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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怀空     盛唐陌刀王txt下载     盛唐陌刀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三十章 李豫固守建康

    建康城自古以来就是帝王气象之地,它北临长江天险,东有钟山如龙盘虎踞,六朝古都无不以此为基。

    一般来说南京有长江天险屏障,又有以钟山为首的许多山头作为屏障,不利于大兵团展开。李亨李豫在这里修建的建康城又固若金汤,只要唐军士气尚在,上下一心坚强抵抗,李嗣业想要登陆没有那么容易。

    仆固怀恩固守镇江至建康一线,曾经在江滩上修建了无数的地堡和壕沟,这些东西就是用来抵御雍军的炮舰的。由于传统的重甲行动不便无法防御炮弹破片,郭子仪和仆固怀恩还特意组建了轻甲营,这样他们手持长矛出入壕沟匍匐或站起就容易得多。

    李嗣业在江面上用炮舰整整轰了一个上午,把江滩上炸得坑坑洼洼,建康城头上也挨了无数炮,但现有的火炮技术还不至于使城墙垮塌。他也依然不敢放心地让运兵船靠岸登陆。

    他率军南下突击建康其实是想讨个巧,想要快速结束战争。若能用火炮将建康城中的李豫吓得逃跑迁都,守城兵卒的士气必然低落,也不会顽强抵抗,他只要将建康拿下,取得南唐的都城。会彻底折垮唐军的士气,其余各地的残余势力也能够很快一扫而空。

    可李豫被他给吓倒了吗?唐王李豫确实是害怕,但他更害怕撤离建康之后,整个家国落入李嗣业手中,届时天下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到时候更是死路一条。所以说这个时候他的认识还是清醒的,没有被元载和王缙误导。

    可眼前的李嗣业大军威势极大,为了组织敌军他南下的时候将运河的多处河道堵塞拥塞,可雍军依然利用强大的骑兵和机动步兵,迅速控制了江北地区,并且敲开了襄阳占据了荆襄,更掌握了汉口和江夏,长江天险已经被他从中游打开了一个缺口。

    眼见敌军水师横行在长江江面上,他有心留下来抗击强敌,却暂时没有人和他站在一起,给他以强有力的支持。他在等郭子仪,如果郭令公说建康守不住,他就放弃幻想撤退迁都,若是郭子仪说能守住,他就留在这里亲自登城督战,与唐军将士们共存亡。

    他孤零零地坐在殿中的龙榻,耳边时时听得城外那轰鸣的炮火声,仿佛这些炮声都如重锤一般擂在他的胸口上。

    皇帝心心念念的救星郭子仪正在快马加鞭回来建康的路上,他一接到皇帝的圣旨,得知李嗣业已经将船队开至建康城下,准备攻打国都,顿时心急如焚。十分担心李豫在元载等人的游说下逃离建康,那样江南局势才真正恶化到无法挽回了。

    郭子仪只带了十三名随从,星夜兼程从往建康赶路,每到驿站便换马,遇到水路则行船,连口水米都没来得及吃,更是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他刚进入健康城门便看见皇帝派的使者在门口等他,使者上前叉手说道:“令公,陛下在宫中等候已久,命我在此迎接令公。”

    郭子仪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天子还在建康,这样他就放心了。

    他在宫使的引导下进入乾元殿,皇帝李豫在殿中徘徊等待,看到郭子仪蹒跚着脚步快速走来,他有心上前去搀扶,但碍于自己皇帝身份,只是收敛去脸上的喜意,连忙对郭子仪说:“事态紧急,令公就不必行礼了,我只问你,如今李嗣业水军十几万,炮舰百艘,其余各类战船更是不计其数横亘在江面上意图攻下建康,建康城能否守得住?”

    “能,”郭子仪斩钉截铁地答道。

    “有几成把握。”皇帝又问道。

    郭子仪犹豫片刻又回答道:“江滩上有仆固怀恩率京口守军五万人,建康城中也有神策军十万,只要陛下登高一呼与三军将士同心留守,定能上下一心,使雍军水军不能逼近半步,所以臣估算的把握则在九成之数。”

    李豫这才放下心来:“既然有九成,朕又何惧敌军炮火轰鸣,当与令公一同登上城墙固守,以励三军将士之锐气。”

    郭子仪没想到皇帝肯亲自登城御敌,感动之余也连连劝谏道:“陛下乃国之根本,切不可以身涉险,登城御敌之事,让老臣来就是。”

    皇帝李豫摆摆手笑道:“太子才是国本,朕若是能亲自登城,对三军士气乃是莫大的激励,你就不要再推迟了,朕倒要看看这贼兵到底有多势大。”

    李嗣业大军已经将炮舰上的炮弹打剩下了一成,可依然没有把握登岸。当他拿出新研制的单筒望远镜观察敌军气势时,只见对面建康城的墙头上兵卒的呼喊声骤然激烈,有两人在将官们的拥护中登到了城楼前方。

    虽然这望远镜还不甚成熟,他也能够看出这两人的甲袍非同常人,能够一登城就将唐军士气拔上一个高度的,除去郭子仪和皇帝外,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三人能够做到。

    既然郭子仪已经回到建康,皇帝也抱着和城池共存亡的决心,这场仗也就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就算强行登陆也只是白白折损一部分将士的性命而已。

    李嗣业快速灭亡南唐的计划已经流产了,但他已经在长江中游的对岸江夏成功站稳了脚跟,眼下只能按部就班一寸一寸地蚕食江南的土地。

    由于长江江面已经完全被李嗣业控制,南唐朝军队只能把重兵放在建康和镇江附近,因为长江水师盘踞上游,如同悬在唐朝君臣头顶上的一把利剑,万一他们将重兵调走去防御某地,李嗣业的长江水师突然挥师南下,后果实在难以想象,所以坚守建康必然是唐军的第一要务。”

    在这种情况下郭子仪向皇帝李豫上表建议,在江南各郡城中恢复府兵制,给一些胆大勇毅的百姓颁布军籍,他们可免除赋税,甚至可以领少量的粮食补助,平时也只需参加训练或者种田,但若是雍军来攻城时,就必须响应太守号召拿出武器上城墙坚守。

    暂时恢复府兵制,能够解决一部分南军兵力不足的问题,兵卒们在原地守城,也是保护自己的故土,必然会效死抗敌。

    所以雍军虽然已经渡过了长江,但每攻克一城一郡,都要耗费相当多的弹药和将士的生命,同时江东兵野战虽然力量偏弱,但他们守城的本事着实不弱。且南方人的忠君思想比较一致,绝不会出现似北方那般一州之地丝毫不抵抗就献出城池的事情。

    李嗣业将麾下十几万人马分为三军,连同炮营也分为三支,归属不同的将领统帅,全面攻占江州后,开始进攻饶州,选择进攻的路线也离长江较近,可以就近从长江上的运粮船进行补给。

