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为难（1）
送走方笑笑，空荡荡的房间只剩夏绿如一个人，金雅娟还是没回来。夏绿如想给她打个电话，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性子一向如此，但凡与人有了隔阂，也不知解释，只是一味的逃避，让时间给出答案。她握着手机踌躇半晌，最终给陆建波打电话，问租房子的事。陆建波说蒋伟同意将房子让给她，夏绿如便说自己这边不方便继续住，想尽快搬家，让他帮忙跟蒋伟说下。陆建波十分钟后回电话说蒋伟已经回去腾房间了，让夏绿如好了给他打电话。夏绿如谢过他，又问他：“你们今天又加班啊？”
陆建波笑道：“现在才想到关心我呀？”
夏绿如刚想解释，忽然想起在海洋馆遇到的周承瑶，便问他：“你这次招的人里是不是有个女孩子。”
“是啊，你怎么知道？”陆建波有些吃惊，“本来没想招女的，你也知道我们这个项目工作强度大。不过她的条件真的很不错，之前在华威研究中心的，竟然愿意来我们公司，我当然求之不得了。”
“你问过她为什么吗？”
“什么？”
“来我们公司的原因？”
“哦，那个，我问了，她说老家在这里，父母也都希望她回来。你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碰上她了。”
“你？你们两认识？”
“没有，”夏绿如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许朗瑜和周承瑶的关系，最后决定不提，“她跟朋友来的，我正好认识她朋友，聊了一会。”陆建波听了连说好巧。
夏绿如挂了电话就忙着收拾行李，晚饭时间陆建波和蒋伟过来帮她搬行李。她给金雅娟留了张便签，压在餐桌上的玻璃杯下，上面写着：“最近工作比较忙，我搬公司附近住了，有空来玩。”看了眼趴窗台上睡觉的果冻，又补了一句：“果冻我先带走了。”出门前，夏绿如再次环视这间她住了两年的房子，耳边依稀是她和金雅娟的欢声笑语。就是在这里，金雅娟拉着她的手说：“绿如，你喜欢楼上还是楼下？房间你先挑。”还是金雅娟的声音：“夏绿如，再不起床，好吃的给果冻啦。”也有她自己的声音：“雅娟，你做的饭真好吃，我一辈子都吃不厌。”果冻在旁边喵喵叫着，像是赞同她的话。“收拾好了么？”她的思绪被陆建波的声音拉回，记忆的片段如缈烟散去，无迹可寻。她回过头去，怅然若失的表情让陆建波心头一震，刚想问她怎么了，却见夏绿如朝他笑道：“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夏绿如轻轻关上大门，将所有的不舍和感伤留在了门后。
蒋伟租的是公司边上的民房，就一个房间，厨房卫生间和同层的租客共用，房间外面有个小露台，可以晾晒衣服。“条件太简陋了！”陆建波皱着眉，“要不你还是搬去跟我们住吧！我和蒋伟一个房间，你一个房间怎么样？”夏绿如摇摇头。“这样也挺好的！”她说，“除了用卫生间有点不方便。我还挺开心的，以后上班不用赶时间，中午说不定还能回来睡上一觉。”收拾完房间，夏绿如请两人吃晚饭，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洗漱就接到叶知然的电话。
“你最近忙什么呢？我要是不打电话给你都不会想到我。”
夏绿如苦笑：“大小姐，我们昨天才刚见过面好吧？”
“你在干嘛？”
“我刚搬家，在收拾东西。”
“搬家？”叶知然来了兴致，“要不干脆我搬去和你住好了！”
夏绿如就笑：“我是不介意，不过就一个空荡荡的房间，连卫生间都要跟别人共用。你住得下么？”
“那你干嘛搬呀？你之前住的不是挺好的么？”
“这里离公司近，上下班方便。”夏绿如想起许朗瑜，问她：“你今天怎么这么闲？你上次不是说约人吃饭吗？”
“刚吃完饭回来！”叶知然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常，“我呢明天也要正式上班了。”
夏绿如恭喜她，又问她：“候总走了么？”
“你不知道？”叶知然反问她，“我们一起吃饭后第二天他就离开啦，我还以为你知道的呢！”
“我……你现在负责他的子公司，当然是你比较清楚啦！”夏绿如不甘心被她奚落，“以后我是不是要叫你叶总？”
“你少来！”
“你好好干，舅舅舅妈就你一个女儿，公司以后肯定也是要交给你打理的。”
“我才没想这么远！我妈也说了，女人最重要的是嫁个好男人，婚姻幸福最重要。她现在催着我早点结婚呢！”
夏绿如羡慕她的无忧无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都顺心如意的，这估计就是外婆常说的有老天爷眷顾，福气好。她想起刚刚自己还为她担心，不觉好笑，先不说她对许朗瑜是不是长情，就她那性子，想要的东西一般人还真是抢不过她，至少自己是没那能耐，至于其他人——夏绿如想起今天遇到的那女子，她脸上没有叶知然的傲气，却笃定又大气，明明什么都没说，却有她说什么做什么都理所应当的样子。
夏绿如离开后，周承瑶笑着打趣许朗瑜：“那姑娘跟你说话的时候，一脸的不知道，该不会是误会了吧？”许朗瑜笑笑，说：“她不是乱嚼舌根的人。”周承瑶见他说这话时神情安然，不像刻意维护，心里倒越发对夏绿如好奇，想她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赢得上司的信任。许朗瑜见她一脸诧异，半天没有回话，才自知失言，想要解释又觉得多余，便问她逛了半日累不累。周承瑶见他一脸尴尬，不觉好笑，想要取笑两句，又怕唐突了，毕竟十多年未见，已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无拘无束。想到这里，她便回说自己的确累了，又谢他陪了自己半日，请他吃了中饭，再送他回家。
两人说笑着离开了海洋馆。
左右为难（2）
周一夏绿如刚上班就被陈乔生召见，问她KTC项目重新开发的事。夏绿如心里暗暗喊了声“糟糕”，就听到他用恼怒的声音问她：“我这个领导，在你眼里是不是形同虚设？项目重做这么大的事，你连一句话都没有跟我汇报？”夏绿如只得解释道：“项目重做是上面的意思，我们也是听命执行，再说上次开会陈总你也在的，我……”陈乔生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得，我现在先不跟你扯这个，以后这个项目的邮件都记得抄送给我，我不想从其他部门了解这个项目的进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夏绿如点头称是，她急于应付完他回自己的办公室，一堆事等着处理呢。“还有，这个项目的会议也要记得通知我参加。”陈乔生很不放心的样子，“老板已经发话了，这次要是项目进度再拖延的话就直接走人，我想你有个心理准备。”夏绿如再次点头，欠身告辞。她并没有将陈乔生的话放心上，反正他每次都会这么说。夏绿如有些不明白的是他怎么就这么怕没存在感？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心虚，而没有能力的人才会心虚吧，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这个位置的。
下午项目会议，陆剑波把新招的开发人员都带来了，周承瑶果然在里面。夏绿如和李晓兰进门就看到陈乔生附身在给许朗瑜说些什么，而后者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陆建波把新招的人带来介绍给大家，三男一女，都有三年以上通信软件的开发经验。周承瑶意料之中地受在座各位的欢迎，蒋伟更是直接说：“陆经理，我第一次觉得你没坑我！我的幸福生活有指望了。”众人就笑，周承瑶朝许朗瑜看了看，面露得意之色。项目的形势还是很严峻，余涛将最新的需求设计文档发给大家，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通过客户的审核。
“这件事我来负责，”许朗瑜当机立断，“技术实现上没问题的话先开发，至少准备工作先做起来。余涛你有护照么？”
“有！”
“你们俩呢？”
夏绿如半天才反应过来许朗瑜是问她和吴晓兰。
“我，我们都有的。”
“那就好，邀请函今天下午会到，你们三个明天就去办签证，下周我们去趟韩国。”
许朗瑜的办事效率再次让夏绿如叹服，吴晓兰更是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两眼发光。
第二个议题是开发进度，讨论的结果是本周完成项目架构设计和新人培训，培训由陆建波和夏绿如负责，周五进入正式开发。最后夏绿如根据会议结果，负责制定项目开发进度，有问题及时沟通，项目相关人员要求24小时开机。
测试部李亚林要求增加人手，许朗瑜批了2个名额，陈乔生见状也凑了上去：“夏绿如现在精力都在ktc这一个项目上，还有组里的日常管理也够她忙的，所以我们这边也需要再增加人手，负责她手上其他项目，以解决她的后顾之忧。”
许朗瑜转头问夏绿如：“你手上还有哪些项目？”
“一个台湾的项目，还在需求整理阶段。”
“有压力吗？”
夏绿如看了看拼命给她递眼色的陈乔生，清了清嗓子回道：“陈总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现在KTC这个项目吴晓兰和我一起负责，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
“那就好！”许朗瑜点点头，“后续有什么困难就提出来。这个项目是我们事业部能否打入海外市场的关键！我希望大家对这场硬仗都要有足够的心里准备，如果有谁想退出，那么趁现在提出来，过了今天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抱怨！”
陈乔生气得瞪了夏绿如一眼，又不好发作，还得连连点头称是。
会后，周承瑶走过来跟夏绿如她们打招呼。“我能跟你们一起吃中饭吗？”她说，“我刚来，连食堂在哪里都不清楚。”周承瑶今天穿了件白色和浅紫色拼接撞色的雪纺连衣裙，栗色的长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结，整个人显得清爽知性。夏绿如则是荷绿色的亚麻棉宽领短袖T恤搭一条深蓝色牛仔七分裤，相比之下有些过于休闲，好在她自己并不在意。夏绿如自然乐意多个一起吃饭的伙伴，省得就她一个人听吴晓兰犯花痴无聊。吴晓兰看看她们，对两人一见面就这么熟络有些不可思议。
三个人在食堂碰上已经抢好位置的范伟元和朱志凯，五个人于是挤一张桌子吃饭。两男人看到美女自然乐意，吃饭的间隙一直围着她问东问西，知道周承瑶单身后更是两眼发光。吴晓兰故意问朱志凯：“我和绿如姐下周去韩国出差，要不要给你女朋友带化妆品？”夏绿如在一旁偷笑，朱志凯一脸懊恼：“我回去问问她。”范伟元也来凑热闹：“我老婆一直嚷着要去韩国，干脆你也帮我带套化妆品，下个月正好她生日。”夏绿如问题要是么牌子，范伟元挠着头说：“你看着买吧，适合三十多岁的。我反正不懂这些，也懒得问她，价钱不超过一千就成。”夏绿如答应着又看了眼周承瑶，犹豫着要不要问她有没有需要带的，但不想太过冒失，最终忍住了没问。
吃过中饭，夏绿如照例到江边散步，周承瑶也跟着一起，吴晓兰则忙着跟朋友“报喜”去了。周承瑶问夏绿如：“你来公司多久了？”夏绿如回她两年了，然后问她：“你跟许总是怎么认识的？据我所知他刚回国不久。”
周承瑶笑笑：“我们两家是世交，我爷爷和他外公是好友，他妈妈和我妈妈关系也很好，我们小时候一块长大的。”
夏绿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过我也有十年没见他了，”周承瑶对夏绿如一见如故，什么都不瞒她，“他这次回国，说真的，我之前还担心会成陌生人，没想到相处起来反而比小时候自在。”
“他小时候不好相处么？”
“也没有！男孩子嘛，从小娇生惯养的，有些调皮捣蛋，反正啊小时候没少吃他的苦头，光外号都不知道被他取了多少个，被他弄哭是常有的事。要是我气得不理他了，又拿着好吃的好玩的来哄我，真是……你都不知道他小时候……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破坏许总在你们面前的形象。”
“没有，你不是也说他现在不一样了么。”
“这倒是，没想到长大后倒成了谦谦君子！不过爱调戏人的毛病还是没改。”
原来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夏绿如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多了些担忧。周承瑶说起许朗瑜的语气让她感觉熟悉，我想了想，自己聊到许琰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语气。
“他在国外这些年你们都没联系么？”
“一开始信写得挺勤的，说不喜欢外面的生活，语言不通，饮食也不习惯，很想回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大概去了有一年吧，突然就没信了。我写了很多信也不回，慢慢地我也就没再跟他联系了。我想他应该适应外面的生活，有新朋友了吧！”
周承瑶言语里满满的失落，但马上又高兴了起来：“你看我，尽说些芝麻烂谷的事。”
夏绿如一脸羡慕地看着她。
“你比我运气呢！”她说，“我有个小时候的朋友，也十多年没见了，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在哪里呢！”
“难怪我见你这么投缘！”周承瑶笑道，“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也许我可以让朋友帮忙给你找找？”
