的玉米而不得不天天冒风雪起早贪黑下地干活吧?

    “我宋江背着个孝义黑三郎的美名,却........真是不孝啊!”

    宋江的话让戴宗等越发敬重,但宋江心中不痛快,堵得慌,也整天和戴宗吃喝或到城外浔阳江畔与马雄马英张魁吃喝吃得腻味了,这天闲得突起心思,就带着王四往江州城另一边的城外去了,想看看那边是什么风景,走走散散心去.......

第204节吃个饭吃出意外又一灾

    不知不觉离城走了有四五里,近中午了,眼前也恰好出现个镇子。

    路边就是家看着很不错的镇上大饭店,“走,去尝尝这家的酒食有什么特色。”宋江主仆信步就进去了。

    这家饭店的生意同样萧条,午餐点了,宽敞的店内却只宋江主仆两个客人,但这不算奇怪,国难不久后的这时段能重开起正经酒店的极少,每一家都是有实力的才行,否则根本没客人上门消费,只店小二和厨师的工资,酒店就负担不起,越开越赔死,还不如不开。

    小二服务不错,酒也不错,做的金鲤鱼鲜汤口味有特色,不同于城那边浔阳江畔的酒楼做的,算得甚是鲜美,而鲜鱼汤正是宋江爱的一口,他越发吃得满意,美酒加美味,宋江吃得口滑不禁多贪了些但会帐的时候,宋江就不满意了。

    “什吗?一百贯?”

    宋江惊愕地看着柜台后的收款者。

    他虽是刚来江州不久的外地人,但这些日子请客吃大餐的次数太多了,几乎天天大吃大喝,小日子过得着实豪阔牛逼潇洒惬意,对江州这的没官府财政挥霍权的穷鬼们来说很符合及时雨形象,很轻易的就赢得了马英马雄张魁这等官、匪无良坏蛋穷鬼的好感和尊重,双方的交情迅速升温,简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马英等恨不能天天和宋江在一起与此同时,宋江也变得很懂得当地酒食行情,就今日这顿酒饭,虽然上的是江州这稀少味美而比较金贵的金鲤鱼,但这时期,这种当地特产的高档河鲜也不值钱了,这顿饭即使是在江州最有名酒菜最贵的酒楼浔阳江楼,它也绝对不会超过半贯钱还真当国难后的钱不是钱啊?

    大宋王朝如今穷逼的不止没有金银财宝了,就是黄灿灿的铜板也变得金贵起来,在洗劫得一干二净的江州这,可以说每个铜板的购买力都可观,因为官府也紧巴巴的没多少钱可挥霍,同时百姓家家有秋收时抢收的无主粮食吃,不用不得不为吃的花钱,不舍得花一个钱,也没钱可花,钱太少而货多还卖不动,就尤其显得钱贵而货贱这家可真敢要!

    王四则忍不住嘲讽道:“一百一十八贯三?还有整有零?既是宰客,你何不喊个大数,取个整?比如一千贯整?”

    收款的人是个年轻人,看着是个文雅有教养有礼的书生,但那表现和说的话可就不文雅不书生了。

    他一翻白眼,不但没羞愧之色,没半点不好意思,反而撇嘴、昂首、下视着宋江反嘲弄道:“怎么?赚贵呀?没钱,你充什么大爷呀?吃不起,你也敢耍阔气?怎么着?想耍赖吃霸王餐呐?”

    明明是宰客大敲诈,却说得是那么理直气壮,那么理所当然。那拽拽的腔调神情,看得宋江都冲动忍不住想动手狠狠把这厮的脸捶成平板,让这厮再做不得嚣张傲慢人表情,就更不用说没什么涵养气度的王四了。

    只是,遇到这种宰客的黑心店,客人常常有理说清宋江对这书生的蛮横反嘲弄质问一时间居然无言以对。

    怪只怪自己太想当然了,不,不,是根本就没想,没那意识在这江州城这么近处的正经大镇子居然也能碰到如此大胆作恶的黑店,一点心理准备没有,也是这段时间过得太惬意太顺了,结交了城内有戴宗一伙,还有官不大却执法权力不小的马英,城外有张魁马雄这两伙人,江州三霸都是好友,有此实力罩着他,江州地面谁敢惹他?

    进店也就没问酒菜的价格,只是最近已经习惯了的在店小二谄媚殷勤引领伺候下大大咧咧就坐了,又很牛气地招呼上好酒好菜,阔气地点最有名的菜

    显然说理是行不通了,想不挨宰当冤大头甚至极可能被强扣下还羞辱挨打,那就只能摆实力了。

    宋江看明白了,有江州三霸撑腰,心中不惧,不禁仰天捻须干笑了数声,道:“店家休要欺我是外地人。我有兄弟本城两院节级戴宗。希望贵店能看在戴院长的面子上不要纠缠。”

    书生一听,翻眼瞅着自得的宋江:“你说的是那绰号神行太保戴宗的那个戴院长?”

    “正是。”

    宋江口中慢应着,眼瞅着这书生,心说:“你怕了吧?

    别以为你是坐地户就能欺生。宰客,你也得分对象。我宋江可不是好惹的。是外地人,也不是你这家店能随意发作的。把你的招子放亮点。敢耍横逞凶,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叫你宰我不成反被宰话说在这江州处朋友办点事也太费钱了。钱花得太快了。这么个花法可不行。手头也会紧,反敲诈弥补点也好”

    宋江和王四,主仆二人大致都是这优越心态。

    不料,这书生不但没害怕,反而哼哼笑起来,脸上的表情越发刁钻,啪一声,冬天了却亮出一把折扇子,很潇洒自信地展开了轻摇着,冷笑道:“戴院长啊,你兄弟你好大的势。可惜,对这没用。该付的饭钱,你一个子也别想少罗。”

    宋江一愣:官场人物震不住这店?

    是这家店在官场有更硬的后台,还是戴宗这个城中一霸震不住城外?

    转念又想:官场的白道的不行。那就黑道的来。当官的牛逼,却也怕黑社会。你就算官场后台硬,也得怕了黑道老大。否则,明面不敢弄你,暗地里有无数法子让你这店和家人不知不觉遭难。

    “呵呵,不巧啊。小可不才,本地却还有个好兄弟。浔阳江上癞头鼋张魁,想必店家知道。”

    宋江不提陆战更能打也更凶恶有名的马雄,却是顾忌马雄有个当官的哥哥马英。这家店极可能在官场上有强硬后台。若是冲突起来,牵连到马雄,也必然会牵连到马英,会影响甚至毁掉马英的官途,那就不好了,会由友成仇马英这些人哪是什么真讲义气不惜为兄弟做出重大牺牲的主若是坏了马英的官途利益,必会反目成了和这店家一起针对他的

    书生哟哬一声:“你这锉黑厮的朋友倒是不少啊!这当官的有,地痞黑帮上也有人啊。”

    他嘴上说得戏谑轻巧,似乎仍然不在意,但闪烁的眼神却流露了他多少还是有了忌惮。

    就在宋江看到了点这书生会屈服妥协,事情有转机的希望时,楼梯一响,转眼下来个道士,有点仙风道骨样,背着把长剑,瞥眼看到宋江二人就眉毛一扬,怪眼一翻,露出与道家完全不相符的邪恶凶强,阴沉沉道:“吃饭付帐,天经地义。皇帝老子也不能不让本店收饭钱。尔等仗着点势力想在这吃霸王餐?哼哼,呵呵,别想美事了,老实付帐吧你。”

    那书生的态度也立即转变了,越发刁钻强硬起来。那神情更傲更拽了,更让宋江看得心火猛窜想打人

    眼看这家店是黑心黑到底了。

    宋江主仆只带了两贯钱出门,别说付不起上百贯,就是能也绝不甘心就这么轻易被人拿捏住吃了这大亏丢尽脸面。宋江在本地有势力撑腰,不是当初了,底气足,心态也就变了,遇到协商不通的事就会下意识变强硬。何况还意识到事情到这地步怕已经不是付不付帐的问题了,就算老实认栽给钱,这事也没完。至少,挨打什么的苦头少不了地痞恶棍,那都一个臭德性,你越是善良软弱退让或顺从,他就会越是张狂得意得寸进尺,变本加利欺负你勒索你这也是地痞黑帮行的职业特点或职业需要——逮着好弄的,油水大的,就得弄个狠的,欺负个狠的,如此才能利益最大化。

    宋江很懂这个。

    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王四当机立断,一拉宋江手腕,抹身就往外跑。一切先以离开这地方再说。

    店中人也不堵着不让出去,任他们二人跑出了店。

    可是,转眼间那道士就在外堵在了眼前。原来是怕在店内争斗起来,难免会砸坏了店里影响营业。

    “还想跑?”

    那书生带着几个伙计也追了出来,摇着折扇冷笑不迭。

    王四知道坏了,丝毫不敢怠慢。

    他随宋江南下时,因枪不方便携带就没带他惯使的枪,有刀,也暗藏带了弓箭,但今日出门纯是为了闲逛散心,自然是不方便背弓箭带刀穿城而过引官府注意,就带了根哨棒当随身武器以防不测,谁知居然真用上了。

    他二话不说,对拦路道士抡棒就打,希望第一时间冲开路,也是威慑一下对方,让对方明白自己不是好惹的。

    枪棒不分家。

    王四枪使得不错,棒上也有水平,起手一棒就露出实力。

    道士背剑显然不是装相,一眼看出王四是练家子,自负本事却也不敢大意,一闪身避开了这一棒,亮掌前窜猛轰向王四胸膛,却被王四一棍逼开了,眼见靠双掌沾不到便宜,道士立即拔剑相向这家伙轻功不错,步法有些玄妙,移动的速度很快,剑法也有些名堂,也不硬斗,人和剑都飘忽不定

    王四急于突围,使出了全力却也摆脱不了纠缠,不禁暗暗叫苦。

    若只他一人,拼了全力,说不定能轻易逃走,可是带着个宋江宋江号称也是喜习枪棒好武的,实际啥也不会,只嘴上功夫,随便个稍强壮的汉子也能打倒宋江。宋江还既矮又胖,跑不快,秤砣一样沉重,带着跑也带不动

    一转眼间,宋江就被店伙计抓住了。

    只一个伙计狞笑着单手掐着宋江的后脖子,以很侮辱人的方式就把宋江轻易拖进了店里

    王四一叹:宋江这样的主人也太事多,太难保护了

    他发了凶性,不要命似的猛攻了几棍,逼得道士避让开,拔腿就跑。几个持棍棒的店伙计冷笑着要追,却被道士摆手拦住了,“放他走。不然欠咱们的饭钱哪来啊?”