    只是近来他的由于水土不服,身体每况愈下,经过随行的军医调养后,依然食欲不振,行动也越来越不便。

    这让他心中有些担忧,统一天下的大业尚未完成,他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南征的计划就会中道搁置,自己渡过长江后的一切努力也会付之东流。

第九百三十一章 病虚忌惮大将

    当唐军攻破饶州之后,他们又接近了建康城所在的丹阳,但是李嗣业的身体也开始每况愈下了,这是个关键的时刻,胜负的关键就在最后的这几战,大军离建康越近,遭遇的抵抗也越来越激烈。

    李嗣业担心自己支撑不到建康城被攻克的那一日,而统领南征大军中的有两位他根本信不过,田承司和李怀仙二人都是史思明投降过来的叛将,万一建康攻下来,他的大限之期也已到,这二人没有人节制,会不会干出就地割据的事情来。

    人一旦没有了知觉,身后的事情还知道多少,河北藩镇出身的这两个降将对自己有多少忠诚,内心里又有多少野心。

    他现在活着还能够震得住他们,若自己魂归九泉,万一他们攻克建康平灭唐廷产生了割据的想法,段秀实这样老成持重的老将怕是难以压服二人的。

    李嗣业怀着这样的忧虑,骑在马上跟随着大军行进的步伐,心中酝酿着解决的办法。

    不过暂时他还没有想到好的借口,直到雍军进攻采石,遇到了仆固怀恩率领的唐军精锐顽强抵抗。

    雍军组织三面炮火轰击唐军在采石的营垒,误以为唐军的士气已经被压制,田承司和李怀仙遂派骑兵和步兵协同冲锋,但是唐军已经预先挖好了大量的壕沟,致使雍军骑兵行动放缓,轻甲兵从壕沟中冲出来与雍军进行殊死战斗。

    雍军被这突然的反击打了个措手不及,经过短暂的鏖战之后,终于不敌败退了下来。

    按理说攻坚不克这是常事,田承司和李怀仙二人过往进攻州郡也有不少败绩,他们向李嗣业请罪时主公也只是好言宽慰勉励,胜败乃兵家常事,小小挫折何足挂齿。

    但李嗣业这次却坐在胡床上大发雷霆,怒斥二人进攻不力,并且高声说道:“你二人督战不力毫无取胜意志,所以士卒才难以聚拢士气一鼓而下,该当何罪!”

    两人心中十分吃惊感觉有些委屈,但还是恭顺地叉手说道:“主公教训的是,我们愿意将功赎罪率领士卒再次进攻采石,定当一鼓作气将仆固怀恩拿下。”

    不料李嗣业却挥挥手说道:“不必了,孤从你二人最近的表现看来,已经不合适再指挥大军。但念在你们往日素有功勋的份上,保留你们的职务和爵位,暂时回长安休养一阵吧。”

    帐中的幕僚和大将们一听都大吃一惊,唐军虽然抵挡顽强但势已渐衰,采石要不了多久定能够攻下。但临阵罢免将领乃是大忌,换了新将领与部队还需要长时间磨合,在这即将逼近建康的关键时刻,一向英明的主公怎么会做出如此反常的决定。

    连老将段秀实都上前叉手谏言道:“主公,采石是通往建康城的最后一道防线,若这个时候换将,大军也不得不休整,使得唐军恢复元气,攻破建康城的难度将会成倍增加。”

    李嗣业哼了一声说道:“此时换将是为了攻破建康乃至拿下岭南更为顺利,孤意已决,你不要再劝了!”

    田承嗣和李怀仙二人是何等聪明,很快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他们的猜想与李嗣业稍微有些差错。他二人毕竟是安史降将,平时也不乏受到李嗣业的猜忌敲打,如今逼近建康在即,这可是攻破敌都平定天下的大功。这样的功劳怎么轮到他们外人来立。”

    两人只好将头顶的兜鍪摘下放在地上谢罪道:“主公责罚得对,是我二人心存懈怠未曾尽力,甘愿退回长安躬身反省。”

    李嗣业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赐你二人绢布各两千匹,明日就率牙兵亲卫上路吧,其余各将回到驻地安顿各营休整再战,都退下吧。”

    众人都低着头走出大帐,段秀实留在最后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去,李嗣业却突然叫住他说:“段兄暂且留下。”

    段秀实叉手问道:“不知主公还有何吩咐?”

    李嗣业朝站立在左右的牙将看了一眼,二人立刻退出帐外,并且随手将帐幕放了下来,帐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李嗣业颇为伤感地说道:“人生短促,功业漫长,人力终究不能与天时相抗,自从渡过长江以来,我的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了,还真不知道能否坚持到攻克建康平定江东的那一日。”

    他很少在下属面前表现出这样的颓唐,段秀实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是说道:“兴许主公只是水土不服,等平定江南回到关中之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罢了,我的身体我知道,与水土无多大干系,如今平定江南在即,我更不能离开。但田承司李怀仙二人,非我嫡系且暗藏野心。孤在的时候他们自然不敢生出什么想法,可我一旦撒手而去,那个时候他们若仍然掌握大军,这江东之地还指不定要生出多大的变乱。”

    “他二人确实是带兵的将才,但德行忠心却有所不足,发他们回长安享清福已经算是孤厚待他们。临阵换将虽是大忌,但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段秀实想说很多话,但临开口的时候却问:“不知主公派何人来接替二人领军?”

    “现任河西参谋团参谋长臧希液,他临战机变能打硬仗,统军不弱于二人。还有孤的二儿子幽燕节度使李崇豹,你们三人互为相佐,定能够攻破建康。我在半个月之前已经写下书函命他们交接政务尽快赶来。”

    自从李嗣业消灭史思明势力以来,他便将二子李崇豹安置在幽州不让他再随军出征,除了有把自己人压制河北地区的彪悍风气外。也忌惮李崇豹功勋过大,担心自己百年之后亲儿子李旭压不住他,

    谁料眼下自己大限将近,不得不又将能征善战的二儿子抬了出来。

    段秀实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主公剥除田李二人领兵之权已经盘算良久。他鼓起勇气,又问了一个他本来不敢问,现在又不得不问的问题:“主公命我和臧希液同二公子各掌一军,但我们三人之间难以协调调度,万一主公……届时谁来总领平定江南军事。以卑职愚见,二公子不止有大将之才,更有统帅全局之能……”

    “这个不劳你操心。”李嗣业的声音不由得增大了几分,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才说道:“吾儿旭,也在赶来江东的路上。”