“他的名字挺大众化的，”夏绿如叹气道，“我现在也想通了，有缘的话总会再碰上的，要是没有缘分，就算找到了也是陌生人。”
“这倒也是……”周承瑶深有同感，“那就随缘吧。”说着搂了搂夏绿如的肩，安慰她。夏绿如喜欢她直爽的性格，想着叶知然要是认识也许能和她成为好朋友也不一定，不过……
“你进我们公司，是因为许总么？”
周承瑶愣了一下，哈哈笑道：“难怪你会这么想！不能说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还真不是因为他。我之前就准备回杭城了，我妈这两年身体不是很好，她和爸爸都希望我能回来，再加上我也想安定下来，不想老是出差。”
周承瑶进公司不到一周，跟夏绿如的关系就好得跟老朋友一样，再加上陆建波和蒋伟，四个人经常凑一块儿聚会。
夏绿如搬走很多天后才接到金雅娟的电话。
“你要搬家，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金雅娟质问她，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你还在因为我没告诉邵毅你回杭州的事生气吗？”
“没有！”夏绿如的解释自己听起来都很苍白，“我之前就想找离公司近点的房子，这次正好有同事搬走，我就住过来了。我手上的项目你也知道，以后会经常加班，离得近也方便些。”
金雅娟半天没说话。
“我没打电话，是怕你心里不舒服！”夏绿如继续解释，“你刚回来？这一周都去哪儿了？”
“我回了趟老家，”金雅娟还是不能释怀，“我这几天也想了很多，之前是我不对，是我自己想太多，老是患得患失的。本来还想着回来跟你说对不起，结果……”
“你别放在心上！”夏绿如安慰她，“你肯给我打电话我就很开心啦！对了，我下周要去韩国，你有没什么要带的？”
“去玩？”
“我哪有那好命！”夏绿如笑道，“出差，项目重新做，客户要审核。”
“就你一个人？”
“没，还有其他同事。要不我给你带套兰芝？”
“不用了，你有空把果冻送过来吧。”金雅娟停顿了一会又说：“在外面自己小心点，你平时粗心大意的，又是路痴，别把自己丢了。”
说得夏绿如一阵心酸，周承瑶约她出去玩也没心情，洗漱后歪床上看了一会书就睡了。
左右为难（3）
叶知然自从上次送许朗瑜回家后一直忍着想见他的念头。一来新公司开张忙，二来是想着许朗瑜能主动联系她。但是两周过去了，许朗瑜没给过她任何信息，甚至通过柳元平也没法再约他出来，这让她沮丧到极点。最终还是她认输，找了借口打电话过去，说有事请他帮忙，那边是许朗瑜不耐烦的声音，问她何事。叶知然忙说：“今天是绿如生日，没想好送她点什么，我想你给我点参考意见。你上次买的礼物她很喜欢。”那头沉默许久，说：“行，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就过来。”
许朗瑜先回了公寓，开了行李箱，在箱子的最内层掏了半天，掏出来一个锦缎盒子。他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然后将锦盒收了出门赴约。
叶知然挑了家西餐厅，谁知许朗瑜进来第一句话就说自己一会还有事，吃饭就免了，又问她夏绿如是否喜欢玉。叶知然微微一愣，回道：“玉女孩子肯定喜欢，不过不好挑就是。”
“我这里有块玉，之前朋友送的。”许朗瑜说着从口袋里取出刚从家里取的盒子，推到叶知然的面前，“你看看，要是可以就送你表姐。”叶知然半惊半喜地打开盒子，一枚绿莹莹的玉吊坠映入眼帘，她忙将盒子推了回去。许朗瑜看看她，“你表姐不喜欢？”叶知然忙摇头，“没有，这太贵重了，她肯定不会收的。”许朗瑜又将盒子递回给她，“礼物不过是份心意，收的人喜不喜欢最重要，你要觉得不好再另外选礼物送她。”
叶知然见他对自己的表姐都如此上心，心里掀起一片涟漪，脸微微泛红，双手接过礼物，说：“那我先替绿如谢谢了。”提着礼物出门的时候，叶知然问他：“你的生日是几号？”许朗瑜神色一下子变得冷漠，淡淡回道：“我从来不过生日。”叶知然便不敢再多问。
夏绿如的生日往年都是跟金雅娟一起过，今年是没可能了，接到叶知然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回家的路上因为这事伤感。
“晚上请我吃饭吧！”叶知然在那头嬉皮笑脸的。
“表妹也不记得她的生日，”夏绿如这样想着，“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起吃饭，当是陪自己过生日了。”
“好的呀，你想吃什么？”
“翡翠花园怎么样？听说里面香港师傅很不错……环境也好。”
“西湖天地里面？可以，我现在过去等你。”
说完夏绿如就拦了出租车往西湖边驶去，在大楼拐角处与许朗瑜的车子擦身而过。
翡翠花园的环境没得说，菜也做得精致，味道嘛也还不错，但也没感觉特别出色，一句话不实惠，不过对叶知然的胃口。
一人一例西湖牛肉羹，一份银鳕鱼，一盘蟹肉干烧茄子，外加松子桂鱼和白灼芥兰，饭后甜点是杨枝甘露和榴莲酥。
吃饱喝足后，叶知然从提包里掏出那枚玉坠子，在夏绿如面前如钟摆般晃动。
夏绿如“啊”了一声，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HappyBirthday！”
“谢谢！”夏绿如接过礼物，发现晶莹剔透的玉石竟被雕刻成荷叶形状，叶片边缘微微卷起，让人感知到风的存在，中间还有一颗像是随时要落下的露珠。
“喜欢么？”
夏绿如拼命点头，把玩了许久才惴惴不安地问道：“这一定很贵吧？我看这玉的成色……虽然我不怎么识货，但还是看得出来这玉色翠得发亮，摸上去圆润得很……”
叶知然一脸得意：“那当然，我跟你说，这东西怎么也要上万了！”
“这……这我不能要！”夏绿如慌忙将礼物推还给叶知然，“你的心意我领了，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不能用，你以前送我的就已经够贵重的了。”
叶知然将玉坠子往夏绿如手里一塞：“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况且这礼物也不是我买的。”
夏绿如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我原本是让朗瑜陪我给你挑礼物的，结果他给了我这个，还说只要你喜欢就好。你现在不要，难不成还让我退还给他？”
夏绿如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许朗瑜对她来说真是个神奇的存在，明明和她没有私交，他却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夏绿如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应该是想在叶知然面前显大方，不过他送的礼物的确合她的心意。他总有一些让她意料不到的能耐，公司里的事也是。
吃过饭夏绿如陪叶知然逛街，她说要回赠许朗瑜一套衣服。收礼物的是夏绿如，所以挑衣服的时候就格外上心，非常认真地给出自己的意见，并坚持自己付钱。
买完衣服，叶知然没坚持送夏绿如回家，开车去了许朗瑜的住处。她摁了好久门铃，许朗瑜才过来开门，见到她一脸吃惊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不是陪你表姐过生日么？”
“过完啦！”叶知然将手里的购物袋递给他：“收了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和绿如都觉得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许朗瑜皱皱眉头：“我不需要这个。”
“这衣服是绿如付的钱，你要是拒绝就自己还给她。”
许朗瑜脸上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
“她买的？”
“是啊，我是想我来付钱的，但是抢不过她。”
许朗瑜明白了她的小心计，只是笑笑，转身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
“你要出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许朗瑜回绝得很干脆，想了想合上行李箱盖子起身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叶知然转身打量他的房子，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问他：“你这里有客房吗？”
许朗瑜愣了愣，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给人诡异的感觉。叶知然后悔了，他一定觉得自己是个不自爱的女孩子，竟然主动送上门。
“你要睡这里也行！”许朗瑜提起行李箱，“我回家里睡。”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叶知然忙拦住他，“我跟你开玩笑的，我这就回去了。”
许朗瑜目送叶知然的车子离去，脸上的阴郁却没有因此消散。
左右为难（4）
夏绿如这一周除了制定和跟进项目进度，就是给新人做业务培训。夏绿如喜欢忙碌，那样就没空去想其他烦心事。周承瑶几乎每天都找夏绿如吃中饭，聊天的话题也多半是围绕着许朗瑜。“你都不知道我小时候有多讨厌他！”周承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全是笑容，“他有段时间喜欢上了画画，阿姨给他买了很多画笔，结果他就趁我午睡的时候，把我的脸当画布涂了一脸。我哭了整整一天，一个星期没理他。”
“看不出来他小时候这么会捣蛋！”
夏绿如有些喜欢周承瑶的率性，但是一想到叶知然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和她走太近，她们两个以后多半是情敌。周承瑶不知道她的想法，她来公司前虽然只见过夏绿如一面，但许朗瑜对夏绿如的态度不像是普通员工那么简单，他看起来很尊重她，或者说很在意她的感受。在周承瑶眼里，夏绿如很漂亮，一对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亮如天上的星星；静静地看着你说话的时候，又深如潭水，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她甚至觉得许朗瑜就算是喜欢上她也是理所当然的，更让她自己觉得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一丝妒忌。在这之前，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跟许朗瑜的可能性，即使当年他这么突然地断了联系。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肆无忌惮地跟夏绿如说许朗瑜小时候的趣事。她希望夏绿如能多了解许朗瑜，了解真实的他，不管她会因此接近还是疏远他。夏绿如呢，却因为周承瑶的出现，彻底断了对许朗瑜的幻想，清楚地意识到他和许琰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
这天夏绿如上完最后一堂培训课，挥着酸痛的胳膊回到办公室，吴晓兰就过来传话说许朗瑜召见她。夏绿如一路上都在揣测他找自己的原因，还有那枚玉坠，她要不要谢谢他？那样会不会显得过于刻意？虽然他付了钱，但他要讨好的不是她。但于情于理，收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一句谢谢都没有是不是太没礼貌了？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到了许朗瑜的办公室门外。透过玻璃隔断能看到他正在打电话，身上穿的，是她和叶知然一起挑的那件水蓝缀白衬衫。她之前还担心亚麻的料子容易起皱，今天看到他穿着很合身的样子，心想自己总算没选错。
愣神的功夫，许朗瑜已经发现了她，拿着话筒朝她招招手。她推门进去，怕打扰他工作，在会客区选了离他最远的沙发坐下。他说的是英文，夏绿如只能听到跟专业相关的几个英语单词，其他的跟听鸟语也没什么区别，更何况他说的很快，但从他凝重的脸色，她推测多半和KTC项目有关，只是不知道找她过来做什么，是客户有了新的要求？
十分钟后，许朗瑜结束通话。他先向夏绿如说抱歉，让她等久了的话。夏绿如忙站起来说没事，见他在自己边上的沙发坐下，又忐忑不安地跟着坐下。
“培训还顺利么？”
夏绿如吁了一口气，赶紧回道：“顺利，他们都有通信相关软件的开发经验，理解能力也都很强，一点就通，说实话，专业性上我还不如他们。”
“那就好！”他这样说，眼睛却直接看上她，让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啊，哦，好的！”
许朗瑜笑了一下，声音很轻，但还是能听见。
“你都不问是什么事就答应？”
夏绿如很是尴尬，最后索性抬起头看向他：“许总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许朗瑜说，“我想你帮忙策划一次拓展活动，一来迎接新员工，二来增强团队的凝聚力，虽说项目紧张，但事情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完的，重要的是合作精神，我希望这次的活动能达到这个目的，有问题么？”
“这，这个……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夏绿如战战兢兢地回道，心想这应该是行政部的事，怎么就派到了她的头上？