    店方众人听了这话都笑

    王四一气跑回城到戴宗店里求救。正好戴宗没什么事,回来正吃午饭。

    一听王四悲愤急切的诉说,戴宗撂下饭碗唿地站了起来,“你们怎么到哪去了?”

    又一跺脚,“哎呀,你们怎么这么大意呀。公明哥哥也是,如今这当口,世道这么乱,这江州岂是可随意乱闯的?想逛逛城外另一边也不事先和我说一声”

    原来呀,江州城不是三霸,而是有四霸,或者说是,确实是三霸,但戴宗一伙并不算数。戴宗是官,主要依仗的是权力这身天然保护伞,而论权力,在江州这,官比戴宗大,或实权比戴宗大的人物不说多了去了,也至少是不少,区区两院节级,众多吏目之一而已,和真正的地方官比起来也敢叫官?在有品级的真正官眼里,戴宗什么也不是,也敢称霸?

    第四霸,或者说是三霸当中的真正第三霸另有其人,是个以四人为首的团伙,本不是江州这的人,而是江州所属的一个镇,名叫双峰镇的霸主一伙。

    只因国难遭灾,原本靠山又临江,卡着要道极方便做生意,商业也极繁荣,属于生活好地方的双峰镇就变了,人口十不存一,财富洗劫一空,原本的地理优势一下子变成了最危险的地方,那,太方便人做案和逃窜了,又太缺少田地。剩下的那点人口站不住脚,害怕危险,都迁走了,跑去别处抢占无主的这伙人同样不得不迁走,否则吃谁欺负盘剥谁去?

    这伙四个为首的,老大叫袁爱泉,仅仅是个双峰镇上的保正,开赌坊的,镇上人背后都叫他袁爱钱,可以想见这是个什么东西。

    老二是县上的都头叫朱元,绰号朱泼天,是个当地有名的暴虐污吏,但也确实有本事,身躯雄壮,力大过人,使得好刀,拳脚也不错,人也狡诈。

    老三就是宋江主仆遭遇的那个道士,名字好听,焦若仙,身在道门却是个异常邪恶又好色的家伙,拉长轻功和采花

    老四正是充酒店掌柜收款的那个书生,人称刀笔讼师竺大立,是个专门帮助有钱有势的人打官司巧言玩法欺负百姓的讼棍,阴险刁钻,能说会道这四个东西没一个是善碴,勾结一起,优势互补做恶,太招人恨了,却也极让人怕,有个统一的绰号叫双峰四狼,阴损又凶霸,缺了大德,干尽了坏事,却是命大,都巧合地没死在国难中。

    当时,朱元和郓城县捕头同行赵能赵得兄弟一样,为本县知县老爷进京送礼行贿打点朝廷门路,逃过杀劫。

    袁爱泉等三个却是闲来无事,想吃野味,带着手下小弟进山打猎寻乐子去了,虽然家产被洗劫一空,却恰巧也避开了杀劫,否则以他们在当地之招人痛恨,虽然有武力有不小的帮派黑势力也必然全得死在恨之极的疯狂报复中。

    让戴宗忌惮叫苦,对宋江心生埋怨的是,朱元如今不是县上的小捕头了,而是江州府的副都头

第205节暴风一样快

    朱元原来任职的那个县如今已经废了,人口太少,由县治退为镇,知县死在国难中,咬牙忍痛把聚敛的钱送京城的钻营大礼全白送了,官没捞着升,命还丢了。收钱的权贵也没捞着只收礼不用办事的便宜,和京畿的其他官一样,费尽心血贪的捞的无数家产浮财归齐全归了海盗了。海盗才是只管收钱却不用办事的。这就是强国的好处。这才是强国应该有的风范。对外儒雅仁慈,圣母,换取外人称颂那太可笑了。任何朝代的统治者都总是要盘剥人的,对外好,那就必然对内对本族狠毒。

    国难中,无论是江州城还是县上,死了太多官府人,灾后重建统治,一些关键职位太缺人才。侥幸没死的朱元有本事,又是捕快行专业人员,就陡然变得吃香了,原本怎么也升不上去,这回却啥也没钻营就幸福地自动由知府蔡九看上了,点为本府副都头,由县级局长,摇身一变成了地级常务副局长,而且是唯一的副局长,主持具体执法工作的。

    正职都头是蔡九当初来上任就带来的老人,在国难中保护随着蔡九出城,也逃得一命,灾后自然仍是牢把着官不大却对知府主子很重要的执法领导职位,却是只管动嘴的。一把手嘛。大家都懂的。

    朱元和戴宗同是司法官员,但载宗这个所谓的两院院长实际只相当于个牢头,还是个不能直接管监狱的,有些类似司法局长,但职权小得多,对牢城营只有监察牵制权,没有人事任免权财权,正是宋体制特色的政权机构叠梁架构,职权多重牵制,人浮于事,养了太多吃闲饭的官吏,如此权力分散和相互牵制也一点儿没耽误上上下下的官吏们贪污**,只是更多了能理直气壮伸手干涉事的人形成一起贪污**,乐了统治阶层和所谓的读书人,民众的负担却是更重了,更苦了。

    而戴宗这样一个吏官怎么可能有资格和朱元这种要权有权要兵有兵,级别还比戴宗高的警察局长PK?

    何况这个警察局长还有一个强大黑社会组织当打手。

    这就是戴宗一听宋江陷入了双峰四狼之手而叫苦不迭的原因。

    但戴宗讲义气。宋江怎么也得救。

    他不禁想到约张魁和马雄这两只黑帮一起去,但转念就打消了这念头。

    那两个东西都是黑心鬼,不是仗义人,怎么可能在此事上愿意帮忙宋江而和朱元这个都头成对头呢?

    他们巴结朱元还来不及呢。

    朱元自有帮派,不会照顾马雄和张魁团伙,免得影响本帮派的利益,只会打压这二霸,所以二霸才勾结不上。有了这个机会,张魁和马雄未必不可能出卖宋江以换取勾搭上朱元。不约则已,一约,二恶霸极可能帮倒忙,更糟了。

    他又想到了向穆氏兄弟救助。相信以穆氏兄弟在浔阳江两岸强大到可怕的黑白两道威势,若是肯伸手帮忙,指定能轻易解决可是,戴宗和穆氏没任何交情,从来就没见过面,怎么有脸去冒然求助而且他也不知道到哪才能找到行踪不定的那对兄弟他心里发憷,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消了念头。

    没奈何,势孤力单,明知道极可能弄不过双峰四狼,可是也得硬头皮上。

    但愿四狼能看他戴宗的两院院长身份上给面子,双方能妥协友好解决此事。如此想着,戴宗和弟兄及本店几个伙计抄起家伙急急奔去救宋江。

    很快到了地方,可是没等他琢磨好到底怎么说怎么威胁对方妥协,朱元已经先出了酒店,一身陈旧却照样权威体面的都头服,挎着腰刀,一见戴宗一伙持刀带棒的架式就哈哈大笑道:“哟,这不戴院长吗?”

    他的笑声中充满无限张狂和阴险之意。

    只听这笑声就可知朱元绝不是为给戴宗面子而想妥协迎接出来。他根本是来堵戴宗,不让进门的。

    戴宗的心一沉,“这斯果然已在这里。双峰四狼已有准备。今天这事指定难善了”

    他一咬牙,也不必谦卑客套了,那没用,只会让对方更嚣张更会得寸进尺,唯有直接来硬的。

    想着这个,戴宗戟指朱元厉声喝道:“别的不必多说。朱元,我告诉你,你们非法强扣实施敲诈勒索的人不是旁人,他叫宋江宋公明,绰号山东呼保义及时雨,大名鼎鼎,山东河北尽知他大名和义气事迹,南方黑白两道也多有耳闻,天下好汉多给他面子,想必你朱都头也听说过他。我戴宗仰慕宋公明的义气豪爽,认他是兄弟,你们难为他就是和我过不去,断不会罢休。我劝你少自恃势力招此是非,赶快把他放了,其它的才好商量。朱都头,你以为如何?”

    朱元显然已经知道了扣的人是谁。

    他听着戴宗的威胁,冷笑着扫视了一眼戴宗带来的这点人手,又是一阵仰天狂笑,然后阴**:“什么狗屁呼保义及时雨?不过一贼配军,从山东到了这江州居然还敢吃霸王餐?他以为他是谁呀?他以为这是山东他老家呐,都得敬着他的那点沽名钓誉的名声,都得让着他惯着他充有钱有势的爷白吃白喝?”

    “戴宗,你和一个贼配军做兄弟,敢枉法寻私放纵罪犯象自由人一样随便在江州消遥快活而且混充牛逼大爷到处耍阔气摆威风,你知法犯法,可知罪过不小?“

    戴宗一愣,心中一阵忐忑,但随即大怒骂道:”少在这给我扯官腔。你双峰四狼的臭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身在公门,是执法都头,却勾结黑帮,亲自充当帮头,作恶多端,罪恶累累,如今更敲诈到我兄弟头上,也有脸说什么法不法?“

    朱元却越被骂越是得意,又是一阵得意狂笑,”那又如何?这世道就这样。老戴,你又不是不懂,否则你也不敢和一个必定和黑道有勾结的贼配军称兄道弟混一块儿并如此护着他。“

    ”戴宗,你是明白人,休说大话吓唬人。那吓唬不住老子。

    别说没用的。也别说我成心不给你面子难为你。你不是说那黑锉厮是什么呼保义什么及时雨吗?那就义就及时雨个给老子看看。兄弟我穷啊,太缺钱了。得勒,我也不说饭钱了,就说及时雨救救我的穷吧?