    “小公子……小公子本该留后长安,他若前来,万一后方……”段秀实不敢再问下去了。

    李嗣业无力地挥了挥手,让他退出帐外。

第九百三十二章 南征托后事

    这对他来说又是一个大胆且冒险的决定,他这些年南征北战,也从来没有忘记继承人的培养。不止让李旭学习春秋、左传,兵法,史册还有儒家之类的东西。还教儿子一些另类现代的概念,如土地兼并,生产资料重新分配,帝王厚黑,什么大陆霸权了,海洋霸权啦,什么马尔萨斯人口陷阱理论啦,还有以法制代替人治啦。这些新鲜的思想在从小饱读诗书的李旭心灵里产生了巨大的冲击,让他对父亲李嗣业产生了绝对的崇拜。

    在李旭看来他的父亲是超脱这个世界的人,很可惜父王参与了俗世间的战争,他要是躲进深山里研究学问,绝对能与老子,孔子,孟子、鬼谷子这些圣贤一般开创流传万世之学派。

    李旭这些年一直在长安代替父亲掌控关中局面,许多非重大的决定都是由李旭亲自拍板,甚至有些连宰相徐宾都不敢拍板的决定,李旭也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先斩后奏。因此长安人都称其为隐储君。甚至不夸张地讲,由于李嗣业常年在外领兵征战,很多时候李旭才是北方的掌控者。

    所以李嗣业最担心的不是李旭无法继承他的基业,而是担心自己在征战的过程中亡故,这些远离长安征伐江南的军队不再受李旭的掌控,或者是全部归到了李崇豹的麾下,因此而发生同室操戈,兄弟争位的事情发生。

    至于长安他最担心的是李旭离开后,会有人趁机兴变,将傀儡皇帝扶起夺去他的大本营。所以李嗣业安排最信任的米查干和燕小四留守长安,岑参和白孝德留守洛阳,宰相徐宾随同李旭正在赶来的路上。

    李嗣业为了维系南征战局平稳有序地进行,既不至于自己归天后使将帅异心而产生分裂,也不能因为主帅亡故失去指挥,而使得目前的大好局面付之东流。

    他在病重中很好地操纵了这一过程,为了使李旭能够更好地掌控局面,他写给他们的信函也很好地打了一个时间差。李旭先行来到采石前线,李嗣业理所当然地把三军主帅的位过渡给他,并且与儿子一起巡阅大军。

    这个时候他的病已经非常严重,但还是骑上战马与李旭一同巡视营地,对各军的中郎将校尉说道:“李旭老成持重,深得孤心,今后将由他统率三军,完成南征统一大业。”

    他又对身边的李旭说:“这些将士俱是孤的袍泽兄弟,我走之后你要多多优待他们。”

    将士们深受感动,举起刀枪高呼万岁。

    从军中巡视回来,他对骑在马上的李旭说道:“你常年居于京师处理政务,对作战并不精通,所以在大略上要多听听宰相和各位将军的意见,而在作战上不要干涉下面将军们的计划,至于如何掌控军队,你只需要记得十二个字,赏罚严明,知人善任,体恤士卒。”

    李旭在旁边搀扶着他,哽咽地说道:“儿子谨记。”

    他发出一阵阵的咳嗽声,然而却没有要回营的意思,伸手指着江边的一座山丘说道:“走,跟我去那边看看景色。”

    “可是,父王你的身体。”

    “不要紧,我还是能多撑一些时日的。”

    他不让亲卫们跟上了,李旭心下明白,父亲可能是要给他面授机宜,遂搀扶着他登上山顶,迎面吹来的是凉爽的江风,南方天气较为炎热,但此刻李嗣业却冷得发抖,上下牙关触碰着说道:“京师雍王府交泰殿胡床下面的石砖下有我用大白话写的一本书,是留给你的。我认为它比给你留下来的基业更有价值。”

    “我还有话要与你说,记住,土地兼并才是大多数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就算你不能彻底根治,也要想办法从源头上遏制。

    “权力从来不会出现真空,君权过大没有好处,你我都不能保证子子孙孙不出昏君,昏君的权力会被身边的佞臣和野心家借走,那时权力越大危害越大。

    “世人皆有私欲,唯有法没有私欲,它就在那里维护秩序,身为君王就要维护法的公信力,其他的东西你都能在书上看到。”

    李旭流着眼泪跪在地上,对父王三跪九叩:“儿惟愿父王能够长命百岁,能在儿的身前多加教诲。”

    李嗣业将儿子扶起来掸去他肩上的灰土说道:“走吧,让你统领三军步入正轨之前,我是不会闭眼的。”

    话虽如此说,但李嗣业回到中军大帐之后,就一度陷入昏迷之中。李旭一直守在父王的身边无心督战,所以围攻采石的雍军各部都按部就班休整等待。

    从敌军围攻中获得喘息之机的唐军将领仆固怀恩心中犹豫狐疑,奇怪雍军为何不再围攻,但他也没有想到雍军的统帅李嗣业已经不行了,只是趁着这个机会加修工事,错失了唯一一次能够反败为胜的机会。

    臧希液和李崇豹相继坐船来到了采石,他们忧心忡忡地站在大帐外等待。李嗣业先命人把臧希液请进来,从病榻上艰难地抬起手。

    臧将军快步走到李嗣业塌前,跪在地上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道:“主公有什么指令,希液誓死也要完成。”

    李嗣业气息不足说话很慢:“我死之后,我儿李旭将接任雍王之位,并将负责南征军所有事务,望将军能够全力地辅佐他。”

    李旭跪在旁边含泪哽咽,臧希液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主公之命,誓死相从。”

    臧希液出去之后,把二子李崇豹叫来进来。

    李崇豹进入帐中本来已经啼哭出声,猛然看见了跪坐在床前的弟弟,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他才反应过来,隐藏了内心的一丝不满,快速跪在李嗣业床前哭道:“孩儿来迟,不能在父亲面前尽孝,实在有愧于心。”

    李嗣业先是气若游丝地说:“你在幽燕治理的不错,我很欣慰。”他又对跪在一旁的李旭招招手,李旭伸出手来,他又用微弱的气力把兄弟二人的手握在一起,低声说道:“我走之后你当尽心辅佐旭儿,你们兄弟二人同心竭力共创大业。你的兄长能征善战,用兵上你要多听听他的建议。”

    二人听罢,俱哭着点头应答。

    “你们出去,把宰相徐宾叫进来。”

    徐宾进入帐中,把面具摘下来露出那张疤痕累累的脸,表情看不出是悲伤还是哀愁。

    李嗣业低声对他说道:“李旭能力出众,我没有什么担心的,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崇豹,他功勋卓著,素来自负,直至现在他都不知道非我亲生,恐其对大位有觊觎之心,希望你能善加安抚提防,切莫使其生出不该有的志向,更莫使他二人落入兄弟相争的局面。”

    徐宾哽咽应答,李嗣业又将一纸条塞入其手中。

    宰相将纸条取出帐外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全师竭力,会攻金陵。”

