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夜水阁,白一染(一)
踏入院中,面对眼前的景色,洛青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阵中,一片通天高的金色梧桐林映入眼帘,这树不仅高还异常粗壮,抬眼望去,院中的各个寝殿居然直接落在梧桐树的树干上,而最高的一处也是最大最华丽的宫殿应该就是朱雀神殿了。
所有寝殿和院落居然都在树上,就连地上也被梧桐叶铺得满地金黄。洛青悬见此奇景感叹这地方真不是一般人能住的,若是像她一样飞都不会,那岂不是就要睡地上了。
眼前这景,乐竹临不忍叹道:“朱雀真是好享受啊。”
这话洛青悬十分认同的,想当年她随着雨龙天神去了樾安居,院中那棵可以遮挡整个院落的水灵榕就已经很夸张了,但这里光和水灵榕一样大的梧桐树居然多到成林!
“水灵榕也只有一棵啊……”
殷桦道:“虽然这金梧桐数量多,但从珍贵上看还是不能和雨龙天神的水灵榕树相提并论。”
“长这么大还不珍贵啊。”活了这么久她可没见过这么大的树。
乐竹临道:“凤凰栖息于梧桐,梧桐树普通没有错,只是因为常年在这灵气超凡的地方生长,加上朱雀喜梧桐,用法力浇灌,才会张成如今这番模样吧。”
殷桦道:“正是。雨龙天神的水灵榕树乃是神树,六界仅一棵,而梧桐树是比较常见的树,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靠着殷桦帮忙,洛青悬才顺利的落在她寝殿的门外。她站在树干上打量,这寝殿直接在树干上也没什么好处,门前连个空旷一点的地方都没有,只有一条窄窄的道,仅能让人站在门前,稍有不慎便会直接从树上跌落,以她这种完全不会飞的人来说,往下看一眼都是折磨。
乐竹临见她又害怕又嫌弃的模样就好笑:“你不用担心,如果你掉下去,殷桦会飞下去捞你的。”
“那我要是下去的太快,还能追上吗?”
殷桦一脸正经地回答道:“不好说。”
这模样让乐竹临在一旁捧腹大笑,简直就忘了龙神该有的行为举止。一旁的殷桦见平时不愿参与天界琐事的虬龙天神如此也是有些意外,眼前的龙神似乎和传说中的并不一样。
吓唬过洛青悬众人才终于进到殿内。殷桦的寝殿很朴素,没什么特殊的摆件,只是摆了一些平时需要的必需品,除了床、桌椅、梳妆镜和墙角一挂战甲,几乎就没有什么大的摆设了。
殷桦倒了两杯茶给二人后坐下等虬龙天神发话。
乐竹临抿了一口茶水,身子往后一靠,道:“你就当我不存在,回答她的话就行。”
“是。”
见殷桦答应,洛青悬急忙问道:“仙使可了解药神大人?”
“药神大人…我并不是很了解。”
“那仙使可知道夜水阁的原主人是谁?”
闻言殷桦明显一惊,她垂下眼竟有些悲伤:“如果你要问的是药神大人和他的事,那我还是知道一些。”
原来,三百年前,当时的殷桦还是朱雀座下的新人。原本她是夜鹰一族最年轻的长老,夜鹰一族是妖,但他们却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相反,大概是因为常年迁徙,中间顺便做了许多善事,举手之劳,日子久了,似乎是积够了善德,一天白色天雷在她头顶的上空盘旋。
她飞升了。
妖族能够飞升成仙本来就是非常难见的事,当时她自己也是不敢相信,本以为飞升之后的生活还是如原来一样,结果一天,天上的仙神来到自己的居所,族中的人因为天界人的降临都吓得不敢出门,可他们只是来找自己,目的便是带自己上天界。
因为顺应天戒,但凡飞升的妖族成仙都要上天界去碧寒天和云霄殿拜见仙尊和天帝。后来得知异族飞升的仙人需要被天界知道行踪,族人胆小,每日因为自己活在天界的监视下实在是折磨,殷桦便决定离开族人。
来到天界之后她便被朱雀神官带走,来到四方灵阵生活。可虽然妖族积善飞升成为仙族,在天界并没有人把飞升上来的仙族当做仙人,在他们眼中,妖无论变成什么都是妖,她当时的生活也可想而知。
“若不是朱雀殿下没有嫌弃过我,恐怕我也不会如此体面的活到现在,就像他一样。”
“他?”
殷桦道:“就是你一直问我的,夜水阁的主人,白一染。”
“白一染……好干净的名字。”
“是啊,不止名字,他的人比他的名字还要干净纯洁得许多。”
殷桦第一次见到白一染恰逢龙神议事之际。每百年的龙神议事都是天界难得一见的大事,不但四位镇海龙神要重返天界,还要集合其他龙神去云霄殿,由天帝和仙尊主持。而龙神议事时,除去在殿内的九龙神、天帝和仙尊,其余的各路的仙神都要在云霄殿外等候,直到议事完毕,天帝仙尊会与众龙神出来宣布议事结果。
也正是那天,她随着朱雀殿下来到云霄殿。就算外面的仙神不能进到云霄殿中,在外面的也是有身份地位之分。朱雀神官是四方神官之一,是上古神,自然比一般仙神高一个品阶,站的地方也比较靠前。作为跟随的副将也是按次序站在自家主人旁边,但那天朱雀神官贪睡,在梧桐枝上赖了两炷香的时间才肯下来,等他们赶到的时候白虎神官和玄武神官早早就到了,他们便依顺序站在药神和其随从的后面。
殷桦刚站好,喘匀气,便注意到站在她前面的人。那人背影小小的,却有点耀眼,好像浑身亮晶晶的,就连头发也是银白色的。
前面的人好像注意到他身后的视线,回过头冲她笑了笑,殷桦不由地愣了一下。
“太漂亮了,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可是当时我还是一眼看出他也是妖族飞升上来的仙人。”
个子这么小,还是飞升上来的。殷桦不由开始担心这个人,原本妖族化仙族在天界待的都非常辛苦,同是妖族在天上遇到实属不易,因为身份他们认识,也因为性格他们成了彼此唯一真心的朋友。
白一染原本是住在元山脚下,是凡间一处名叫丽落河的银鱼精。精怪不是妖族,比妖族还要低一等,精怪百年成妖、千年后才有机会化仙。当年白一染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银鱼精,他还小不是妖,只能叫做一只还未成型的妖。
丽落河在凡间,虽然身处神魔两界中间的元山脚下,可这里却是凡间难得的山清水秀之地。丽落河地处凡间边界,平时这里压根就没有什么人出现,离这里最近的一处村庄也有两日的脚程,那村庄因为实在太过于偏远,生活条件艰苦,村子里的年轻的男女陆续都离开了这里,只剩下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孩子。也正因为常年无人,丽落河中的精怪并没有迁徙、躲藏。
之前,神魔对立,虽然没有正面一战,但是总是会互相试探。也因为丽落河这特殊的位置,天界便派了一位名叫谷也的神将作为丽落河神,驻地镇守。
本以为天界派了河神,以后的日子就没有原来那么自由。可谁知,谷也是一个很随和的神仙,一直以来他也希望找一个可以远离纷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来到丽落河也正是顺了他的心意。
谷也来到这里不久,便知道河中原本的妖族并没有什么恶意,更不是作恶之人。但他也清楚的知道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他是天界的神,但若有一日丽落河遇到外敌,单凭自己也不能保证护他们周全。为了鼓励未成形的精怪努力修炼、增进修为,作为河神他便许诺每一个精怪,只要成功化妖便可以许下一个愿望,他尽自己所能帮忙实现。
银鱼一族妖身太小,原本就是精怪最多的一族。白一染在自己百岁的时候却不负众望,成为族中为数不多的鱼妖之一。而化妖对于鱼妖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鱼妖即为鲛,虽然有很好的头脑,还可以完美化人,在地上行走,但法力却实在不及其他妖族。
殷桦道:“当时一染成功化妖,谷也也按照自己曾经的许诺准时出现,问他要什么愿望。”
“那他要了什么愿望?”
“一染自小便生性善良,思想单纯。他告诉我当时的他也不知道要什么愿望,就问了谷也自己可不可以去隔壁村庄走一走,去过两日凡人的生活。”
愿望简单却伴随着危险,谷也担心他从未离开过丽落河,一旦出门会被他人欺骗,或者受到什么伤害,便找到附近离他们最近的土地神尤农带着他。可土地神是不允许离开自己所管辖的地界,而离丽落河最近的村庄也要走两日的脚程才能到,远远超出了尤农的地界。谷也无法,只能叫鱼妖中年岁较大、经验比较丰富的草鱼妖绿摇陪他一同历练。
尤农送二人出了自己所管辖的地界,也是不放心,便好一顿嘱咐,可将这些嘱咐听进去的却是一个没有。绿摇有经验总是嫌他们的土地爷爷啰里啰嗦,白一染心里急,对凡间好奇得很,但还是会乖乖地点头。
路上,绿摇很是不解,明明化妖后谷也会许诺一个愿望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为什么他不找个好地方好好玩上几日,非要选那个鸡不生蛋的破村子。可白一染他并不是为了去玩,而是他总是觉得那个地方的人可能需要什么帮助。
这理由,贪玩的绿摇是永远都不会懂的。
第一百零七章 夜水阁,白一染(二)
后来,回到丽落河的白一染总是惦记村庄里的孩童和老人。谷也也将他的担忧看在眼里,从小他的心事总是写在脸上。为了让他开心一些,便允许他每个月的初五可以找时间去村里做自己想做的事,三日内赶回来即可。后来为了可以帮助更多的人,他开始将这每月的三日留上两日去凡间到处拜师,学人医病。
洛青悬叹道:“谷也作为天界的仙神居然能体贴至此,实属难得。”
殷桦道:“本来,谷也也不想让他出去。可是尤农土地见一染生性善良,去村庄也是为了帮助他人,便认为他有可能是下一个化仙的妖族。为了他好,谷也也只能同意。”
“而事情也果真如尤农土地所说,白一染他化仙了。”
“是,一染他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凡间各处做了九百多年的好事,救了不知道多少凡人的性命。就连在他千岁生辰的前几日他还为了给一个生病的婆婆治病,特意提前离开了丽落河,也就是那次离开,改变了他的命运。”
白一染见到婆婆便发现这病他根本没有见过,更别提能靠自己医好。无奈他只能动用法力,半日内走遍三座城找可以医病的郎中开药。药方是要到了,可是无论是他还是婆婆都根本没有银子买药。
婆婆的病罕见,但是开出的方子也只是种类杂,并不是需要什么奇珍异草。他便背起草筐独自一人上山采药。就在那里,他遇见了同去山上历练的药神。
药神见他第一眼便看出他的真实身份,可是有意思的是,他虽是妖,但妖灵却是雪白纯净的,只要再做几年好事便有飞仙的可能。
本来,药神不想与白一染有什么瓜葛,只是觉得,若是有缘定会在天界再相见。可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被身后的白一染叫住。白一染见药神与他一样背着药筐,从药筐中伸出来正是自己一直没有找到的草药,想与他商量,看看能不能向他讨一棵来。
结果在三言两语的对话里,白一染知道他面前的老者定是一个医术高明的神医。就将婆婆生病的事相告,药神医者仁心,便答应跟着白一染去了婆婆家。看见自己完全没见过的病症在神医面前三两下便药到病除,白一染很是开心,心里也是羡慕不已。希望神医可以指点一二,以便今后他行医治病。
药神看在白一染刚刚为自己打下手时动作利落,对草药的理解也是到位,便将一颗丹药放在他的手上,告诉他如果有一日自己的生活发生很大的变化,可以拿着这颗丹药来找他,他便会收他为徒。
“果然,一染过完了自己千岁生辰后的不久便历劫化仙。”
化仙之后白一染被河神谷也叫来,告诉他,他现在已经不属于妖族,可以选择入仙谱去天界生活。
面对选择白一染定是舍不得丽落河的亲人和同伴。可按照天界的规矩,只要是化仙成神者,无论是否选择回天界生活,都要去天界拜见天帝仙尊众神,仪式过后再下界便可。
在谷也的带领下,白一染第一次来到天界。去云霄殿参拜了一众仙神,在芸芸众生中,白一染一眼便注意到坐在前面的老者,不正是为婆婆医病的神医!
“原来他是神仙啊!怪不得那么厉害!要是我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殷桦坦了口气:“当年一染和我说起他与药神在天界相逢时,每一字都充满崇拜,水蓝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波光粼粼的海水里闪着星星。”
散会后,白一染拉着谷也来到药神面前,他将药神留给他的丹药拿出,开开心心地将自己和药神的偶遇讲给谷也。他想与药神学艺,但又舍不得丽落河的亲人。看他垂着眼一脸没精神的样子,药神便答应他可以在想来找自己学医的时候来天界找他,不必非要留在天界。
谷也见药神定是为他开心的。只不过他有一个条件,他必须做到自己可以独自上天界。
“当时的朝拜会说是拜见众仙神,可众神又怎么可能为他一个飞升上天的小妖亲自来一趟云霄殿?往往都是派各自的随从,揍个人数,会亲自出现的也只有天帝和仙尊。”
洛青悬问道:“那药神是因为听说有妖族飞升成仙才来亲自看看是不是当年在凡间遇到的鲛人吗?”
“我想应该是的。”
因为妖族本就飞升不易,能够飞升之人也是靠至少千年的行善积德。所以但凡能够飞升之人定是心思善良单纯,不会有什么害人之心的妖。
殷桦见到白一染心里更是生了一份同情,也有一份惊讶,原来鲛人居然可以这么美。
他身材小小的,从背影看好像一个未长大的孩童,总是喜欢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衫。最令人惊叹的是,他皮肤似玉一般白皙,竟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圆圆的小脸上有一双水蓝色的大眼睛,清澈无比,他喜欢留着银白色长发就算长到拖到地上也不舍得剪,看起来又像男孩、又像女孩。
“到后来,我听到小仙们议论他,才知道原来鲛人都是雌雄同体。难怪他生得如此好看,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男还是女。”
一旁听了半天的乐竹临实在没有听故事的天赋,本来说好不参与,可还是嫌殷桦太过于啰嗦,问道:“按你们这么说,他一个平时上天一两次就只去找药神学艺的小仙能出什么大事?”
殷桦表情变得凝重,道:“本来,如果只是事先说好的那样,可能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可是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洛青悬道:“谁啊?”
殷桦凝视着二人:“青龙殿下。”
“宿星玄?”一听这名字乐竹临顿时精神不少,龙神会扯到这里面来他还真是意外得很。
洛青悬问道:“难道……青龙天神也是厌恶妖族飞升的人?”
殷桦摇摇头:“并不是,青龙殿下他什么都没做。只不过,一染会变成这样也正是因为他什么都没做。”
原本,参会结束,白一染便与谷也一道往天门走,准备下界。谁知,远处走来一位意气风华之人,那距离太远,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但从那人走过来的轮廓便能感到他气度不凡,完全与云霄殿上旁的神仙皆然不同。
白一染被他人的身姿深深地吸引了,谁知他人竟径直向他们走来。走近一看,一张他从未见过的,只能用完美来形容的面容就这么出现在他的眼前。
天神下凡,不过如此。
这世上竟有如此英姿卓越的神仙,就连他每个根微微飘动的发丝都长在白一染的审美上。
他被他深深的迷住了。
见此人,谷也立即拱手叩拜。只有白一染呆呆愣在原地,出了神。
谷也见他像丢了魂魄,立即拉着他跪在地上,按低他的头告诫他,地位低的仙神直视龙神是大罪,不得无礼!
乐竹临摸着下巴有些纳闷:“奇怪,这种小场合青龙他怎么会出现?”别说青龙了,这种妖族飞升的参会,就连整天都摆着龙神架子的桃裴鸢都不会稀罕去凑热闹。
殷桦道:“我也是后来得知丽落河的河神谷也原本是东海海神青龙殿下的副将之一,那天青龙殿下应该碰巧就在天界,听闻许久不见的谷也也在天界,便去看了看。”
“原来如此,这么说倒是符合青龙爱惜部将的性格。”
“从那之后,一染变了。不再那么无忧无虑,在他心里、脑子里总是出现青龙殿下那日的身影,害了相思。后来也因为青龙天神,他决定上天界住下。”
洛青悬叹道:“妖族鲛人爱上天界龙神,这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呢?”
“谁说不是呢。可是一染向来心思单纯,他总是以为爱可以跨越世俗的眼光。而且他一直和我说,他从未想要青龙殿下会回应自己,甚至不需要他知道自己的感情,他只是想留在一个能经常看见他的地方,只是能看见就好,就算自己千千万万年就这么看着他,也比在丽落河中常年不见要好得多。也正是因为他决定要在天界居住,所以天帝便命人将一处无人居住的寝殿依照他离不开水的习性改为现在的夜水阁。”
洛青悬道:“可这些又和药神变成现在这样有什么关系呢?”