“就KTC项目成员参加，人不多，让行政部的人去弄一来拖时间，二来也不见得能有好的方案，我想组里的人你都熟悉，交给你或许比较合适。”
原来就项目组的人，夏绿如稍稍放下心来。她抬眼瞄了许朗瑜两眼，心想或许之前是自己的偏见，总觉得他是靠着老板的关系坐上现在的位置，也因此在工作上对他有着很大的抵触心理，再加上他与许琰相像的外貌，又跟叶知然扯上莫名的关系，让她一时间没法和他自在相处。冷静下来想想，许朗瑜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不然怎么能够得到叶知然和周承瑶的青睐呢。许朗瑜见她说话间愣了神，以为她不愿意接这差事，眉头便微微皱起来，忍不住想要说她两句，却听得夏绿如柔声回道：“好，我尽力。方案什么时候要？”许朗瑜舒展眉头，笑道：“明天可以不？周末天气不错，适合户外活动。”夏绿如点头答应着起身告辞，就在她转动门把手的时候，许朗瑜的声音再次飘过来：“衣服很舒服，谢谢你！”夏绿如窘得脸都红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玉坠，连转头的勇气都没有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周五早上，夏绿如将绞尽脑汁想了一晚上的活动方案发邮件给他，半小时后她得到如下回复：“不满意，重做。”夏绿如气结，回复他：“我只能到这程度了。”许朗瑜对她只能想到烧烤和钓鱼感到无语，他在方案后面加了露营和攀岩两项活动，让她做费用预算。“攀岩浪费钱，还不如爬山，环保又锻炼身体。”最终的方案就是：早上爬山，中午烧烤，下午钓鱼。夏绿如发邮件给KTC项目组成员，通知大家务必参加，包括新来的4个开发和3个测试，外加许朗瑜，陆建波，蒋伟，夏绿如，吴晓兰，正好8男4女。
左右为难（5）
周六早上一行人汇合后打车到龙井村，然后往九溪烟树方向行进。沿途是著名的九溪十八涧，满山遍野的茶树，零星落座的民居，是夏绿如熟悉又陌生的田园风光，只有被门口的老阿姨门拖住推销茶叶的时候，她才清醒地意识到这是旅游景区。半小时后他们进入九溪景区，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满眼的翠绿，中间一条平坦的石板路，明明烈日当空，行走期间却只觉得清凉无比。每隔一段就有一条水涧横在面前，溪水里基本都是小孩子。放暑假的孩子们灿烂的笑容和银铃般的笑声让路过的他们羡慕不已，蒋伟和新来的3个年轻人忍受不住诱惑加入其中。
周承瑶拉着夏绿如说：“我们也下去玩会吧？多清凉的水！”夏绿如摆摆手：“我亲戚还没走，你去吧！”周承瑶有些扫兴，转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许朗瑜正一脸羡慕地看着水中的孩子们，她蹦跳过去，拖着他的手臂就往溪水里走。夏绿如看着他们往水里趟的背影懊悔不已，待看到他们两个在溪水中相互泼水玩得不亦乐乎时，心里更是郁闷。她气呼呼地走到一块岩石上坐下来，扯着路边的树叶泄愤。
“来了这么风景优美的地方，你怎么反而垂头丧气的？”
夏绿如抬头就见许朗瑜正卷着裤腿两手叉腰笑盈盈地望着她，心跳一下子漏了半拍，好一会才含含糊糊地回道：“走，走累了！”许朗瑜回头看看来路，又是一阵笑：“这才走了多久就累了？看样子你缺乏锻炼。”夏绿如无言以对。许朗瑜环顾一周，问道：“陆建波去哪里了？”夏绿如摇摇头，她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离开。许朗瑜打电话给陆建波，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表情变得严肃：“这是集体活动，不能擅自离开。”夏绿如抬起脸望向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他脸上，打上了斑驳的印记。他严肃的神情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许琰说“不用你在这里装好人！”时的表情，嘴也是这样抿着，眉头也是这样皱起来，眼神也是这般冷若冰霜。
许朗瑜见她一脸痴呆地望着自己，拿着手机的手在她眼前摇了摇：“你怎么了？”夏绿如一下子羞红了脸，说话都不利索：“没，没什么，陆建波怎么了？”许朗瑜听了眉头又是一皱，反问道：“你是因为他才闷闷不乐的么？”夏绿如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一脸懵懂地看向他。“没什么，”许朗瑜说着转身跳下岩石，“就是希望你们别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工作。大家也休息差不多了，继续往前走吧！”她还想追问，却被气喘吁吁赶回来的陆建波打断了。
夏绿如招呼大家起身，继续往前走，中午时分顺利到达九溪烟树。九溪的美景让大家顷刻间忘了疲惫，呼吸都变得畅快起来。这里的溪水贯穿整个村庄，沿途都是烧烤点。夏绿如提前预定了九溪烧烤垂钓园，烧烤和垂钓一举两得。她给老板打了电话，不一会儿，一个精瘦干练的中年男子满脸堆笑地过来迎接。
几十棵合抱粗的大枫树下，是烧烤的乐园，就算啥也不干，躺在大树底下发一下午的呆都会无比的惬意。大家七嘴八舌地挑选烧烤材料，手忙脚乱地支起炉子和烤架，当烤串在炉子上发出哧哧的声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时，所有的人都开始不停地咽口水。夏绿如忍着饥饿往炉子上放新的烤串，周承瑶负责抹油，另一个新来的测试女孩子负责给烤串翻身，其他人就负责哄抢熟透的烤串，理由还堂而皇之：不会烤，会把食物烤焦。
许朗瑜不知道什么时候翘着二郎腿躲在枫树下休憩。周承瑶用盘子端了些烤串过去，抹油的刷子则到了陆建波的手里。
“你也吃点！”陆建波拿了一串牛肉里脊递给她。
“你吃吧，我不饿。”
陆建波没理会她的拒绝，拿了筷子把肉取下来往她嘴里送，夏绿如咬了一口，一群人就开始起哄。夏绿如瞪了他们一眼：“谁笑谁来负责烧烤！”然后就鸦雀无声了。
烧烤结束后大家拎了钓竿和鱼桶到湖边垂钓。吴晓兰和蒋伟他们对钓鱼没兴趣，打牌去了；测试部门的三个则租了条小船碧波荡漾去了；许朗瑜和周承瑶在树下乘凉；就只有夏绿如和陆建波两个选择钓鱼，而陆建波还一脸的心神不宁，鱼饵被吃光了也没知觉。
夏绿如无聊之至，扔下鱼竿，躲到一旁的香樟树下给叶知然打电话。叶知然听说他们在外面玩，责怪道：“你们出去玩怎么也不叫我？”
“我们是部门活动，不让带家属。”
“好吧，真可惜。朗瑜呢？他玩得开心吗？”
夏绿如瞥了一眼树底下的许朗瑜和周承瑶，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叶知然他有青梅竹马的事，纠结了好一会才回道：“他好像有些累的样子，现在正躺树底下休息呢！”叶知然“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像是想起什么，问道：“你明天有空不？”夏绿如问她什么事？“到我们公司来看看吧？侯叔叔正好也过来，说想请大家吃个饭，你和朗瑜也来，这可是侯叔叔特意嘱咐的，你可别拒绝。”夏绿如踌躇半晌答应了，叶知然就在那头开心地嘱咐她：“帮我告诉朗瑜一声，明天下午先到我们公司，地址我一会发你。”
夏绿如挂了电话回到钓鱼地点，陆建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开了。她提着鱼竿，心里却盘算着怎么跟许朗瑜说吃饭的事。“钓到鱼了么？”夏绿如被许朗瑜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拍着胸口转身朝他身后张望，许朗瑜问她找什么，她说承瑶怎么没跟你一起？“去玩打牌了！”许朗瑜说着拿起陆建波撂下的鱼竿，一本正经地钓起鱼来。
夏绿如轻轻咳嗽了一声，许朗瑜抬头看她。
“许总，我……有个事……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许朗瑜歪着头看她，示意她继续。
“那个，知然她对你有好感，我想你也知道。但是，你和承瑶，我觉得你们俩关系……那个……上次海洋馆也是，今天也是，挺亲密的，你们两个是不是……”
许朗瑜嘴角上翘，一脸玩味地看着她：“我们俩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么？照你这么说，我现在跟你也很亲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朗瑜摆摆手：“你呀，还是少操心别人的事，多操心自己的事吧！话说陆建波这会又跑哪里去了？”夏绿如脸色一下绿了，扭过头去再不跟他说一句话。“哇，好大一条鱼，快把抄网给我！”许朗瑜忽然大叫起来，站起来往后用力扯鱼竿，上钩的鱼在湖里忽浮忽沉地拼命挣扎。夏绿如连忙拿起抄网跑过去，伸长了手往湖里兜鱼，好不容易鱼进了网，还没等她来得及收手，鱼在网里奋力地往外挣脱，差点让夏绿如连人带抄网滚进湖里，好在许朗瑜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来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胸前一带，夏绿如整个人就进了他的怀里。
夏绿如“啊”的一声，慌乱中兜着鱼的抄网也掉在了地上，一条大红的鲤鱼在泥地上死命地扑腾。许朗瑜后退一步，放下鱼竿，扑上去双手抓住鲤鱼，取下钓钩将鱼滑入渔网。夏绿如一脸尴尬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一颗心狂跳，好像刚才的鲤鱼窜进了她的胸膛。
直到活动结束返程，夏绿如都没敢再跟许朗瑜说一句话。
左右为难（6）
活动结束大家下山后各自回家，周承瑶问许朗瑜是回公寓还是去看殷伯母。许朗瑜看了眼夏绿如，说先回家看看母亲再回公寓。周承瑶高兴地表示要一起，正好她也想去看望老人家。夏绿如假装没听到他们的谈话，四下张望着，看到蒋伟便问他陆建波哪里去了。“他有事先走了！”蒋伟撇了撇嘴，见夏绿如一脸失望，又补了一句：“你不会还想等他送你回家吧？”换成以往，夏绿如肯定反驳回去，今天也许是心绪不佳，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正当夏绿如满心失落，不知如何是好时，听见周承瑶喊她的名字，说：“你跟我们一起吧！朗瑜说要先去趟公司。”说着拉她上了许朗瑜的车。
车子路过蒋伟身边的时候，夏绿如朝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换来蒋伟一个大白眼。“你和蒋伟经常斗嘴，你不喜欢他？”看到这一幕的周承瑶笑着问她。“才不是，”夏绿如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他看我不顺眼，老针对我。”说完又瞥了眼许朗瑜，“也许是脾气不相投吧，我看他跟陆经理就相处得挺好的。”周承瑶点头笑道：“他们两个简直是形影不离，一块上下班，连吃饭都一起。”夏绿如便说他们住一起的，“难怪！”周承瑶笑道，“他们两个都没女朋友？”夏绿如就没吭声，过了好一会，才低低地回了句：“我也不是很清楚。”
到了住处，夏绿如忙忙地道了谢，下车就往楼上跑，然后又开始暗暗后悔自己没说请他们上来坐会的客气话。等她站定了往下看时，许朗瑜的车子已经驶远了。
“她很有意思吧？”周承瑶问许朗瑜，“跟我说话都会脸红，好可爱。不过，你是真的要去公司吗？”许朗瑜问她为什么这么问，见她一脸戏谑的笑，脸色微微一变，正色道：“我要回公司取个文件，你想哪里去了？”周承瑶哼哼道：“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许朗瑜叹气道：“你是没说，可你的想法都写脸上了，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周承瑶笑道，“信啊！你说的我都信。”
许朗瑜取了文件，周承瑶说想买束花送给殷素梅。周承瑶挑了一束百合，“殷伯母最喜欢百合，”她说，“朗瑜，你最喜欢什么花？”许朗瑜摇摇头，表示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周承瑶却不信，催着他快说。许朗瑜见她这般认真，只得笑道：“那就兰花吧。”
“兰花？”周承瑶的脸上显出一丝困惑，“我记得你小时候说最喜欢桃花，还老说自己长了一双桃花眼，哈哈。”许朗瑜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小时候胡乱说的。”周承瑶于是买了一株春兰，让许朗瑜捧着，说是送他的礼物。“我从没养过花草，”许朗瑜一脸的无奈，“再说我经常出差，哪有时间照管它。”周承瑶侧头想了想，说：“春兰最好养了，你随便摆个太阳照得到的地方，别让它枯死就好了。你就试试看，不行我再帮你养。”许朗瑜只得接了。
殷素梅见他俩同时进家门，欢喜的不得了，忙吩咐秦阿姨准备晚饭。周承瑶将手里的百合递给她，一边夸道：“伯母今天的气色很好，比这花还好看。”殷素梅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嘴比蜜还甜。以后你周末都到我这里吃饭，这样朗瑜也能多回来。”周承瑶答应着帮她将百合插入花瓶，见许朗瑜要上楼，就问道：“我能去看看朗瑜哥的房间吗？”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殷素梅笑道，“他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你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周承瑶又问许朗瑜：“不介意吧？”许朗瑜朝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她便开心地跑上去和他并肩上楼，边走边笑道：“小时候我们两个每次都把房间弄得一塌糊涂，当然主要是你，老是欺负我，害我床上床下到处乱窜。你的房间现在不会还跟那时一样乱吧？”说着抢先一步开了房门，只见书桌上物品摆得整整齐齐，床上的被子毯子也折叠整齐，跟没人住过似的，一切的布置，真的跟许朗瑜离开前一模一样。