    李嗣业交代遗言之后,迟迟不肯断气,想必是等着奠定胜局之后才能闭眼。

第九百三十三章 李旭立国

    徐宾把进攻的指令下达给李旭以及三位将军,李旭和李崇豹难以置信地问道:“我父重病在身,我等哪有心思统兵作战。”

    徐相对此回答说:“你们攻下建康城,才是医治主公的良药。”

    下午时分,李旭亲自披挂统帅督战,火炮从长江江面和唐军大营前喷出白烟,唐军的营垒中炮火翻滚,轻甲兵手持弓刀躲在壕沟中,等炮火停止后才从沟中冲出来,与雍军进行正面搏杀。

    李崇豹为人冷酷,竟要求孔明灯在双方胶着状态下向下投弹,进行无差别轰炸。李旭未直面战争的残酷,提出反对。李崇豹冷着脸反驳兄弟说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是为将者应有的觉悟。你身为统帅只管掌握大略即可,无需对战场上的事情指手画脚。”

    面对兄长的顶撞,李旭虽然怒火暗盛,但也表现出很高的养气功夫,竟笑着点点头说:“兄长说得对,是我持妇人之仁了。”

    李崇豹忌惮地看了兄弟一眼,也连忙在口气上退让了一步:“这是特殊情况下的战法,没有必要的话,以后不会用了。”

    李崇豹确实在征战中有别具一格的大才,他执掌军队之初就进行军纪管理,每次战后都要拿出自己的私钱赏赐有功校尉和底层士兵,同时也要杀上几十个贪生怕死之辈。每当遇到难以攻克的艰难险地时,也要策马上前亲自领兵冲击。一支普通的部队经过他的短时间带领,就可以变得悍不畏死。

    李旭从旁观察兄长的掌军风格和作战思想,心中佩服的同时也尽量观摩学习。

    很快雍军攻破了采石城,城中有四万多名唐军放下武器投降。李崇豹想要把这些战俘一次性在长江边杀死处决,以免得拖延大军的行动步伐延误战机。

    李旭这下坚决不同意了,理由是统一战争已经快要结束,这个时候应该招降纳叛,优待俘虏,瓦解某些唐军的抵抗心理。如果在这个时候屠杀俘虏,不是逼得建康城中的所有唐军拼死抵吗?

    李崇豹被兄弟驳斥之后,犹自不服,声称要求病榻前求问父亲,让他老人家做出裁决。这时候李嗣业已经在弥留之际,估计连话都听不清了,仍在坚持着一口气。

    宰相徐宾出面协调了两人的争执,不同意李崇豹杀俘的决定。心中暗想李嗣业担忧得没错,李崇豹确实不太服自己的兄弟。这是主公没有把家事处理好,遗留给他的问题。

    李崇豹对这位冷面宰相还是有五分敬畏的,当即顺从弟弟的命令,下令部队俘虏唐军缴获武器后,主动给俘虏发放口粮和回家盘缠,或者劝服加入。

    这一决策确实有用,唐军的抵抗意志不断减弱,大多数兵卒都认为大唐气数已尽,投降雍军天下也只是换了皇帝而已,对他们这些普通兵卒毫无影响。

    仅仅六天时间后,唐军进攻到建康城下。为了加快灭亡唐朝的进程,让父亲能在合眼之前欣慰,李旭调令长江水师和江都水师分别载六万人过江,炮轰江岸上的防守工事,其余二十万大军将城墙另外三面包围,水师连同步军共调用了船炮和玄武重炮六百多门,巨型孔明灯一百多架,乃是历次战争之最。

    火炮和孔明灯的投弹将建康城中变为一片火海,但对于城墙还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采用攻城器械猛攻,火炮压制的办法。

    皇帝李豫这次可不敢留在城中督战,已经率领群臣和神策军提前撤跑到了岭南的广州。所以雍军明显比唐军士气旺,次日下午六时许,中郎将许宽第一个登上城墙,逐渐扩大战果。

    李旭大喜之余连忙派宰相徐宾前往中军大帐中向父亲报喜。

    徐相踉踉跄跄地奔跑至辕门处,一边大声说道:“主公,建康城已破。”

    他进去之后,李嗣业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也不知能否听见他的这句叫喊。

    北唐元朔九年,南唐广德二年,李嗣业在南征途中薨,终年五十六岁。

    但由于其临终前做出一系列的应对,将继承人李旭召至采石,使雍军的南征得以持续。

    李旭任用段秀实、臧希液和李崇豹为将,分为三路南下进攻余杭,豫章和长沙。南唐军郭子仪与皇帝撤退至岭南广州,其余各地的唐军失去统一协调,各自为战,被雍军各个攻城击破。

    李旭在行军中为其父举行葬礼,一时间全军素缟,李嗣业的棺椁也由炮舰沿着长江与运河送回长安,在关中京兆府高陵县以诸侯之礼安葬。

    李旭为追击南唐残余势力,一面派攻下余杭的段秀实继续南下向广州进攻,一面派长江水师出海南下到达广州港口,与段秀实的地面军队合击广州。

    李豫与郭子仪提前得到消息,已提前乘坐海船逃遁南洋。

    得到消息的李旭派三军继续进攻岭南,自己则带领文武官员到达扬州,巡阅扬州军队后,又乘坐炮舰沿着运河北上洛阳,次月李旭回到长安。

    九月底,北唐皇帝李继玄发下诏书,禅位给李旭,大唐灭亡。李旭改国号为雍,定都长安,改年号为兴业元年。从年号就可以看出来,李旭是要在皇帝任上想有一番大作为的。

    他登基之后的第一件是就是肃清各地的唐朝残余势力,并且用威逼利诱的方法使得原先忠于大唐的属国以及羁縻州加入新的大家庭中来。其次便是解除全国的战时状态,开始休养生息恢复生产。

    大乱期间南方遭受的破坏最少,所以李旭亲自选拔考察官员,将他们送到江东巩固统治,这个时候大唐残留的军队主要集中在广州以南以及南诏国边境。率领他们的是仆固怀恩麾下的四万多人。

    由于这里的气候已经接近热带,到处是人类尚未踏足的原始丛林。由于仆固怀恩是北方人,根本无法适应热带的坏境,很快就上吐下泻。

    都道是破鼓万人锤,墙倒众人推,南诏国的军队也从森林里钻出来对唐军进行袭扰,而且雍军名将幽燕王李崇豹的大军正朝这边攻来,唐军可谓是腹背受敌。

    而且听说皇帝和郭子仪带着一支水师从海上逃到南洋后,兵卒们的士气普遍低落,要想拿他们来打败风头正健的雍兵们来说是痴人说梦,而且仆固怀恩已经做好了舍身成仁的打算。

    李崇豹率领的雍军经过二十多天的艰难跋涉后,终于找到了残留在岭南的唐军,很快发起了攻击,其结果也是可以预料的。唐军被一举击溃,仆固怀恩誓死不降,带领残部撤入了丛林深处。