殷桦道:“或许就和他后来被处死有关吧。”
洛青悬道:“白一染究竟犯了什么罪会被处死?难道只是因为爱了上龙族天神?”
殷桦摇摇头道:“一染他并非是那种只顾自己的人,对于他心底爱上青龙殿下的事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直到他死之前若不是因为那个丰连也不会有人知道。”
“丰连?”
“丰连原本是负责梦园洒扫的小仙,因为一次偷懒瞌睡没有看住莲池中百年一结的金莲子被崇秀小公主摘了去,犯了大错,被贬到元山门负责洒扫。可是元山门处只有他一人洒扫,那里因为靠近魔界,阴风阵阵还漫天煞气,对于他这种法力低微的小仙来讲和将他打进天牢没什么两样。”
可是元山门那样的地方平时根本没有小仙路过,只有他一人,更别提怎么想办法离开了。就当他以为自己真的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的时候,一个人影终于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第一百零八章 夜水阁,白一染(三)
“那人名唤南千,是一染殿中唯一一个服侍他的小仙。”
南千原本是一株普通的草妖,只不过因为法力实在过于低微所以一直未化成人形。后来似乎是一位仙人下凡历练,在他栖息的地方路过,口渴想要喝水,壶中的仙露撒了几滴正好滴在那蒲公英的头上,化成人形后竟然登仙,来到天界。
南千原本的身份让他即使成了一名打杂的小仙也没有主子肯要他。后来白一染正好决定留在天界,作为上古药神的徒弟自然也需要有人服侍左右,且他的身份也正好是妖族飞升,自是不会嫌弃同是妖族出身的南千,故此南千和白一染便在夜水阁互相陪伴,整整度过了两百年。
丰连看准南千单纯好骗,便主动与他搭话,抱怨自己的命运,还从未有过任何嫌弃他和白一染出身的举动,更是对白一染妖身飞升还那样温柔美丽大加赞赏。想当初,因为主子天生雌雄同体受到不少人的白眼,认为他身子肮脏,令人作呕。会在他们出门找药神学艺的时偷跑进夜水阁,将死鱼扔进大池中,谁有想过,白一染见到死鱼浮在水上是多么的难过,对于他来讲,那些都是他的族人。
面对丰连对主子的赞赏,南千听着很是开心,他以为过了这么久天界还是有人可以看到主子的善良,不会只凭他们的身份便对他们心生厌恶。
果然,南千将遇到丰连的事与白一染说个完整,希望主子可以帮丰连脱离那个煞气冲天的地方。
不久之后,丰连果然得偿所愿,终于离开了元山门,来到夜水阁和南千一同服侍白一染。
鲛人有一种特别的法力,驭梦之术。他可以操控人的梦境,引诱受控的人做出施术者想做之事。来到夜水阁的丰连自然知道了白一染的能力,只不过一个偶然他竟然在门外偷听到白一染将驭梦之术教给了南千却没有告诉自己。他原本就是仙族,学这些法术肯定要比南千那种草妖要快得多,可是白一染却连问都没有问过他。
就在那之后丰连逐渐收起他伪装,漏出了原本的真面目。又开始偷懒、偷吃,常常跑出去见不到人,到了晚上才肯回来。南千发觉他的变化,便找他想将这些事说清,谁知丰连不但对南千的话嗤之以鼻,还对救他的主子白一染出言不逊,惹得南千十分生气。
南千为了弄清丰连跑出去偷懒到底干了什么,便在他后面跟踪。谁知,丰连竟然与一群平时喜欢欺负主子的小仙在一起,不断用自己对白一染生活的了解和侮辱性的言语去讨好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小仙。
南千气炸了,直接跳出来与丰连扭打在一块。
两人在外面打成一团的事传遍了半个天界,小仙私底下更是以讹传讹,将事情越传越大,越传越夸张。
白一染面对二人也是叹气,只能罚丰连将夜水阁中的莲池打扫干净。
一只妖居然还敢命令自己!
丰连心中的怨恨越积越多,但是他却没有再向原来一样偷懒、不敬。而是守规矩了许多。
时间长了,白一染看在眼里,以为他真心悔过。可面对他假惺惺的模样,南千没有信他。
“后来,不知道丰连是从哪里偷学了一染的驭梦术,因为不是一染教的,他只学了七七八八,便开始在晚上偷跑出去,利用驭梦术偷了不少宫里的钱。”
洛青悬皱着眉头:“这人怎么会这么不识好歹!”
“他以为日子一长,一染天真便会对他放松警惕,谁知南千一直以来都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用驭梦术偷钱的事只做了一次便被南千发现。”
南千知道丰连居然用主子的能力在外面给夜水阁丢人大怒。为了不将事情闹大,南千将丰连拽回夜水阁,在池边发生争执。
“为了让自己偷钱的事不会被别人发现,他将南千杀了。”
“杀了!”洛青悬惊道:“如何杀的?”
殷桦道:“具体丰连是怎么做到的我并不知情,只是南千是因为溺水而死。”
“溺水……难不成就在夜水阁中间的池子里?”
“没错。”
丰连连夜将自己杀死南千的事进行了伪装。次日一早,白一染从药神那边炼药回来,发现南千发生意外失足落水十分痛心。可他善良单纯但并非是傻子,南千与他在夜水阁待了两百多年,为何会突然落水?
而丰连也因为心虚将白一染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门窗打洞偷窥,一系列变态的事该做的他都做了。可是就算这样他依旧还是害怕有一天白一染会知道真相。
一日夜里,他偷偷潜入白一染的房中,用自己以为很成熟的驭梦术打算趁他睡觉时控制他自戕。谁知凭他的能力根本无法控制白一染反而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白一染将他拽出房门,想要带他去天界神官处领罚。丰连当然不肯,杀心再起。
“谁知他太高估自己,不但没有伤到一染一分,反而自己失足掉入池中,头撞在莲池边身上,死了。”
洛青悬若有所思地叨咕道:“也就是这二人都死在夜水阁的水池里。”
乐竹临见状,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洛青悬抬头道:“因为珞狮是蛟龙离不开水,从来天界就一直在池里,前日我出门正好撞见珞狮在睡觉,可是他突然像梦游一样掐住自己的脖子,差点掐死。”
“驭梦术?”
殷桦皱着眉头道:“怎么会?难道还有别人会驭梦之术?”在她的所有的记忆中,天界会驭梦术的只有白一染、南千和丰连,可是现在他们三个人都已经死了才对。
洛青悬道:“难道就不能还有人会驭梦之术吗?”
殷桦摇头道:“应该不会,一染但凡将驭梦术传给他人都会和我聊到,除非是有人偷学。”
洛青悬道:“或许是其他鲛人?”
乐竹临道:“不会,天界若是有鲛人潜入妖气定是藏不住。”
洛青悬道:“难道是他们三人之中谁的魂魄?”
乐竹临有些无奈,道:“怎么可能?还魂魄,变鬼去鬼界啊,留在天界做什么?”
洛青悬道:“那他们来都死了,白一染又是为什么被处死的?难道天界认为是他杀了南千和丰连?”
“原本以为丰连失足入水,就这么死了。事情就结束了,谁知第二天一早他像往常一样出门找师父学艺,结果一路上都被人指指点点。还未走到药神的住处,便被两神将押到云霄殿上,当时天帝仙尊和不少仙神都在,还有战神殿下和……”
“和谁?”
“青龙殿下。”
听到青龙这个名字,洛青悬心里一揪,一股不祥的预感让她实在不忍接着听下去。
“在云霄大殿上,一染被冠上了子虚乌有的罪名。说他借靠近元山门,勾结魔兵,是天界的叛徒,说他因为不满自己的随从不听自己的话便将南千和丰连杀死。就连仙尊也没有给他留下一丁点情面,竟直接在大殿上问他是否对青龙殿下心生爱慕,有不轨之心。”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炸开了锅,众神仙议论纷纷,都在指责白一染对自己是什么身份没有认清,鲛人妖孽还是雌雄同体,连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分不清的怪物居然还敢觊觎在龙族都高高在上的青龙天神。
“青龙殿下英姿卓然,在天界更是爱慕者甚多。一染他温柔、善良、美丽。一听他爱慕青龙殿下,引起众怒,险些在云霄殿被殿下的爱慕者直接打死。”
“那青龙天神呢?”
殷桦垂下眼:“并不是所有爱情都有美好的结局。”
面对这样的流言蜚语,宿星玄早就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在意,仿佛下面被人大肆议论的事与自己无关,就连殿上这人的生死也同样与他无关。
自己一直以来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这么让人在青龙的面前说了出来,他究竟是什么身份,白一染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他望着高高在上的宿星玄选择沉默,他没有证明自己的清白。因勾结魔族、害死天界仙子的罪状,白一染被压入天牢。
一直以来自己生性善良的徒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关进天牢,药神自是不会相信。常年不参与政事的他时隔百年终于又走进了云霄殿,他找到天帝,希望能重新调查白一染的事,不要轻易下定论。
天帝理解药神的心思,并开出条件,只要他能找到白一染清白的证据,就可以考虑放他出来。
有了机会药神自是开心的,只不过当时时逢十年一次的药理法会,各界医者都会参加等药神指点。直到天帝答应药神,他会等到药神忙完之后再做定夺后,方才安心离开。
为了能尽快找到可以证明白一染清白的证据。药神在临去法会前特地下界去了一趟丽落河,找到谷也帮忙。
谷也得知白一染被关入天牢很是担心,直接去了天牢探望。谁知白一染被天兵用了私行,见他时已浑身是血,只靠这一口气。
谷也大怒,他心疼啊。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了,那些子虚乌有的罪名简直就是放屁!他唤来天兵要求给白一染上药,减轻他的痛苦。可天兵哪会管入牢人的死活,毕竟能被押到这里的,都是活不了多久的短命鬼罢了。
第一百零九章 夜水阁,白一染(四)
看着白一染被铐在铁桩上,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衣角滴答滴答地流。
再不救还调查什么真相!
谷也回身将天兵用定身术定住,一掌劈开牢门,亲自为白一染医伤。
谷也闯天牢打伤天兵的事立刻传到了云霄殿上。为了安抚谷也,宿星玄主动请去天牢,想看看究竟是什么状况。
当白一染醒来时,他趴在地上,手脚上原本绑的铁链早就不知去向。他头痛欲裂手上好像有一个沉甸甸的物件。他昏头转向地爬起身,才发现身前倒着一个人,那人睁着眼,眼白泛黄,瞳孔涣散,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直直地盯着他。
谷也……
认出谷也的一刹那,白一染立即清醒,他伸手想去触碰他,可手上的东西却随着他的动作吧嗒一声掉在地上,低头望去,湿乎乎的,一团血肉模糊。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谷也,又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他咬死嘴唇,努力忍住疯狂颤抖的手却没有任何用,他轻轻推了推谷也,唤着他的名字,可地上的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白一染吓傻了,眼泪顺着脸颊吧嗒吧嗒地掉,摔在地上劈成八瓣。
为什么会这样?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眼看地上不断涌出刺眼的红色,是从谷也身上流出来的血!
顺着血迹,慢慢爬上谷也的身体,直到看见谷也胸口处血淋淋的大洞。
他回过神,又回头看了看刚刚地上的那团血肉。
那是谷也的心脏!
他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第一次,他体会到什么叫做失声,他想叫却什么也发不出。
“当时的一染一定希望有个人出现,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这个人也真的出现了,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一染跪在地上用手捂住谷也胸口的大洞。就算他清楚谷也是神,也知道无论神魔,没了心脏也绝对不能再活。可他还是不愿相信,以为自己帮着谷也止血,便还有救。
忽然,声音传来。
有人来了!
白一染兴奋地抬起头,终于有人来了。只要他带着谷也去找师父,或者这个人帮他将谷也交给师父。
师父一定能治好他!
白一染满脸泪痕,嘴角挂着僵硬的笑容,好像重新看到了希望。
可当他从黑暗中看清那张脸时,他的笑容瞬间变得凝固,僵硬。
像自己父亲一样的谷也死了,陪伴自己在天界日日夜夜的南千也死了。如今,他一身囚服浑身是血的模样就这么被自己偷偷爱了两百年的人看着。就算他对自己从未在意过,就算他对眼前的情形没有反应,但在白一染心中,青龙天神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刮着他的心。
从今而后,这世间便没有让他继续活着的理由了。
“当药神大人从法会回来后,已经是十日之后了。天帝和仙尊为了不让一染再犯下所谓的罪行,提前了他的处刑。一染被判了枭首之刑,魂飞魄散了……”
听完白一染的故事,洛青悬陷入了沉默。只是爱了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可他明明什么都没错。爱上龙族天神如何?他又没有对天神死缠烂打,是妖出身又如何?想来就算是仙,做了丰连那样的仙也远不上白一染这样的妖。为什么天界要对出身如此介意,就像当初追杀烛沉一样,明明烛沉也什么都没有做过,为什么偏偏就是看不惯他们飞升得道而处处为难!
“青悬,冷静点。”乐竹临一把抓住洛青悬的胳膊:“别想那么多,正事要紧。”
乐竹临问道:“那正常来讲,药神回到天界发现自己的爱徒就这么被处刑,没有找到天帝和仙尊理论?”
殷桦道:“天帝的确答应了药神,但谷也之事事出突然还如此古怪,只用了一句有他自己的考量便将药神打发了。”
乐竹临道:“难道药神变成如今这样,是因为在埋怨天帝?”
洛青悬攥着拳头,厉声道:“怎么可能!他不想看珞狮,见到我就立刻赶走烛沉,明明就是对妖有偏见!他是在怪罪白一染!”
果然,连白一染的师父都没有相信过他。
殷桦道:“自那之后,我也的确没有再见过药神大人。但是当年一染出事的时候,明明他是相信一染的,又怎会像你说的那样厌恶妖族?不信他?”
乐竹临道:“就是因为他不信我们才会来找你。”
殷桦皱着眉头,叨咕着:“或许,他老人家只是因为没有将自己答应一染的事做到而在内疚吧。”
见洛青悬一直垂眼,乐竹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安慰道:“你这小妖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无精打采的,怎么?就这么点事变没了气势了?你不是声称要让烛龙好好忙他的事,你来救蛟龙嘛,这就不行了?”
洛青悬默默道:“难道妖就真的那么十恶不赦吗,就算他做了再多的好事,也抵不上生来便是仙,便是神吗?”
殷桦道:“这些都是根深蒂固的想法了,时间久了没那么容易轻易改变。若是她还活着,妖族便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边模样了。”
“她?”
殷桦笑了笑,道:“啊,她名曰相寒,妖族人都会尊她一声将军,也我们心中的神。”
洛青悬问道:“妖族的神?妖,不是没有首领的吗?”她记得烛沉当时的确是这么和自己说的。
殷桦道:“嗯,神的说法只是想让你懂她的地位。其实在妖族人的心中她便是妖族的神。后来,她故去了,妖族便又回到当年群妖无首的时候了。没有人护着妖族,地位便又每况愈下,就像现在一样。”
洛青悬看向乐竹临,问道:“你见过那位将军吗?”
乐竹临耸了耸肩表示没听说过。
殷桦道:“虬龙天神太过于年轻,相寒将军身去已经近万年了。当时天界估计也只有天帝陛下和仙尊殿下,就连战神应龙殿下还是孩童呢。”忽然殷桦灵机一动,想起什么道:“说起上古仙神,我想起来一件事,或许对你们有帮助。虽然对于一染的事我的确知道一二,可是药神大人我并不了解,但有一人他定是了解的。”
“是谁?”
“仙尊殿下。”
“为何?”
殷桦道:“仙尊殿下和药神大人皆为上古仙神,也是至交好友。”
……
洛青悬有些迷茫,就算她肯壮着胆子再去碧寒天求见仙尊,别说他会告诉自己药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直接拿白羽阴阳扇劈了自己都是好事。找仙尊问药神这条路,对于她来讲简直就是死路。
乐竹临读懂她的心思,见殷桦这边似乎也没什么可以再问的事了,便起身:“既然如此,我们便等仙尊回到天界之后去拜见。今日之事,麻烦你了。”
殷桦立即起身,拱手道:“虬龙天神不必如此客气,一染的事有人关心,臣深感欣慰。”
洛青悬与殷桦道谢之后,便思绪万千,带着一肚子顾虑和乐竹临离开了四方灵阵。
“怎么?傻了?叫你平时不计后果的罪人。”
洛青悬道:“我才没有得罪仙尊呢,救烛沉这件事对我来说比我的命还重要。他利用我抓烛沉,我偷拿他一颗仙丹又怎么了?我才不会后悔。”
“还算有点骨气。”乐竹临又问:“那药神你到底要怎么办?再过两日可就是龙神议事了,到时天帝定会将蛟龙处置的决定宣告,若是你再想做什么可就来不及了。”
洛青悬也是闷,好不容易从雨龙天神那里的到线索,找到了殷桦。可是殷桦知道的也只有白一染的故事,但故事中药神并没有提到过几次,而提到的也只能反映出药神是打心里相信自己的小徒弟白一染的,那为何又变成今日这副见妖就避而不及的模样?