周承瑶先是走到书桌旁，拿起许朗瑜的照片端详了一会，又转过身跟现在的许朗瑜对比着看。许朗瑜被她看得有些难为情，别过脸说：“和现在不像吗？”
“说不上来，”周承瑶说，“应该是气质变了很多，也瘦了很多，你小时候可是个小胖子。还记得我给你取的外号吗？”
许朗瑜一脸尴尬，“谁还记得这些东西。”
周承瑶哈哈大笑，说：“你肯定没忘，我叫你许圆圆。”许朗瑜听了却没跟着一起笑，反而皱着眉头说：“你今天不会专门来抖我小时候的糗事的吧？”
“那倒也没有，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周承瑶放下照片，环顾房间，忽然两眼放光，疾步走到书架旁，拎起吉他背包嚷嚷道：“这个你带回来啦？给我弹首曲子吧，我记得你弹得可好了！”许朗瑜闻之却神色大变，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摊手说：“很多年没弹，生疏了，你要真想听，也要等我练练，不然更被你取笑了。”
这有些出乎周承瑶的意料，她有些失落地将吉他放回原处，嘟着嘴说：“这可是我送你的礼物，你是不是到美国后就没摸过了？”没等许朗瑜解释，又说：“算了，你能回来我就很高兴了，再说，你在美国一定很忙，我听殷姨说上学的钱都是你自己打工赚的。”周承瑶爽朗的性格倒让许朗瑜有些过意不去，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说起，正在这时秦阿姨来敲门叫他们吃饭，许朗瑜长吁一口气，赶紧拉着周承瑶下楼。周承瑶心底莫名一乐，顺从地跟着往下走。殷素梅见他俩举止亲密，也是暗自高兴。
三个人高高兴兴地吃了饭，又陪殷素梅聊了会天，周承瑶才起身告辞。“我送送你，”许朗瑜也跟着起身，又对母亲说道回公司还有些事，晚上就住公寓了。殷素梅心疼儿子，让他注意身体，说：“你爸要是给你压力，我去跟他说。你说他自己不着家也就算了，再拉上儿子，我可不干。”周承瑶看出许朗瑜的为难，忙一边给殷素梅揉肩膀，一边安慰道：“朗瑜哥刚回来，肯定心急想把事情做好，不然少不了要挨许伯伯的骂不是？我以后多来陪伯母，好不好？”殷素梅拍拍她的手背，冲许朗瑜笑道：“你看，还是瑶瑶贴心。她说的对，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不过尽力就好，别太辛苦。”
许朗瑜答应着，感激地看了周承瑶一眼。两人并肩走出大门，殷素梅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脸欣慰地对秦阿姨说：“他们是不是很般配？”
“再般配没有了。”秦阿姨满脸堆笑地回道。
许朗瑜将周承瑶送回家后，并没有去公司，而是开到夏绿如的楼下，仰头看了看她住的房间，她的房间仍亮着灯。房间里的夏绿如，正躺在床上回想白天的情景，回忆到她扑进他怀里时，脸不由自主地发烫，然后骂自己不淡定，暗自揣测许朗瑜的心思。“他说不定以为你是故意的呢！”她想到这里，又意识到许朗瑜不是许琰，心情一下子灰了起来，怏怏不乐地伸手关了灯，将头埋进被子里睡觉。
许朗瑜见她房间的灯灭了，在黑暗里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声，又从口袋里拿了烟点上，却没有放进嘴里，只是用手拿着，直到烟头烫到手指才猛地清醒过来，用力掐灭烟蒂，开车离开。
左右为难（7）
侯涛的分公司离夏绿如原先住的地方不远。夏绿如跟着叶知然参观办公室的时候，心里想着是不是要去趟金雅娟那里。许朗瑜还没到，夏绿如在出门前给他发了个短信，说叶知然邀请他参观公司，后面附上地址，到现在也没见他回消息。
公司的面积不算大，入口就是两排员工的工位，再往里是茶水间，最里面是经理办公室，用玻璃门和外面隔开。会客区放着仿古色的藤编桌椅，靠窗的位置则摆着一张水滴形白色吊椅，里面配了一款荷叶状的绿色坐垫；会客区和办公区之间立着一人高的U型水族箱鱼缸屏风；办公区的装修风格则是清新中透着些许古雅，靠墙是嫩绿色和白色相间的格子书架，黑色简约的办公桌也搭了绿色的前档；办公桌对面墙上则是一副张大千的泼墨彩荷图，虽然是临摹的，也让整间办公室显得趣意盎然。
夏绿如看了不无羡慕地说：“装修得真不错。”
叶知然却有些不满。“我准备把书架和办公桌换掉，墙上的画也是，要换成有意义点的，比如‘鸿运当头’什么的。不知道候总怎么想的，把办公室装修得跟家里的书房似的，”夏绿如就笑道：“那你这么不满意，还让我来参观？”叶知然瘪瘪嘴，回道：“这个你问候叔叔，哦不，候总。”夏绿如四处张望，却没发现候涛的影子。“刚电话我说下飞机了，一会到。”叶知然却一直朝她身后张望，“朗瑜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你不会没跟他说吧？”
“我说啦！但是他没说来不来。”夏绿如表示很无奈，“我说你以后想约他，能不能自己打电话？他是我上司，更何况我跟他不熟。”叶知然正要解释几句，却见许朗瑜和侯涛并肩走了进来，忙示意夏绿如暂停该话题，自己则笑着朝他们迎了上去。夏绿如转身见到许朗瑜进来，先是一愣，然后心里一阵发涩，勉强挤出笑脸跟在叶知然的身后，跟两人打招呼。候涛笑着问她：“怎么样？面积现在是小了点，过两年要是业务发展好，再换个大点的地方。”夏绿如忙说：“我觉得挺好的。”许朗瑜也注意到墙上的画，他走过去看了许久，转头问叶知然：“这是你挑的画？”叶知然不清楚他这么问的用意，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来之前就挂着了，怎么，你喜欢这幅画？”许朗瑜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抬头看了眼夏绿如，又朝候涛笑道：“没想到候总也喜欢荷花。”
候涛笑笑：“也没有，上次跟朋友逛字画店正好看到，就顺手买了。你若是喜欢，就送你，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候总客气了，”许朗瑜说，“我对画没什么研究，只是看到这幅画，就想起以前认识的一位朋友。她要是见了一定会很喜欢。”
“那就送你的朋友好了。”候涛很是大方，伸手就要去取墙上的画，许朗瑜忙拦下来，“真不用了，她不会收我送的东西。”而这时，一旁的叶知然凑上来笑道：“你们别推来推去了，我看就给绿如好了，她一向最喜欢荷花，刚看到这幅画也是，眼睛都亮了。”
两位男士都转过身来看着夏绿如，她此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脸涨得通红地说：“我没有……我就是觉得这画跟这里挺称的……我真没其他意思，别听知然乱说。”
“我哪有乱说？”叶知然却不肯罢休，边说边朝候涛瞅去，“你不是一向最喜欢荷花吗？再说候总又不是外人，他肯定愿意的，是吧，侯叔叔？”
候总直接将画拿下来，塞到夏绿如的手里，说：“前两天你生日我没赶上，这就算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收下吧，不然我要不好意思了。”夏绿如见他这样，只能接过来，低声说了谢谢，再抬眼的时候又碰上许朗瑜别有深意的眼神，忙又低下头去。候涛知道她是尴尬症犯了，忙招呼大家去吃饭。
候涛选的是家意大利餐厅，夏绿如不是很喜欢吃西餐，每样东西都是一丁点，还用特别大的盘子盛着，明明一口就能解决的食物还非得用刀叉切成小块，装成淑女和绅士般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轮到夏绿如点菜的时候，她就直接来一句：“给我一份意大利面就行！”叶知然很是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侯涛接过她手上的菜单，翻看了一下问道：“开胃酒就选Vermouth可以不？”夏绿如凑上去看了眼图片，想着侯涛选的总没错的，就点点头。
“蜜瓜和番茄你选哪个？”
“蜜瓜吧！”
“那前菜就来份火腿蜜瓜奶酪。”
侯涛接着给她点了一例蘑菇汤，一份牛排加配菜，甜品给她选了意式奶冻。夏绿如舒舒服服地享受侯涛给她的安排，并未察觉到许朗瑜脸上的不悦。
进餐的时候，开始没人说话，叶知然见状自然找话题调节气氛。她先是夸侯涛会挑地方，说这里的食材新鲜，做工精美，味道绝佳；后又问许朗瑜在外这些年，最喜欢哪国菜。许朗瑜表示自己对吃的没什么追求，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侯涛接上他的话：“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对吃的不挑，现在却不行了，只能吃容易消化的，不然胃就不舒服。”说着用餐巾抹了抹嘴角，转向许朗瑜问道：“许先生，我听知然说你学医的？”
许朗瑜看了眼叶知然，恭恭敬敬地回道：“叫我朗瑜就好。我大学的专业是计算机和经济，因为自身兴趣，毕业后进了医学院。”
侯涛点点头，很欣赏的表情。
“年轻的时候感兴趣的多学点总是没错的，像我，现在想学脑子都不够用了！”
“侯叔叔又开玩笑！”叶知然听见许朗瑜被夸，得意之余也不忘回敬，“我爸跟我提过，说叔叔当年刚创业的时候，从里到外一个人就能搞定，光语言就会四五种。”
侯涛哈哈大笑：“那是你爸夸张，我英语没你爸流利，其他的也不过是三脚猫功夫，赶鸭子上架罢了！”
“我爸好歹在美国待了四年，”叶知然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许朗瑜，“说起来你和我爸也算是校友呢！”
“是吗？那他进修的什么专业？”
“他也是学医的。”
许朗瑜有些吃惊地问道：“你爸是学医的，那他现在……”
“他后来改行做生意了，而且也很少提以前的事，他学医的事还是我妈私下告诉我的。侯叔叔，你跟我爸这么熟，应该知道一些吧？”
侯涛将手里的葡萄酒轻轻转动起来，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他身上。
“你爸跟我也很少提以前的事，我也不清楚他转行的原因。”看到大家失望的表情又笑道，“你们要真感兴趣，我下次见到叶总就给打听打听？”
大家就笑。
吃完饭，三人和侯涛告辞，叶知然说喝酒了不能开车，让许朗瑜送她和夏绿如回家。夏绿如坚持自己回家，说：“我现在住公司附近，不顺路。”许朗瑜说：“我也要去公司。”叶知然便拉着她上车。上车后，叶知然问许朗瑜：“你周末还要去公司加班？”许朗瑜点点头：“刚进公司，很多东西需要熟悉。”叶知然点头赞同：“我接下来估计也够呛，想想就头疼，要不是怕挨我爸骂，我都想打退堂鼓了。”许朗瑜没有应声，夏绿如在一旁安慰她：“别太担心，候总是个有耐心的人，有他带你，上手会很快的。”叶知然的眉头仍然紧锁着，“侯叔叔也这么说，只是他总公司也忙，没多少时间在这里。我还跟他提过，说要是你能来帮我就好了，你之前不是在他手下做过两年吗？有一定的经验，一定能帮到我的。”说着看了许朗瑜一眼。
夏绿如心猛的一紧，过了好一会才回道：“那候总怎么说？”
叶知然就叹气道：“他说过段时间会从总公司调人过来协助我，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不过我觉得你要是愿意过来，他一定很高兴。”
“你别这么说，”夏绿如一脸尴尬，她不明白叶知然当着许朗瑜说这些的用意，心里隐隐地觉得不是很开心。“候总自有他的安排。”
“可是……”叶知然还想说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许朗瑜这时开了腔：“你家怎么走？”这下子，叶知然和夏绿如都一脸惊讶地将目光转向他。“就，就你上次去过的小区。”叶知然有些结结巴巴地回道，“云溪路8号，玫瑰园。”
“我忘了。”许朗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歉意，就跟在说一件跟自己不相关的事情一样。夏绿如这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尴尬的气氛一直维持到叶知然的家门口。叶知然下车后，为免尴尬，夏绿如干脆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候总的身体还好吗？”
夏绿如猛地睁开眼睛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我看他面色发沉，吃饭的时候食欲也一般，他的胃不好多久了？”许朗瑜说这话的时候，转头看了她一下，像是要确认她有没有在认真听他说话。
夏绿如想了想，回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跟他做事的时候，他的确胃疼过几次，我还给他买过药。”
许朗瑜点点头，“建议他有时间上医院做下检查。”
夏绿如想起饭桌上提到他学过医，便点点头说：“好的，我找机会跟他说说。”
“你为什么不去帮候涛？”
夏绿如没想到他也会提起这个话题，支吾半天回道：“候总他……我去了也帮不上他什么。再说我现在手上的项目没完成，哪能说走就走。”
“候总是不是很失望？”
“啊？”夏绿如好半天也反应过来他是指她不肯去候涛公司的事，“没有，他从来不会勉强别人。”
“你似乎很了解他？”