    雍军分散追击,三天之后终于在一条小溪旁找到了自刎而死的仆固怀恩。至此,除去逃到南洋的皇帝李豫带领的水师外,雍军已经消灭了所有唐朝的武装力量。

第九百三十四章 不安定因素

    按理说李崇豹可以搬师回朝向兄弟李旭复命了,可惜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自从雍军一举北上辽东灭掉史思明后,李崇豹就被他父亲李嗣业任命为幽燕节度使雪藏起来。后来李嗣业下达的参谋制度,剥夺了节度使的掌兵权力,成了只管地方行政的闲职,李崇豹也找不到机会建功立业。

    此次南征是他重新得以建功立业打造名望的好机会,只是参加战役已经是半路捡桃子,没有多大发挥余地。最后捡到仆固怀恩的头颅与他设想的功勋不相符,残唐皇帝又逃到了茫茫的大洋深处,他没有水师可以追击。

    恰巧这个时候南诏王带着军队赶到,与雍军在从林边缘遭遇,南诏人手持长矛和毒箭,驱赶着大象向前冲锋,雍军被这庞然大物给吓住了,纷纷不敌后退。

    李崇豹在马上喊叫着收拢住溃散的军队,退出六七里地后把炮阵给调了上来,前后两排玄武炮分别填装破片和开花弹,对着快速奔来的大象点燃了捻子,炮口轰隆隆地喷出了白色的浓烟,一时间丛林中弹片横飞。

    南诏国的大象被大炮轰得尖啸不已,慌忙掉转身体朝着丛林深处跑去,将跟在他身后的南诏兵冲撞踩踏得溃不成军。

    南诏人从未遇过这种东西,以为雍军中有会巫法的道士,能够召唤大自然中的雷电,纷纷溃散逃跑。

    李崇豹大为得意,立刻进兵南诏国,若能将南诏王生擒前往长安。弟弟李旭该如何加封他的王位,郡王也应该变成亲王了吧。

    他下令兵卒们进入丛林中,但是将士们却怨声载道,唐军已经被彻底歼灭,基本任务也已经达成,他们再没有必要去费力不讨好。几个李崇豹麾下的将领也前去劝谏:“听说这丛林中瘴气丛生,我们北方人到了这里大多承受不住,多半会病倒身亡。天宝年间鲜于仲通曾带兵征伐南诏,六七万人死于非命。”

    李崇豹对这样的劝谏十分反感,怒而说道:“岂能把我与鲜于仲通相提并论,我军能够消灭唐军,说明我军远远强过唐军,区区瘴疫岂能阻挡。听我的,大军继续行进将南诏灭掉。”

    雍军在密林中继续前进,行进初期一帆风顺,南诏国组织起的散兵游勇一触即溃,但随着时间的逐渐拉长,雍军这些汉人兵卒在丛林中的水土不服逐渐显现了出来,得了瘴疫的人逐渐增多。

    李崇豹为了泼天大功,故意无视了将士们的疾病,催赶着他们前进,又命后方组织民力运送粮草,使得大量兵卒和民众死在了南下的路途上。雍军接近大理城之后已经是精疲力竭无力再战。

    南诏王敏锐抓住机会进行反击,杀掉了大量的雍军,幸好雍军意志顽强不至于溃败,但已经无力再战。将领们再次向李崇豹劝谏,李崇豹决定再拼他一次,遂率军炮轰大理城,他实际上已经对压服南诏不抱任何幻想。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南诏王已经先顶不住了,派使者前来军中求和,并愿意上表国书,纳贡求和。

    李崇豹喜出望外,遂带着南诏使者收兵回广州,回到广州后乘坐海船北上从钱塘江入海口进入余杭,接着从运河北上回到洛阳,又从洛阳前往长安。

    新登基不久的李旭得知兄长灭掉了唐的最后一支力量,又超额地完成了任务,顺带征服了南诏,还将南诏国的使者带了回来,当即十分高兴,降下旨意加封李崇豹为燕王,继续担任幽燕节度使坐镇幽州城。

    亲王乃是宗室能够得到的最高位分,通常是皇帝奖赏给成年的儿子们的,李崇豹身为皇帝的兄长,得到这个这个位分无可厚非,但他不认为这是皇帝赏赐给自己的,而是自己应得的。

    等皇帝奖赏完李崇豹后,宰相徐宾带着派给李崇豹的文官参军韦应物来见皇帝,韦应物主动揭发了进攻南诏的真相,以及点明了李崇豹进攻南诏国的过程中损失惨重的事情。这让李旭心中颇为不快,李崇豹明显欺骗了他。

    徐宾趁机上前劝谏:“幽燕之地民风彪悍,地方牙兵势力还存在,而幽燕乃是北方边界重地,即使太祖武皇帝利用参谋制度剥夺了节度使权力,但派燕王前去坐镇怕使其借权座大,与地方牙兵相互勾连,形成气候啊。”

    李旭想了想,笑着摇摇头说道:“他是我的兄长,自家兄弟朕都信不过,还能信得过谁。”

    说罢他便决意将李崇豹派往了幽州,继续担任幽州牧执掌河北道大权。

    徐宾从紫宸殿中走出来后,望着天空感叹道:“先帝,主公,徐宾有负你的嘱托,兄弟阋于墙的惨剧就要发生了。”

    ……

    李旭执政稳定之后,对李嗣业制定的两税法进行了完善和加深,当时李嗣业在进行统一战争,新税法并未推广到全国,且对权贵阶层也没有触及到。他上台后的改革相当彻底,而且显得激进。他要求全国所有耕作的土地都要进行纳税,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无差别对待,而且要求根有土地占有数量来逐级调高税额,规定一户拥有土地一千亩以上,上缴税率就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多缴三十分之一成。

    这样的举措无疑是触碰了少数的既得利益者,能够拥有土地一千亩以上,基本上都是大地主或者权贵阶层,借着雍朝南征战争的东风,这些人大量兼并平民的土地,还有不少人进行土地投献,使得土地兼并从一开始就显现出来。

    皇帝的敇旨一下,全国上下都引起了震动,当然最有话语权的还是这些地主权贵,纷纷在暗地里想办法,希望皇帝能够收回成命。他甚至找到了李旭的老师兼宰相徐宾,结果被徐宾断然拒绝,他知道皇帝的决心有多么坚固,就如同他的父亲一般,绝对不会放弃。徐宾也不担心李旭会因此丢掉政权,他知道新生政权的统治者通常都拥有绝对的权力,那些依附新生政权的既得利益者也尚未完全稳固。

    这些大地主和豪门开始寻找敢于反抗皇帝的人作为他们的代理人,特别是这一税法规定也触及到皇族的利益后,涿州刺史裴基偶然发现燕王李崇豹也因为新税法而恼火。燕王因为功勋在幽州一带被赐予良田万亩,包括被投献的土地也有几千亩,按照皇帝的规定,他要缴比穷鬼和普通百姓更多的税。真是岂有此理,千古以来,哪有皇帝的兄长交税的道理,这是什么混蛋道理,李旭小儿把自己的亲人都得罪,难道要落得个众叛亲离?