仙尊……
洛青悬在心里不停地叨咕这个名字。想当初,自己被仙尊带到天界,当时的自己只是一个带着妖气才能苟活的凡人。还未成妖,只是带着妖气,碧寒天的众人便对自己格外嫌弃,就连仙尊也是一次次利用自己去杀烛沉。
天界对妖族的厌恶是长久以来便生出的想法,仙尊他虽然没有对自己直接做过什么,但是他一直对碧寒天里小仙欺辱自己表示沉默。殷桦当时也说过,是仙尊直接在云霄大殿上质问白一染是不是一直心悦青龙天神。
虽然只是发问,但这问题杀人诛心。也是打破白一染想证明自己清白的最后的防线
到后来,白一染在牢中也是因为见到青龙天神便失去了最后生的希望。
难道……
“难道药神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仙尊给他灌输了妖族有罪?”
……
“乐竹临!”洛青悬真是气的直嘚瑟,怪不得他一直在自己身边安安静静地走,原来在用能力偷听!
乐竹临没有理会她的不满,道:“你这么分析很有道理啊,仙尊他可是出了名的讨厌妖族,虽然嘴上从来没说,但行为上,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甚至啊,我都怀疑仙尊厌恶妖族的程度比一般仙神都要严重得多。”
洛青悬道:“不过为什么呢?”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别看天帝整天笑而不语,看着像个和事佬一样,其实内心也是厌恶妖的,而且神仙也不单单只讨厌妖族啊,魔族和鬼族也都一样讨厌。”
第一百一十章 夜水阁,白一染(五)
洛青悬哼道:“说了半天,也就是你们眼里只有自己好呗。”
乐竹临笑道:“不错,他们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线索断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仙尊不在天界,就算他在,我看你也不会去找他的。”
“若是真的只剩下他的一个线索,我还真会去找他。可现在并不是啊。”
“难道是……”他摇摇头有些无奈:“你还真信天界会有鬼啊。”
洛青悬道:“万事皆有可能,不然又怎么解释珞狮突然在水里的举动呢?管他是不是鬼,我必定将他揪出来!”
离老远,两人便看见一人在夜水阁门前晃荡。虽然那人举动很是古怪,一副不干好事的样子,但是身形还是非常熟悉的。两人相视一眼,向他走近,直到两人走到那人身后,他居然还在往夜水阁门里东张西望,全然没有注意到后面的人。
“你在干嘛?”
闻声,那人吓得一跳脚,回头见是洛青悬变松了一口气:“你是鬼啊,走路都不出声的!”
乐竹临走上前道:“呦,想不到堪称妖族最强的蛟龙会如此胆小。”
珞狮上下打量一下乐竹临:“你是,龙?”
洛青悬道:“你忘记了?之前在丰岳城和庆集镇不是见过吗?”
珞狮叉着腰:“我干嘛要记住龙的名字啊?烛沉那厮我已经够烦的了,这天界也真是晦气,光龙就有九个。”
乐竹临上前一步,声音低了一度:“你再说一句,本神并不介意打到你想起来为止。”
珞狮更是不服:“好啊,来啊,我顺便把你的龙角也拔了,给老子我当装饰品。”
剑拔弩张!
洛青悬见情况不妙,上前一步插到二人中间,连道:“别别,有话好好说。”
谁知两人竟异口同声道:“这里不管你的事,闪开!”
酒烫好了,鸭子也熟了。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了,这仗就算十个自己也是拉不开的。话说她之前怎么从没觉得乐竹临竟是这么容易被激怒的人啊,堂堂一介龙神,干嘛和珞狮一般计较?明明之前还挺稳重的。
“你们在干什么?”
循声望去,洛青悬简直就像看到救世主一般,哀叫道:“烛沉快点……”
见洛青悬这般叫自己,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烛沉心里一颤,一眨眼便瞬身到她面前:“怎么了?”
“不是我,是他俩。”
烛沉转头看着戾气全消的两人:“你们俩想打去元山门,离我们远点。”
“啊?”
说完,烛沉竟拉着洛青悬便要回夜水阁。
“烛,烛沉。等等。”
“怎么了?”
洛青悬指指后面两个有些发蒙的人,道:“就这么不管了?”
“你想要我怎么管?”
“不,不是。”本以为烛沉会制止那两人,谁知道他竟是这个态度,一时间连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是什么?”
“阻止他们啊!”
烛沉道:“不用阻止,有了结果他们自然就不会再打了。”
“什么,什么结果啊?”
“死一个。”
她彻底懵了,这什么意思啊?
可烛沉好像是认真的,说完便拉着她回到房中,竟将她带到床边叫她休息:“今天跑了一天,你先休息一下。”
洛青悬有些心虚:“你知道了。”
烛沉道:“不止知道你早上在我出去后去求药神,还知道你了去四方灵阵。”
洛青悬睁大了眼,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烛沉道:“四方灵阵的话的确是因为看到你身上粘的纯净火灵气。药神的话,我是猜的,凭我知道你对我的事有多么在乎。”
洛青悬红了红脸。他从未想过烛沉原来可以这么自然地说出让人难以开口的话。
“你明天还要去吗?”
烛沉叹了口气:“找机会不去,相比呆在云霄殿接受天帝的宴请,我更想和你一起去找药神,去了解事情的原委。”
洛青悬见到烛沉便软乎乎的,随烛沉怎么安排她都欣然接受。烛沉只是从床边拽出被子,她便乖乖地躺下,一副随时准备好睡觉的模样。
烛沉将被子盖好,坐在床边看着她:“你且好好睡一觉,等睡好,我们一起去。”
“真的有办法不去云霄殿吗?”
“有。”
洛青悬点点头,她闭上眼准备听烛沉的话。可是睡觉本来是需要本人特别放松的时候才能做到的事,烛沉就在床边坐着看着自己,就算她闭着眼看不见,那压力也是顶天。
她纠结了半天,觉也睡不着,烛沉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偏偏这屋子里又静得出奇。
洛青悬动动睫毛,轻轻睁开一条缝。烛沉竟在自己床前拿着一本书在看!
完了完了完了,烛沉看书可是没有头的事啊。他从未离开过,手里便有一本书!难道他在自己床边本来就放了一本书,就为了有一天看着自己睡觉,在旁边看书等自己起来!
这可不行!绝对不行!烛沉能静下心看书几个时辰,若是让她就这么假装睡觉几个时辰估计她会无聊死吧。
洛青悬安慰自己,想着今天的确跑了很久会不会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谁知闭眼半天她竟一点要睡的迹象都没有,连翻身都不敢的感觉实在太差了。
忽然,她睁开眼,问道:“要不,一起睡吧,我一个人睡不着。”
说完,她便后悔了。
烛沉放下书,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可是诚心?”
这叫她怎么答?诚心自然是诚心,但也并非要和他一起睡的诚心。若是答不诚心,那也不对啊!
烛沉轻声再次确定:“难道不是诚心的?”
洛青悬见状急忙拉住烛沉的长袖,道:“是!真心实意。”
见他满意地笑了笑,洛青悬看得入迷,魂不守舍。若不是外面一声巨响,她还真是没办法自己从眼前的画面中走出来。
外面……乐竹临和珞狮!
洛青悬瞬间清醒,赶紧起身要往出走却被烛沉拉住。
“烛沉,外面,他俩……”
“我去。”
这是还要她在屋里等?明明刚刚那么大声响,烛沉还是不紧不慢的。还叫自己休息,她怎么可能休息的了?
洛青悬跟着烛沉便出门想看个究竟。
一探头,不但没看到他们扭打一团的模样,还意外的和谐,两人竟站在一块,背对着她们。
乐竹临将身子让开,便看到两人面前居然有一个坐在地上的小仙。
洛青悬走出门,道:“他是谁啊?”
烛沉道:“想必驭梦就是他搞的鬼了。”
乐竹临走到洛青悬旁边得意道:“怎么样,我效率高吧。”
明明刚刚才在四方灵阵知道这件事,居然回来就抓到了。洛青悬指了指乐竹临、又指了指珞狮:“你们俩刚才不还要打个你死我活吗?演戏啊。”
烛沉道:“没演戏,是真的。”
见乐竹临一副望天的模样,果然如烛沉说的那样!
珞狮才没有管烛沉和洛青悬是否从屋子里出来,也没继续和乐竹临纠缠。只是一个跨步走上前,一把将跌坐在地上的那人拽起来,恶狠狠道:“就是你搞的鬼,害的老子晚上睡不好觉?”
那人啐了一口,回道:“就凭你,一只妖还想在夜水阁当主子?你们两只下贱的妖族也配!”
珞狮抬手就要杀他却被烛沉拦下。
珞狮怒道:“你拦我干什么!”
烛沉道:“我还有事要问这个人,不能杀。”
洛青悬走上前:“你难道是丰连?”
“丰连?”
“你居然没死……”
乐竹临也跟过来:“看来没错了,的确是一开口就让人恶心。”
丰连瞪着乐竹临,顿了一下,念道:“是你……虬龙天神?”
见乐竹临没有否认,他自不会认错,真是龙神!
突然,丰连的眼神变得阴狠:“你身为龙族天神居然自降身份和这些下贱的妖族站在一起,真是让人恶心得想吐。”
洛青悬眉头紧皱,上前一把拽住丰连的衣领,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想问什么?是那个草妖蠢货还是那个不男不女的臭鱼?”
闻言洛青悬松开拽住他衣领的手,下一秒一个没有迟疑的耳光狠狠地抡在丰连的脸上。
丰连错愕,怒叫:“区区一个妖你敢打我!”竟抬手想要打回去。
剑光一闪,手起刀落。噗通一声,一只完整的手臂掉进水里。丰连失去手臂,顿时倒地嚎叫。
原本想要挡招的乐竹临顿时一惊,看了看烛沉。
之前在云霄殿上,烛沉也召唤过佩剑,但没想到他出招竟如此之快,待他反应过来,他早已将佩剑收了回去。
烛沉伸出手,将水中的残臂和飙在地上的鲜血化掉才将出剑之前蒙住洛青悬眼睛的手移开。
洛青悬见丰连断臂,心中一惊,问道:“烛沉,白一染的事你都知道了?”
“白一染?不知。”
“那你为何要断他手臂?若是砍错了人怎么办?”
烛沉道:“无论他是谁,只要他动了抬手打你的心思,就该死。只不过现在他还有用,不能杀。”
此话说得在珞狮那里尤为刺耳,竟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道:“能不能别在这节骨眼上腻腻乎乎的!没个正事儿。”
珞狮走过去将地上疼得翻滚之人踢翻,一脚踩到他断臂的伤口上,恶狠狠道:“就是你想弄死老子?今天老子就直接把你头盖骨掀开,我倒是想看看你这猪脑子究竟装了和妖的什么深仇大恨!”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夜水阁,白一染(六)
洛青悬急忙拦住,道:“不行,此人决不能杀!”
“你让开!”
“不行!他是唯一可以证明白一染清白的人了,不可以!”
珞狮叉起腰:“哎呦,我说你这丫头片子怎么这么倔啊,你这是逼我……”
“咳!”
珞狮不屑,道:“你咳什么咳!老子和你的账还没算完呢!”
忽然白光一闪,珞狮的脖子竟有些冰凉。
烛沉举着缘龙架在珞狮脖子上,道:“挪开你的脚。”
珞狮见到缘龙更是生气,这剑眼熟得很,正是他们小时候,烛沉在战场上随便捡来的破剑,就连缘龙的名字也是他当着自己面在桃花树下取的。
“你用这破铜烂铁就想杀我啊。”
“你可以试试。”
洛青悬实在看不下去了,珞狮的臭脾气能不能改改,和自己嘴臭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见谁都要挑衅,明明烛沉都是为了他才会这么麻烦。
洛青悬一把推开珞狮:“够了你!别闹了!”
这一下措不及防,珞狮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有些懵,怒道:“干嘛!你有点礼貌。”
洛青悬道:“你把他踩死我看谁救你!再胡闹,我叫烛沉砍你!”
只见烛沉站在一旁,动了动喉咙“嗯。”了一声。
见这对儿一唱一和他只能作罢,毕竟烛沉若是答应的事,他就一定能做的出来。
乐竹临转头去柴房拿出一根麻绳将他捆个结实,转身说道:“这下我们要怎么办才能让他主动交代白一染是冤枉的呢?”
珞狮道:“你们刚才威胁我那个劲儿呢?直接把你的剑放在他脖子上押到天帝老儿哪说清楚不就行了。”他瞟了一眼烛沉,补充道:“是个人也不想死在这个变态手里。”
乐竹临踢了一脚地上被捆成粽子的人,道:“怕死不?”
“呸!”
“呵。还挺硬气,看来是不怕死了。”
洛青悬道:“他并不是不怕死,只是认准了我们不会杀了他。”
乐竹临道:“所以呢?你有什么好办法?”
洛青悬攥了攥拳,道:“有倒是有,只不过要做点对不起妖族的事了。”
烛沉问道:“何事?”
洛青悬盯着丰连咬牙切齿:“既然他这么厌恶妖族,以自己是仙为荣,那他最怕的恐怕就是自己变成妖吧。”
闻言,丰连瞪大双眼:“你要干什么!”
珞狮道:“开什么玩笑?妖也不是他想当就能当的,我告诉你,这种渣子你甭想我输一点妖气给他。”
还未等烛沉说什么,珞狮直接道:“你就算直接杀了我,我也不会做。”
这次,烛沉没有说什么。在他心里,他从来都当自己是妖。利用丰连对妖的厌恶,用妖气渡他,这种方法有效,但同时也变相承认他们身上流的血是低贱的。
“我不逼你。”
珞狮愣了一下,嘴硬道:“你逼我也没用。”
见此方法被驳回,丰连显然松了一口气。若是让他高贵的仙身沾染了妖族的脏气,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高贵的仙身?你一个戴罪之身的洒扫小仙居然认为自己高贵?”乐竹临转过身叨咕道:“我还是离远点吧,真是听不下去了。”
三人自然知道乐竹临的本领,纷纷面面相觑。
忽然,珞狮上去一脚又一次将地上之人踢翻,直接将他的头按在地上猛撞几下,直到鲜血流出才肯停手,随后一阵阵黑气顺着珞狮的手臂淌进丰连的脑袋。
“不给你渡气你居然还松了一口气?这下,我渡你个够!”
随着丰连一声声惨叫,黑气越来越浓,在死前烛沉及时将珞狮拉开,劝道:“保他性命。”
染上妖气的丰连在地上疼得翻滚,这种和自己完全相冲的气息进入身体简直就像烈火灼心、万虫嗜骨一般,光是这感觉就要了他大半条命。
乐竹临走回来连声啧着:“真残忍啊。”
洛青悬不忍翻了个白眼,低声道:“少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乐竹临轻笑一下,没再说什么。
见珞狮反感恶心之人身染妖气,烛沉又没有想要逼他的意思,便只能激起珞狮不服的心。想来这读心之术,有些时候还是有很大的用。
洛青悬蹲下,问道:“你想把刚才的妖气吐出来吗?想的话就跟我们药神面前说出实情!不然,那暴脾气的蛟龙就让你变成妖不妖、仙不仙的怪物!届时你就会被逐出天界,整日里只能过着东奔西跑,人人喊打的生活!”
妖气,他当然想逼出来。纵使自己可以为了不被逼迫忍受身上的妖气,可这身体上的折磨也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丰连在地上抽搐着,勉强地控制自己的身体,连连点头。
烛沉一挥手,道:“我暂且将你身上妖气压制,待你将事实与药神说出,再取妖气。”
丰连捂着还在颤抖的心脏,问道:“你叫我说我就说,我凭什么信你之后会取出去?”
洛青悬道:“这点你不用怀疑,就算为了妖族也没人愿意让你这种垃圾带着妖族的气息,因为你根本就不配。”
丰连冷哼一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凭自己又怎么可能斗过龙神和大妖?
乐竹临道:“还算识时务。”
忽然,身后一股仙气逼近。烛沉瞬间将地上的丰连用法术遮挡起来。众人转身,果然是天帝身边一直侍奉的小仙。
那小仙一路垂头疾步,拱手道:“烛龙大人、虬龙大人。火龙大人与黑龙大人已到天界,天帝殿下命小仙前来告知两位大人,请速到云霄大殿,参加议事会前宴。”
乐竹临道:“知道了。”待小仙离去,转头继续道:“赤伤和黯叶到了,看来我们要走了。药神那边如何?”