    我看宋江也确实有钱,不是混充大款。我也不多要他的。这么着吧,一千贯,痛痛快快今给了,包括饭钱在内,咱们就一切两清了。以后哇,若是你老戴看得起我老朱,若是那及时雨真够仗义大度,咱们就是朋友了。本店欢迎你们常来消费。放心,下次保证价格公道合理,没毛病。毕竟有了一千贯,老子的手头也能活泛点了,不用为难朋友。“

    戴宗听说这家伙大言不惭款款而谈,气得脸都成了墨水。

    你马的,你这心得多黑,脸皮得多厚颜无耻才能说出这话来?

    你脑袋上是脸吗你?是脏臭之极的污泥狗屎吧?

    戴宗也是混社会混司法界太多年了,却是今日才知道人能多无耻不要脸、一个执法都头能多黑多嚣张执法犯法枉法

    事是说不过去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动手吧。说不行,那就强抢人。

    戴宗怒极,猛窜了上去,张手对朱元就是一拳。

    朱元也早有防备,但他还是小瞧了戴宗的神行之能,万没料到戴宗能由静到动这么快,简直如狂风闪电一般眨眼不到时间就欺到他面前。这一拳他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身子下意识一缩,却还是等于硬受了一拳,被打得后退了两步。

    他很惊愕,但随即却手抚着中拳的雄壮胸口笑起来:戴宗这厮的两条腿着实有功夫,但拳头不行啊,根本就没多少力量,打中了也没什么要紧的。看这一拳,戴宗也没什么厉害的拳脚功夫。那么,只跑得快转得快有个屁用啊

    心念电转间,戴宗又欺上来追打。朱元狞笑一声:你个龟儿子的还得瑟卖弄上瘾了暴发了力量挥拳就打,挡住了戴宗的连续几拳,感觉仍是没什么威力,他心中大定,狂笑一声反逼上来硬打硬架,仗着功夫好力量大身体棒反捧戴宗

    戴宗被打得拳头痛胳膊更痛,身上也沾了几拳,幸亏他腿脚奇快闪得快才不至于在朱元的重拳下重伤吃大亏越发怒极,他知道自己手上功夫不行,立即用上他最擅长也最厉害的腿功,转入拳打脚踢游斗

    朱元闪不开,连吃了几腿,即使是皮糙肉厚极耐打,也在戴宗的超人神行腿功下吃痛难忍而狼狈。

    他也狂怒了,凶性大发

    戴宗却是见自己只凭拳脚功夫根本奈何不得朱元怎样,又从敞开的店门看到宋江坐缩在冰凉的地上,遮挡脸上金印的帽子也掉了,披头散发的,在店内恶徒的戏谑欺负下样子极是凄惨困顿悲哀,他受刺激更大了,怒火更盛了,急眼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亮出了公门司法给他们这样的官吏专门所配的腰刀,不约而同的挥刀猛攻

    老大戴宗动家伙了,他的人也紧跟着动了,却是只有武功最好的毛和尚一向有刀,其他人,包括王四,以及也会功夫并且功夫比较好的,也有类似戴宗的飞毛腿腿功的戴全在内,都使的是棍棒。众人发声大喊,一拥而上

    酒店中也瞬间冲出了一群人迎战上来。剩下的三狼中,除了只心思刁钻嘴巴厉害却没一点儿打架本事的刀笔讼师竺大立以外,道士焦若仙、保正袁爱泉,这两条狼也全冲出来了。

    戴宗这面,酒店的伙计就不说了,都只是身体较棒会打架欺负寻常人的普通年轻汉子。

    戴春就是个吃喝嫖赌没个够,干啥啥不行,也不愿意干的**混子,也就是江州这的产业全是戴宗自己的,戴春只是跟着混饭吃的,说了不算,才没成败家子败掉戴氏产业,否则早被戴春败光了。戴春也早因吃喝嫖赌挥霍欠债或没本事却没个逼数到处嚣张瞎得瑟而被人打死砍死了。以戴宗的身份和能耐护也护不住他这样的。

    还有个纪明,却是读过点书有点文化的,打架玩武也是没用的废物,为人还有些阴邪不正,属于贪财阴险小人,自己没本事赚钱,更不肯吃苦挣钱,却自负聪明有文化,专爱算计别人的财产,总想把别人的房产什么的弄成自己的。也就是弄不过戴宗并且得仰仗着戴宗讨生活,丝毫不敢得罪凶恶的戴宗,否则他只怕也不会放过他最了解也最方便下手的戴宗。

    这两纯属没用的,就是充数的,咋咋唬唬的在后边,却仍然被双峰四狼的人几棍子就放倒了,躺在地上只顾唉唉的叫痛,不敢起来了,因为对手的人比他们多得多,总能分出人手专门收拾他们俩。

    他们俩在肚子里也实在不明白了,戴宗为个既非同乡又非有什么关系的纯陌生人宋江何必顶着江州都头如此强出头?

    图的什么呀?

    钱?

    宋江已经大方给了不少。宋江剩下的钱也等于都在戴宗手里。宋江倒霉了,困在牢城营里,只要戴宗不再去管他,他就必然会随时死于莫名其妙,那些钱没了主人,岂不正好归戴宗,也就归了咱们弟兄几个轻松白占了?

    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啊!能轻易白得的

    只有戴全真听戴宗的话。只有毛和尚信守仗义。两人和心急火燎的王四一样为了此事敢拼命。

    戴全的本事也就罢了。戴宗的武艺都不怎么样,他又能强到什么程度?

    毛和尚却是厉害。

    他早年另有师傅,身材也特殊,个子不高,精瘦,类似时迁,轻功了得,而且身体极结实,一身的筋骨,有力气,身手敏捷,尤其使得一手好快刀和暗器,没时迁的高超盗术,按本领和凶狠心性来说最合适他的职业是刺客,黑夜潜入刺杀。

    当然,此次争斗,他也不敢随便真杀人,用的是刀背,但也不是对手中的普通伙计挥舞棍棒能挡的,他灵巧钻来钻去,刀上,拳打,脚勾、踢几乎一个照面就能放翻一个对手。

    道士焦若仙一见毛和尚如此身手,立即舞剑专门盯着打对手中最有威胁的他也最感兴趣的这个小矮子。

    他也擅长轻功,剑法走轻灵,和毛和尚倒正是一对好对手,短暂内也分不出个高下来,双方缠在一起。毛和尚的威力被揭制了。

    但这边还有个王四,小棍子耍得也着实不错,打得人多势众的酒店方伙计东倒西歪

    观战没上场的袁爱泉动手了,抡着口长柄朴刀,也是以刀背,冲向王四,挡住了王四向酒店内疯狂的进攻

    戴宗玩刀却仍不是朱元的对手,加上卓越的腿功也只是勉强支撑,

    他被凶狂而显然敢真杀人的朱元逼得连连后退,心中惊惧,百忙中又闪眼看到自己手下的伙计纷纷被围攻打倒和戴春、纪明这两个废物兄弟全被拿进店,不禁更加心寒胆怯,突然就撇下朱元逃走了,逃得暴风一样快

第206节事急

    戴宗突然弃兄弟自顾逃走,转眼就逃远了,不愧是神行太保,没人能追上来了才大喊一声:“弟兄们撤啊。”

    毛和尚反应奇快,弃了焦若仙,转身就跑到了酒店对面的院墙处,噌,一纵身就上去了,几个起落就踏房越脊......很快不见了。

    焦若仙自负轻功,紧追不舍,却到底技差一筹,根本不是时迁这一级别的轻功高手,也比不上次时迁一级的,翻上了墙,追赶上了房顶,却几转眼就被甩开了,只能悻悻作罢,实际上他也并不真敢逞强硬追下去。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本事无论是轻功还是武器使用上的都比不得毛和尚,若自大逞能怕是得送命。这个矮小的对手绝对是个凶狠胆大又狡诈的主。

    朱元凶狂且斗得正兴发,却没了对手牵绊,就算给他插翅只怕追戴宗也不赶趟了,凶性就只能对戴宗这边剩下的三个人发,毛和尚却仗着轻功跑了,于是戴全和王四两个人就倒霉了,承受了双峰四狼一伙的全部火力。戴全也有不错的飞毛腿之能,却没机会发挥,被围堵得死死的,招架不住围攻最先被打倒,随即心慌意乱的王四也被袁爱泉趁机拿下了......

    毛和尚寻到戴宗,问:“哥哥,下面怎么办?”

    戴宗愤恨之极地一刀把路边一棵小树砍倒,气冲冲道:“朱元一伙竟如此凶狂。咱们的弟兄也陷进去了,岂能善罢干休?”

    毛和尚默默地站在那陪着狂怒的戴宗不再吱声。

    戴宗激动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冷静了些,想了想道:“没办法了,只能去求那对兄弟了。别人都不好使。”

    他拍拍毛和尚的肩膀,“兄弟,你在这边监视着。我去穆家庄碰碰运气。”

    “记住,万不可莽撞冲动,免得陷入重围和算计丢了性命。那朱元拿捏了我的把柄是绝对敢杀人行凶的。杀了我们,他也有借口脱罪,甚至能因此建立杀贼功勋,成了好事一桩。也因此宋江和咱们的人暂时不会有事。我很快就会回来。”

    毛和尚点头,“哥哥放心。没有把握,我不会轻易出手。”

    戴宗舒口气,看着毛和尚满眼的满意:这个兄弟是义气之人。关键时刻也只有这个兄弟是有本事能帮忙做事的......