    裴基为了鼓动李崇豹造反,成功地接近了李崇豹身边,不断地投其所好送上美女和琉璃美酒,由此,李崇豹也对裴基十分信任。

第九百三十五章 兄弟阋于墙

    当然被触犯利益的还有幽州的世袭牙人们,他们是组成地方藩镇的核心力量,过去这些人就团结在李崇豹的周围消停了许多,后来参谋部剥夺了节度使的兵权后,他们也安之若素。但是这次新皇税法的改革中,规定他们服役期间不需要交税,但兵卒若因为年老或受伤脱离军队,家中又无人接替军职,他们的免税权就会自动被剥夺。

    听说朝廷剥夺他们的免税权后,牙人们开始很愤怒,后来听说所有朝廷官员的家产私田都不能免税后,都还比较能接受。天下人都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所有人都从中看到了皇帝的决心和毅力。

    但是有一个人看不到,作为最应该支持和理解李旭的兄长李崇豹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中对皇帝的税法规定抱怨,他为皇帝立下汗马功劳,自己的田却要给皇帝交税,实在是不可理喻。

    和李崇豹有同样想法的世家大姓不少人都聚拢到了他的周围,同时还有那些幽燕的牙兵们和郎将们,实际上是这些人控制了河北的十三万兵马,将参谋部给架空了。

    李崇豹在这些人的不断吹捧和怂恿下,李崇豹最终产生了雄心壮志,把父亲临终托付的话忘的一干二净,心中只想的是我才是长子,我才该合法地拥有皇位。趁着现在参谋部对河北兵马的控制还不够深沉次,他可以登高一呼,率领这十三万兵马南下,夺取洛阳,取得关中又如何?

    实际上宰相徐宾始终派人在暗中监视着李崇豹的一举一动,对他的危险也早有察觉,立刻前去大明宫中的蓬莱阁前禀报给垂钓的皇帝李旭。

    李旭只是淡淡地回了他一句:“我知道了。”便不再说话。

    徐宾心中很吃惊,看来皇帝对此早有预料,可当初为什么没有把李崇豹留在长安当个闲散王爷,而是把他派往幽州让他成为隐患呢。

    李崇豹以为长安的弟弟没有任何准备,实际上他的反叛才略显仓促。李旭甚至没有通知幽州节度的参谋部让他们防范,他实际上是把他们当做了诱饵,就像郑伯在铲除叔段之前的一味姑息。

    当天夜里,幽州兵马的一些牙兵们暗中串联了起来,他们在夜里披挂甲胄骑上战马,直接冲到了城中的参谋部衙门,杀死卫兵后抓住了三名参谋,参谋长荔非元礼趁着夜色翻墙逃走了。

    牙兵们将三个参谋押到了造反的李崇豹面前,李崇豹还企图诱降三人为自己所用,但均被他们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李崇豹并非善男信女,既然你们不为我所用,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当天晚上他就把他们的脑袋砍了下来,第二天设起祭坛用他们的血来祭旗。

    李崇豹就靠着这样的一番冲动壮志造了反,但当他把这十三万人集结起来才发现,他最看重的重炮营在三个月前被调拨走了,换防成一支驻守在邺城的普通步卒,还有大量的战马也在六个月之前拨给了河东节度使,他那个时候刚才南方回到长安,甚至还没有被皇帝重新任命为幽州节度使。

    他顿时感觉到了忧心,没有重炮营和大量马匹,一旦造反他就没有可以用来制胜的力量。或许这就是一个阴谋。

    果不其然,当他率领大军一鼓作气南下时,攻克了几座县城之后,就被拦截在了邺城之下。邺城太守似乎早有准备,将大炮搬上了城墙。他们造反仓促,没有重型器械和大规模骑兵,被轰隆隆的炮火堵在邺城前死伤惨重。

    就在李崇豹进退两难之际,后方又传来了让他惊惧的消息,河东参谋部派出大将论惟清以三万骑突袭了幽州城,将他起家的老巢都端了。

    邺城没有攻下来,老家又快被人偷了,李崇豹急怒攻心,立刻带兵回去救幽州,兵卒们来回奔波,士气逐渐开始低落。

    当他们即将回到幽州时,又听说他派留后幽州的幽州刺史高诩竟然投靠了朝廷,这让李崇豹惊怒交加。他带兵攻到幽州城下,看到高诩得意洋洋地站在城墙上,竟然称呼他为反贼,这让他无不感到周遭人的险恶和无耻。

    他沿着运河南下时只突袭了几个岸边的中小型粮仓,这些粮食只是杯水车薪,支持这些人一个月还算勉强,但要维持大军的存在,必须要攻克幽州或邺城这样的大郡城才行,没有几十万石百万石的粮草支撑,如何能在一个地方坐大?

    他必须在几天之内找到一个安身之地,不然没有粮草的这些兵卒很快就会将他给抛弃。

    这时有两个蛊惑他造反的世家谋士在旁边进言,说是河北情势危急,朝廷早有防备,不如往西去进入河东,进攻云州。

    李崇豹拍掌称赞,在腹地发展容易四面受敌,如果是云州这种边地,背后就是自己的老丈人回纥葛勒可汗,就算到时候不敌弟弟派来的军队,也可以直接退到草原甚至是漠北去,以如今回纥在草原上的实力和威慑,没有父亲雄才大略的弟弟,怎么敢上门去挑战。

    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后,立刻带着大军前往云州,兵卒们的士气还不算低落,当初是他们选择了李崇豹,就应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大军很快到达云州,他遥望城墙上没有大炮,顿感幸运雍军没有防备,立刻亮出自己燕王的身份,企图诈开城门。

    但守将早已得知李崇豹叛变的消息,站在城头上不卑不亢地告知道:“燕王,你本是陛下的亲兄长,为何要置先皇的托付于不顾,置家国于不顾,背叛社稷。如今正该回头是岸,陛下念起兄弟之情,定不会重责殿下。”

    李崇豹哪能够听得进去这样的逆耳忠言,骂了一声操提刀上马便要攻城,云州城守将立刻组织兵卒进行防守,无论他动用麾下的牙兵将校们如何攀城进攻,都被一次次打退。

    河东参谋部紧急给河东节度使授权率部北上救援云州,李崇豹连着攻了十天,云州城岿然不动,眼见得对方的援兵已经到来,幽州的论惟清也率军在后面追击,再不想办法就会被包围陷入死地。