还未等烛沉说话,洛青悬便道:“给我吧,我带着他去说服药神。”
烛沉眉头微皱,道:“不可,丰连善用驭梦之术,或有其他法术傍身。你一人带他从这儿一直到药神殿,万一中途出了什么意外,你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绝对不行。”
洛青悬一把拽过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珞狮,指着他自信满满:“我带着他,我们一起。”
烛沉盯着珞狮,眉头更紧了。这个组合他丝毫都没觉得可以保护洛青悬的安全,反而比她自己带着丰连更危险了。
乐竹临道:“你就交给她吧,龙神议事可不比列位,早点慢点没关系。你可是焦点,去晚了对你印象不好,到时候为他开脱就更难了。”
烛沉明白,却还是不放心。
洛青悬见状直接将烛沉推出门,道:“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将此事办好!你们快走。”
终于,烛沉还是同乐竹临离开了。
洛青悬回头看着坐在地上的丰连和站在一旁抱着胸,一脸不耐烦的珞狮,她心中也自然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今天就算拖拽也好,还是被珞狮嘲讽也好。总之,一定要将这货带到药神面前,把白一染的事说清楚,解开药神的心结,换白一染一个清白!
可是,这计划刚一开始,洛青悬就不得不喊停了。丰连这厮居然赖在地上不动!单凭自己没法力没力气的怎么才能将他移到药神殿啊!
一眼望去,那该死的珞狮就在一旁,完全没有想搭把手的想法。
“喂!你就算看我和烛沉不顺眼,但你这是为了帮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知好歹!”
珞狮淡声道:“我发现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快过来!”洛青悬简直懒得和他废话,这件事还是早点办好才行,免得夜长梦多。
珞狮挑了一下眉,这笔账看来只能在自己杀了珞渊之后才能找烛沉和她算了。
珞狮走上前,一把抓住他身上的麻绳,直接像随手提了一个包袱一样,不但没有吃力,甚至洛青悬都怀疑他都没有用劲儿。
刚要出大门,洛青悬便又叫停。随手在袖子里掏出一颗药丸,连塞带怼地将药丸按进丰连的嘴巴,确保他咽下去才肯松手。
珞狮问道:“你干什么?”
洛青悬打了打手,有些嫌弃她的手刚才做的事:“这是麻丸,可以让服用的人在两个时辰内像个假死人一样只有意识。”
“你带我还需要给他吃这个?”
洛青悬没有哼声。这种节骨眼儿她才不能多说自己并不相信珞狮能有那么精明,就算丰连中途耍什么花样他也能和烛沉一样从容不迫地面对去惹怒他,也幸好珞狮没有乐竹临的能力,也让她免去解释的大麻烦。
路上,两人的身份还是引得路上的小仙侧目,可与自己在外面不同的是。这次大家都会下意识离他们远一点,虽然眼神还盯着他们。
洛青悬自是明白他们这点小心思。厌恶妖也好,有歧视也罢,但蛟龙毕竟是蛟龙,战力也不是吃素的,就算珞狮在她面前被烛沉教训了无数次,可他在丰岳城直接拔下蟠龙的角也是事实,怎么说也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二人到了药神殿门前。果然,大门紧锁,药神还没有回来。
珞狮提起手上被困成粽子一样的丰连,直接将人摔在大门前,就近找了一根柱子靠在上面闭目养神。
原本还想和他找点话说,看来现在也用不上了。
也许是因为干等太无趣,感觉过了很久,依旧没有药神的踪影。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追杀
难不成药神去云霄殿参加龙神议事?那她岂不是白来了?
洛青悬急得在一旁渡来渡去,若是议事会那边除了什么岔子,天界派人来抓珞狮,她可没有任何能力能保住他。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
终于说话了!但这人怎么开口就让人这么的不舒服。
洛青悬道:“我哪里不安静了?”她又没有开口说话。
珞狮道:“你走来走去就已经很不安静了。”
“事真多……”洛青悬找了一根柱子靠在上面,在见到药神之前她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你们怎么又来了?”
是药神!
见要等的人终于回来了,洛青悬立马起身,走上前,拱手道:“药神大人,我有事要与大人说清,还请大人……”
药神打断她,摆摆手,道:“我没什么要和你说的,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说完便绕过洛青悬奔大门走去。可刚一去便看到躺在自家门口前被五花大绑的人。
药神不悦,转头道:“你这是做什么?”
洛青悬道:“药神大人可还记得此人?”
“无论他是谁,我都不关心,带他离开。”
一旁的珞狮皱眉,说道:“真墨迹,喂,药神老头儿,他叫丰连,这下想起了吗?”
丰连?
听见这名字药神一惊。怎么可能?丰连不是早就死了吗?就是因为丰连作为仙死在夜水阁,他才会被传召大殿上。
看药神的神情他心中定是有许多疑惑,可是丰连还处于假死人的状态,就像一个木头一样,什么也问不了。
珞狮道:“解药呢?给他解开。”
洛青悬摇摇头:“我没有解药。”
“什么?你没解药?那你喂他吃麻丸之后呢?”
“想等他自己好……”
……
药神走上前,道:“进来吧。”
洛青悬道:“可这药劲估计还要有一个时辰才能解开。”
“无妨,我能解。”
珞狮一把拎起丰连,那动作粗暴到好像手里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物。
就算不问他也知道洛青悬想什么,道:“证人,活着就行,哪怕只有一口气。”
二人刚跟着药神进门,忽然身后传来一股熟悉的气息。
回头看去,竟是一封用法术幻化的信,在洛青悬面前展开:烛沉安。带蛟龙离开,立刻!
这气息……是乐竹临!
“不好……”
珞狮见洛青悬没有跟上便走了回来,问道:“怎么了?”
洛青悬来不及多想,一把拽出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金哨子,毫不犹豫,猛地一吹。回头道:“今日恐怕没有办法和大人说清白一染的故事了,但无论如何,他是无辜的,还请大人相信他。”
话音刚落,一声啼鸣,云卷刹现,平稳地落在她面前。
洛青悬拉起珞狮:“走!”
见她神色如此,珞狮没有像平时一样甩开她,而是随她拉扯,骑到云卷的身上,任由云卷带他们在众仙头上飞过。
“怎么回事?”
洛青悬神色慌张。乐竹临知道自己收到他的信后定会担心烛沉,在不知他是否平安的情况下,自己也定不会带着珞狮走,而是会叫云卷飞去云霄殿。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非要逃跑?烛沉,你在哪……
“洛青悬!”
洛青悬一惊,终于回神:“嗯?”
“我在问你话!出什么事了?”
洛青悬摇摇头:“不知,只是信上叫我们快点离开。”
“烛沉的信?”
“乐竹临的。”
珞狮道:“……看来是谈崩了。”
“那烛沉他……”
“与其担心他,你还不如担心担心我们到哪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洛青悬道:“我们从元山门下界,神魔两界交界之处,那里煞气太重,他们都嫌弃得很,没什么人在,逃出去更简单。”
“你若想保命的话可要找一处有水的地方,不然追兵上来,我可没把握能保住你。”
“嗯,我们回章尾山。”
“章尾山?”珞狮惊道:“你疯了?回那里岂不是等于告诉他们我就在这儿!”
洛青悬沉着声,出奇得冷静:“那里是明显,可是你别忘了,整个极北之地和冰湖上都有烛沉设的结界。”
对于他,她绝对相信。
云霄殿上,烛沉被宿星玄拦住,眼睁睁看着赤伤、黯叶和宿星畔下界抓珞狮。
想来也是可笑,原本以为天帝答应自己只要将珞渊和珞狮分离便可以放过珞狮一码,只要自己入神谱,归于天界便可以不再追究珞狮伤蟠龙一事。怎知自己还是蛟龙的时候为了找水源休息,曾经利用火龙不能下水的弱点,强行在南海住过一段时日。
本以为,赤伤行为懒散、做事粗枝大叶,不会记得此事。谁知道,懒散归懒散,脾气暴躁、冲动易怒,记仇更是积极。当年之事记得分毫不差不说,还一眼便将自己认出。
也正是借他的手,天帝顺水推舟撤回当时之言,下令要以屠城之罪把珞狮关进天牢,择日斩首,名正言顺地清理自己早就看不上眼的妖族。
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让开。”
青龙笑了笑,道:“让,定是不能了。毕竟胞弟也下了界。列位大会上,烛龙天神法力超群,龙族无人能及,就这么放你下去,本神实在放心不下。”
刹时,白光一闪。
宿星玄的袖口竟断开一截。
清夜道:“烛沉!你冷静点,把剑收起来。”
烛沉手握玄皇,面色平静:“既然结果已定,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谈的了,叫你让,你便让。”
宿星玄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袖口:“真可惜,这布料可是很难得的呢。”
忽然,又一道白光闪来。这次他岂会再被砍到?宿星玄侧身一躲,有些惊讶,这次白光的主人不是烛龙,而是乐竹临,至于烛沉早就不见了踪影。
“你这是何意?”
乐竹临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多管一次闲事。”
青龙眯了眯眼,有些不悦:“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身为龙神,难道你要包庇妖族?”
“屠城也好,妖族也罢。蛟龙的命我懒得管,但有一人我必须救。”
“你以为只凭你可以挡我?”
“他一人不行,那加上我如何?”
闻声,宿星玄扭头一看,竟是全程都没有存在感的雨龙天神,逆缪严。
乐竹临轻挑眉毛:“怎么?你也是来救青悬的?”
逆缪严打开铁扇,在胸前扇了两下,叹了一口气,道:“替某人救。”
珞狮刚到章尾山便被洛青悬带到冰湖。这里还有当初烛沉设下的结界,好几层结界保护,就算是天将追过来也要攻上一阵子。
突然,头顶响起结界碎裂的声音!二人回头一望,只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苍龙,宿星畔。
追兵居然是龙神!旁边还有两个她从未见过的人,难不成都是?!
“下去!”
珞狮道:“开什么玩笑?”就算他再讨厌烛沉和洛青悬,但那从来都是他们之间的事,是自己的事。若是让自己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妖丢给三个龙,这么损阴德的事他可做不到!
来不及再说什么,一股灼烧的热浪扑面而来,将二人直接掀翻!
居然现真身!
珞狮翻滚一圈便找机会站稳身子,回身一把抓住被掀飞的洛青悬塞到身后:“自己抓住我!我可没空再出手救你!”
洛青悬盯着他们眼前在空中盘旋的龙神。这是她见过第二个龙神的真身,本以为作为天界战神,双翼金龙已经足够震撼了,但眼前这如同浴火而生的太阳更加刺激她的感官。
明明他盘旋在天上,却还是将自己每一寸皮肤灼得生疼,发红。她直直地盯着火龙,就好像烈阳坠落人间,不是神临,而是末世!
珞狮扫了一眼四周,道:“喂,洛青悬,你看到没?”
洛青悬点点头,依旧望着天上盘旋的赤伤:“看到了……”
珞狮道:“不是他,是四周,雪在化。”
什么?洛青悬回过神才注意到,不止地上的雪,就连周围的雪松也逐渐脱去了银装。极寒之地常年冰天雪地,从无冰雪融化的事发生,可今日居然会因为赤伤的存在慢慢融化。
看情形,果然龙神中是个人都比那被他断角的花孔雀强。不过……珞狮望了望火龙,还真是死克自己,蛟龙最不擅长对付的应该就是火了。
忽然,珞狮放松原本紧张的身体,道:“我们放弃了,想杀便杀吧。”
洛青悬急道:“你在说什么啊!”
珞狮道:“那能怎么办?你看我像能打过这种变态的人吗?既然不行,一开始不要挣扎,让他直接贯穿我心脉算了。”
“那你的仇怎么办?你不是要亲手杀了珞渊!”
珞狮没有说话。亲手杀了洛渊,他怎会不想?不只想,还是唯一支撑他活着的执念。从他在丰岳城重新遇见烛沉到跟他一起来到章尾山、天界。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胡闹罢了,年幼时的自己虽然比不上烛沉的聪慧和天赋,可他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只不过,他不知道,再见烛沉,原来的回忆就好像突然从心底尘封许久的盒子中取出来一样,让他无法躲避。
他本以为,自己建立丰岳,当上帝王,心早就变得足够成熟、铁石心肠,可面对烛沉,他却还是像个无能的弱者一样,发泄没有任何意义的难过。因为除了他,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向谁宣泄这些不满。
他是蛟龙,他清楚什么样的人他可以一战,也知道什么样的人他定没有能力抵抗。强是相对的,或许面对蟠龙他有一线生机,可眼前这天上的神龙,与他一战似乎只需要动动手指。
他与珞渊一体双魂,本来就是他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查到解决方法的怪事,没有先例更不知解法。如今,若是自己真的死了,珞渊便也死了,如此说来,自己不反抗,让龙神将自己击杀,也算是借他人之手杀了珞渊。
只要洛渊死,他这千年便不算白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求死
珞狮张开双臂,闭上眼,将自己一切交给天上盘旋的龙神。只要自己放弃,那便什么都不用再做了,烛沉不必再为他东奔西走,洛青悬也不必再求药神。管他什么误会不误会的,解开与未解有与他何干?
赤伤会其意,对于他来讲,他们挣扎与否他并不在意,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处理掉妖族余孽!
赤伤蓄势待发,气势逼人,那架势好像下一秒就会立刻冲过来,要了珞狮的命。
洛青悬盯着火龙的真身,的确不是简单的追捕,问道:“你可是得罪过他?”
“没有,我们没见过。”
“那他为何如此?”
“不关心。”
洛青悬无奈,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赤伤又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便向上飞去,拉开距离停下。
拉开距离……眼前的画面让她一瞬间想到当初清夜也是如此。可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错了,火龙没有像清夜一样用真身处置他们,而是慢慢张开龙嘴,在舌尖慢慢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虽然形态不同,但是她见过这招!
“是龙击!”
洛青悬一转身挡在珞狮身前。就连后来她自己再回想起这件事也不知道当时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只是她看见龙击那个瞬间,就想着一定不能让珞狮一直误会着烛沉死去,一定要让烛沉把自己想说的那些事都说清楚,她有这个责任。
珞狮见她挡在身前大惊,还未定他做什么。龙击依然就在眼前,像一片火海向他们袭卷而来,没有一丝犹豫和怜悯。
火光刺眼,只要下一刻就可以将他们同这片冰天雪地一并吞噬,烧成灰烬。
忽然,洛青悬眼前一黑,竟有一件外袍从天上落下,将她罩住。瞬时间,四周温度骤降,将赤伤带来的灼热感消除。
外袍上传来一股熟悉的味道,这气息她想都不用想。
烛沉。
洛青悬立刻扒开衣服,烛沉挡在她身前,与赤伤对峙。她看了看两边地上还残留的火焰和已经恢复人身……被同伴搀扶着的赤伤。
“把外袍穿好,我要把这火熄了。”
洛青悬闻言立马用烛沉的衣服给自己多裹两层。
赤伤抬手将嘴角的血擦去,恶声道:“烛龙!你敢砍我。”
烛沉抬手挥剑,两股剑风飞过,顿时将还残留的火焰吹灭。玄皇收鞘,烛沉不屑道:“我有何不敢?凭你,还伤不到我分毫。”
“你说什么?!”赤伤大怒撑起身体想要与他再战,却被旁边的龙神拉回去。可他哪肯这么退下去,大吼道:“黯叶你别管,我今天非要弄死他!”
黯叶没有说什么,也不想与他解释。赤伤的脾气天界再清楚不过。看着懒散不负责任,实则对自己有很大的骄傲。现在他的骄傲从烛沉还是蛟龙的时候就被重伤,更别提作为龙神的烛沉,这样的耻辱,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赤伤是接受不了的。
黯叶沉声告诫道:“你斗不过他的。”
赤伤一把甩开黯叶的手:“我斗不过,难道我们三个还斗不过?!黯叶你究竟为什么跟我下来?不是为了帮我?”
黯叶道:“我当然是帮你,但是绝不是要帮你一起杀了烛沉。现在他已经不是当年可以任由龙族处置的蛟龙了,他是祖龙大人亲封的龙神,这样你也要杀了他吗?你是想触犯族规上剐龙柱被轰得灰飞吗?”
赤伤哼道:“区区一介妖族飞升杀了又如何?天界又不是没处理过化神的人!”
“闭嘴!”一旁一直未出声的宿星畔忽然呵斥:“你是想把丑事重提,弄得人尽皆知吗?火龙天神!”