    安排了一下,戴宗也不回城,定好方向,径直绕城向揭阳岭那边的穆家庄飞奔而去,很快就跑没影了。

    穆家庄如今自然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村庄了,因为有交通要道与临江生活之便,又有大量良田,揭阳镇和庄上的人口仍然很多,但绝大多数都是外来人口,本庄土著居民只有那些沧赵帝国不要的刁男恶女。穆家也不是大地主了。田地被穆弘以筹集资金为借口在国难狂潮前早就高价逐步卖光了,只留下了居住了不知多少代的祖宅,穆家也早不是庄主了,庄主兼保正另有其人,是一伙外地户中为首的凶强家伙......但是,庄子仍然叫穆家庄。外来户,包括庄主在内,无论占本庄人口比例多么大、田地多么多,无论带来的势力多么强大,都得向穆家老实低头认小,事实上都得在心里认穆家才是庄主。遇到本庄要紧的事,比如官府摊派的税赋劳役什么的怎么应对,怎么安排才合适,都得去穆家问主张再做决定......

    尽管穆氏兄弟常常不在家,在本庄很少能见着他们俩,而且偶尔遇到了或见着了也没用,这对兄弟根本不管庄上的事,不是庄主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就是最合理的借口,有事自有现任庄主担着作主,对不对?但,庄主和庄民心里都有数,该问还得老实的问,穆家兄弟不开口,却有留守穆家老宅的管家还可问可说说话.......问了,老实征询商量了才安排,哪怕穆管家什么意见也没说,那一般也会啥事也没有。若敢事先不问不商量,拿大地擅自作主,那无论会不会损害到穆家的利益,事也往往容易出麻烦.......来摊派的差役就是另一副面孔了,露出公门中人的凶横霸道贪婪无耻........真面目,“公事公办”。庄主和本庄抗不住压下的沉重负担,是自找倒霉。

    本州的差役,无论州府的还是县府的,都怕着敬着讨好着穆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吏都给穆家面子或不得不给,所有的公门中人却不会在乎不是穆家人的穆家庄庄主不庄主的........

    你以为你是穆家那对兄弟啊?你算哪根葱啊?官大爷吃拿卡要,多摊派.........欺负的就是你这样的庄头乡民........否则吃谁的喝谁的去?哪来的外快满足公务人员的好日子?上面压下来的沉重任务由谁负担完成.......

    这就是下乡差役的心态和行事原则。

    穆家在本庄存在,那本身就是种无形的保护伞和依靠,是本庄大福分,什么也不管,不需要特意做什么,那对本庄就是作用。官府一般不会把任务多压到穆家庄头上完成,通常会自觉把负担转架到别处。就象赵公廉对沧北和几乎整个河北东西两路边防区一样“我不需要干什么,我的存在就是作用。”

    所以,当戴宗怀着忐忑焦虑的心来到穆家庄后,小心翼翼向村民一打听穆庄主家在哪,并自我介绍说是穆家的朋友,有急事求见穆家,那外来户村民立即恭敬地回应了,并且看戴宗一身官服和气派无疑是个在州府当官的,还是独自一人而来,可判断不是来找穆家的麻烦甚至是上门来寻仇的,还自觉地殷勤头前带路.......

    和戴宗在路上想像的完全不一样,穆家门前冷冷清清的,甚至有些荒凉,而且大门紧闭。门口没有站岗的凶横乡勇庄丁......以至于让戴宗不免怀疑这村民带错了路或听错了他的话,又说了一遍:“我是来找穆弘他们兄弟的,不是找别人。”

    村民恭敬讨好笑着说:“这就是了。别人家你看到还有比这气派的大院?”

    戴宗一想也是,就感谢了一声,还赏了把铜钱打发了那村民。

    村民掂着钱乐滋滋走了。

    他站在大门前好生犹豫了好一下,最终一咬牙还是叩动了门环。

    没奈何,事耽误不得啊,宋江等必须赶紧救出来,否则麻烦大了,他的官职都极可能保不住,并且还得获罪......在江州就没得混了,也无法完成好友吴用拜托他的照顾宋江的任务。

    门环间断地连叩了好几次,戴宗简直不禁怀疑这到底有没有人住的时候,里面才有人应声。

    大门慢慢开了,一个满面和善福相的中年人出现在戴宗面前,上下一打量戴宗,就化为笑眯眯地问:“客人何人?上门有何事啊?”中年人身边还跟着个年轻汉子,刚才开门的正是此人。

    戴宗不知这穿着一般的中年人是穆家什么人,却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叉手恭敬一礼,“小可不才,州上两院院长戴宗有礼了。不知您是哪位?我有十万火急之事不得不冒昧上门打扰,恳请见一见贵府主人,不知穆家两位爷在不在?”

    他这么说着,心里却一阵憋屈:想我戴宗堂堂两院节级,大小怎么也是个官,却要以最卑贱的姿态恳求区区草民穆家.......这真是风水倒转,乾坤颠倒......啧!那些饱读圣贤书考中进士的官老爷们真是尊重现实,弄不住海盗就转为积极主动从中渔私利,真懂得务实........真是荒唐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官却要拜草民它就是现实就是那么合理.....这操蛋的世道、操蛋的士大夫.........操蛋的大宋统治......

    官拜民,这不是宋王朝政治体制的先进民主高级,而恰恰相反,正是权力腐化统治者肆意为私造成的结果。穆家以区区贱民身份却如此牛气,一切根源只在于当官的都想从穆家获取走私利益,因而都心照不宣地照顾着护着穆家......

    以戴宗的时代局限性见识自然不明白没有民众制衡的权力,任何王朝都会这样,权力整体任性腐败,早晚而已。傲慢得意腐烂完了自然而然就轰隆倒了,就是下一个这样的那样的朝代再次上演轮回.......

    中年人一听是戴宗就微一点头,仍笑眯眯的:“草民是这的管家,也姓穆。戴院长有急事,若是愿意,不妨和我说说。我定会设法尽快如实转告主上。”

    听这意思,莫非穆氏兄弟不在家?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啊?事急,万万耽误不得啊。若是等通知到那对兄弟.......啧,黄花菜都凉了.......

    戴宗急出一头冷汗来,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了,径直道:“原来是穆大管家。失敬失敬。实不相瞒。我为宋江而来求救。宋江宋公明也就是山东呼保义又称及时雨。他如今不慎落入奸人之手。事急必须赶紧解救。劳烦管家大人,您能不能尽快通知到贵主?”

    管家仍然表情不变,不急不徐的说:“如此,就委屈戴院长且在此稍侯,老夫去想想办法。”

    说着转身就进院子里去了。只那年轻人一声不吭在大门处陪着。

    戴宗心中火急火燎,却只得按住性子等在门外,忍不住转圈徘徊不已,并控制不住的一声接一声叹气,心中更骂这世鬼世道.......

    好在不多时,管家就出来了。身边还跟着个年轻人。

    戴宗从未见过穆家兄弟,不认识,但一见到这气度明显不一般的年轻人,顿时有了精神。

    果然,年轻人到了门前扫了戴宗一眼道:“戴院长,我是穆春。您简要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

    “呵呵,双峰四狼侥幸没死在叛逃狂潮的报复中,居然还敢如此霸道嚣张?”

    穆春的表情倒是不着急,只有嘲弄和一些戴宗看不懂的气愤。

    戴宗肚里正寻思穆春是什么意思、气愤的是什么.......就听穆春又说:“戴院长倒是义气过人。劳烦戴院长再辛苦跑跑,把张魁和马雄两帮人通知到。没事,有好处就整天和宋公明在一起称兄道弟吃吃喝喝享受及时雨的钱,有事了,却和他们完全没关系了?这怎么可以?”

    “戴院长,你就和他们说是我说的通知他们。去,不去,让他们自己掂量着办。你只管通知到了就行。”

    “哦。此际冬季。我家的买卖停了。他们也无事可做,必定都窝在家里赌钱寻开心。院长去江边他们家一准能找到。”

    戴宗心喜:看样子,穆家是肯帮忙了?这真是太好了..........

    一高兴,戴宗也不为之前的“官拜民”而窝火委屈了,但还是不敢确定,又眼盯着穆春想得到肯定。

    穆春看透了他的心思,一点头:“通知完后,别管那两帮人动不动。咱们在那酒店路上汇合。”

    戴宗大喜,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

    他深施一礼,“多谢二爷仗义出手。不才这就去通知他们。”

    事急,没时间多客套。穆春理解地伸手做了请自便的手式。戴宗又郑重一抱拳才转身迈开神行腿飞奔而去。

    穆春瞅戴宗如一赶子烟一样几眨眼间就跑远了很快就不见了,不禁感叹一声:久闻戴宗神行太保之名,今日一见才确信此人当真是奇异的特长人才。若是开运动会,只怕无论是田径短跑还是长途马拉松比赛,他都是冠军争夺热门人选。“

    穆管家和那开门的青年听了这话,不禁都笑起来。

    他们实际都是海盗国的人,在海盗国接受过专门训练,也在那个科技时代的国度开过眼,见识过运动会.......能听懂穆春的话。他们也是本庄土著穆家的下人,归穆家领导,如今潜伏在此守宅,仍然为老主服务,继续忠心耿耿就是了。

    戴宗绝对是有特长的人才,可惜本事用错了地方,干错了职务,人品官品也不好,就是个在宋国这处处可见的积极同流合污的公门世俗恶吏,心也够黑够凶残,不知多少牢犯遭受勒索甚至被他打残废整治得”合理“暴亡.......讲义气是唯一的优点了,却只会和宋江这样的腹黑者谈得来成为知己密友,结成利益群体.......否则特训好了最起码绝对是顶尖的军中斥侯人才,何愁不能建功立业在新帝国混得一席之地.......

第207节不给面子

    戴宗不知穆春在他背后为他惋惜。

    他飞奔到江州城江边一带的村落先后果然在家找到了赌钱玩耍的马雄和张魁。

    马刘二人听到宋江遭遇,反应出奇的一致,和戴宗预料的一模一样果然都不想和有都头朱元为骨干成员的双峰四狼对阵,都一样不乐意帮忙救宋江,果然是纯粹的唯利是图的地痞无赖黑帮,毫不守江湖道义,不讲情义,没有任何义气。

    因为和戴宗平时从无来往,而且知道戴宗自负官身肚子里瞧不起他们,他们甚至连找借口掩饰自己是无义之徒都懒得找,直接露出地痞混混那种无耻无赖下三烂的嘴脸,不但断然想拒绝求助,而且看那神情还想趁机挖苦嘲讽戴宗一番。

    戴宗心中冷笑,先后同样瞅着对方脸上那嬉皮笑脸的无赖得意嘴脸,同样在他们还没把完全一副事不关己作派的无耻刻薄话说出来之前就说了同样一句话:“是穆二爷让我来通知你们一声的。否则我岂会来找你们?”