    李崇豹最终决定带着军队前往回纥投靠老丈人葛勒可汗,但这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跟随他的兵卒们都是凶悍的投机分子,是要借他的手来造反以逼迫朝廷放弃全天下无差别税收。他们是绝对不肯跟着他背井离乡的,况且皇帝对付造反,通常都是只诛首恶,其余从众应当从轻发落的,这就是为什么安禄山,史思明这些人都死掉了,他们这些藩镇基础的牙兵还在的缘故。

    所以当李崇豹进入回纥地界时,追随他叛乱的牙兵们纷纷逃散,向在后面追击的雍军投降,短短十几天时间,他组织起来的十三万之众,就被瓦解得烟消云散。

    李崇豹逃进回纥,显然不能让李旭放心,他立刻亲自下诏命司空李光弼出马,从长安北上太原,带领河东军和辽东两支兵马,携带三百多门玄武炮进入回纥边境,如果回纥可汗不把李崇豹交出来,就要发兵踏平金汗王帐。

    回纥葛勒可汗可是个能够认清形势的利己主义者,他当初把女儿下嫁给李崇豹,是看中了他是枭雄李嗣业二子的身份,以为能当未来皇帝的老丈人。可没想到李嗣业让自己的小儿子上了位。老可汗这也能够接受,就算当不了皇帝老丈人,跟雍王朝有血缘关系也是有好处的。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女婿竟然造了反,还打了败仗逃到了自己这里。

    李崇豹现在唯一的价值就剩下了他的征战才能,可这对于新建立的雍朝和回纥之间的安全关系来说就无足轻重了。葛勒可汗思前想后,最终决定把李崇豹给杀了,把他的尸体送给了前来征讨的李光弼。

终章 新的盛世 兴业

    李旭听闻长兄被杀后,表示不胜悲痛,写给李光弼和三军的旨意中说,兄天性纯良岂有反心?定是受人蛊惑,朕不胜悲痛,赐他以亲王之礼厚葬与云州。

    众人以为这场造反这样就结束了,实际却远远不是如此,当李旭亲自下旨,要李光弼等人对参与叛乱的人员进行调查清洗时,上面用朱笔大大地写着,宁可错杀,勿要轻纵,在他身边的宰相徐宾已经毛骨悚然。

    李旭的目的仅仅是肃清叛乱分子吗?他是用血来彰显自己的雄才,是用手段来突出自己的钢铁意志,更是借自己兄长的叛乱将河北的牙兵问题彻底给拔除,还是用血来推行全民交税的政策。

    李光弼自然心领神会,立刻组织了上千名官员进行审讯,最终将八千多名参与叛乱的河北牙人问成了死罪,还有大量的中下级校尉,郎将被杀。李旭的清洗不止于此,他还命李光弼清查李崇豹的幕僚团,幽州地方官,连同下面的胥吏,涉及到旧时陇右李氏,裴氏,还有王氏等众多家族,但有参与涉及者,统统都被问罪杀死。最终李崇豹造反案涉及人员共有两万人被杀,五六万人被流放到安西都护府屯田。

    李崇豹案发生之后,全国上下噤若寒蝉,也再没有人对新税收制度抱有异议。皇帝李旭为了表示自己以身作则,取消了皇田制度,将位于渭河岸边的两万多亩皇天授给了战争中有战功的士卒们,表明全国上下除去服役中的募兵外,任何人不得逃避田桑税,否则将施以重刑。

    但是这对于皇帝来说,却是没有考虑清楚。一个皇帝拥有国库和自己的私库。为了维持偌大的皇宫运行,还有修缮维护皇家园林,都需要庞大的钱财来支撑。由于他自己下诏书规定皇帝不得动用国库,说出去的话金口玉言,怎么能够反悔,而皇田的取消也让皇帝断绝了收入来源,眼见私库逐渐空虚,李旭毫无办法,眼看就陷入财务危机。

    荣国公米查干上书皇帝,向皇帝提出重新恢复西域商会,并举例说先帝在安西北庭经营西域短短十几年,就积攒了大量的财富,这些财富维持了整个安史之乱中他们李家的迅速崛起和平定天下,能撑住五六年的战争消耗,也足见其数额庞大。

    李旭对这些事知道得很清楚,立刻赞同了米查干的建议,并且任命他为西域商会会长,负责整个西域地区的商贸,同时向河西、安西、北庭三地官员降下旨意,要他们全力配合西域商会,可以说这个机构,一开始就凌驾于地方权力之上。

    米查干自己就是粟特人,跟随李嗣业之前也常年经商,让他重新开创西域商会正是术业有专攻,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去求见讨教昔日西域商会的会长,也就是大雍现在的宰相徐宾,一直赖在徐宾家中七天七夜,才获得了大量的账册和资料经验,也将昔日西域商会旧人中的幸存者召集起来,重新开拓商路。

    只是时隔多年,西域的形势早已不似当初,河中粟特昭武九部早已被黑衣大食所控制。而兴都库什山脉的喀布尔山口以西的印度恒河平原却控制在赵丛芳的手中,而且这赵丛芳雇佣大量粟特武士入曲女城为御林军,把整个印度当做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印度作为最为富庶的原材料基地,拥有大量的胡椒和香料,而且拥有非常肥沃的土地,米查干想要重开西域商会,就必须恢复到唐天宝以前西域的实力,老将白孝德也被皇帝重新任命为安西节度使兼安西都护,并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内击败大食重新夺回来对昭武九国的控制权,又特地从庭州调集玄武炮,进入兴都库什山的开伯尔山口,用火炮击垮了赵丛芳修建的短城墙,攻进了印度境内。

    这时赵从芳已经病逝,继位的是他的儿子赵光合,由于其麾下的旧唐军思念故土,粟特人的忠诚度又普遍偏低,所以他派出的军队遇到雍军第一回合便落败,紧接着又招募大量印度四等贱民参军,但这些人怎么会给奴役他们的人卖命,上了战场刚遇到雍军便大规模地逃散,致使粟特军队也撤退逃跑。

    由于赵家王朝军队中的高层全是年暮的汉人,他们对前来的安西都护府军队有天然的亲近,且赵光合的根基不稳,多数人都劝说他投降归顺。

    白孝德的军队尚未越过印度河,赵光合便从曲女城中派人来请降,表示愿意归顺大雍。白孝德欣然应允,他把赵光合与在印度近二十年没有回到故乡的汉人全部带回了长安。

    皇帝李旭自然大喜,他封赵光合为天意侯,赐居长安,其余曾经驻守印度的人也各领奖赏赐给土地,丝绸和金钱。

    白孝德代替赵光合占据印度之后,自然没有能力管辖这么大的地方,安西与昭武九国的面积就足够大了,再加上一个印度怎么能够统领?便上表问皇帝李旭应该怎么办?