黯叶走上前,将赤伤挡在身后:“赤伤口无遮拦,还请苍龙天神全当从未听过有人提起此事。”
宿星畔道:“所以,到底如何?杀,还是不杀。”
赤伤刚要说话便直接被黯叶用法术困住还顺手封上了嘴。黯叶笑道:“烛龙天神即已化龙便是龙族一员,这也是祖龙大人定下的规矩,曾经祖龙大人留下书信嘱咐龙族虽与其他族系不同,无血缘但也要相敬互爱。更何况,我看烛龙天神法力非凡,亦不是你我能及,就算今日我们三人合力可以将他身后的蛟龙铲除,恐怕他也不会轻易放我们回去,也不会让天界安宁,更何况,算上青龙天神,我们皆是镇海神,并不是时时都在天界,自然无法时刻保全天界安危。只是一只蛟龙而已,影响到天界就不好了吧,你说是吗?苍龙天神。”
宿星畔扫了一眼被封住嘴的赤伤,看着架势,黑龙是铁了心不会趟这趟浑水了。对于烛沉,他自是了解,当初在神武台上自己败了就算了,就连清夜都没有在他身上讨到过好处,今日三人又不是一心,定是办不成什么事。
宿星畔道:“算了,回。”
黯叶勾了勾嘴角,拽起赤伤便跟上宿星畔返回天界。
望着三人的背影,珞狮问道:“你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烛沉道:“不然如何?”
珞狮道:“你不是都能打过吗?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干他们啊!”
烛沉没有再说什么,给他一个回你冰湖的眼神,带着洛青悬回到屋里。
好久没有回家了。相比那冷清清、总是做噩梦的夜水阁,她还是更喜欢住在家里,也更加想念这里。
“烛沉,对不起。”
“为何要道歉?”
洛青悬垂着眼,她知道烛沉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和珞狮,但相比之下更多的应该是自己吧。面对三龙神,烛沉想要对付他们也不是不可,是因为打斗时无法顾及到自己和珞狮才会放弃吧。
烛沉自是明白她在想什么,道:“就算没有你们我也不打算和他们纠缠。”
“……难道你本来就知道他们会就这么离开?”
“不知。做好了迎击的准备,但是如果他们不是非打不可我便不会打。就算我赢了战神应龙,可天界数万天降神兵,还有实力皆不俗的龙神,与他们作对终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如今,他们主动要退,那便直接顺了他们的意,也顺了我的意。”
如果今日与他们发生冲突,今后可能他们就要离开章尾山,过上六界漂泊的日子了。哪里才是他们的容身之地呢?就连章尾山都是烛沉为了远离纷争,特意找了一出无人之地,可是连这里也是天界神仙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难道就没有一处是天界无法插手的吗?
“魔界!”
“什么?”
洛青悬眼前一亮,道:“魔界是天界人无法插手的地方,如果他们再来骚扰我们,我们就带着珞狮去魔界寻一处无人之地生活吧!”
烛沉笑道:“魔界?不怕吗?”
洛青悬想都未想,直言道:“和你我哪都敢去!”
“你以为魔界你说去就能去的啊!”
珞狮竟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真是碍事。洛青悬不忍翻了个白眼,道:“你不在冰湖待着,上来干嘛?”煞风景。
珞狮大步流星地走进来,道:“找药神分离的事吹了,我当然要听听你们俩今后要怎么办,我就算心再大也不至于连个结果都不知道就能睡得着。果然,就知道你们不靠谱,竟然要去魔界,你脑子是让赤伤给烤坏了吧!”
“你!”
珞狮道:“你什么你,你连魔界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敢说去。那里可不比天界,天界人心眼坏,心高气傲瞧不起妖族顶多就是歧视,加上烛沉现在是龙族了,会给你几分薄面。魔族谁管你,肉弱强食,就凭你,顶天就能活半个时辰。”
洛青悬道:“你去过?”
珞狮耸了耸肩,道:“我可去不了那个地方,我还不想死。”
洛青悬嫌弃道:“刚才有些人面对赤伤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
洛青悬伸伸舌头,道:“怎样。”
珞狮刚要起身教训眼前这把自己气得半死的小妖,却差点忘记烛沉还在旁边。烛沉未动,只是咳了一声做了警告,谁知吓得他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个跟头。
珞狮爬起身,叫道:“你是鬼啊!吓死人!”
烛沉抿了一口茶,道:“未做亏心事,何来恐惧。”
“好啊,你们俩一唱一和的,老子我懒得和你们说。想要去魔界,自己去,别拉上我!”说完便又走了出去,临出门还气呼呼地踢了一脚门框撒气。
“你说他好歹也是做过人间帝王的人啊,怎么如此幼稚?”
烛沉道:“我很庆幸,他没有被仇恨完全蒙住自己心。”
“也幸好他还能遇到你。”
“珞狮再次遇到我,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也看不清。”
“当然是幸运的!”洛青悬道:“就像我刚开始遇到你的时候,在老鼠巷你救了我的命,当时我什么也不懂,看着你一瞬间便杀了王成一党,我就想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可后来到天界再遇到你,化龙、行刑、東峡门、列位大会还有刚才面对赤伤,我才知道原来当年看似强大的蛟龙在天神面前也变得不堪一击。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不是珞狮遇到你,若不是你提前化龙,他在丰岳城就被清夜天神抓起来,现在早就被行刑了。如今他还好好地活着,还有和珞渊分离的希望,还有报仇的希望。这当然是幸运的!不止幸运,是大幸!”
第一百一十五章 寻仇
“青悬……”
“烛沉,你没做错。不要再为当年拉走珞狮的事耿耿于怀了,无论珞狮怎么想,他是否生气,埋怨你。可那都是为了他做最好的选择啊!”
因为自己从小孤苦,她这一路走来唯一懂得的就是,没有什么会比性命更重要。
如果没了性命,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烛沉望着她真挚的眼神,心里有了一丝慰藉。蛇族异变之时,他还小,什么都不懂。整日活在族中长老所编织的日子中,当时他亲眼看到珞母惨死,那个景象就算过了千年还是记得那么清,好像闭上眼,那一地的鲜血便再次映在自己眼前,那时的自己看到这些只有一个想法,跑。他并不知道凶手是不是还在附近,他们没有抵抗能力,他只想救下自己最好的朋友,哪怕他的举动深深的伤害到他。
烛沉叹了一口气,道:“看来,魔界我们暂时去不成了。”
“不去便罢了,当初也是因为躲天界我才随口说的。”
烛沉道:“天界不但不能躲,我还要再去一次。”
洛青悬惊道:“为何?”
天界属实和她俩八字不合,每次去都没有什么好事。自从自己再遇到烛沉,每次从天界回到章尾山都不是稳稳当当,自愿回来的。
烛沉道:“珞狮分离之事还是要解决,上次你们下界前可见过药神?”
洛青悬叫道:“啊,我差点就把这事忘了!”乐竹临突如其来地一封密函到赤伤追杀他们,这才和烛沉见到,差点把正事忘记。
洛青悬道:“上次我和珞狮在门口等到了药神,刚取得他一点信任,想要我们进殿将白一染的事说完,还未进门我就收到了乐竹临的信,叫我们快跑。我当时心里忐忑不安,还没来得及和药神解释什么,就拉着珞狮赶紧回来了。”
烛沉道:“既然药神有意让你们解释白一染的事,必然是有些眉目了,想必丰连在药神的手上这么久,药神也能明白其中原委,我再去一次天界。”
洛青悬道:“药神会下来吗?他可是三百年没有离开过天界了。”
烛沉道:“下来是一定的,珞狮不能再去天界了。”
烛沉起身便要走,她一把拉住烛沉,心里始终担忧,说道:“不行我们再等等。算好日子,过几日灵凡仙上就能从北海回来了,倒时我去找他帮忙将药神请下来。”
烛沉轻笑道:“自己的事要自己做,总麻烦灵凡怎么成?难不成你认师父就是做这些的?”
“自然不是!灵凡仙上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还乐意教我药典……烛沉你真的是越来越坏了,竟喜欢挖苦人了。”
烛沉收起笑意,郑重道:“等我回来。”
洛青悬躺在床上无聊。透过窗子望着天上的太阳,忽然想起一团火红幻化的赤伤,若是自己也能有他一半的能力就好了。
突然一个身影从窗边掠过,洛青悬顿时心中一惊!
洛青悬飞身下床趴在窗子上向那人消失的方向望去,果真有一人!
是谁?居然可以这么轻松穿过烛沉的结界!
她眯着眼仔细瞧着,透过皑皑白雪,那人细长的背影竟有一丝熟悉,一袭白衣与漫山的白雪完美融合,这光景竟是那般熟悉。
是……灵凡?
脑海中蹦出灵凡的名字后,洛青悬立刻跑了出去,可是宁她怎么叫他的名字,前面的人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洛青悬加快脚步,终于追上了前面的人。
“你回来了怎么没告诉我啊?从我屋子路过也不吭声。”
连续叫了名字又问了几个问题,眼前的灵凡就像听不见一样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味地往前走。
“仙上!你怎么不理我?”洛青悬叫了几声还是没有结果,“你要去哪?我家不在这边了,再往前走就是冰湖了!”
冰湖?珞狮在冰湖里!
灵凡极其厌恶妖族,这若是碰到,灵凡一介医病的仙人定不是珞狮的对手,而珞狮疯起来自己更是拦不住,烛沉又没在家。
决不能让他们俩碰到!
洛青悬一个箭步窜到灵凡前面硬生生地挡住他的去路。
灵凡左右摆动两下无果,冷声道:“你让开。”
洛青悬自然不让,道:“你不告诉我你往这边走干嘛我就不让。”
“让开!这是师父的命令。”
灵凡的声音是那么冰冷,与原来相比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可他又不说自己要干嘛,现在这般奇怪的模样让他与珞狮相见的确不是良机。
洛青悬直言道:“你不是讨厌妖嘛,你也知道珞狮就在冰湖里,为了你不要生气,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灵凡道:“我找的就是他。”
洛青悬道:“何……何事?”
灵凡深吸一口气,好像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道:“此事与你无关,与你有关的,等我解决完这件事自会和你讲清。”
灵凡的话给她弄得一头雾水,不过不懂归不懂,不让是不让。灵凡见洛青悬铁了心不让自己过去。忽然伸手一挥,法力直接打在洛青悬身上,逼得她捂住胸口连退几步。
“仙上……你怎么……”
还未等洛青悬再问什么,身后一声巨响,珞狮竟直接站到自己面前。
洛青悬惊道:“你怎么出来了!”
珞狮伸出小手指掏了两下耳朵,有些不情愿道:“你问烛沉啊,留的什么破结界!你有危险冰水变滚水,逼得老子不得不出来,也就那个变态能想的出来!”
洛青悬急得不行,道:“你快回去,别出来!”
珞狮道:“我倒是想回去,不解决这个麻烦还真就回不去了。”
若是珞狮真的与灵凡动起手,灵凡岂是他的对手?
“他不是敌人!你别伤害他!”
珞狮打量着灵凡,道:“不是敌人,你看他一脸杀气哪里不像敌人了,若不是因为他杀气太盛又怎会触到冰湖上的结界?”
杀气?洛青悬盯着灵凡,从刚开始他见到灵凡开始,他便与从前有很大的不同。这一点她发现了,但是或许是自己太过于迟钝,还是灵凡没有想杀了自己的心,珞狮所说的杀气,她完全没有感觉到。
“不会的,是你误会了。”灵凡讨厌妖族是真,但是他从未想过要杀了珞狮,不然在他去北海之前,在章尾山那段时间完全可以让雨龙天神帮他除掉珞狮,又怎会等到现在,自己只身前来。
珞狮道:“我不管你们之前什么关系,但今天恐怕你管不了这个闲事了,人家可没和你在玩闹。”
一眼望去,灵凡手中的法器闪着粼粼寒光,这法器她再熟悉不过了。
“为何……你怎会拿着仙尊的法器?”
珞狮愣了一下,道:“仙尊?那岂不是大名鼎鼎的法器白羽阴阳扇嘛。”
“为何要这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洛青悬走上前想要和灵凡问清,却一把被珞狮拽了回来,“天界仙神何时把妖族人的命当过命,想杀便杀,能有什么理由?你离他远点,别忘了你现在也是妖!”
“他不一样!”灵凡绝对不会伤害自己,更没有理由又回来杀珞狮!
“灵新。”灵凡终于开口:“离远点,我不想伤你。”
“不行,不要!仙上你打不过他的!”
“打不过我也要打!”灵凡怒吼一声,连手中的白羽扇都在颤抖。
珞狮道:“虽然我知道神仙一向厌恶我们妖族,但是这位仁兄,我看你的样子的确像和我有仇似的,难不成你和蟠龙交好,为他报仇?”
活得时间久了记性难免会差一些,可是珞狮自持从来都不滥杀无辜,为了隐藏身份更不会主动去和神仙斗武,给自己平添烦恼,况且眼前这仙人样貌尚佳,若是真的曾经遇见过也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那仙人哪肯给自己回忆的时间?
灵凡飞身手挥白羽阴阳扇。神器果然不同凡响,明知道这仙人没什么法力,却单凭这扇子便能将他打退几步。
珞狮没有主动攻击,而是连续接下数十招法器的攻击。幸好这扇子主为守,意在护主,若是真的擅长攻,自己恐怕真的要流点血才能结束这次的莫名其妙的寻仇了。
洛青悬在一旁看得着急。忽然,珞狮妖气冲天,将灵凡击退,想要以守为攻。之前几招都是珞狮在让步,灵凡还能追击他,若是珞狮想反攻,以这么大的实力差距简直就是来送死!
“珞狮!不要伤害他!”
“开什么玩笑,都打到你家里来了你还叫我饶了他,他可没想饶了我!”
灵凡冷道:“我的确不可能饶了你,今日我一定要杀了你!”
珞狮一边接招一边道:“你想杀了我是你的自由,不过你要告诉我,你寻得是什么仇?”
“左右你今日都是一个死,你不配再听见她的名字。”
珞狮轻笑:“我死是不可能了,我想知道的原因是究竟是我刀下哪个亡魂的亲友这么废物,寻仇也不练好了法力再来,想和他团聚就直说,送人上西天这事,我擅长。”
闻言,灵凡双眼充满血丝,恶狠狠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让你死个明白!”
珞狮勾着嘴角,十分不屑:“那还真是多谢仙人成全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结局
灵凡不断向白羽扇注入法力,他从来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可以再听到她的消息、为她报仇。他想知道那便让他知道!可灵凡又怎么不清楚,自己怎么可能是蛟龙的对手,最后这一击,他要倾尽自己所有,把自己的全部法力都寄托给白羽扇上。
灵凡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抬起手,将扇子对准珞狮的喉咙,飞身冲向珞狮全力击出法力。
珞狮全力相抗,不愧是上古神器,竟让他有些招架不住的意味。
“究竟是谁,仙人还未说呢。”
灵凡盯着珞狮的眼睛,满眼血红,道:“你可还记得,羽菱。”
羽菱……听到羽菱的名字珞狮顿时走神,本来就勉强才抵住的白羽扇瞬间打开他的防御,在珞狮喉咙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
珞狮招架不住单膝跪地,他下意识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可惜这伤口怎能是他用手就能捂住的,鲜血直流,将白雪喷得血红。
“珞狮!”
洛青悬踉跄着跑过去,却被珞狮伸手挡住,他声音沙哑,有些费力:“不要过来,让他杀。”
“什么?”
珞狮吼着,连身体都疼地发抖:“让他杀!不许管!”
灵凡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手中的白羽扇上鲜血淋漓:“你记得她,你居然还敢记得。”
“你难道,是她的孩子?”他记得,当初羽菱仙子就是为了生病的丈夫求药,灵凡的年龄看起来不大,不可能是她的丈夫,而且,她说过,她的丈夫是个凡人。
“原来,羽菱当初说的孩子就是你。”
灵凡大怒:“闭嘴!不要用你们妖族的嘴唤她的名字!你们不配!”灵凡步步走近,说道:“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们,我母亲才会死!她有什么错?她为了我生病的父亲去求药,你们不给便罢,为何要假惺惺地留下她,给她希望!让她一个可怜的仙子住在蛇窝里十几日,最后却等来了连全尸都留不下的自己!你知不知道,就因为母亲是为了给父亲求药被你们杀了,父亲本来的病一下子更严重了,就这么扔下我撒手人寰了……若不是师父发现了我,我恐怕早就已经死了,还会站在这儿为父母报仇吗?既然我活着,我决不允许杀害他们的妖活在世上!”
灵凡满脸泪痕,血红的眼睛盯着珞狮。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妖族害死的,可他一直以来都不知道害死母亲的妖还活在世上,若是早些知道,他绝不会让他在世上苟活这么久。
灵凡走到珞狮面前,看着自己的仇人跪在地上重伤的模样,心里却没有任何的快感。他俯视着,脸上的表情有些麻木,道:“我要杀了你。”
珞狮松开捂在伤口上的手,将死之人还有什么止血的必要吗?如果他这条命可以赔给羽菱的儿子,那他心甘情愿:“动手吧,我不会反抗。”
灵凡举起扇子,只要挥下去,父母的大仇便是得报了!
突然,躺在地上那人抬起头死盯着他漏出一抹恐怖的微笑,那张脸居然与刚才截然不同!