    马雄和张魁一听这话,仍然都是同样的反应,由原本的屁股如坠着大山一样坐那纹丝不动,被手下殷勤拍马伺候着,懒懒散散、傲横无赖、歪眉斜眼,爱搭不理,嬉皮笑脸嘲弄相......改为立即站了起来,诸般可恶全不见了,脸上一肃,瞪着邪恶凶睛粗声大气问:“戴宗,你这话说的可是当真?真是穆老二交待你的?”

    戴宗不理这问话,只淡漠道:“穆二爷还说了,去不去,你们自己拈量着办,随你们自己的便。”

    说完他先后都一样的径直转身立即而去。

    在戴宗心里真的是马张二派去不去随便,无关紧要,他已不在乎,已不需要这两股势力出面撑腰壮势增强威压,有穆家一方出面,一切就足够了。

    戴宗实际上巴不得这两家伙毫无廉耻也胆大毫无畏惧的不去连穆家兄弟的面子都敢断然不给呢。那样就有意思了。看事后这两家伙怎么倒霉甚至怎么死.......

    宋江的便宜好沾,可以只沾光,不付出仗义,可是,穆家的便宜......哼哼.......

    穆家是标准的生意原则,讲究有得到就得有付出。得到与付出不一定是等价的,但一定要有付出。那些得到了,却在穆家需要时不肯付出的雄强者,这些年都在浔阳江两岸消失了,八成是怀着满肚子的市侩自大无义精明下地狱去讨好鬼王了.......

    不过,戴宗也知道,马雄和张魁这两个家伙不聪明,却也绝对不那么蠢。这二恶只为以后的走私生意能继续跟着穆家沾光做下去,他们也会积极地去的,否则以后别说有钱赚有钱花了,就是手下的势力能不能保住都是个疑问。

    也果然,他在前面穿城而过奔去双峰四狼的酒店那,后面,马、张两人就紧急各带了手下三四十号精干人手穿城赶来了,而且是跑得急急的.......

    这两家伙对戴宗的态度也变了,一口一个戴院长,就不是前面的戴宗、老戴的随意甚至故意满怀恶趣味地叫。

    在和穆春约定的地点等了好一会儿,却没看到穆春出现,这两家伙的脸色又变了,凶恶的目光不断扫视着戴宗,尽管还没质问什么,却无疑是已经在怀疑戴宗耍手段使诈骗了他们以穆春的名义逼他们出头。

    戴宗心里实际也没底。

    他和穆氏兄弟素不相识,往日毫无往来,既不了解穆氏兄弟做事到底是怎样的风格,也和穆氏没任何交情。若穆春只是拿话逗了他一下,把他糊弄走,不会出面真管这事,那也不算什么出奇的。穆氏可以不给他任何面子,双方没那份交情,也不必在乎他的感受.,耍了就耍了......

    心中暗暗忐忑,更焦虑不安,但戴宗没办法,只能默默等待。

    他不理睬马雄张魁的凶恶眼神和心情,装作担忧关切宋江以及被抓扣的自己手下的情况,只和钻出来的毛和尚在一边低声询问交流着.........

    就在马雄和张魁等得不耐烦了,要翻脸发作。戴宗的心也紧张得提到了嗓子眼时,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转眼间,穆春在视野中出现了,却是只来了仅仅........两骑,连穆春在内只两个人。

    别说威震浔阳江两岸上千里的穆弘穆老大没来,连传闻的穆氏手下几大金刚也没一个。

    这边的众人都愣了一下。

    但马雄和张魁却是立即换了表情,个个满脸是笑,春风满面的,热切迎接上去。

    “二爷,穆二爷,您来啦?兄弟可是在此恭候了老一阵子了。就等着你来带领弟兄们呢........”

    他们就不是此前在家时为在手下面前维持老大的尊颜对戴宗说的穆老二了。穆春立马由老二升级为二爷........

    尽管穆春来的势力太单薄,但,戴宗还是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再看马雄和张魁那样,不禁越发鄙视瞧不起........

    面对这两伙江州恶霸地痞的恭敬谄媚热情,穆春一扫往日虽有些倨傲却也有温和甚至亲切的态度。他此刻的眼神充满冷漠阴森甚至是暴戾杀机,也不下马和众人打招呼回应热情,就在马上坐着俯视扫视着马雄和张魁两伙,毫不客气地直接道:“咱们这些人都是混社会的。混社会最讲的就是个义字。义字当先。不讲义气,不守混社会的最基本原则——道义,还混什么社会?”

    这话说得两伙地痞无赖脸色一变,马雄张魁的脸色都有点儿挂不住了。

    都不傻,都知道穆春就是在指责他们无耻无义,穆春就是在骂他们。显然,宋江这点儿事还需要穆家兄弟亲自出面解决,这让穆春很恼火,对马雄和张魁很不满意。

    宋江平常可没少让这两伙人的头头脑脑沾光,光是花在请客上的饭钱就很多,遇到点小破事却居然只有戴宗孤独无助仓皇地盲目积极奔走帮忙........你们这两伙人是干什么吃的?还要不要脸啊?双峰四狼就那么可怕?很难对付吗?你们自认自己就是这么下三烂的只沾便宜不吃亏为最高原则混黑也不是这么个下贱无耻法,根本是做人的脸都不要了,连混黑社会要维护的最起码的帮派脸面都不在乎了,也配称帮坐大要体面?

    穆春看到了马雄和张魁变色恼怒恐怕会翻脸,却盯着二人又冷冷说了:”咱们江州好汉有江州好汉的尊颜和行事底线,丢不起那人,不能让天下的英雄好汉瞧不起咱们江州人。谁若是敢不讲义气,不顾咱们江州好汉的脸面,却还想着称一方老大要威风体面,那,为什么还要他得势嚣张起来有机会丢尽咱们江州好汉的脸?那种人有什么资格混下去?“

    马雄和张魁的脸色越发窘迫得难看之极,怒火甚至杀机在眼底闪耀暴跳,实际上对上穆春冰冷审视的眼神,他们又是满副的笑脸,还有满满的委屈,不约而同叫屈说:”二爷,不是兄弟我不讲义气啊,不是兄弟不肯解救公明哥哥啊。弟兄们也不是怕了那双峰四狼。我们冤枉啊!我们此前压根儿就不知道这回事。没人通知一下。弟兄们什么也不知道哇。“

    二恶大叫着冤枉,又不约而同指指各自带来的手下,”这不,戴院长一通知了。弟兄们就立即来了?“

    水中好汉癞头鼋张魁比陆地好汉,更凶恶能打却也脾气暴躁头脑显得更简直的黑煞神马雄更狡诈会说些,还说了:”戴院长说二爷也会来,这不,弟兄们就没敢擅自作主乱行动,聚在这就等着二爷安排呐。“

    不知是听到了冤枉的实情,还是听了张魁的话,马屁被拍舒服了,穆春冷酷的神情才缓和下来,微微点头道:”没丢咱们江州好汉的义气名声,如此就好。够义气,有事儿时靠得住的才是兄弟,才有资格和我家一起发财混好日子。“

    这么一说,这两帮家伙的脸顿时又变得欢喜甚至亢奋起来,似乎更拥戴穆春更愿意服从统一指挥出力了。

    穆春也不再说,转头对戴宗毛和尚二人笑着说:”江州上得了大台面的场面大人物都在此了。英雄好汉义气汇聚,令人欢喜,去会一会所谓的雄强可怕双峰四狼。请戴院长和这位义气兄弟头前带路吧?咱们教训四狼,挫尽他的威风自大,赶紧把宋公明和弟兄们从困境中救出来。“

    戴宗此时也顾不上计较当官的脸面不脸面了,服从穆春这样的草民的吩咐,笑着立即带头奔向.......

    很快到了酒店这一瞅,嗬,双峰四狼显然已经探到这边路口的情况,知道江州另二霸马雄张魁带着人来了,为迎战江边二霸和城中戴宗这一霸已做好了准备,此时一看到人过来了,他们立即涌出了酒店。显然毫不畏惧而且照旧自大嚣张。

    而镇上,从附近的各街道巷口屋舍中也纷纷钻出人来,怕不有好几百能打的凶汉恶徒,持棍拿棒狞笑围过来.........

    一见这情景,马雄和张魁都不禁心一颤,眼珠子乱转,害怕了,感觉自己冒失了,带来的小弟太少了,这次怕是要吃大亏了........

    穆春在马上扫视了二人一眼,扫得二人不禁身子一挺,下意识赶紧收敛了惊惧、鬼鬼崇崇,放弃了退缩甚至猛起的伺机逃跑的心思,一个个挺胸腆肚横着刀剑迈着大步,又是一副敢打敢拼不怕死的义气英雄好汉相。穆春这才收回目光......