夏绿如发现对话的方向越来越怪异，她什么时候熟到可以跟他聊这些的地步？她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嘴上却仍然顺从地回道：“也不是，就是……他总是很照顾他人的感受，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会放在脸上。”
“那这点，你怎么没跟他学学？”
他是在教训她吗？又像是调侃的语气。夏绿如摸不准他的想法，干脆将头转上窗口，闭口不答。
快到公司的时候，夏绿如怕他也不记得自己的住处，便说：“许总，我在公司门口下车就可以了。”许朗瑜并不理她，车子飞速地驶过公司大楼，五分钟后颠颠簸簸地拐进夏绿如所在的村落，在拐了五六个弯后稳稳地停在一幢五层楼高的民房底下。夏绿如道谢后下了车，见他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就开始踌躇要不要请他上去坐坐，正犹豫间，就听到许朗瑜低沉的声音：“跟我在一起有这么不自在吗？”夏绿如不自觉地点头，然后又慌忙摇头。见她这样，许朗瑜轻叹了口气，说话的声音涩涩的：“上去吧，早点休息。”夏绿如这才松了一口气，跟他道了谢，转身往楼上跑去，到了自己的楼层又探出头张望，见车子走远了又一脸失落地站立了一会，才慢腾腾地回自己的房间。
左右为难（8）
周一是忙碌的一天。夏绿如上午忙着回复邮件，中午被周承瑶拖着去外面吃饭，结果肚子没填饱就接到许朗瑜的电话说开会审核概要设计，让她也参加。她一路小跑着回了公司。会议室里除了许朗瑜还有余涛、丁亚林和陆建波，正围着会议桌讨论着什么，见她进来，都不再说话，转过头来看着她。夏绿如忙为自己的迟到道歉，接过陆建波递来的资料，乖乖坐到许朗瑜边上。陆建波打开电脑连上投影仪，将项目这次的改动，从底层架构的调整，接口的设计，以及扩展性等方面做了详尽的讲解，遇到大家不明白的就停下来解释，提的修改意见也一一记下来。会间休息的时候，其他人都各自忙去了，只有夏绿如洗手间回来后没有心思工作，干脆起身走到会议室外的走廊上，倚着栏杆呆望向楼下的庭院。
院子里，几株绿芭蕉被日头晒得蔫了脑袋，旁边稀稀疏疏地围了数十根竹子，一样的无精打采；假山石上原本的潺潺流水也枯竭了，几条或红或白的金鱼在水池里百无聊赖地待着，连动都懒得动一下；休闲区空无一人，只有一只不知道是谁带进来的蝴蝶犬趴在桌子下直吐热气。夏绿如被它那搞笑的样子逗乐，朝着它笑道：“你怎么不找个有空调的地？真傻！”
“你在跟谁说话呢？”冷不丁的声音传来，倒是吓了她一跳，扭过头才发现陆建波和许朗瑜两个都在盯着她看。陆建波笑吟吟的，许朗瑜的脸上则没什么表情。夏绿如指指楼下的狗，“我在跟它聊天呢，你看它热得直喘气，以为桌底就是最凉快的地了，也不知道跑有空调的房间。”陆建波被她的话逗得笑出了声，“我看你跟它也差不多，在这么热的地方站着。走吧，会议室凉快。”夏绿如看了眼许朗瑜，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能不能把它也带进去？”陆建波见状也帮她说话，“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受罪，连小动物都不行。”许朗瑜一反常态地点点头：“你说得对，她一直同情心泛滥。让它在下面待着吧，我倒觉得那里比任何地方都清净。”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会议室。夏绿如举起拳头，做了个要敲打他的姿势，撅着嘴抱怨道：“冷血！”陆建波则笑着拍拍她的肩，说：“进去吧，小狗有它的主人呢，不会有事的。”
这会一开就是一下午，等翻完文档的最后一页，大家都累得瘫倒在椅子里。丁亚文直着脖子嚷嚷道：“这项目真是要人命啊，这一年我都半头白发了。”
“那我就该满头白发了，”陆建波笑嘻嘻地接道，余涛听了跟着笑道：“我头发掉了一大半，都秃顶了。”
许朗瑜这时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那我是不是该去剃个光头。”
大家都笑了起来，夏绿如却撇撇嘴，低声嘟囔道：“你会掉头发才怪！”
“你有什么意见吗？”许朗瑜语气轻快，说话的时候也和颜悦色，“有什么意见可以说出来。”夏绿如哪有这胆子，忙摆摆手说：“我头发挺多的，没你们这样的问题。”大家又是一阵笑，许朗瑜布置了之后各部门的工作，一看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就宣布散会。夏绿如拿着资料要离开的时候，手机突然在会议桌上急得团团直转。夏绿如看了看显示屏，竟然是邵毅。这么多年他的手机号倒是没变，只是夏绿如却不知道该不该接他的电话。
“不想接电话就应该直接关机。”许朗瑜冷峻的声音从她耳边飘过，等她回头看时，他的人却已经出了会议室。
夏绿如最后还是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邵毅爽朗的声音。
“晚上有空么？请你吃饭。”
“雅娟也去么？”
“没，就我们两个。”
“那我……”夏绿如犹犹豫豫的声音，心里盘算着拒绝的理由，一时间却又无从找起，更可况她也想了解他约她的意图。电话那头传来邵毅的一声叹息。“有些话，我想跟你说会比较方便，当然你要是介意，就当我没提。”夏绿如左右为难，她不想金雅娟再误会她，却也不想拂了邵毅面子，最后她说：“你定地方，我下班过去。”
邵毅定的是灵隐山脚的一个主题庭院餐厅，白色藤椅木质长桌的露天座位，伴着徐徐清风，点上几小盆私房菜，边吃边聊就是一段惬意悠闲夜晚时光。夏绿如当下就想着以后有机会带侯涛来，他一定会喜欢。等菜上桌的时候，夏绿如问邵毅：“我想你今天不会就请我吃饭这么简单吧？”邵毅歪着嘴笑着给她倒茶水，“我们先吃，吃完了再聊。”夏绿如却想着尽量缩短她和邵毅的会面时间，“边吃边聊好了，你有什么事直说就好，不用请吃饭也可以的，只要我能力范围之内。”邵毅笑道：“我是目的性那么强的人么？”夏绿如反问他：“你不是吗？”邵毅抚桌大笑：“看来你很了解我！其实这次我是专门跟你辞行的。”
夏绿如深感意外：“辞行？你要去哪里？”
“还记得上次我说的事么？这么多年了，这件事像石头一样压在我心上，我一直没有放弃打听她的消息，上个星期，我在英国的同学终于发了一份邮件给我，关于她的。”夏绿如的心跟着颤抖了一下，就好像是她接到了关于许琰的邮件。“所以我想，无论如何我都要过去一趟，不管结果如何，也算是圆了我这些年的心愿。”
“还回来么？”
邵毅摇头：“公司的事，我已经交给朋友打理。我做好了不回来的准备，但是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是什么清楚，一切只能等我过去再做打算。”夏绿如又问他金雅娟是否知情，邵毅还是摇头：“我今天找你来也是为这个。雅娟对我来说是难得的朋友，我不想伤害她，我已经告诉她我去英国的事。如果，如果有天她想来找我，希望你能阻止她。”
“为什么就不能给她机会？”
邵毅凝视她许久，回道：“我以为你知道为什么。”
夏绿如顿时觉得惭愧，更加钦佩他的勇气和执着，于是举杯祝愿他此行能有圆满结果，邵毅则希望她能够幸福，夏绿如反问他幸福是什么？邵毅朗声道：“幸福就是牵可以牵的手，做喜欢做的事。”夏绿如却说：“我认为的幸福是哪怕你的心已成碎片，仍能等到那个愿意将心与你交换的人，不问前尘与过往。”
“那么，就让我们为彼此的幸福干杯！”
结束和邵毅的会面后，夏绿如去了金雅娟家。金雅娟开门见到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夏绿如走进去关上门，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冰释前嫌的两个人躲进一个被窝聊天，夏绿如说：“有个事，我说了你可不要误会。”金雅娟就笑：“你跟邵毅会面的事？”夏绿如拍拍自己的胸口：“他跟你说了？真是的，害我不安了一个晚上。”金雅娟拉着她的手，不好意思地说道：“以前的事，对不起！”夏绿如忙摆手说：“我没啥，只要你不误会我就行。要说对不起，也是邵毅啊，他要是早点说，你也就不会误会我了，看在他今天请我吃一顿的份上，我就原谅他了。”金雅娟就笑：“也难怪我要误会，你看你刚才说的话就跟他说的一模一样，他也说他对不住你，要请你吃饭补偿一下。”
夏绿如嘿嘿直笑，心里却是别样的滋味。
“他去英国的事，也跟你说了吧？”
夏绿如点点头，又问她：“你现在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金雅娟摊了摊手，“我就等着呗。”
“那要是不回来了呢？”
“那就等到我死心的那天。”
“你不会跑去找他吧？”
金雅娟愣了愣，接着摇了摇头：“就算哪天我真的忍不住去英国，我也不会去打扰他的生活。”夏绿如就叹气，金雅娟反倒微微笑了起来：“我现在倒是觉得挺幸福的。我没有爱错人不是吗？虽然他爱的不是我，但是这样的他反而更值得我去爱。”
夏绿如能说什么呢？每个人有自己对幸福的定义，更有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的权利。
左右为难（9）
这天上午夏绿如找陆建波了解项目开发进度，发现他不在位置上，出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碰到蒋伟，就问他陆建波哪里去了。“他去哪里还要跟你汇报吗？”蒋伟一开口就没好语气，说这话的时候，还一脸鄙视她的表情，这让夏绿如很是郁闷，不过她不想跟他一般见识，便扭身准备走人，却又被他叫住。“有个事情我问你下。”说着走到她面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好像刚认识她似的，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没看出来啊！你还挺有能耐的。”夏绿如也没好气地回道：“有话就快说，我忙着呢。”
“你跟许总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夏绿如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有人可看到他送你回家。”
夏绿如哑然，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再加上蒋伟恶意的眼神，更觉得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她现在后悔搬去他之前的住处，不用说，肯定是住同幢楼的同事在他面前嚼舌头，现在这事估计大半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了，一想到这里，她就头疼得厉害。“你的事我本来也管不着，”蒋伟语气酸溜溜的，“我就是看不惯有些人水性杨花的，还假装一副纯情样！”
夏绿如气结：“你……”
“不过建波也不是傻子，”这家伙又一脸的洋洋得意，“你不是问他去哪里了吗？告诉你也没关系，沈婷回来找他了，说不定这会已经和好了呢。”夏绿如听到沈婷的名字，心里咯噔了一下。沈婷是陆建波的前女友，两人从高中就在一起，好了快八年了，结果她有次去XZ旅游，在火车上碰到一个搞艺术的年青人，回来就跟他提分手。至于分手的理由，她是这么说的：“他能给我想要的一切。”陆建波问她想要的是什么？“浪漫、激情。”沈婷一脸的眉飞色舞，“他去过很多地方，所经历的事神秘又刺激，他说了会带我一起，周游世界。我想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跟你在一起这些年，生活就像白开水一样平淡，我已经厌倦了。”
陆建波能说什么呢？只能祝福她。没想到才过了一年，她又回头来找他。
蒋伟见她半天没言语，以为她受了刺激。自己的目的达成，心里暗乐，脸上却是幸灾乐祸的表情：“这下知道难受了吧！”夏绿如怒瞪他道：“你在这说什么风凉话？沈婷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你不拦着陆建波，还在这里问我难不难受，你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状况？”这一连串珠炮似的问句，把蒋伟噎得半天回不上话来，等他回过神时，早没了夏绿如的身影。
上午的周会，夏绿如态度恶劣。
“范伟元，你迟到早退的事，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也别把我当瞎子，要是你负责的项目出状况，别怪到时候我不帮你。”
“还有你，我是同意你跟进KTC项目，但是前提是先搞定自己的项目，下次你的客户再打电话给我，KTC项目你就不用再参与了。”
“朱志凯，你的签证办好了么？”
朱志凯忙回道：“今天刚打过电话，说已经快递出来了，最晚明天到。”
夏绿如点点头，没再说话。其他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莫名其妙。等夏绿如走开了，朱志凯招呼另外两个人切切私语：“你们说她今天是怎么了？”吴晓兰苦着脸：“不知道，第一次见她这样。”范伟元问她：“晓兰，我让你打卡的事，她怎么知道的？”吴晓兰回道：“我怎么知道？你怀疑我？”范伟元忙说：“没，我就问问，看来我以后要小心点了。”朱志凯一脸的不屑：“要我说，根本是她小题大做，你看她今天的脸冰冷地跟个香肠似的，死沉沉的。我们又没招惹她，她自己心情不好就拿我们出气，凭什么？”范伟元见他越说越生气，忙拍他的肩膀劝慰道：“算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干活吧。”朱志凯对他们两个这么好欺负表示失望，甩手走开了。