还未等灵凡反应,洛青悬飞身一扑将灵凡推开,被后面那人一把抓住。
“又是你。”
洛青悬不顾自己,大喊:“灵凡快走!他是珞渊!会杀了你!”
珞渊!他是洛渊!
灵凡握了握白羽扇,手止不住地抖动。这个人,是珞渊!就是他为了自己飞升吞噬了母亲,都是因为他!
灵凡满脑子都是仇恨,根本听不进洛青悬的话。
珞渊抓着洛青悬的脖颈,硬生生拖着她向灵凡走近,“原来你就是羽菱的孩子啊,那你也是仙。”
珞渊罪孽深重,妖气伴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这恶心的味道逼的灵凡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珞渊停住脚步,生怕眼前这块大肉跑掉,安慰道:“别怕,我很喜欢仙人的。仙人多好,若不是当年吞了仙人我又怎会一夜之间就超过族里那帮老废物直接化成了蚺。现在我再吞了你,你助我一臂,我帮你们母子团聚,如何?”
闻言,灵凡怒气更甚。一瞬间竟忘了珞渊难闻的妖气,提起扇子便冲了过去。
“灵凡……不要……快走!”洛青悬被掐的喘不上来气。珞渊不比珞狮,他是真正的恶人,会毫不犹豫地杀了灵凡。
见仙人向自己冲来,一看便知他并不擅长武斗,动作简直漏洞百出,如此送来的惊喜还真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珞渊一把将洛青悬甩到一边,只要吃了这个人,他就离化龙又近了一步!不,也许今天就是他得偿所愿之日!
“真是天助我也!”
洛青悬被摔地头昏脑胀,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知觉,用尽力气才翻过身趴在地上,定睛便看到被珞渊按在地上的灵凡。
珞渊拽着灵凡的头用力地往地上撞了几下,确保他没有抵抗能力,毕竟吸取仙力的时候可不能被打断,如今他暴露在表面,化龙这件事也弄得人尽皆知,他不能再出现任何差池。
连撞了几下,灵凡终于失去了抵抗能力。珞渊生怕自己失手将到手的灵气误杀,只好停手,随即按住灵凡的额头,逼着他的仙气逐渐吸进自己的体内。
灵凡重伤再被珞渊控制,已是不能再动,他颤颤巍巍地抓着地面的雪,不停地动着手臂,好像有什么东XZ在袖子里。
洛青悬会意,趁珞渊无法中断吸食仙气,撑着身体,三步并成两步扑到灵凡身旁,迅速拽出藏在灵凡袖口里的东西。
居然是镇妖锁!
蛟龙锁飞出,寻着气息直奔珞渊,还未等他反应,镇妖锁已套死珞渊的手腕,逼得他只能放开灵凡。
洛青悬立马扶起灵凡让他施展法术,随着灵凡一声令下,珞渊直接被镇妖锁压在地上站不起来。
洛青悬大松口气,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真是千钧一发。
灵凡站起身,他绝不会这个简单的放过这个与他有血海深仇的人。
说杀,就一定要杀!
经过两场血战,灵凡雪白的仙衣被血染得处处血痕,像一朵朵鲜红的花,在他的身上绽放。灵凡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对于妖族除了本来就有深仇,还一直被神仙耳濡目染,在他心里今日便是死了也一定会血刃仇人。而自己作为她的徒弟和朋友,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帮他……看着他向珞渊走去的背影,洛青悬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究竟是应该帮助灵凡报仇,还是帮助烛沉救珞狮的命。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洛青悬抓着地上的白雪,眼泪掉个不停,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烛沉会不在呢。
“别,别杀我!”
被镇妖锁铐住的珞渊自知自己就是个用不了法力的废人,定是敌不过她手中的白羽扇,大业未成,除了求饶,他没有其他选择。
“真是可怜。”灵凡无力地垂着眼皮俯视珞渊,眼中尽是冷漠。
“对,你可怜可怜我,不要杀了我。”洛渊赶紧双手合十向灵凡磕头作揖,嘴里不停念叨着。
灵凡道:“可怜的不是你,是你的儿子。他与我交手时尚且知道将命还给我,而你却只会为了活着跪地求饶,有你这种父亲,难道他不可怜吗?”
闻言,珞渊身子一顿,嗤笑道:“命还给你?我珞渊杀的人数不胜数,命,我一条,还给你,其余人怎么还啊?怪就怪在自己能力不足,肉弱强食,命该如此!今日你就算杀了我,羽菱也永远都不会回来,你永远都见不到她了,她死了,永远都死了!”
灵凡心死一般闭着眼,他将扇子又握紧了一份,指甲嵌进手心,扣出道道血印。
半晌,他睁开眼,起手挥扇,淡道:“珞渊,你去死吧。”
扇未落,一柄长剑飞来瞬间插进灵凡的胸口将其贯穿,灵凡不敌剑气,直接飞出摔落在地。
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洛青悬来不及反应,她盯着插在灵凡胸口的剑,那剑柄却异常熟悉。
缘龙……
突然,一抹红色落入她的视线。可那人却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可是,他明明就是她的烛沉啊!
烛沉抬起手,想将缘龙抽回。或许刚才那一剑下手太狠,缘龙竟不容易从灵凡身上抽出,却又因为烛沉的法力的召唤在灵凡身上颤动。
“不要!烛沉!放手!”洛青悬忽然来了力气,站起身扑到烛沉身边,拦住他的手:“停下!灵凡会死的!快停下!!”
洛青悬抱着烛沉施力的手臂不让他再施法,一抬头正好对上烛沉的眼睛,那眼神尽是冰冷和陌生,让她不由内心一颤。
趁她松力,烛沉痛快地将缘龙拔了出来。堵住伤口的剑没了,顿时血溅满地。
“……灵新。”
闻声,洛青悬瞬间回神,踉踉跄跄地跑到灵凡跟前握住他的手,用手抹干眼泪想让自己更加清醒,连声应道:“我在,仙上,我在。”
“灵新,我,我可能,不行了。我……”
看着灵凡每说一句话血就不自主地从嘴里涌出,洛青悬的心像被人攥在手里捏成一块,她哀哭着:“师父,别说了,别说了。不要死,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我的仇……应该是报不了了,你……”
“我报!”
“……不,不要。我执念于仇恨……我不想你也如此。快走,离开……答应师父,一定要……活,着……”
握紧洛青悬的手忽然没了力气,像一片没有方向的雪花向平地坠落。洛青悬一把抓住灵凡的手抵在额头上,一遍遍地叫着“师父”可师父却再也回不来了。
那是第二次,她在乎的人在她眼前死掉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尾声(一)
她愣住了,一种无力的痛苦侵入她的脑子,折磨她的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刚才一切还是那么平静,美好。他们躲过了龙族的追击,烛沉在自己身边,珞狮回了冰湖,她也终于从夜水阁回到自己的家。可现在,她望着满地乱撒的血迹,当她最喜欢的红色不再是烛沉,不再是温暖,而是滴在白色的雪地,是那么碍眼,让人绝望。
“为什么?”洛青悬盯着再也不会醒来的灵凡发呆:“为什么烛沉你要下这么重的手?难道你一开始就想杀了师父吗?”
“是。”
洛青悬目眦尽裂,她转头瞪着烛沉,吼道:“为什么!”
“难道,你想让我眼睁睁看着珞狮被他杀了吗?”
“……就为了救珞狮?你明明可以用剑将白羽阴阳扇打掉,救下珞狮!为何一定要刺穿他!”
“仅是把扇子打掉也打消不了他要杀珞狮的心思,这样解决最好,永绝后患。”
洛青悬呆住了,叨咕道:“永绝后患,永绝后患……好一个永绝后患!”她抓起地上的白羽扇,走近烛沉,她瞪着他的眼睛,举起白羽扇抵在他的胸口,道:“我现在说我要为了师父与你兵戎相向,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来永绝后患。”
烛沉淡声道:“念在你我之前的种种,我不会杀了你,但既然你我想法不同,便也不比勉强在一起,我将自己的东西拿回,你可以离开。”
“……你是在叫我走吗?”
“正是道不同不必勉强,珞狮我是一定要救,其他的人和事,我都可以舍弃。”
洛青悬苦笑道:“那好,你想拿走什么?尽管拿好了。”她孑然一身,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烛沉要与她分道扬镳的时候想要拿走的。
烛沉看着她,眼中仿佛没了任何感情:“我要妖丹。”
“什么?”
还未等洛青悬反应,烛沉直接伸手将火红色的妖丹从她头中抽出来收好,转身带着珞渊离开。
抽离妖丹的洛青悬一瞬间像被脱了壳,径直摔倒在地。或许将妖丹要回去只是烛沉为了和她彻底断绝关系的一种方式,可对于她来讲,她是一个早就应该飞灰的凡人,苟延残喘能活到今日都是凭着烛沉的妖丹,现在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将它拿了回去,这跟和她说只想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凭着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洛青悬盯着躺在不远处的灵凡。忽然,红光四起,极北之地章尾神山居然燃起熊熊烈火!
掏了妖丹还不够,为了和自己完全脱离关系,还要烧光整个章尾山吗?
洛青悬苦笑着,她真的提灵凡感到不值。居然收了自己这样一个没用的徒弟,别说帮师父报仇,救师父一命,如今,就连保他一具全尸,给他好好安葬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只能让师父委屈一下,和自己这个无用的凡人永葬章尾山。
“真是,最近咱们天界也是奇怪,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应该庆贺,还是应该难过。”
一小仙抱着一盘瓜子走到梦园中的长廊散步,果然偶遇了一群同样在纳凉的小仙。
这梦园是哪啊,除了是这天上地下最美的地方之外,还是天界讨论是非的绝好地段,随便一人你在这儿梦园走上一圈,不到半天,光是热闹就能让你吃到饱!
“又讲什么呢?可是有什么最新的热闹?”
那正在白话的小仙很是嫌弃,问道:“你不会是下界新来的吧,天界这么明显的事你都不知道?”
那小仙害羞地挠挠头,表示自己听说了一些,只不过还是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吧,你可听好了。这喜事自然就是烛龙天神入住泽南神宫的事!那泽南神宫可是天界绝好的地方,从他的位置,到他的风水,甚至到他挨着的宫殿,都是一等一得好啊。”
“你还信风水?”
“那怎么不信?这泽南神宫原来可是祖龙大人的别院,那东西两面分别是碧寒天和云霄殿,那是谁住的地方啊,那是天帝和仙尊两位至尊住的地方,南面不远处又是四方灵阵,那又是什么地方啊!那是六界灵气最充足的地方!”
“说来也是奇怪!为何天帝和仙尊要如此器重这妖族飞升的天神?”
“这新来的龙神刚入神谱、入龙族便有如此非凡的待遇,看得可不是出身,是实力!你可知,就连龙族号称最强的战神应龙将军都在龙族列位大会上输给了他!”
众小仙听闻此事皆是一惊。
那白话的小仙见众人的反应自是将得意挂在脸上:“怎么样?这就不知道了?你们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前辈,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那小仙笑道:“自然是我和位高权重的神仙能说上两句了。”
“啊?真的啊,这么厉害!”
忽然,那吹嘘的小仙头顶传来一句不咸不淡的疑问:“那这该难过的事又是什么啊?”
那小仙有些不耐烦,道:“急什么?我这不要慢慢说来嘛。”一转头,那人眉眼俊朗,白肤粉唇,唇下右侧的一颗黑痣更是让他与他人不同,可就算这人长相颇佳却还是让白话得吐沫横飞的小仙直接腿软,栽了个跟头。可就算他摔在地上,又哪敢迟疑,立即翻身跪地叩拜道:“给水神大人请安!是小的口无遮拦,信口胡说,把您当成了其他小仙,对您无礼,还请水神大人恕罪!”
“行了,自己去罪罚台领三年水刑吧。”
那小仙抖地不成样子,竟一时间吓得起不来,只能让旁边两个小仙直接架去罪罚台领罪。
“还真是不成气候。”
青龙走上前,笑道:“还不是因为水神大人太过于严厉,吓到人家了。”
“严厉?”
青龙道:“仅仅是说了两句闲话,就要被罚三年的水刑,更何况,他也并没有添油加醋,只是说了事实罢了,这还不够严厉?”
水神道:“风水也是事实?”
青龙道:“嗯,这么看来,不冤。”
水神道:“话说,你怎么最近这么闲。”
青龙道:“何以见得?”
水神道:“你堂堂一介东海镇海神,不在东海好好看管,却总是来天上转悠。”
青龙笑道:“都说水神殿下不爱记事,还果真如此。我今日频繁回来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四方灵阵的事,天界其余的事也用不上我来管。”
“难不成,你们四方灵阵又要议事?”有这么快吗?就算他的确是没有记事的习惯,但他也知道四方灵阵议事是三百年才会开始一次的事。
青龙道:“水神大人果然如传言所说,贵人多忘事啊。”
水神自是不愿听这些不好的传言,道:“你们四方灵阵的事与我何干?”
“无关。”
“那本神为何要记得?”
青龙笑了笑,道:“言之有理。”
“不过,你们四方灵阵有什么事可议的?自从蛟龙被擒,烛龙入殿,章尾山上那点事不都清理明白了嘛。”
青龙道:“这便是那现在在罪罚台领罪的小仙口中所说的坏事了。”
水神道:“莫不是仙尊的徒儿?”
青龙道:“正是。算上去章尾山的事还没有彻底的结束,此次蛟龙行刑恐怕要由四方灵阵来处理了。”
闻言,水神一惊,道:“难道仙尊要你们用那招对付区区一个蛟龙?”
青龙无奈,道:“水神可是觉得没这个必要?”
水神道:“对付一只妖罢了,自然是没有这个必要。就算神不通妖族轮回,也知道没有什么人可以千千万万年都在一界生存,让他轮回又有何妨?”
青龙道:“恐怕这就是仙尊为了给他唯一的徒儿报仇的方式吧。”
水神哼道:“阵仗真大,不过倒是你,还真愿意配合他一起无聊。”
青龙笑了笑,道:“谁又知道那天会不会有我们想的那般无聊呢?”
清夜刚踏进泽南神宫便发现这里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偌大个宫殿空荡荡的,没有什么陈设就算了,居然连人都看不见半个。自从半月前烛沉从章尾山回来,便去云霄殿将蛟龙珞渊直接交给天界,自己则要了一处宫殿住下,速度之快,让当时在云霄殿上议事的众仙神皆是一惊。天帝见烛沉愿意留下为天界效力更是开心得不得了,立刻叫人将祖龙的旧殿为烛龙收拾出来。这一举动更是让众神仙摸不到头脑,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烛沉回来之时她正在西海,并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切。也是在她准备要回来之时方才听说章尾山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了验证洛青悬是不是真的如小仙口中传闻那样被烛沉丢在大火里烧死,她还亲自绕路去了一趟章尾山。那里的大火整整烧了一月差点儿将整个极北的冰山雪地烧光,别说洛青悬那一副半残不整的妖身,就算她是半神估计现在和这极北之地一同消失了。
清夜踏了好几个偏殿都没有看到烛沉的身影,可是主殿是烛沉的寝宫,就这么直接进去恐怕有失礼数。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尾声(二)
“烛沉,你在吗?”
连叫两声都未有人应声,清夜走上前刚要推开主殿的大门,身后便出了响声。
“应龙天神可是在寻我?”
清夜转身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烛沉,一身白衣,英姿卓越。
望着许久不见的他换上平日里未曾见过的白衣,清夜脸上挂上了笑容,这白衣在她眼中更适合他。
“我听闻烛龙大人正式入驻泽南神宫,本神作为同族一员还未曾来拜会天神实在太过于失礼,这回来后便第一个来看你,怎么样,是不是诚意十足?”
烛沉道:“多谢应龙天神。”
清夜笑了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道。”
见清夜走近,烛沉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这行为甚是明显,清夜扑空,顿时有些尴尬:“你……”
“应龙天神可是还有其他要事要与我商议?”
清夜摇摇头,道:“我只是来找你庆贺的。”说着晃了晃她手中的两坛香酒。
“白日饮酒多有不便,若无其他要事,本神就不送应龙天神了。”
说完,烛沉径直走回了寝殿。留清夜一人云里雾里摸不清头脑只能离开,一出门便撞见一身玄衣的乐竹临。
“你干嘛来了?”
乐竹临见清夜提着酒顿时皱起眉头,问道:“我们从西海一同回来,刚入天门你便逃了。就连去云霄殿向天帝回报的时间都没有,敢情是来拍马屁了?”
清夜眯着眼,质问道:“你说什么?”
乐竹临叉起腰,完全没有惧怕清夜的样子,道:“我不介意再说一次。”
清夜懒得和他理论,转身便要离开却被乐竹临又一次叫住。
“清夜,我知道你对洛青悬她没有什么好感,但好歹我们也在凡间共患难同生死过一段时间,你也不至于对她的生死这样淡漠无情。这里面的人!他杀了洛青悬!现在,他还要将之前拼命护着的朋友拱手让给天界处理!这样反复无常的人,你居然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拎着酒找他庆贺!我看你是常年习武把脑子练坏了吧!”