    四狼这边一看清穆春长相和骑马的气魄,老四刀笔讼师竺大立就不禁低叫惊声道:”这,这不是小遮拦穆老二吗?“说着,小身板就下意识一缩一出溜,似乎有转身退入酒店躲避甚至干脆逃走的意思。

    老大袁爱泉的眼神也一缩,刚才出酒店时的狂妄傲慢贪暴神情也变得凝重,眼珠子滴溜溜急转着,失声道:”他怎么会来?那黑锉子宋江的名声当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连远在江州的穆家都尊敬他肯给面子?“

    老二朱元不愧是连天都敢对着撒泼的朱泼天绰号,却是不惧,按刀盯着越走越近的穆春撇嘴冷哼一声:”穆老二又怎么的?他若是以为只凭他穆家的威势就能孤身前来震得咱们老实低头放人并赔礼道歉,哼哼,太自以为是了,休想。“

    老三道士焦若仙也紧了紧手中宝剑,冷笑道:”怕他什么?都说穆家兄弟本领高强。今天正好会会他到底是不是有服人的真本事。若是徒有虚名,哼哼,那就是咱们弟兄扬名立万的时候了。拿了穆老二,扫了穆家威风,不愁大好处。“

    这两家伙主意一定,要横心斗一斗,而且信心满满,袁爱泉的凝重神情未减轻半分,却也打消了立马妥协的心思。

    竺大立正慢慢出溜的小身板也一定,不再退了,也挺胸露出往日的刁钻牛逼相,只是折扇却打开了下意识摇着,此时可是大冬天,扇扇子是冻得更哆嗦,他却毫无感觉......显然,他心里并不象外表表现的那样从容有勇气,仍然是惊惧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混双峰镇时曾经见过穆家兄弟的雄风霸气势大,而且很清楚穆家能有今天在浔阳江两岸的无上名望江湖地位是靠硬生生打出来的。

    当初穆家涉足走私行时,分走并以守信当经销商严重影响了各方老大前辈的走私利益,不知遭受过多少帮派的攻击陷害截杀,不知遇到过多少凶悍强大对手,经历了多少磨难考验才闯出来了。这些对手五花八门,什么强徒都有,很多的还是当地官府撑腰的,甚至根本就是各地知州什么的亲信。而曾经的凶残歹毒势大不可一世的老大如今还剩下几个?

    .................................

    四狼各有心思,思量间,穆春施施然策马来到了近前扫视一眼站在前面的四狼,嘴角露出一丝笑,淡淡道:”我是穆春。你们显然也认识我。你们收拾的宋公明是我穆家也敬重的山东豪杰。混生活要讲义气,更要尊重天下义气豪杰,如此才配当好汉,有资格体面混社会。敢夜郎自大,只会自找苦吃。你们立即放了所有人,并按江湖规矩郑重赔礼道歉。“

    这话说得脾气凶强暴躁也自负本领和官方身份的朱元嗔目大怒。

    但,不给面子,抢先发难的却是焦若仙这个本应以出家人慈悲大度为怀的道士。

    他怒喝一声:”穆春,你算个什么东西?乳臭未干,胡子都没长,也配在此放话威胁爷爷?“

    怒喝声中,他仗着轻功好,腾身而起直扑穆春马前,振三尺青锋猛刺向穆春心口,另一手也做鹰爪状,显然是想把穆春抓下马拿住戏弄一番,扫尽穆氏威风,先给逼来的江州另三霸个下马威,吓退或令其知难而退,不敢和双峰四狼作对。...

第208节欢喜

    焦若仙成心拿嘴上没毛的小年轻穆春立威,挥剑舞爪猛扑。

    穆春在马上如电拔刀,一刀猛劈在剑身,当一声脆响,剑断成两截,断掉的剑尖那部分飞出老远,把持棍凶狠而立的四狼手下一个倒霉鬼店伙计的脸划破了个大口子,顿时鲜血直流,吓得那家伙和周围几个家伙惊叫一声。

    焦若仙自年少习武至成年做恶前后用了十几年的心爱精钢剑断了,挥鹰爪的那边侧肋还被穆春在马上甩蹬猛踢中了一脚,吃痛倒跌出去,轻功好却是两脚娴熟拿桩站定,没跌倒在地当众狼狈出丑,不料这一猛站定却肋骨一阵剧痛,痛得焦若仙哎呀出声,脸上冷汗直冒,面目扭曲,身子不禁萎顿下去,蹲那手捂侧肋痛苦难挡,不禁怀疑肋骨怕是断了几根。

    穆春冷笑,喝骂焦若仙:“雕虫小技也敢自大猖狂?”

    刀笔讼师竺大立本就畏惧穆家,见穆春如此厉害,吓得脸色一变,小身板猛哆嗦。

    都头朱泼天朱元则大感扫了面皮,怒极,嗔目如铜铃,大吼一声,拔刀抢步冲上来。

    他没有焦若仙那轻功本事,身躯庞大雄壮过人,甚是沉重,不能象焦若仙那样远远一跃就能扑击到穆春,只能一步步奔过这段距离。

    穆春得空已跳下马,面对朱元人形坦克一样似乎势不可挡的猛冲之势不避反迎,脚下发力更快的猛蹿上前。两人眨眼间接近,不约而同眼射凶光向对方猛挥刀劈砍,下手无情,显然都不怕当众杀人。

    二刀在半空猛烈相交.......

    凶猛如发狂野猪的朱元惊骇看到他手中的衙门专用制式钢刀居然照样被穆春一刀劈断。

    这刀可不是焦若仙那道门修行防身所用的窄长轻灵的剑那么好断的,刀身既宽又有厚背,可是却一样不堪一击。朱元当了十年捕快,经历了很多争斗,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不禁惊骇一失神,前迈的小腿已猛吃了穆春趁机一脚,他这条腿猛一弯脱力,失去平衡,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猛扑在地,扑通一声拍地拍得这个结实,跌得朱元闷哼失声,只感觉胸腹巨痛,五脏六腑一齐造反,血往上涌,两眼发蒙,眼前一片白,脑子陷入一片混沌,一时喘不上气来,满脸紫涨似要喷血......

    而那条小腿被踢中迎面骨,那滋味岂能好受得了?也断了似的疼痛难忍,朱元本已经难受之极,后背却又吃了穆春猛一刀,吓得早已惊得失色的保正袁爱泉失声大叫:“不要啊——”朱元却更痛了但中刀后背没飙血,没死,却是穆春没用刀刃直接劈了他,用的是刀背狠抽了这一下。朱元这下是前后都疼痛难挡,惨叫声中周身都痛快了。

    袁爱泉眼见穆春目露凶芒再次挥刀显然有杀念,惊得他扑通一声跪下了,大叫:“穆二爷刀下留情啊......”

    在众人不同的紧张神色中,穆春的这索命一刀随手腕一转,由劈砍转为仍是狠抽,抽得朱元肥厚的后背又是活活扒了皮一样剧痛难忍,控制不住的惨叫声刺破了这片天地,可以想见那是多么痛才能让朱元这样的皮糙肉厚的家伙这样惨叫,渗得众人都脸皮不禁猛一抽抽,朱元却好歹不至于就此后背开花一命呜呼。

    就在众人或喜欢企盼或失望的各种嘘声中,穆春却转瞬又是一刀下去,吓得刀笔讼师竺大立腿彻底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猛哆嗦个不停。蹲那捂着肋骨正忍痛的焦若仙也不禁眼一闭。袁爱泉则一头磕在地上闷叫:‘二爷饶命啊。“

    嘭。

    穆春这一刀还是改为了抽打,打得朱元庞大的身躯猛一个抽搐又是一声失控的惨叫。但朱元这时也从跌得七荤八素中缓过来了,恢复了反应能力,剧痛中急一个翻滚,妄图逃离穆春的刀下。

    可惜,他只滚到了个仰面朝天就被穆春一脚踩住了,踩得他又是痛哼一声,只换来又一痛和耻辱。

    冰冷锋利的宝刀压在朱元的脖子上。刺激得朱元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他以前不知多少次以刀这样威胁教训过别人,往日看到别人在他刀下吓得要死他只有满满的凶横得意、残虐快感.......今日才知这种被刀横在脖子上,性命捏在别人手中......这种滋味是多么可怕多么难受........

    穆春盯着脸白如纸虚汗直流的朱元冷笑道:”穿身都头服就了不起呀?微末小吏也敢耍权鸟狂?“

    朱元浑身疼痛难受,更羞愤难当,只恨不能一把掐死穆春并把穆春乱刀剁成肉酱,可是他丝毫不敢动一点,也不敢满眼凶恶怨毒盯着穆春,更不敢充英雄好汉不怕死出声放话挑衅.......生怕自己稍有不对就会激怒得穆春只随手轻轻一拉,那逼在他脖子上的锋利钢刀就会勾走了他的命。他只敢老实被踩躺在那,用满眼屈服哀求的可怜小眼神企求满脸冷漠杀机显然不在乎随手杀掉他的穆春千万要冷静,千万看到他已经服了听话了而千万千万放过他这次狗命........

    朱元失去之前的嚣张狂妄,彻底冷静老实了,这时也才能想起他这个州府副捕头对上穆家还真不够看的。

    穆家厉害的不止是武力高强以及手下势力强横,还有在这浔阳江两岸的官府中势力通天,听说知府蔡九都护着穆家,如今更怕是得求着穆家,否则贵为知府也没钱可搜刮只能当眼巴巴的穷鬼干着急上火。在这个国难后的混乱复杂当口,穆春就是斗杀了江州府的司法推官什么的正经有品级的官员,只怕也不会有什么事,官场只怕会集体积极为穆家捂盖子,死的官只能白死,有无数理由可合理掩盖事实,那,穆春杀了他这样的”以工代干“的本府副都头临时工又算个屁事.......死就死了,蝼蚁尔。国难中和灾后混乱中,各种防不胜防,复杂分析不透,说不清楚,甚至莫名其妙死掉的官吏还少吗?

    老大袁爱泉能当四狼中的老大不止是有钱有武力势力和年长,他也有足够的精明,比其他三人沉稳精细了许多,否则也玩不了赌场安稳发横财那么久。他比朱元更早的想到了这其中的关窍,意识到穆家杀了他们四狼还真不算什么事......