夏绿如为自己这通无名火很是懊恼，她一向不喜欢迁怒于人，不承想自己也会如此。夏绿如自问一向为人着想：她不想赵倩误会，不想金雅娟误会，不想叶知然误会，甚至不希望蒋伟和其他同事误会，所以她避着吴牧星，避着邵毅，避着许朗瑜。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的？是赵倩说吴牧星与她并无血缘关系的时候？是得知邵毅不知道她来杭州两年的时候？是发现叶知然爱慕之人与许琰相像的时候？她刻意地与他们保持距离，她以为自己做到了，结果呢？赵倩每次见她仍是冷言冷语，金雅娟虽说和好如初却留了阴影，如今连蒋伟也给她灌了骂名。夏绿如觉得自己跟个小丑似的，戴着面具四处卖力表演却只引来阵阵嘲笑与讥讽。
快下班的时候，陈乔生召唤夏绿如过去，以为又是一顿冷嘲热讽，没想到陈乔生满脸和气地问她：“我看你气色很差，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夏绿如说是自己昨晚没睡好，陈乔生便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作息要有规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知道了。”夏绿如却只想他尽快结束话题，忙问：“陈总，你今天找我有什么吩咐？”陈乔生也不再兜圈子，说：“是这样，我觉得你最近因为KTC的项目异常辛苦，让我这个做领导的也很是不安，所以我想不如这样：你呢，就专心负责KTC项目，其他项目和组里的管理工作暂时就由朱志凯来负责，我说了，是暂时，这不是为了减轻你的负担吗？你要是没意见，我……”
“我没意见。”
夏绿如的爽快让陈乔生意外，她的声音很平静，不像是在赌气，只是问他还有没其他事情，听得没了便转身离开，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左右为难（10）
世事就是这样，有了一件不顺心的事，就变成件件都不顺心。许朗瑜也来凑热闹，打电话问她：“去韩国的签证申请了么？”夏绿如心绪不佳，直接回了句没有，许朗瑜便责问她：“邀请函不是给你了么？我已经告诉客户我们下周过去，难不成要我申请延后？”若平日里，夏绿如早就道歉了，但今天她听谁的话都不爽，马上怼回去：“不是有余涛和吴晓兰吗？你带他们去就好了！”许朗瑜听了自然不高兴。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项目的负责人，怎么可以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那要我怎么说？”夏绿如的无名火正愁没地方发泄，“要我说对不起吗？我可以说对不起，但是我忘了办签证是事实，我也没能耐让韩国领事馆现在就给我签证。”
许朗瑜冷笑起来：“这样说来倒是我的错了？”
“你爱怎么想都行！”
“好，看样子你是不想负责KTC项目了。”
夏绿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手机喊道：“你说的没错，以后KTC项目的事你直接联系吴晓兰，别找我！”话没说完就已经泪流满面了。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许朗瑜有些不知所措，他盯着话筒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许向阳叫去他的办公室。
“下面人反映你的精力都用在KTC项目上了，这个你怎么解释？”
“那是因为这个项目现在正在关键……”
“KTC项目没有负责人么？事业部总监的职责是什么还要我教你吗？”
许朗瑜就没再吭声。
“下次别让我再听到这种投诉！还有你母亲，你家也不回，电话也没有让她很伤心，不会连这个也要我提醒你吧？每周至少回去一次，不然我就让你搬回家住。”
想到殷素梅，许朗瑜深觉愧疚，表示今天下班回家探望母亲。许向阳却说：“今天就算了，瑶瑶的哥哥周承瑾回来，说想见见你，你陪他吃个晚饭。地方你来定，环境档次不用我说吧？”许朗瑜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你可能没什么印象了，”许向阳的语气温和许多，“你七八岁的时候，他就去BJ上学，后来就一直留那里了。他帮过我们，你记得这点就可以了。”许朗瑜点头表示明白，许向阳又嘱咐道：“瑶瑶也在，就顿家常便饭，不用有心理压力。”说完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许朗瑜出了办公室就给周承瑶打电话，问她：“你哥说要见我，这是怎么回事？”周承瑶听出他预期不悦，忙解释说：“我哥回来出差，他昨天问我在哪里上班，我说在伯父的公司，然后提到你回国的事，他就说想见见你。”此时许朗瑜已经冷静下来，便说自然是要见一面的，等他定好酒店再通知她。订酒店的事他第一个念头就想到夏绿如，问题是她刚撂挑子，怎么找她？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柳元平，问他附近环境档次菜品好的酒店。
“请哥们吃饭实惠就成啊，整……”
“不跟你开玩笑，今晚请重要的客人……”
“你怎么也没配个秘书，连这种事也要你来做？”
“再废话我挂啦！”
“得，既然你问我头上，我就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别，你把饭店名称电话发我就行。”
半个小时候，许朗瑜收到N条长短信。柳元平给他推荐了十家饭店，还一一例举了他们的优劣势。许朗瑜选了一家打电话订好包间，然后让周承瑶通知周承瑾。见到周承瑾的刹那，许朗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和周承瑶一样的圆脸，双眼炯炯有神，走路的时候背挺得笔直，一看就是从部队里出来的。
周承瑾见到许朗瑜，一番寒暄后笑着对他妹妹说：“我记得他小时候常欺负你，本来还担心来着，现在看来是多余了。”
周承瑶忸怩道：“哥！”
周承瑾哈哈大笑。一顿饭倒也吃得宾主尽欢。吃完饭，周承瑾对许朗瑜说：“我今天跟你们吃饭，一来是多年没见，很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二来呢我就这一个妹妹，之前的事也就不提了，以后希望你们两个好好相处。瑶瑶向来男孩子性格，也没什么心眼，但好在人聪明，也能在事业上帮助……”
“哥！朗瑜哥请你吃饭可不是来谈这个的。”
周承瑾反问她：“那谈什么？”
许朗瑜之前被他说的一头雾水，看到周承瑶一脸的娇羞才明白过来，暗暗想老头子又忽悠了他，但当下又不好说什么，赶忙赔笑道：“常听承瑶说起您，早就想和大哥见上一面，今天难得有此荣幸，有机会听到大哥当面教诲，高兴还来不及，大哥有话尽管说。”
周承瑾满意地点点头：“还是朗瑜会说话，那我其他话就不说了，最后敬你一杯，我妹妹以后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
三人碰了杯，又聊了一会，周承瑾就起身告辞。周承瑶趁着哥哥走出去的当儿赶紧给许朗瑜道歉：“我哥胡说八道，你别放心上啊！”
许朗瑜对她笑笑：“没事！你哥喝了酒，你赶紧送他回去吧。”
周承瑾兄妹俩离开后，许朗瑜结完账心里闷闷的，就一个人沿着西湖溜达到了白堤，沿着断桥往西走，此时的夏绿如正从另一头走来，她也是因为心头烦闷出来散心的。夜晚的西湖少了白日里的喧嚣与热闹，显得静谧柔和。白堤上桃柳成行，游人如织，回望群山含翠，山间宝塔在灯光的环绕下，熠熠生辉；对岸万家灯火，亮如白昼；湖水倒映着两岸的夜灯，流光溢彩，恍如仙境。湖上画舫缓缓驶离岸边，舫内灯火辉煌，人们或赏玩或闲聊，自成一道靓丽风景；湖边的长椅上，散落着三三两两的背影，或情侣，或夫妻，也不乏孤单的身影，与这片山水共成一体。此情此景，纵有愁丝万缕，怕也烟消云散了。
左右为难（11）
许朗瑜正要下桥的时候看到了夏绿如，一袭淡绿的纱裙，裙摆随风摇曳，让他瞬间晃了神，只顾呆望着她，直到低头走路的夏绿如差点撞到他身上。夏绿如喊了声许总，想到下午的事，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许朗瑜却没有察觉，目光仍停驻在她身上。
“你就这么喜欢绿色吗？”
夏绿如被他突兀的问话吓到，不明白他的意思，而许朗瑜也在这时清醒过来，悄然转身凝视绿波。
偶遇许朗瑜，夏绿如尴尬之后心里不知怎么地一阵窃喜，见他半天不说话，心里又开始发慌，拼命地想要找话题，但脑袋里只有一团乱，最后干脆一脸懵懂地“欣赏”起许朗瑜的侧脸来。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胆量，也许下午的率性而为后，她在他眼中已经没什么形象可言，所以也就不需要再有所顾忌了。
良久之后，许朗瑜缓缓吐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晚还在湖边游荡？”夏绿如的脑袋仍然在短路状态，好一会才清醒过来，支支吾吾地回道：“那个……就随便逛逛，散散心。”许朗瑜转过身来，目光锁住她的脸庞，波澜不惊的脸变得柔和，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日好听上百倍。“签证的事，如果你不愿意出差，我也不勉强，不过下次别让我再听到不负责的话。”
“我……对不起，这几天我……我是真忘了。”夏绿如语无伦次地回他的话，然后发现自己的语气温柔得一塌糊涂，心更是被融化了般，透着丝丝甜意。
“那么，明天还会忘么？”
“当……当然不会，”夏绿如红着脸回道，顿了顿，又说：“可是时间……”
“我会跟韩方说明。”
“谢谢！”夏绿如如释重负，不自觉地转身与许朗瑜并肩往桥的另外一边走去。此时的堤上依然热闹：有跑步锻炼的；有骑着车子追风的；有躲在柳树后的长椅上低语的；还有一家大小出来散步的。两岸灯火辉煌，它们在湖面的倒影波光粼粼，淹没了天上星星的清辉，连皎洁的月色都沦为陪衬。远远近近的蛙声、蝉鸣声、蟋蟀的啾啾声，田鸡的咯咯声，织成不算动听却够丰富的动物协奏曲，更有湖水轻轻拍打湖岸给它们伴奏。只是这些全没进夏绿如的眼里耳里。她仿佛走进了另一个天地，那里只剩他们两个人。耳边是偶尔掠过的清风，眼里是荒芜一片的旷野，他们就这样一直走着，一直走着，直到世界的尽头。
“你看起来有心事，是工作压力太大么？”许朗瑜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幻境，她目光迷离地看向他，那里面映出他清瘦的脸庞。有那么一瞬间，夏绿如觉得他就是许琰，因为没有人能够让她这样不自觉地入迷。想到这里，她的眼里开始泛起点点泪光。她拼命抑制着想要问他的冲动，轻轻地别过脸去，低声回说没有。许朗瑜尝试着拉近两人的距离，开导她道：“如果你觉得我可以信任，也许……有的事……你可以跟我说说。”
他诚恳的话语抚平了夏绿如内心的波澜，她说自己觉得好多了，“真的，原本我觉得今天倒霉透顶，可是现在我感觉好多了，就像……有些事没我想的那么糟糕。”
“是因为陆建波？”
夏绿如一脸疑惑地抬眼看他，“为什么这么问？”许朗瑜没有接她的话，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良久的沉默后，又问：“你觉得陆建波怎么样？”夏绿如琢磨不出他的用意，只好老老实实地回道：“我……他人很不错。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工作上遇到麻烦，他和蒋伟给我不少帮助。他人绅士也体贴，跟他聊天很舒服。”许朗瑜停下脚步。夏绿如神色如常，语气淡然，甚至没有躲避他的注视，倒让他一时间没了想法，只是随口说了句：“我看他最近神出鬼没的，好几次找他都见不到人。”听到他的话，夏绿如倒是一脸感慨，甚至还轻声叹气：“他呀，估计是前女友又回来找他了。”许朗瑜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问她前女友是怎么回事？夏绿如意识到自己多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如果你喜欢他，就要把握机会，别等到让人抢走了后悔。”
夏绿如这才明白过来他误会自己了，忙解释道：“我没有……不是说我不喜欢，而是作为同事、朋友我很欣赏他，但也仅此而已。”
许朗瑜脸上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嗯，我也很欣赏他。”
他低沉的声音令夏绿如莫名地一阵心动，明明他说欣赏陆建波，却像是在夸她有眼见力，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你还想继续逛吗？”
夏绿如抬手看了看表，已过了九点。
许朗瑜一脸愉悦地说：“我送你回去吧。”夏绿如一脸的受宠若惊，忙说自己可以打车回去。“我要回趟公司，顺路而已。”许朗瑜说这话的时候又恢复到风淡云轻的表情，他总是太善于隐藏自己，而夏绿如又偏是个没眼见力的主，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看的表就是他送的，估计要等她躺在床上回味这次见面过程的时候才会反应过来。
回家的路上，快到公司的时候，许朗瑜像是无意地说了一句：“单纯的欣赏还是喜欢，这是要弄清楚的。”夏绿如终于听懂他的意思，也终于明白早上蒋伟为何要嘲讽她，所以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直想要理清楚自己对陆建波的感觉到底是什么？难道像许朗瑜所说的，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陆建波？