清夜回身一把抓住乐竹临的衣襟,咬牙切齿:“我今日就当你是在胡言乱语,如有下次,决不轻饶!”
乐竹临一把打开清夜的手,哼道:“原来你和我说这句话我还能稍微听一下,现在,你究竟在用什么姿态命令我?祖龙真是瞎了眼了,把龙族大权交给你。你不饶我,我今天也没空搭理你。”
说完,乐竹临从腰间拔出佩剑直接将泽南神宫的大门轰开,提着剑径直走了进去。
清夜自然不会让他如此胡闹,招出风乱抵在乐竹临的脖子上,道:“退下!”
乐竹临目视前方连瞧都没瞧风乱一眼,道:“我没错,凭什么退下?”
“没错?你拔佩剑,擅闯泽南神宫,这叫没错?”
乐竹临道:“那也要看这里面住的是谁!恶人自然是要清理干净,让开。”
清夜未动。
乐竹临头未动,只是眼神瞥向清夜,咬着牙道:“让开!”
“你!”
“虬龙天神提着佩剑私闯我的寝宫所为何事?如果今日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可能要将此事上报给天帝陛下了。”
乐竹临盯着门前的烛沉,这人看上分明就是烛沉,法力气息,连给人的感觉都是原来的样子无疑,可是为何说话的方式让人听着就这么别扭?
“你是烛沉?”
“不然呢?”
乐竹临握紧佩剑,仅存最后一丝理智,问道:“洛青悬呢?”
“死了吧。”
这三个字就在他的口中这么正常地说出来了,没有任何情绪,就好像一个不要的物件丢弃后旁人再问时的反应。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告诉我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我并不知道虬龙天神听到的传言都是什么。”
乐竹临点点头,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好,我今天就在这儿给你讲清楚!他们说是你杀了仙尊的徒弟灵凡。”
“我是为了救人。”
“救人?就是那个被你上来就送到天牢的蛟龙?”
“嗯。”
乐竹临沉着气,继续道:“他们还说,你伤了洛青悬,放火烧了章尾山。”
“没错。”
徒然,剑风袭来,杀气腾腾。可惜,烛沉侧身直接躲开,乐竹临的剑并没有偷袭成功,插在殿门前的地上。
一时间清夜居然没有反应过来,叫道:“虬龙!”
乐竹临怒道:“洛青悬无依无靠,一直以来她的身边只有你,如今你却杀了她,那当初又何必救她!”
“所以,虬龙天神是来给洛青悬报仇的?”
“不杀你,我便对不起与她相识一场。”
烛沉冷声道:“就凭你想杀我,妄想。”
“妄想。我不敌你,但你别忘了,除了洛青悬,你还杀了灵凡,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找你。”
“随意。”
留下两个字,烛沉便退回到房里,他紧关大门,谁都不见。
看见烛沉没有与虬龙相斗的意思,清夜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乐竹临不敌烛沉,但怎么说也是龙神,两人若真是交手,恐怕这祖龙大人留下的泽南神宫也要付之一炬了。
她伸出手将落在烛沉门前的佩剑收回,递给乐竹临,道:“拿着,赶紧回去。”
乐竹临一把接过佩剑,转身夺门而去,看样子并不是想老老实实地回去。
清夜道:“你要去哪?”
乐竹临未答,而是用瞬身消失。清夜刚想追过去,旁边便来了一通报的小仙,看扮相,是天帝身边的小仙。
小仙拱手,道:“天帝陛下请战神应龙天神去云霄殿将西海一事向众神回报。”
清夜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因为听闻烛沉入主泽南神宫,回来之后她便第一时间过来,天帝对西海之事如此着急,看来自己暂时没有时间去管乐竹临了,希望他不会瞎闹,惹出麻烦。
刚入大殿,清夜便瞧见正位上的天帝、仙尊,没想到的是,今日议事人来的比往日要全的许多。除了乐竹临、烛沉,镇天龙神桃裴鸢、逆缪严,四方灵阵的三个老古董加上青龙,火神、雷神、风神就连平时基本不出席议事的水神都在。不过,比起那些总也不出山的老古董,逆缪严出现在着更让她意外,毕竟天界谁还不知,仙尊那独来独往不善与人交际的徒弟只有逆缪严这一个朋友。
火神盯着走上大殿的清夜,道:“战神可真是让老朽好等啊。”
清夜打趣道:“看来今日大殿上的人格外多啊。”
火神道:“怎么?战神殿下可是嫌弃我们这帮老神仙了?”
清夜笑了笑,道:“上古神仙虽品阶在龙族之下,但也皆是本神的前辈,岂会?”
火神道:“呵,战神殿下这个时候提品阶,可听出没有半点当我们是前辈的意思。”
雷神在一旁死皱眉头,两人刚说了三句便开始吹胡子瞪眼,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可能再等一会儿就要彻底爆发了。
水神在一旁听得直叹气,好像习惯了,又好像经历过多少次都没法习惯。
清夜面对火神,似笑非笑:“许久不见,火神这脾气是越发的火爆了,就连应龙的理都敢挑了。”
此言一出,殿中的人竟明显感觉到身边的风在颤动。可这里是云霄殿,若是无人催动法力,怎会有风?风神身为女子,性格柔弱似水,自然是没有这个胆子,所以这风是哪来的,众神皆如明镜,恐怕火神再多说一句,风乱就要杀一儆百了。
风神道:“火神!还不快给应龙殿下道歉!”
火神见清夜看似和善却危机四伏,顿时有些后悔,想来自己喜欢跟谁都说上两句的习惯从未改过,也没办法改正。但奇怪的是,平日里自己也曾与清夜如此语气说话,她懂得自己的毛病也并没有什么反应,而今却发了如此大的火,甚是奇怪。
如今若是激怒了应龙,自己还真不会什么好果子吃。火神一脸想道歉又板着脸为难的模样尽收清夜眼底,殿上众人也自然看得懂。
突然,风乱射出,划破火神的侧脸后刺进他身后的立柱上,待众人反应过来,剑已经从立柱上消失不见了。
“道歉就不必了,本神只是希望火神能改改这见人就挑上两句的毛病,否则下次刺进的就不是立柱了。”
天帝坐在上座,一直看着殿中发生的情况。火神虽为上古神,可论品阶,除了自己和仙尊的确没有神仙可以与龙族媲美。原本清夜作为天界战神,无人能敌,强劲的实力让众神仙都无心去反抗她,可如今,火神这几句看似没什么的调侃,正是因为当初清夜在众神仙面前输给了一个从妖飞升来的龙神。
既然输了便不再是战神,如果不是因为烛沉一直对战神之位没有兴趣,可能应龙也只是普通的龙族一员了,战神落败,自然有人不再愿意臣服清夜。火神实力更是不俗,加上原本就喜欢斗嘴的性格,不能从中来点什么事,恐怕他都睡不着觉。
天帝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赶紧缓和这殿中的气氛才是:“众天神与仙家本是天族一家,切莫因为两句玩笑动怒,伤了和气可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啊,火神。”
天帝一言还是好用,火神见天帝亲自给自己台阶下也只能拱手拜谢,客气两句全是玩笑,希望应龙天神切莫当真,动怒。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尾声(三)
清夜冷着脸,她自然清楚火神那个老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自己败给烛沉,如今依旧坐着战神之位的确有些心虚,可也是龙族内部之事,并不是什么神仙都可以随意放肆的。
青龙扇着手中的折扇,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既然火神认为自己有错,不如就去罪罚台也领上一年的惩罚,以儆效尤,如何?”
闻言,火神大怒道:“你说什么!”堂堂一天神居然要去罪罚台领罚?那可是各殿主子用来惩罚犯了错的小仙的,哪有天神去的道理?如今青龙居然直接在大殿上让自己去罪罚台,这不就等于和所有人宣告,天界上古原神都是龙族的仆役不成?
青龙笑着道:“哎,火神可别动气,我长年不在天界,这罪罚台的事还是今早听水神大人提起的呢!”
火神一脸怒气看向一旁无聊到只能吃葡萄的水神。水火不容,水火两神向来不和是天界众所周知的事,尤其火神脾气大,喜欢挑事的毛病也从未想着改正,看着水神就总是有股莫名的反感,或许这就是天生的宿敌应该有的反应。可怜水神并不觉得什么是宿敌,相反,上古原神中,龙族一派,四方灵阵一派,仙人一派,还有就是原神一派。原神中,除了自己也只有多嘴多舌、喜欢抬杠的火神,寡言寡语却脾气暴躁喜欢多管闲事的雷神,还有一个女风神更是奇怪,平时他都巴不得离这帮人远远的,可她偏偏喜欢往上蹭,总像个老好人一样,但实际上什么忙也没帮上还惹来一身非议。而他只想离他们都远远的,若不是在云霄殿上,必定把自己隐藏起来,等他们打够了,自然就可以平安无事了。
可今日,他皱起眉,盯着对面一脸坏笑的青龙。
还真是喜欢给别人找事。
火神追问道:“水神可是说罪罚台可以定天神的罪?”
水神叹了口气:“从未。”
“若不是你说的!那青龙如何得知?我看你就是看不惯老朽,变了法找晦气。”
就算不看,他也发现在一旁噼里啪啦气得直冒火星子的雷神已经到极限了。恐怕自己在和火神僵持一句就要直接来个暴雷将这云霄殿给毁了,只能质问道:“天帝,事到如今你还打算继续看热闹?”
天帝笑了笑,安慰道:“本君将大家聚在大殿,就是为了听战神殿下回来的报告。正事要紧,各位就不要再争那一句两句了,各位说呢?”
未等各方表态,清夜便直接开口道:“现在并不是我们内斗的时候,这次本神和虬龙去了西海下界的一出无人之地,那里我们发现一件大事,与之前讨伐蛟龙珞渊路过一个名叫東峡门的事有些相似。”
東峡门魔人之事虽然没有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可那也是因为应龙将祸事扼杀得早,若是时机成熟未必不会造成什么大的事端,天帝一脸严肃道:“快快说来。”
“在西海,距离苍龙管辖地向西北十步距离原有一处无人之地,不属凡间也不属魔、鬼两界,一直以来被人认作妖族的迁移之所。虽然常年无人,但是每逢百年便会有妖族来此地小住。原本妖族就喜欢举家迁徙,可是,这次我去查看后,发现这块地至少有四百年都没有任何妖族来过了。”
朱雀道:“没有又如何?或许是妖族放弃了这块居住地而已。”
风神迎合道:“是啊,妖族常年迁徙,行踪不定也是常事,或许因为他们发觉有人摸清他们的迁徙规律,所以故意不再去西海,以免被发现。”
清夜道:“若此地只是单纯的无人我定不会当事把它讲出来。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了妖,却明显有人居住的痕迹。”
玄武道:“鬼族?还是魔族?”
凡人自是没有这个勇气找一片万年的无人之地生活的。
清夜道:“鬼族、魔族,是又不是。”
风神道:“战神殿下这是何意?”
清夜接道:“如果只是单纯的鬼族或者魔族,我也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只不过这次和上次我们在東峡门遇到的东西有点像,甚至比東峡门要强得许多。”
火神急道:“你们究竟看到了什么?”
“妖怪,成千上万的妖怪。”众神仙闻声望去,来人竟是虬龙。
清夜憋着火,道:“你还知道回来?”
虬龙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最起码天神的本分我还是清楚的。”
“你说什么!”
“应龙天神稍安勿躁!且听虬龙天神把话讲完。”
火神道:“是啊,哪来的成千上万的妖怪啊?”
虬龙道:“成千上万的妖怪只是我们的猜测,我们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踪迹了,可是煞气还存在,就表明应该是在我们到之前不久,这些妖怪就已经全部离开了,只不过当地留下的痕迹没有时间销毁,太明显,让人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朱雀道:“天神可是查出是什么在作怪?”
虬龙道:“如猜的没错,无人之地的情况和東峡门一致,只不过,東峡门的人魔是最不济的一批。”
风神道:“想当初東峡门为凡间,被两位天神解决比想象的轻松许多,如今居然变成妖族和鬼族,相比之下更是强劲,这该如何是好?”
清夜有些不爽,呵斥道:“风神是整日里待在天界掌风,清风吹习惯了,堂堂上古原神连鬼族和妖族都忌惮,成何体统!”
风神见状立刻闭嘴。应龙今日明显与往日不同,浑身上下带着戾气,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火神道:“风神也只是说了实话,应龙又何必如此认真?”
清夜转身盯着上座四原神,道:“想当初神魔交战,诸位皆是祖龙大人手下的猛将。大战后个个都让敌人闻风丧胆,还有传出一句’原神出,乾坤定’的名句,怎么?万年之后能让魔鬼妖三族吓破胆的原神如今个个都变成了贪图安定,不敢出征的鼠辈?还真是替祖龙大人感到悲哀!”
“你!”
还未等火神起身,一道白光猛地窜出稳稳地劈在虬龙脚边。
乐竹临见地上还在冒烟的白玉砖,叫道:“雷神!你有病是不是!她说的你劈我!”
雷神不说话,只是本来气鼓鼓的身体稍微好了一些。
水神见状松了一口气,再憋一会儿他真是怕雷神直接气到爆体蹦到自己。
“好了!”
一旁的天帝终于看不下去,道:“我叫你们来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看你们吵架的!再吵的人直接去罪罚台领罚吧。”
众人也并不是不会看眼色的主,只能恩怨暂时放到一边。
天帝道:“无人之境的事暂且就交由应龙天神和虬龙天神,今日召各位前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从头到尾一直没说话的仙尊终于开口:“本尊爱徒灵凡的事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了,杀害灵凡的凶手就在天牢里,我与天帝商议择日行刑。只不过,爱徒惨遭妖族毒手,年纪轻轻便不得不放弃大好前程,本尊实在心痛,可众神也知道,碧寒天向来研究药理,仙丹。对于行刑并没有一个非常好的方法,普通的刑罚实在难解心头之恨,所以本尊希望四灵方阵四神可以助本尊一臂之力。”
朱雀道:“仙尊可是希望我们动用灭灵阵?”
“正是。”
玄武沉声道:“灭灵阵需要我们四人齐心完成,区区一只蛟龙怎配如此阵仗?”玄武沉稳的话音刚落,便又换了一种完全不同的声音,那声音尖刺妖娆,不明白其中道理的人完全听不出是由同一个嗓音发出,“况且,本神乃灵蛇所化,如今仙尊叫蛇去灭蛟,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四灵方阵中,除钟爱梧桐树的朱雀,东海镇海神也是龙族的青龙,沉着冷静不爱说话的白虎,剩下最特别的应属北地玄武了。此神表面虽和其他上古神没什么不同,但却是六界唯一一位一身两体的神仙。除了一位老成的壮汉为龟外,还有一个面相年轻漂亮实际高龄的蛇,两人用着共同的仙体也能和谐相处,议事之时也是各抒己见,就像两个人坐在那里一样。
仙尊道:“蛟龙属妖,然玄武属神,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况且,对于这种大逆不道的妖,更应该杀之。”
朱雀道:“玄武,你是不是又嫌麻烦才不肯启用灭灵阵。”
白虎在一旁开口道:“我没有异议。”
青龙看了看众人意味深长地勾勾嘴角表示自己可以。最后只剩下玄武没有表态,只能顺着其他三人点头答应仙尊的要求。
吵了半天终于有了结果,天帝不由松了一口气:“好,既已决定。蛟龙珞狮择日行刑。”
第一百二十章 重启(一)
时隔几日,殃又回到了无人之境。他盯着牢中一直昏迷的人反复端详,就是看不出这人究竟有什么特点。果真奇怪,明明第一次见她只是察觉她的气息与那人很像,便好奇救下送到这里养伤,可今日他再见到她,不但气息越来越浓重,就连神韵也越发的相似。
“右使大人可是看出了什么?”
殃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可能看出来了,又可能没看出来。”
“小人愚钝,请大人明示。”
殃指了指牢门上的铁锁,道:“开门。”
那人听到命令立即开门。牢中除了那天他带回的人还有一个女人,那女人见殃接近便立即转过身躲在墙角发抖。
殃瞥了一眼墙角的人,道:“夜冥神,这就是你口中说能力所向披靡的鬼界三辅中最强的一个?”
夜冥神笑着走进来,一把拽起墙角发抖的女人,强迫她正面殃,道:“右使大人,您别看她胆小如鼠,煞气也薄弱的可怜,可是咱们的大计可都要靠她啊,还有这个您捡回来的人,想要做到您吩咐的事,还真缺不了她!”
“就凭她?”