    他跪在那不敢起来,生怕一起来,老二朱元的命就没了,继续跪拜在那服软哀求:’穆二爷,您大人大量就饶了我等一次。我等知道错了。”

    他说着眼珠子一转,“其实,我等找事强扣宋公明,并非是真要刁难他,更不会害他,也不是单纯图弄点钱花花。是另有想法。我等正是知道了山东呼保义及时雨的威名和人缘,就萌生了个想法。我等想通过及时雨结识江州诸英雄啊。这才是目的。只是,只是为了抬高我等的分量,怕诸位英雄好汉小瞧了我等外来户,虚荣心作怪才故意显得凶强不饶人。”

    穆春冷眼瞥着袁爱泉,心中冷笑:‘随口说句知道错了就能一切罪责免了,就没事了?“

    他对”......知道错了“这句模式话很敏感,因为他在这方面曾经被赵岳赵老二教训得不轻,受到的教训太深刻。

    当初赵岳下江州招收李俊张顺等此地水上好汉时,曾经派贴身两侍卫把混地痞很嚣张的他以及他哥穆弘都狠狠收拾了一下......后来到了帝国军校接受训练,赵岳还亲自出手教训过那时仍想不着调的他,揍得那叫个狠,一个月了才能下床......赵岳就曾经嘲弄过他前后两次求饶时说的”我知道错了“,曾对他哥俩和当时的军校很多在场的学员说过:”知道吗?我对这句模式话最是痛恨......“

    一个有权有势家庭的公子哥孩子带领和指使一伙地痞把另一个和他有点矛盾扫了他面子的普通人家的同学打成终生残废,事闹大了,公子哥的父母不得不出面了,轻飘飘一句:”我家孩子知道错了。“甩出点钱算赔偿,犯罪事实就不存在了,本该判刑牢教就不用了,那公子哥没事人一样又能继续当他逍遥有面子被人尊敬的合法自由学生了,而且还上了重点出国镀金,回国”独立创业“”白手起家“.......成了条件样样上乘的被无数人赞颂的年轻精英成功时代楷模人氏。残废孩子的父母不肯甘休,负责调查案件和调解的各方人员态度很不屑:’大人物都向你家认错了,这是多大的面子?你居然还不知足?还想怎么的.......“很自然,很理所当然的心态,丝毫没感觉残废的孩子冤不冤,以后怎么办?残废孩子的父母是什么心情........那需要在意吗?不关他们的事。但处理不好此案,等于得罪了有权有势的,就和他们有关了.......

    残废倒霉了的孩子自然不是赵岳,却是赵岳关系极亲的表弟......这事对当年也正年少敏感正认识社会的赵岳刺激太大了......他深恨之,但无能为力。尽管随着时代进步,那风光无限的公子哥一家最终还是在监狱里团聚了,但是对赵岳的刺激却永生难忘。恶终有恶报,罪恶最终得到了惩罚又如何?公子哥一家终究威风霸气风光体面又尽情享受了十几年,享受尽了一切美好。而表弟却早已不在人世了,自杀了,父母也或愤怒阴郁成疾或跟着也自杀了,都早早死了,不在了。

    赵岳受刺激太大,当时正年少活力十足却不着调的穆春得到的教训也就格外深刻,对那句模式话也分外敏感和痛恨......

    不过,穆春此次出手不是为了杀掉四狼.....四狼以后必定死在宋江手里,且先放一马让四狼为赵岳的计划出出力流流血......

    宋江等被放出来了。

    袁爱泉等三狼跪在宋江面前一齐赔罪求饶。

    本来满肚子恨意杀机的宋江看清了情况,转念有了新念头,叹口气说:”四位也是一方豪杰,此次所为也是钱闹的。国难一场,穷了,日子太难过了。四位手下养着这么多弟兄,想必也是不得以才出此下策。“

    他展现了呼保义的大度仁义,原谅了四狼,说不打不相识,并代为向穆春求情。

    穆春很给宋江面子,说:”在场的几帮都是这江州地面上的头面人物。讲义气,四霸团结一致,倒也是件美事,对大家都有好处。既然押司求情。这事就先放过。“

    四狼一听是喜出望外,看到了发财的机会。

    袁爱泉立即打蛇随棍上,希望在走私上以后也能跟着沾点光。以前他们有心攀附穆家却总是沾不上。

    凶横惯了且报复心极强的朱元也没敢怨恨仇视穆春,表现得很老实。

    他这种基层污吏最是识相,对上不如他的自然是无尽凶狂歹毒任性胆大.....但对上上官或势大的就立马乖得不行不行........

    当家的老大和最凶强有力的老二都这样了,焦若仙和竺大立又岂敢耍什么心思......

    冲突一场,结局却是皆大欢喜。

    以宋江的手腕自然能把四霸全拢起来........加上些事件,不愁四霸不老老实实为宋江所利用。

    穆春知道,宋江最想就势抓住他攀谈扯交情,最想收他穆家为心腹小弟,哪里会给宋江这机会,直接拒绝了宋江的就势在此处作东宴请表达感谢和结识新兄弟的喜悦的借口,说他本来有要事待办,宋江出了事才不得不抽身前来先解决,如今事已了,他得赶紧........

    宋江也知道象穆家兄弟这样的人必定很忙,不疑有它,只是心中惋惜最想抓到手的人总没机会抓住了,脸上也满脸遗憾道:”贤弟多次救宋江于危难中。宋江想感谢却连请贤弟吃顿饭的机会都没有......“

    ”押司哥哥休要见外。我兄弟敬重的是押司的义气。其它都是小事。“

    江州四霸听到耳中,各有思量。

    在宋江恋恋不舍相送中,穆春上马后向宋江一抱拳又急匆匆走了。

    宋江和新形成的四霸结盟自是不知这一别,若宋江没有再遇到类似的麻烦,那么穆家兄弟就不会再出面交往了.......

    送走了穆春,宋江展现了及时雨的风范,笑呵呵拒绝了四狼所谓的摆宴请客赔礼道歉,仍是他作东,感谢众位兄弟仗义,庆贺和江州豪杰结缘.......令王四和戴全回去取钱大采购,又吩咐马魁马雄以及四狼的人跟去帮忙买鱼买菜......很自然地就势掌握了主动权,坐实了事实上的联盟老大的位子,四霸还都高兴。四狼心中即使有恨,也只恨虐扫了他们面皮并让他们吃了大苦头的穆春,不会恨被他们教训戏虐整治过的宋江.......

    宋江有钱又大方义气让众人都喜欢。

    宋江的地主少爷出身和公门押司经历也使得他能和地主保正袁爱泉、县衙出身的都头朱元以及书生讼师竺大立都有共同语言可交流,形成强烈共鸣和由此而来的感情。就是焦若仙这个道士,宋江也有话说,形成交情。毕竟宋江曾经有两个凶煞的随身保镖:生铁佛和道士丘小乙。他对出家人的事也多有了解......

    .。

第209节梦碎

    当日,宋江和四霸皆吃喝得尽兴。

    双峰四狼一伙本以为就这样了,宋江再大度以后也不会再来他们这了。结果,第二天,宋江又来了,不但带着四狼囊中困窘根本没钱置办大吃大喝,实际也根本开不起大酒店的各种食材,而且还带来了钱,出手就是三百贯的赠予,此时的三百贯,购买力不亚于以前的三万两银子,至少是不亚于三千两银子。宋江就这么送了,让四狼有钱度过眼下的难关,不至于那么窘迫。歹毒的四狼也不禁大为感动。宋江这心胸气度,这豪爽实在大方........天下谁人能及?不愧是名满江湖的呼保义及时雨.......

    双峰四狼真的心折了........从此和宋江亲近起来,往来热切,甚至渐渐的有一日也离不开的感觉。

    戴宗很不理解宋江的这种作为。有穆春出手这一次,双峰四狼就是再长十个胆子,他也绝不敢再对宋江不敬,更不敢再设计陷害宋江找宋江的麻烦。如此,宋江又何必如此善待和结交这么四个真如恶狼的东西?

    宋江肚子里当然是盘算着日后如何利用贪鄙有小精明却无大智慧的四狼为他卖命并送死,迟早间接报了昨日之仇。宋江并不大度,正相反,他是有仇必报的主,腹黑而心狠,岂会真肯原谅那么羞辱作践刁难整治过他的仇人。

    宋江对未来自有打算,也自有如何收服和控制江州这几恶霸能人当他的打手和成功垫脚石的心思,但自然不会把肚子里的这些阴损的盘算明白地告诉戴宗,只笑着解释说:”贤弟自是宋江的过命铁兄弟,这没得说。但那四狼却也是有本事可交的。你看他们虽然恶名在外,不仁不义,他们四人之间却有真情实义在,这说明他们还是讲义气的好汉,只是只对自己兄弟讲义气,对外人凶狠歹毒无耻。他们和马雄张魁不一样。马、张二人以及他们结拜的那些兄弟,那是真正的下三滥恶匪,他们结拜兄弟之间也只是纯粹的利益关系,没有真正的情义可言,不可信,不可靠,只能以利诱之用而已。“

    戴宗想了想,感觉也是,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在宋江的影响下,和宋江的感情却是更亲近了。

    ......................................................

    在和四霸热络交往中,转眼过年了,天下大赦来了啦。转眼年过了,宋江亢奋期待的心情却越来越消沉疑虑........他的江州行好运到头了。

    朝廷的开年大朝会已经进行了,新帝赵桓在朝会上意气风发做了重要讲话,年号正式改元靖康.......但是宋江最企盼的天下大赦却并没有惯例颁布天下.........这是件很奇怪很不正常的事,但它就是发生了.......

    宋江远在江州,身为最卑贱的劳改罪犯,交的朋友圈的朋友社会层次又太低级,他不知道京城朝廷开年大朝会发生了什么,也无从知道。他只是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等啊等啊,眼巴巴日甚一日焦灼的企盼等待,时光飞逝,似水流年,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可是仍然什么也没等到,连点大赦的风声都没有,反而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风声传到了江州,宋江越发忐忑焦躁,预感不妙。

    果然,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来了。

    这天,他正在戴宗的酒店喝酒解闷,却越喝越烦躁沮丧,突然上班的戴宗回来了,急匆匆跑进来的。

    宋江有些醉意朦胧中看到戴宗步履匆匆成这样而且有些仓皇,他心有所忧不禁一惊,急问道:“戴宗贤弟,发生了何事如何惊慌?”

    戴宗拎起酒壶直接嘴对嘴猛灌了几口,大喘了几口气,缓了缓神,才放下酒壶道:“哥哥,情况似乎不妙啊。”

    “啊?”