夏绿如猜的没错，陆建波的前女友沈婷回来找他，要求复合，在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后，陆建波答应再给她一次机会，毕竟8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和我去加拿大好吗？”此时沈婷正依偎在陆建波的怀里，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似乎害怕他随时会消失一般，“你可以技术移民，那里也有华人圈，生活工作都不会有问题。”陆建波摩挲着她的头发，却只是沉默。
“你是不是不再爱我了？”
陆建波依旧默不作声。
“你是不是爱上其他人了？”
陆建波心绪有些乱，不想她纠结这个问题，只说：“最近项目正是关键的时候，等项目结束再谈这个问题好不好？”
沈婷的眼里噙满泪水，陆建波则垂下了头。
左右为难（12）
夏绿如打电话给叶知然，聊到签证的问题。叶知然说：“我哥他同学好像跟签证领事认识，上次嫂子去韩国玩就是他找人签的，一天就拿到了。”夏绿如问是谁？叶知然又说：“你还记得不记得有年暑假，就是我去美国前那个暑假，我们去我哥学校玩，他让同学带我们到电脑房玩游戏那个，记得不？”夏绿如很努力地回忆了一会，想起某个瘦瘦高高的影子。“对，就是他，看着文文弱弱的，说话却风趣，那天他讲的笑话没让我笑晕过去。”夏绿如觉得关系实在是有点远，很为难，想说算了，叶知然却说：“这多大点事！实在不行我帮你问？”
夏绿如虽然纠结，最后决定还是自己打电话给吴牧星。她拿着手机默念了上百遍说词后终于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很快那头传来吴牧星亲切的声音。夏绿如东拉西扯了两句才说到自己要办签证的事，还没提让吴牧星帮忙，他就说：“俊生跟签证领事很熟，让他带你去。”夏绿如自是感激不尽，吴牧星却说：“跟我不用这么客气，我很开心你能想到我这个哥哥。”话音刚落，就听见赵倩不耐烦的声音：“你有完没完啊，孩子都要被你吵醒了……”夏绿如忙说打扰慌慌地挂了电话，心里有些懊恼自己的鲁莽，又高兴吴牧星愿意帮她，只是赵倩话里话外说些有的没的，让人不舒服。
半小时后，吴牧星发短信给她，让她明早八点带上资料去他学校的办公室，说他已经跟文俊生说好了，他会带她直接找领事签证。夏绿如回他谢谢，又坐着发了会呆，然后给许朗瑜发短信：“我明天去办签证，顺利的话一天就能拿到，不会耽误去韩国。”
处理完签证的事，夏绿如准备洗漱睡觉，刚起身就听到手机铃声，一看是许朗瑜。“你确定明天就能拿到签证？”夏绿如被他这么一问，心里也没了底，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也……我哥说他同学带我去领事那里直接办，所以……你先不用申请延期，如果明天不行的话再……”
“你哥？”
“哦，就是知然的表哥。”
许朗瑜半天没说话。
“许总，还，还有事么？”
“明天有结果告诉我，延期的话也没那么严重，你不用太……如果是今天下午我的态度不好，我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不是那样的。”
“好吧，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的，谢谢，晚安！”
“晚安！”
这一晚，夏绿如睡的很不踏实，想了很多事，有关于吴牧星的，也有关于许朗瑜的，最后又想到陆建波，各种心烦意乱。
第二天一早，夏绿如带着资料到吴牧星的办公室等文俊生。吴牧星的办公桌干净整洁，除了书籍文案，只摆了一盆文竹。看见文竹，夏绿如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刚认识吴牧星的那个暑假，她跟着父亲逛花鸟市场的时候，看见文竹就觉得他一定会喜欢。她兴冲冲地买了一盆带到学校想要送给他，却很不巧地碰上他外出。她记得自己等了一个下午也没见他回来，最后只能将文竹带回宿舍，养了不到一个学期就叶子发黄挂掉了。
吴牧星见她一直盯着文竹看，问她：“你也喜欢？”夏绿如点头说喜欢，又说自己连仙人掌都养不活，不敢养这么娇贵的植物。“文竹看着娇贵，其实好养，我这盆都养了五六年了，去年还开花了呢。”夏绿如便赞叹道：“牧星哥，我发现你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吴牧星听了摇头笑道：“也只有你会这么想。”这时文俊生一阵风似的飘进来，笑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吴牧星忙起身要给夏绿如介绍，文俊生却摆摆手朝夏绿如笑道：“你忘啦？我们见过两回了。”夏绿如表示毫无印象，“第一次见你就印象深刻。你当时提着个什么来着？对，提着盆文竹来说要送给牧星，结果那小子出去约会……”吴牧星连忙打断他说：“行啦，就你记性好。”文俊生却不肯放过他，“你小子不够意思啊，有两个漂亮的妹妹，都不让我见。”吴牧星苦笑：“你可别冤枉我！我见她俩都不容易呢，一个出国，一个去了外地。”
“那这么说今天能见到还是我的荣幸啦！”
夏绿如笑道：“不好意思，要麻烦你……”
“说什么麻烦呢！牧星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你资料都带齐了么？”
夏绿如连忙将资料袋递上，文俊生仔细认真地检查了一番，“可以了，你跟我走吧。”吴牧星在他们身后嘱咐道：“你们俩办完事回来，一起吃中饭。”文俊生举起右手朝后摆了摆：“我一会还有事，吃饭下次吧。”在车上，夏绿如又谢谢他的帮忙。文俊生就笑道：“等我这忙帮成功了再谢也不迟！你跟我不用这么拘谨，我和牧星是哥们，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说着眼睛一转，问她：“你是出国刚回来？”
“哦，不是！出国的是知然。”
谈到叶知然，文俊生有了兴趣。
“她还在国外？”
“回来了，刚回来不久。”
“是吧，有机会我们聚聚，我记得她特爱玩，说话跟机关枪似的，嘴上不饶人。”
夏绿如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叶知然，不自觉地笑着点头。
“那说好啦，我来定时间，请你们兄妹仨吃饭。”
“不不不，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应该我来请才是。”
“这个你就不要跟我争了，当心我不帮你忙啊！”
夏绿如只能随他。有关系果然是好办事，从去领事馆到拿到签证，只用了一个小时。夏绿如看着护照上的签证页，很是感慨。因为听文俊生之前说有事，夏绿如坚持自己打车回公司，路上她给许朗瑜发短信，说签证已搞定，许朗瑜回她一个笑脸。
左右为难（13）
夏绿如回到公司，刚坐下来想要喘口气，朱志凯就走了过来，问她：“你去哪里了现在才来？陈总刚还问我呢！”夏绿如努力忽略心中的不愉快，朝他笑笑：“许总让我办签证，事情比较急，没来得及跟陈总汇报，不好意思，我这就去跟他解释。”朱志凯一脸的不自然：“不，不用了，下次注意就好了。”说完讪讪地走开了。吴晓兰凑过来，朝着朱志凯鄙夷地努嘴：“小人得志！”
“小心他听到！”夏绿如提醒她，“你签证办好了么？”
“好了，你呢！”
“我刚拿到手，这两天你准备准备，随时出发。”
“这你不用担心，我周末就收拾好啦！”
夏绿如暗自嘲笑自己，也许陈乔生做的没错，她现在处事能力连吴晓兰都不如，哪还有能力指导其他人，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吴晓兰见她半天不吭声，就拍拍她的肩膀说：“我们吃饭去吧，边吃边聊，今天周承瑶没约你吧？”还没等她答应，就接到了陆建波的电话，吴晓兰看见了嘿嘿笑道：“陆经理找你吃饭？那我不妨碍你约会啦，拜拜！”夏绿如看着她的背影苦笑着摇头，然后接通电话。陆建波果然是约她吃饭，因为上次许朗瑜的提醒，再加上蒋伟的话，让她觉得与陆建波独自相处会尴尬，便推脱说忙。“再忙也总是要吃饭的，”陆建波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有话跟你说。”话已至此，夏绿如只得答应了。吃饭的时候，夏绿如见他神情凝重，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好不容易吃完饭，便问他要说什么话。
“我和沈婷又在一起了。”说这句话时，夏绿如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喜色。
“这是好事。”
“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只是八年的感情，哪能说断就断。以前，除了她，我从没想过会跟第二个人过一辈子，但是现在一想到要跟她过一辈子，就很惶恐。”
“你也别太勉强自己。”
“她的性格……割腕自杀的事都做得出来，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没法心安。”夏绿如同情地看着他。陆建波忽然抬起头朝她笑笑，说：“你知道她今天问我什么吗？”夏绿如见他一脸悲色，想来必然不是什么好话，便不吭声，过了一会，陆建波继续道：“她问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其他人了？说实话，我之前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听到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你的影子。”他这话给了夏绿如重重一击，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好了，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废话，我先走了。”陆建波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正在夏绿如犹豫着要不要追出去的时候，却接到吴牧星的电话，夏绿如此时心烦意乱，顾不上与他多说，只说等出差回来请他和文俊生吃饭。吴牧星让她别总记得这点小事，又说：“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跟我说，别顾忌太多……如果你真当我是你哥的话……你知道我的意思。”夏绿如答应着挂了电话，等她再追出门前，大街上车流如梭，早已不见陆建波的身影。
下午的项目会上，夏绿如一直心不在焉，会议结束后还坐那儿发愣。许朗瑜见她神情恍惚，就问她怎么了？夏绿如合起笔记本，抬起眼看向他，心里想着：这么熟悉的脸，如果是许琰该有多好，如果他早点回来该有多好，如果……那样的话她是不是还能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紧紧跟在他身后？她低垂下头，可惜他不是许琰，即使是，也不再属于她。她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她和许琰早在十年前就结束了。他们所曾经拥有的友情，未曾开始的爱情，都在他说出那句话的一刻结束了。
许朗瑜发现夏绿如对自己的关心置若罔闻，有些不悦，提高了声音问她：“我让人定了后天的机票，有问题吗？你在听吗？”夏绿如如梦初醒，忙起身说没有问题。“行政的人会通知的，你回去准备下要带的东西，还有，我们这次去是作战，我希望到时候不要让我看到你这个状态。”夏绿如一脸羞愧地夹起笔记本，弯腰倒退着出了会议室，剩下许朗瑜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脸的若有所思。
下午夏绿如和吴晓兰接到通知，说是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具体航班号短信发给了她们。下班后夏绿如直接回家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啥可收拾的，就是几件衣服，日用品要等走的当天收拾，因为都还在用的。合上箱盖又坐床上发了会呆，然后强打起精神给金雅娟打电话。“我后天去韩国出差，有什么要带的么？”金雅娟问她去多久，“大概一周吧，不清楚，看项目谈的情况。”金雅娟让她在外注意申请，不用给他带东西，她的声音很是疲倦，问她身体，她说：“我还好，最近都宅在家里，准备写一部小说，算是对自己青春的纪念。”夏绿如劝她别太拼了，金雅娟却说：“我想通了，等写完这本小说，就相亲，找个人结婚，好好过下半辈子。”
夏绿如听到她这么说，很是吃惊，转念又为她高兴。“爱情和婚姻本来就是两码事，就像我妈说的，爱情可以是一个人的事，而婚姻则是两家子的事，找个门当户对合适的人过生活，也挺好的。”夏绿如听了这话，不知道该觉得欣慰还是伤感。“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她说，“等我回来给你介绍青年才俊，我们公司就有好多呢！”
金雅娟笑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可不想找你们公司的，万一处不好分手多麻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
夏绿如没再言语。
“我就打个比方啊，你可别多想。”
半晌后，夏绿如开了口。“你是说许朗瑜？我们没可能的。”
“他要是说喜欢你，你能拒绝吗？”
金雅娟这句话击中了夏绿如的内心。她才刚有正视他的勇气，哪还能奢望他喜欢她。金雅娟从她的沉默中明白了她的心思，有些后悔自己的失言。
“你那边住得习惯吗？”
“还好，就是屋子太大，空荡荡的。”
“要不你还是搬回来住吧。”
“我交了半年的房租，”夏绿如说，“而且我在考虑要不要换工作。”
“为什么？你不会……我刚开玩笑的，你可别想多了。”