    李旭表示这好办,他立刻加封自己为印度皇帝,成为第一位身兼二职的皇帝,但他不能亲自去管印度的事情,也不能像中原九州一样分出许多州的行政区划,派官员到遥远的西方去。

    他最终决定将印度的管理交给了西域商会会长米查干,让他用管理商会的方式管理印度。商会的最大能耐不就是掠夺和敛财吗。印度现在有各种各样的小国,将他们全部分化为羁縻州,同时制造这些羁縻州之间的仇恨,使得他们无法团结。他同时又加大种姓主义之间的隔离,赵丛芳当初的那个第五种姓可以直接拿来用,规定第五种姓和婆罗门享有特权,刹帝利则次之,愈发加深种姓之间的壁垒,这非常有利于西域商会对整个印度的统治。

    只要把少数的婆罗门和刹帝利利用起来,让他们压榨底层的吠舍、首陀罗、达利特,统治成本无限降低。

    米查干在印度开辟了大量的胡椒香料种植园,同时征用了大量的首陀罗和达利特奴隶,雇佣吠舍当做监工,使得西域商会的经营成本再度下降。他把赵从芳赵光合父子养的两万汉人粟特混编军队养了起来,用来维持在整个印度的统治。

    丝绸之路的重开使得西域商会滚雪球般地壮大,雇佣幕僚员工多达万人,仅从大食和欧洲商人手中赚取的黄金就达到每年十三万斤。尽管每年都要向皇帝和国库上缴七成的收入,西域商会的财富总额依然达到了十九亿贯,折合紫绫熟绢八亿匹。西域商会每年的上缴相当于全国总税收的三分之一。

    大规模的向外掠夺使得雍王朝的社会空前繁荣,仅仅用了十余年时间便接近了天宝时期。尝到了殖民甜头的皇帝李旭,一方面担心西域商会坐大脱离他的掌控,另一方面他又欲加大产业扩张来加大掠夺。

    年初,户部尚书韦应物向皇帝上表,详细列举了西域商会的发展规模,要皇帝警惕西域商会规模壮大,富可敌国。

    李旭不可能放弃这么一个赚钱机器,而且广大的豪门大姓因为田亩失去了免税权,他们也把目光转到了商路上面,充当西域商会的合伙人,不断派出驼队西行运货。这时候也没有人再嫌弃商人的低级,甚至开始与粟特人进行了疯狂竞争。

    就在这个时候,广州一个海盗出身的商人仇六奇从广州驾船,穿过马六甲海峡到达了印度,当他看到西域商会经营的种植园后,突然大发奇想坐船回到广州,又来到长安想方设法觐见皇帝。

    仇六奇向皇帝的心腹宦官行贿,把自己的设想写成奏疏上交给皇帝,李旭看过之后大喜,立刻召仇六奇入宫。

    仇六奇将一张海图在皇帝面前摊开,向他细细地讲述了海路运输的方便性,又讲述了南洋岛国的资源丰富,他向皇帝进言说,陛下只要动用人力在海外开辟几个码头,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换来大量财富,更可以节约西域商会陆路运输的庞大成本。

    皇帝李旭自然不是这么简单的考虑,他不但需要另外一个商会来打破西域商会在印度的垄断地位,而且对印度的掠夺也不愿意只限于香料,胡椒。农耕社会衡量盛世的标准是人口量和人均粮食占有量,虽然西域商路的空前发达使得社会财富占有量达到了高度,但战争对农耕的破坏想要恢复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他想要在印度扩充稻田,然后将大量的粮食运回国内,以抑平国内居高不下的粮价。

    李旭任命仇六奇为南洋商会会长,负责筹建远洋商船,同时命令扩大炮舰生产,将长江水师分裂出一支南洋水师,任命唐朝旧将李晟为南洋水师总管,主要负责维护商路运行,

    仇六奇在印度沿海建立了二十多个水陆码头,并且开始用海船往回运送货物,胡椒等香料的货运量一下子扩大了四五倍,短短两年时间内,胡椒的价格从一斤六百贯下降到一斤一百三十贯,价格的下降使得胡椒等香料不再是贵族的奢侈品,也成功进入了普通百姓的餐桌。

    仇六奇当然不能忘记皇帝的要求,他命人将江南水稻中挑选出的良种通过船只带往印度,运到当地让奴隶耕种,不断地扩大亩数,短短三年内扩种到八千万亩,每年用商船为大雍带回来几十万石的粮食。

    随着粮食库存量的增加,粮食的价格也逐渐下降,皇帝命令全部一千六百多个县都要保持一个常平仓,用来备灾和均衡粮价,同时也在运河沿岸建造十数个仓城,每个存量都达到了千万石以上。皇帝更是宣布要消灭饥荒,他站在玄元殿上向全国臣民说,储存的粮食必须能够预防全国三年绝产性的灾荒。

    皇帝李旭认为现有的运河量已经无法承担日益上涨的运输量,他大手一挥指着海岸线说道:“海岸线上沿途必须有二十座港口以及灯塔,开凿几条从运河到出海口的短运河,使得内运河与外海运能够逐渐联通。”

    他命令宰相徐宾进行规划部署,每年动员人力二十万,五年之内在沿海建造了二十多座码头和灯塔,成功地代替了运河进三成的运输量。

    西域商会和南洋商会的巨大成功让许多在田产上不能免税的豪门富户看到了甜头,纷纷组建船队下南洋和前往印度淘金,更大的商队甚至到达了大食,他们卖出本国出产的钧瓷和丝绸,而换回了大量黄金。

    由于商业的蓬勃发展,现有的通宝钱货币已经不能满足经济需求,而商业带来的大量黄金白银也逐渐占据了大宗货物的交易,皇帝索性顺水推舟,铸造了黄金,白银和铜钱币制,天下进入了新一轮的盛世。

完本感言

    此书从动笔到完结整整经历了一年半,其间许多读者来了又走,有肯定也有对不足的批评。在开书之前我仍是一个经验不足的新人,所以越写到后面,对前面的内容就越感到悲催。所以我认为它成绩的不足,一半是开篇和前半段的稚嫩想当然。

    到本书的后半段时,因大纲的缺失和创作兴趣已经变得乏味,越来越错综的脉络使得坑越来越多,统筹能力的不足使得文字越来越乏味。但还有很多读者跟到了最后,这让我很感动。

    但是我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特别是面对大家批评时。当初一遇到差评时就开始自我否定,甚至有切书的冲动,到后来欲下场辩论一番,但到现在,不管好评差评都认为是一种肯定,因为作者最大的悲哀是无人问津。

    我的下一本书已经开始在酝酿中,吸取前本书仓促开书的教训,它已经在我脑海里酝酿几个月了,各种失败的结果我也已经预料,也许会比旧书成绩更差,也许会更好,谁又能知道呢。

    总之,感谢读者,感谢编辑,咱们下本书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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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盛世长安到安西四镇,
从里坊曲巷到大漠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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