    宋江越发一惊,眼睛直勾勾盯着戴宗,焦躁,甚至是惊恐的神色已经布满了他的眼神。

    戴宗眼神有些怜悯地瞅着宋江,“今日到府台衙门办事,小弟无意中听说了点消息。朝廷改元却不会大赦了。这事,朝廷争议极大。新帝为讨个登基吉利,照例自然是想大赦的。可是下面的众臣却几乎九成以上不同意,只帝党的寥寥几个臣子在坚持大赦吉利。几个宰相级大员集体都不吱声。但无声也是种态度,不反对群臣几乎一边倒的意见,那就是也在赞同不搞大赦。宰相们也不赞成大赦,这事.......新帝,啧,就坚持不了了,坚持也没用,他说不算啊。”

    宋江听到这话,身子猛然一晃,眼前发黑,差点儿当场昏过去。

    他老实下江州服刑,等的就是大赦的机遇,一切盘算都是围绕着大赦来的。没有大赦,他只能是个罪犯,不但要在这服刑直到期满,而且就算顺顺利利刑期结束恢复自由返回家乡,他也照样不可能有机会进入官场.....有案底前科的人没资格当官,这是官场对文官录用的最起码的规矩。没大赦撤销案底一切罪孽清零,宋江就不是清白身,如何能当官........

    在众人一阵慌乱照顾安抚下,宋江好不容易抑制了惊恐慌乱激跳的心,定定神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不大赦了呢?戴宗贤弟你快说说。你还知道什么?朝堂发生了什么.......”

    在宋江失态的一迭声催促中。戴宗在知府衙门那还真听到了些内幕,又说了说。

    原来呀,破例不大赦了,归根结底仍然是海盗制造的去年那场惊心动魄国难引发的后续因果。灾难过去了,但留给大宋王朝和社会的巨大变化和诸多隐患却没消失,正是朝廷需要面临的种种难题,解决不好,只怕江山即倒。

    群臣几乎集体一致异口同声反对大赦,除了是心底里不太把赵桓这个新皇帝当回事,什么新帝登基吉利不吉利的?赵桓小儿,你就是个傀儡,好吧?改元登基,你也不是真正的皇帝,一切实际上还是老皇帝延续执政,仍是老皇帝事实上的年号持续,改元不改元就是个表面事,说起来好听,象那么回事而已,如此,还什么大赦不大赦的?就这心态。

    这不是关键。

    关键原因是,大赦会直接损害到官僚集体的切身利益。

    去年,一场大灾,满大宋的佃户都没了.......不止官员们自己家,宋王朝满天下都没有无产的苦力人手可用了。上至官僚下至乡野地主士绅家去年好不容易自行其事赶紧弄了些罪犯充当苦力佃户用,新帝,你这一图个吉利搞大赦,那,我家霸占的无数良田谁耕种去?占的矿产谁开矿去?买卖运营,哪来的免费的甚至能往死里用的人手为我家负责担起来.......新帝啊,赵桓小儿啊,你登基改元大赦吉利了,可我们家就不吉利了,是直接没利了呀.......这如何能同意大赦。

    大赦个屁呀........

    当然,事是这么个事,话不能那么说。得有公的充足理由。这点事难不倒儒教教化出来的伪君子官僚们。

    这对伪君子们根本不算个事。

    士大夫们最擅长的就是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糊弄帝王,而且确实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能说。

    不能大赦啊。灾后,只国家在全国各地的矿场就没人干活了,事后朝廷和各地官府好不容易把趁国难逃逸的矿工苦力罪犯什么的搜出来抓回去看押着用,又用新犯罪的人努力填补进去,这才勉强恢复部分生产能力,一大赦,没了人手干活,矿场不就全完了?

    矿场运行不了,朝廷欠的海盗的金银铜......债,怎么还?新帝,你能自个有办法还吗?

    不还,你的皇位还想坐得稳?大宋江山还想能继续下去?

    连我们这些忠心耿耿为大宋效劳的官员也得全被海盗一怒抓去当苦力顶账.......还有,大宋军备如今极缺刀斧等铁多的武器,开不了矿,冶不了铁,缺的这些武器哪来呀?没有刀剑,只凭长枪,怎么抵御外敌?江山还想无事?

    总得有人被剥削压榨。总得有人当苦力去牺牲去奉献顶上最肮脏最辛劳最凶险最是个人就不愿意干的活........为有这些人手可利用,还搞什么大赦?坚持搞又怎么个搞法?

    都一样的按惯例是在赦免之列的,罪犯们为国家为社会分担的活计不同,谁该赦免,谁不该?你说个划分标准我听听。一样的罪过,却有的被赦免了,没事了,有的没有恢复自由,这说得过去吗?这还是大赦吗?还有什么吉利喜庆......

    如此一分析,别说是赵桓了,就是赵佶仍坐在朝堂皇位上,唯一能做的选择也只是向群臣,嗯,向大局妥协,放弃大赦。宋王朝最擅长的就是在对外对内诸般事务上妥协。君王也必须向臣子妥协。读书人、士大夫们早被惯坏了......我和你共治天下呢,君王,你敢不向我妥协?若真敢,我就不效忠你了,吃你的俸禄却专门坏你的江山......

    而宋江大致听明白了内幕,想像到了当日朝堂上的情景,心里的一股急怒之火顿时上窜到直冲天际。好你们这些个食君之禄却不忠诚君王的奸臣、狗贼、伪君子、真歹毒小人........我宋江招你惹你了?居然反对大赦,还威胁君王?

    宋江只想大赦恢复自由身并撤销案底,能有清白资格混入官场一展鸿图抱负,此时哪管它大局不大局的。不大赦,他就反对,就大恨.......他急怒攻心,恶狠狠咒骂不已:朝中全是奸臣狗贼,全是对君王不忠对国家无义对民无情的败类读书人,该死,该杀,统统的该除掉。我宋江满腹治国安邦才华和对君王的赤诚效忠之心,我想当官,想以才华为岌岌可危的国家出力,你们这些狗官却不让........断我机遇,毁我前程,我宋江迟早把你们全干掉,还天下还大宋江山个干净清朗乾坤.......

    宋江气愤激动得不行,在那满眼喷火......却不知坏消息还没完呐,转眼听戴宗又说了个可怕消息。

    据知府衙门的人说,朝廷不但不大赦天下了,而且想把下面各级官府悄悄擅自搞的以罪犯为苦力的惩罚和利用政策定为国家的正式国策公开推行天下,朝廷正在商讨改变以往的律法惩罚方式,罪犯甭想着在监狱里躺着坐着服刑了,除了留着就是祸害,不可用必须杀掉的,其它罪犯全都当苦力,全都劳动改造去,想继续往日最痛恨的困在监狱里不见天日吃溲饭睡稻草的日子都不可得。而且在朝廷官员眼里,罪犯们外面的天地劳动中有了所谓相对自由有了舒服,那就得加重刑期,否则何以展现律法的神圣威严?何以让罪犯畏服并付出足够的代价,让天下人引以为戒不敢轻易犯法?刑期都翻倍,都得花更多的时间为国家出力赎罪才可,并且要以其间的表现评定赎罪程度和改造好的程度,评价不好的,刑期得再延长,可反复延长,直到改造好了对社会没危害了才可放........如此才合情合理,并且对国家社会对罪犯都有利,都是好事。

    朝臣们积极建议延长刑期,无非是想把以权势和官场关系网搞到家里的罪犯苦力能更长时间的合法奴役,最好是能用到死用到无可用之处,延期惩罚改造的,自然是使用者我家说了算。延着延着,时日一长,罪犯也自然而然变成了各家的佃户奴仆苦力了)说到底全都是在为了自己家的私利着想。也确实符合国家利益,或者说是符合整个统治阶级的利益。

    显然,这种合理化建议被朝廷正式采纳推行是必然的事。

    至于罪犯们愿意不愿意如此服刑........谁会管罪犯想什么?

    正经百姓,朝廷在需要奴役牺牲时都会毫不犹豫,在所谓的大局大义下,活得再惨,死再多,也不会在意。天经地义,应该的。不牺牲百姓,难道还牺牲统治者自己?如此,何况是牺牲罪犯。正经百姓都不算人。罪犯?哼哼.......

    这对正是服刑期还有一年多的罪犯宋江就太糟糕了。

    无论朝廷推行这些新律法惩罚方式的举措需要反复斟酌多久,会多迟真正颁布推行,宋江都必然难逃其中........他的一年半刑期会自动变成三年,这还不算什么。他还得被发为苦力,从牢城营相对自由的舒舒服服大爷罪犯成为不知会发到江州哪个地方去干活受尽苦楚,也必然受尽折磨的最下贱最可怜最没保障的苦力犯。

    更可怕的是极可能被刑期反复延期,当着犯罪苦力,永无脱身之日,甚至会很快抗不住折磨死掉......

    宋江只有权谋心计——当官支使别人干活或送死的本事,他什么活也不会干啊,做饭让自己不至于饿死都不会,宋江既矮又无力的书生少爷小身板也不可能干活是好手,再努力肯干和表现,他也不行啊。真到了劳动改造的那一天,必然是表现不堪,改造最不好的,刑期反复延长是必然.......

    这简直正点在宋江的死1穴上,你说宋江如何能不惊恐万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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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从争生命权开始就是遭遇战。
狂人赵岳逆入北宋末,有爱大宋幸福上进的家,面对的却是急剧转变的历史轨迹,腐烂统治、废物军队、麻木浮华民众、湮灭的血性勇气、凶猛逼近的天倾血洗。
玩科技的精妙双手不得不举刀。充满科技创想的头脑,不得不布控世界。
俯视苍生的冷酷眼神,冷笑的嘴角,钢铁的意志,如刀的毒舌,神奇的头脑,无情的手段,无敌的坚硬背影。他是救世的普济神圣,还是败坏人间秩序规则的沧梁恶魔?
他神奇消失了,留下的是神奇莫测的身世,众说纷纭流传千古的传说,意志笼罩下的飞越世界,各国各种族褒贬不一的圣名骂名。
水浒背景,非热兵器屠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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