“我只是觉得有些累，真想放下一切，找个地方清净一段日子。”
“好啊，等你回来，我们去丽江玩？”
“我也想，不过怎么着也要等项目结束以后了。”
“我就知道你只是嘴上说说。”
夏绿如就没再吱声
左右为难（14）
因为不想跟陆建波碰面，或者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夏绿如请了一天假。她一大早起来收拾房间，把床单被套、窗帘都换下来清洗，做完所有事后下楼吃了中饭回来倒头就睡，直睡到太阳落西山。金文杰发来短信，说自己休假想约她一起吃饭，还说自己来杭城都没有逛过西湖。夏绿如回电话给他，说：“算你有良心啊，我还以为你被护士小姑娘迷晕，忘了我这个姐姐了呢！说吧，想吃什么？我带你去。”那头是金文杰兴奋难耐的声音：“这次我来请，上次本来说好我来的，结果被你给抢了。”夏绿如爽快地答应了，在她的建议下，两人决定去白鹿餐厅，吃过饭正好逛西湖。
挂了电话，夏绿如三下五除二收拾停当，哼着小曲出门，从今天开始，她决定要做一个快乐的女子，让过往都成云烟。
一个小时后，夏绿如见到了身着浅灰色西装的金文杰，帅是挺帅的，不过她忍不住问他：“大夏天的穿这个，你不热吗？不知道还以为你是要去参加婚礼呢！”金文杰就呵呵地笑：“对我来说，和你吃饭比参加婚宴还重要。”夏绿如被他如此直白的话语堵得不知说什么好，好半天才强作镇定地回道：“你这样会让我有心理负担，下次要再穿这么正式我可就不见你了。”金文杰听说还有下次心里就乐开了花，夏绿如不明白这男孩子怎么一见了她就会傻笑。两人去餐厅取了号码牌，就在商城里瞎逛。夏绿如帮他选了件浅蓝色的T恤和深蓝色的牛仔五分裤，然后推着他到洗手间换了，再出来就是青春男孩一个，夏绿如看着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吃饭的时候夏绿如问他：“医院里小姑娘这么多？没有喜欢的？”金文杰将剥好的虾肉放进她面前的盘子，然后看着她柔声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夏绿如听了开心，说有机会见见，结果金文杰却说：“她还不知道我喜欢她。”夏绿如见他那一脸娇羞，便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导他：“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光一个人喜欢是不行的哦。”金文杰就一脸挫败地垂下头去，看得夏绿如又好笑又心疼。“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只要你向我走一步，我就会向你走完那剩下的九十九步。而我会走出我的九十九步，如果我喜欢的人能走出那一步当然最好，即使没有也没有关系，因为那是我心甘情愿的。”说到这里，金文杰再次抬眼直视她。夏绿如心虚地躲开他双眼射出的炙热光芒，暗暗在心里叹着气，这孩子，比她勇敢多了。
“好好吃你的饭吧！”夏绿如转移话题，“小孩子的生性，三天一变，等过两年再想想你今天说的话，肯定会笑自己的天真。”金文杰一脸笃定地说：“我不会的。”夏绿如汗颜，忙丢了这话题，问他吃过饭想做什么。金文杰双眼发亮，问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吗？”夏绿如怕他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来，便说：“当然是我能力范围内的。”
“我想看电影！”
夏绿如笑道：“还说不是小孩子生性，刚说要逛西湖，现在又想要看电影。”
金文杰呵呵地笑：“我两个都想。”
“今天两个估计不行，要不这样，今天先带你逛西湖，看电影的事，还是交给你喜欢的人吧！”
“你不愿意陪我看电影啊？”
他那一脸的失望让她很是过意不去。
“当然，也不是不行，如果你觉得没什么的话，不过我明天要出差，要看的话也要等我出差回来了。”
“那就等我下次休息的时候，好不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好好好，”夏绿如哄小孩似的说，“不过你不是应该花更多时间在你喜欢的人身上啊，那样也就不需要我这个当姐姐的陪你做这些事啦！”
金文杰就嘿嘿地笑，一脸的得意。
“我会努力的！”
饭后，夏绿如带着金文杰沿着西湖溜达。湖边香樟树下，一帮老年戏迷在唱戏，台阶上坐满了听戏的人，两人也跟着驻足倾听。丝弦阵阵，声音悠扬，曲终人未散，大家都不由自主地送上热烈的掌声。
“真羡慕他们。”
“羡慕他们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金文杰问她，“我觉得我们也可以啊，你不喜欢自己的工作么？”
夏绿如不知道怎么说合适。“也不能说不喜欢，但总觉得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你想要的生活是啥样的？”
夏绿如眯起眼睛，仰望星空，那里有一轮皎洁的上玄月，洒下淡淡的冷辉。
“你还记得我外公家么？我小时候最喜欢待在天井边，看外公工作的样子。回想起来，那样岁月静好的生活，总是异常的怀念。”
“那你咋没学医呢？”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夏绿如打量着眼前这个热情洋溢的年轻人，思量着他问的话，“也许是我最终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当医生吧，我太过懒散了，记性也不好，而且容易走神。”
金文杰就在一边嘿嘿地笑，心想她的借口挺烂的。
这次夏绿如没有拒绝金文杰送她回家，但是在门口遇上等候许久的陆建波时，她就后悔了。陆建波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夏绿如拿出手机一看，的确好多未接来电，她睡觉的时候把手机调到静音了。
她没有解释，问他有什么事，陆建波有些无奈地看看金文杰，“我弟弟，”夏绿如说，“文杰，你先回去吧，我们下次再聚。”金文杰瞧了陆建波好几眼，有些不舍地离开。陆建波笑道：“以前没听说你有弟弟啊！”夏绿如冷眼回道：“你又了解我多少呢？”听了她这话，陆建波心中一酸，说：“也是。看来我有些多此一举，很晚了，你上去睡吧。”他一脸的憔悴让夏绿如很想关心他几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点点头径直上了楼。陆建波靠着车门猛抽一阵烟，最后用脚狠狠灭了烟头，开车离去。
口是心非（1）
周承瑶去机场送周承瑾，她哥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但对这个小他十岁的妹妹，一向疼爱有加，分别前对她笑道：“人我见过了，话我也带到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周承瑶挽着她哥的胳膊红了脸，“哥，哪有你这样的？你这是有多迫不及待要把我嫁出去啊？”
“那还不是因为你！别看你平时大大咧咧的，对男人的心思却是少根弦。朗瑜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之前还不放心把你交给他，不过这次发现他成熟稳重了许多。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你能跟他在一起，当然再好不过。”
“人家还什么都没说呢！”
周承瑾忍不住羞她：“你该不会情话也让当哥的替你说吧？”
“哥！”
“好了，好了！反正你现在跟他同一个公司，有的是机会。哥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哥告诉你，好男人啊是靠抢的，别傻傻得被别人捷足先登。”
周承瑶嫌他啰嗦，推着他进候机厅。她哥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现在连许朗瑜到底有没有女友都不清楚呢！不过在她哥那里，这些估计都不是啥问题，但对于爱情至上的她而言，他是否真心喜欢她，这点最重要。
周承瑶走出机场，给许朗瑜发短信：“我刚送我哥上飞机了，他昨天的话你别放心上啊，他就是爱自作主张。”许朗瑜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和通信业务的高管开会。他注意到闪烁的屏幕，忙拿起手机点开来看，待看清楚内容，又将手机放回原位。会议结束回到办公室，他回短信给她：“你哥说得没错，照顾你是我义不容辞的职责。”周承瑶看到这话时，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般突突地跳。他们虽然分开十多年，但再次相遇却比年少时切合。在一起的时候，哪怕什么事都不做，只是静静地坐着，也觉得很舒服，这份默契多么难得！
当天晚上，许朗瑜回到父母家。陪母亲吃饭聊天后回到自己的卧室，翻出自己带回来的物品：有包装华丽的笔记本，那是出国前周承瑶送给许朗瑜的礼物，里面记满了他初到国外那一年的日常和心里，日记里夹着周承瑶的照片。许朗瑜轻抚日记本和照片许久，整个人似乎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无法自拔。也许有一天，他会把这本日记送给照片的中的女孩，让她清楚当初他对她的心思。只是……时间虽然改变了一切，但当初的美好会一直留存心间。
秦阿姨敲门进来，给他端了一杯鲜榨芒果汁，那是他最爱的饮料。不过看起来在国外待了十年，他的口味变了不少。许朗瑜接过果汁，一饮而尽，将空杯递回给秦阿姨时，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又问：“我妈睡了么？”
“还没呢，不肯去睡，想跟你说说话，又怕打搅你，这不让我上来看看。”
许朗瑜跟她下楼，只见殷素梅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眼睛却一直往楼上张望。许朗瑜走到她身边坐下，问她：“这么晚还不睡？”殷素梅笑道：“午觉睡过了，现在不困。”说完拉过他的手，问他：“我听你爸说，你昨天跟承瑾见面了？”许朗瑜点点头。“不是妈催你，男孩子事业固然重要，但妈更希望你能有好的姻缘。你和承瑶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感情一直很好。你刚去国外的时候，有什么好东西，也总是第一个想到她，生日的时候也是，早早就提醒我给她准备礼物。妈那时候就知道你很喜欢她，但当时你们都还小，也就没有说破；再后来你爸也不让我提，说你学业重要什么的。现在你回来了，承瑶呢也进了公司，所以我想你们俩是不是……”
许朗瑜打断母亲的絮叨，说：“我暂时没考虑结婚的事。”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考虑？”
许朗瑜认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道：“两年，这两年我希望能专心工作，做出一些成绩。”
“就是还要承瑶等两年？”
许朗瑜拍拍母亲的手，安抚道：“你知道我们分开很多年。人的感情是会变的，承瑶现在也不见得就喜欢我。”殷素梅急道：“怎么会？承瑶的心思我还是知道的。她从小就很喜欢你，这么多年每次来我这里，谈话的内容也都是你。”
“我知道，但是她喜欢的，也许是以前的那个我。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们彼此变了很多，我们需要给彼此一些时间，来确定我们之间的关系。”
“好吧，我说不过你。”殷素梅脸上难掩失望，“妈妈说这些话，也没有勉强你的意思。如果你有另外喜欢的人，也可以带给我看看。你知道我不是那种思想不开通的老人家，你自己喜欢最重要。”
许朗瑜谢过母亲的关心，起身推着轮椅送她回房休息后开车去了公寓。房间冷冷清清，一如他在美国的家，是他习惯的氛围。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坐在吧台前独饮，脑子里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对于未来，他并没有过多的设想，也不容他想，他的命运多半时间都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放弃挣扎。回国这件事，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却也不是冲动，只因在看见夏绿如照片的那一天，他有了新的觉悟：她是命运对他的怜悯，是他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每次都在他跌入绝境时为他点亮。他以为自己只要远远看着就可以了，看着她笑，看着她幸福——叶知然说她对自己当年的不辞而别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他不会再主动离开——只是人心总是不知足，看不到便罢了，见到了便想要更多：他开始埋怨命运的嘲弄，开始后悔十年前的选择，甚至想要将一切抹去重新开始。他伸手抚摸头上的那处伤疤，正是它的存在，时刻提醒他现实的残酷，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与其做无谓的嗟叹，不如做好眼前事，尽了自己的本分。“你不只是为你自己活着，”许向阳曾这样告诫他，“你背负的是整个许家，只要你活着，这就是你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