夜冥神咯咯直笑,招招手让牢门口的守卫进来。忽然他将手中的女人推到守卫面前,那女人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口咬住守卫的脖子,黑色的煞气源源不断地吸入女人体内。等到女人吸完后,转头走向还在昏迷的人面前,将所有的煞气统统传出。
女人传过煞气后立刻两眼泛白,昏死在地上。殃见状眉头终于松了下来:“果然是能力过人的鬼界三辅之一,还有些用。”
殃心情不错,可夜冥神却心事重重。自打魔王右使殃将这个人送到这里,还命他悉心照料,不管如何都要救活她的性命,可是按照平时,一个将死之人,在女人的渡气下,早就变成人魔苏醒了,可偏偏这人整整吸了几日的煞气,都没有任何反应,除了无灵之人,他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她什么时候能醒?”
夜冥神拱手道:“右使大人恕罪,此人究竟何时能醒,小人,不知啊。”
“不知?那老子要你何用?”
闻言,夜冥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道:“是小的无能……可是,可是右使大人您带回来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
“她,她就是和一般凡人不同,一般凡人若是吸了鬼族煞气早就苏醒发狂了。这是,这个人我已经让她渡了几天的气的,光是鬼兵就已经杀了二十人了,可她,完全没有要醒的征兆啊。”
殃厉声道:“废话!你觉得老子会带一个普通的凡人,让你煞费苦心地给她渡气?”
夜冥神一激灵,壮起胆子看了看右使,问道:“小人斗胆,还请右使大人明鉴。”
“明鉴什么?”
“这人的来历……她,她究竟是谁啊?”
殃看着躺在地上昏迷的人,这人究竟是谁?他怎么知道。或许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又或许就是一个被神族抛弃的可怜人,又或者是……
“不知道。”
既然殃说不知,夜冥神定不会再问。就算他心中对这人有千万个疑问,可就算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惹殃生气了。
“对了。”殃转身看向他:“你一直在这儿驻守,也没回去看看鬼使那老东西在干嘛,我听说,他对你可是越来越不放心了。”
鬼使,是鬼界的统领。他活了很久,但究竟有多久,似乎没人能记住,可能上代魔尊和上古神仙刚出世之时,鬼使便也跟着出现了。一直以来,鬼使心系鬼族,德高望重。为了能让鬼族的同胞可以更加自由地生活,他作为统领,付出了很多。其实,他夜冥神又何尝不是为了鬼族的生存。奈何,鬼族自古以来便实力薄弱,只能靠攀附天界或魔界依存。鬼族是鬼,掌管阴,有凡人的生死大权。无论从什么地方来看,鬼界都应该选择依附以法力为尊魔界。可偏偏,鬼使喜天族,利用自己的身份,统领鬼族依靠天族。
小时候,夜冥神并没有觉得依附天族有什么不好,甚至,在六界中,天族要比魔族法力更胜一筹。可是,当他们一心投靠天界的时候,那帮神仙却对族人横眉泠对,冷嘲热讽,甚至,把他们当初瘟疫、不详的邪物一般避而不见,生怕鬼族的气息污染天族神圣的灵气!
这种感觉他没办法忍受。他决不允许自己的族人为了生存,以后将无休止地选择忍气吞声!可偏偏,鬼使,他是鬼界的统领,他居然可以对天族的态度视而不见,还一味地向没事人一般,继续与天界交好。这种无尊严的妥协让他受不了,他的自尊不允许。
所以,为了能和鬼使对抗,他选择带着和自己想法一致的族人投靠了魔族。只有投靠天界的死敌魔族,才能让他有可以和鬼使对抗的实力。
殃又道:“你是不是心太急了,想要脱离鬼使?我劝你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鬼界复命,多给鬼使那老东西一点信任,现在就靠你的实力正面对抗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夜冥神拱手。表面上,他不得不听殃的话,可是他总觉得自己等不及了。他不想每天听鬼使下达的命令,因为那些命令都是天族的!
“还有,你这次回去,把她带上,别让其他人发现,关起来。”殃环视四周,道:“这地方已经被天族发现了,大业未成,还不能让他们知道太多,走之前,毁了。”
殃走后,夜冥神盯着地上的人发呆。其实魔族和天族都是在为了利用他们才会选择接纳他们。可为了能活下去,他宁可自己被魔族当狗一样使唤,也不想鬼族的子子孙孙都活在天族那让人恶心的的阴影下。
墙角的女人探出头确定魔界右使真的离开后才缓了一口气。
夜冥神俯视着她,问道:“怎么?醒了?”
那女人点点头,悄声道:“他走了吗?”
“嗯。”
“大人,您怎么了?”
夜冥神摇摇头,没有回应什么,他迈出铁牢,道:“收拾一下,要回去了。”
女人望着他的身影发呆。回去?难道是回鬼界?自从夜冥神发现自己独特的能力之后,便带她离开了鬼界,在外四处漂泊,为了能做出更多人魔,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回去了。
虽然,那里也没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
她换好一身整洁的衣服,一行人跟着夜冥神大摇大摆地回到鬼界。虽然夜冥神心里不服鬼使作风,可他也是鬼界五鬼,双王之一,地位不可小觑。
刚入大门,众鬼将见夜冥神立即起身叩拜,齐声喊叫。那声响足以让半个鬼界都听到究竟是谁回来了。
忽然,从门中出现一人的身影,那人身材高大不说,单凭肉眼所见,此人的强壮程度足以和凶兽媲美。
女人见他便不由地退了几步,藏到夜冥神的身后,生怕那人注意到她。
“我当是谁呢,来我鬼界阵仗如此之大,原来是双王夜冥神大人回来了。”
此人向来与自己不和,夜冥神又怎会不知,道:“怎么?本王常年未归,难不成鬼界已经是日阳魂的天下了?”
闻言那人一怒,道:“放肆!日阳魂大人为辅佐鬼使尽心竭力可是你能诋毁的!你若再胡言一句,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夜冥神反斥道:“放肆的是你!本王乃鬼界双王之一,也是你一个三辅可以指手画脚的!来人!把纹殺天给我拿下!”
鬼兵听命一股脑地向纹殺天扑去。纹殺天拔出插在腰间的双刀,有些烦躁。又是这些没有意识的鬼影兵!也只有夜冥神这种居心叵测之人才会用这种让人不屑的手段。
鬼影兵并不是普通的鬼族人,而是罪过重大,在鬼界受到食识刑之后的鬼族人。鬼界也不都是罪恶深重之人,这里也有自己的法度,曾经为了能让鬼族人懂的守规矩,鬼使便效仿天界的罪罚台弄了一处叫做破魂台的地方,与天界不同,上了破魂台的鬼族大多数都是为了领一种刑罚,叫做食识刑。这种刑罚需要将受罚人以清醒的状态下,用法术将鬼族身上的鬼魄掏出,取出鬼魄的鬼族人会失去意识,如同行尸走肉,只听令于自己的主人,变成不断战斗,哪怕血肉模糊只剩残躯的白骨也会不停战斗,直到再次听到主人的命令。
想要对付这帮不死不活的东西谈何容易?纹殺天恨道:“真不知道鬼使大人为什么会将鬼影兵交到你手上!他可不是为了对付族人的!”
夜冥神懒得在于他多说什么,带着自己的人踏进鬼界大门,临走时还不忘吩咐道:“好好招待纹将军,不死不休。”
刚走出几步,女人走上前问道:“主人,若是鬼影兵们把纹殺天杀了,鬼使大人那边能交代吗?”
夜冥神道:“放心,区区几只鬼影还杀不了纹殺天,顶多折磨他几天,给他一个顶撞本王的教训。”
甚是奇怪,回殿的路上居然寂静得很。夜冥神了解鬼使,他一向喜欢顺其自然,对于鬼界的治理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全靠着自己和日阳魂整天忙得死去活来。可自己对这件事也不是非常上心,基本上普通鬼族的治理他便全权交给日阳魂去处理了,日阳魂性格做事一板一眼,老实得很,几千年来辅佐鬼使任劳任怨勤勤恳恳。
相对于自己,他的做派也赢得了鬼使和鬼族人的民心。久而久之,他的性格逐渐传染给了族人,大家都开始满足在鬼界的普通生活。平日里,大街上应该有很多做买卖的小铺子,可今天居然什么都没有,空无一人甚是奇怪。
第一百二十一章 重启(二)
冥神殿
夜冥神抬头望着殿上的三个大字有些陌生,他真的很久没回来了。
忽然,大门开了,从里面跑出两个小鬼,见夜冥神本尊立刻扑跪在地,像是盼了他回来很久,齐声道:“恭迎主人!”
夜冥神回神,跨步走进,道:“把门关死。”
入殿,依旧是熟悉的模样。
“把人带到正殿的牢里锁好,你看着她。”
女人会意,点点头,带着四个鬼影兵向正殿走去。转动机关,暗门开启,一片死寂。带着四个没有意识的鬼影兵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她攥着拳头,额头布满一层细汗,硬着头皮地牢深处走着。即使她知道鬼影兵没有主人的命令是绝对不会有其他行动,可这些东西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满眼血丝一动不动地直视前方。
眼神空洞的行尸走肉足以把她吓个半死。
顺着暗道一直往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一个暗室,四间牢房。主人已经很久没回来了,牢里成堆的白骨是之前被关在这里的人,早就没有任何活物了。她依照主人的命令让四个鬼影兵将这里简单的收拾一下,就算她可以和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待在牢里,但也不能再接受这堆白骨了。
她将人扔到草垫上。都多少天了,为什么吸了那么多煞气给她却还一点反应都没有。若说她已经死了,又有气息,若说她是活的,可是她却少了魂魄。
一个没有魂魄的人……忽然,她明白了什么,回头望向正在搬运白骨的鬼影兵。这人的模样就和这帮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难不成,不是鬼族人也可以变成鬼影兵?
将白骨都收拾干净的鬼影兵又按照命令回到地牢。他们眼神呆滞,脸上没有一丝血气,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着主人下一步的命令。
她围着四个人走了一圈,原本就觉得没有鬼魄的鬼族人是靶子,既可怕又可怜,她忽然产生了帮他们解脱的想法,变成鬼影兵最好的结果就是去死了。
她张开嘴猛地一扑,吸干了四人的所有煞气。本来就没有鬼魄的鬼影兵又失去煞气,就像一团没有骨头的肉泥一样瘫软倒地。
果然罪孽深重,四人的煞气竟让她有点无法承受。她屏住呼吸踉踉跄跄地走到那人面前,在昏迷之前将所有煞气传了进去。
鬼影兵的煞气重,这似乎是她能想出来弄醒这人的最后办法了。如果再失败,她只能等主人的下一步命令了。
迷糊中,头中一阵剧痛弄醒了她。她伸手捂住额头,那疼痛比之前要猛烈的许多,好像有什么活物在自己的脑中翻江倒海,任意穿梭。
“你醒了?”
陌生的声音让她如梦初醒,她强迫让自己抬头。那人靠在墙上,一双凤眼死死地盯着她,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女人心脏一颤,那个人醒了……魔界右使大人捡回来的那个人醒了……她该怎么办?这个人会杀了自己吗?
那人靠在墙上,眼神冷冽但脸色苍白如同宣纸,身子虚弱不堪。看来只是清醒而已。当时主人将人交给自己的时候就已经伤痕累累,只要身体没有恢复,就暂时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你是谁?”
又一个问题……她有些头疼,吸收煞气的身体还没有恢复,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再问你话!你是谁!”
一阵急促的吼声,她在生气!
“纱轻染……我叫纱轻染。”话音刚落,她便想给自己一个巴掌,怎么就被这人吓到,直接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那人环视周围,道:“这是哪?我为什么在牢里?”
纱轻染蜷缩在墙角,有些抱怨:“我怎么知道。”想来到底为什么殃要把她交给夜冥神,又为何要一直锁着渡煞气,自己也不清不楚。
那人几次三番试图撑起身子,可连一只腿都抬不起来,只能一遍遍地失败,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挣扎。纱轻染看着她忽然有些不忍,她不认识这是哪,更不知道这是鬼界。可她又和魔族右使认识……难不成是魔族人?想到这儿,她又向墙角靠了靠,恨不得不留一丝缝隙。
看着那人反反复复地又试了几次完全起不了身,也没有一点要放弃的意思纱轻染就头疼。这样下去,可能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便又会因为体力不支再次陷入昏迷。好不容易给她弄醒可不能再让她昏了。
纱轻染探出头,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你不要再试了,你现在起不来的。”
那人又挣扎几下,果然不行。她难受地卷缩在地上,猛地抬起拳头狠狠地锤了几下,泪如雨下。
她哭了……
纱轻染有些束手无策,既不认识也不了解,对她的事简直就是一无所知,就算自己想说点什么也都不知道如何开始。
“师父……”
师父?她在喊师父?纱轻染试探道:“你师父是谁啊?”
“我师父……”那人抬起头,表情恍惚。
“啊!你师父难道是魔族右使,殃大人?”
她趴在地上,完全没有听进自己说的话。纱轻染缩在角落里很是无奈,地牢里只有他们二人,就算自己想求救主人,也完全没有办法。
一连两日居然都没有人来看过她们,纱轻染饿得要命,逐渐忘记了恐惧。想来这两天,不管和这个人说什么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她伤势过重,根本就没办法起来,醒来之后的每日都痛得翻身打滚。起初纱轻染还以为她是在装样子,为了引人过来找机会逃出去,也警告过她别白费力气。
两日里都没有一个人来看他们,显然是因为夜冥神许久未回鬼界,一回来,有一大推政事要他处理,况且他并不知此人已醒,就更没来的必要了。眼看她还是不顾自己的反对一直折腾。自己也懒得再管,还真是执着的要命。
时间一长,纱轻染忽然感觉她痛苦的模样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可这就奇怪了,当初,魔界右使将她送来的时候,只是有一些皮外伤和一处致命伤。然而这些伤口都是由利器或者摔打中造成的,并没有什么可以攻心弄腑的法器。
怎么会疼成这样?
纱轻染蹑手蹑脚地靠近她,想要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走近一瞧,吓了一跳,原本垫在她身下的厚厚草甸居然只剩下一颗草渣子,还有一片莫名其妙的黑印在发亮。
她伸出,刚想要摸一下地上的黑印。
“住手!”
一声吼叫吓得她一嘚瑟,没站稳跌坐在地上。回神一看,夜冥神站在牢外一脸凝重地盯着她,嘟囔一声“坏了”后立刻转身离开,只留下纱轻染不知所措地看着满地狼藉。
不到半日,夜冥神又出现在牢中。这次不同的是,那人醒了,魔界右使殃也来了。
殃盯着牢中的人一脸凝重,像,不过也太奇怪了,每一次见面这人都比上次还要像画像里的人。
难道一个人还会变脸不成?
待夜冥神将牢门打开,殃立刻跨入想要一探究竟。
夜冥神拦住殃,道:“大人,还没搞清楚她的来历,不要轻举妄动啊。”
殃道:“你觉得我还能被一个要死的人伤了?”
夜冥神低头,解释道:“小人不敢,大人法力高深,定不会被此人伤到,只是这人身下的草甸不知为何凭空消失,地上还留下小人从未见过的印记,小人怕是什么歪门邪道暗算了大人。”
殃盯着地上的黑印,这印记就算自己也从未见过,就连魔界书库中也没有记载过这样的印记,或许,夜冥神说的有道理。
“那你说怎么办?”
夜冥神笑了笑,向身后拍了拍手。抬眼看去,正是三个鬼影兵。
殃皱着眉头看着鬼影兵:“你找三个没用的畜生来干嘛?”
不死不休,对他来讲,这种法力低下只会像野兽一样进攻的东西没有任何威胁。
夜冥神向纱轻染使了一个眼色,转身拱手道:“现在这人虽然醒了,但明显还没有能起来的力气,小人用这鬼影兵去试试,大人想要知道这黑印是否可以伤人,叫他们一探便知。”
敢情就是找三个替死鬼。殃嗤笑一声,这夜冥神虽然面对他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但干出的事还是真残暴,除了法力低微或许也没有别的缺点了。
三只鬼影兵走向那人,眼看三个比鬼族人还恐怖的东西向自己走近,地上的人想要挣扎起身逃跑,可她却没有这个能力。
纱轻染吓得躲在墙角,本来她心里就害怕鬼影兵要命,若是自己在动弹不得之时,主人派了三只鬼影兵靠近自己,恐怕光靠恐惧就能让她昏死过去。
“别过来……”那人念叨着,声音随着鬼影兵的靠近变得越发的歇斯底里。
眼看鬼影兵伸手就要抓到自己,她猛地闭上眼。忽然,只听噗通一声,没了动静。
她慢慢睁开眼,三只鬼影兵居然都倒在自己身前,连眼睛都来不及合上便死透了。
夜冥神见状大惊,在确定鬼影兵都死了之后,道:“怎么可能?我的鬼影兵除了被抽干煞气,是绝对不会死的!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