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战场婚礼;虎变,白臂阿修罗
天马号上的船工,和炎龙号上生还的将士,将披挂在炎龙号上的红色帷幔披挂在天马号上。
海疆战场上蔓延的火,天地间血红的火光;海上战船红色的、被火燎城红黑相间的帷幔。
苏惹月穿着血红的嫁衣,这是戈舒夜的旧衣服。
美丽、聪慧的新娘,和濒死的新郎。
将士们将炎龙号红色的帅旗“周”用刀裁下来,裁成盖头的形状,盖在苏惹月头上。
“你穿着血红的嫁衣,我们是为你送嫁,也可能是为周敏静送丧。”
戈舒夜将苏惹月扶到濒死的周敏静身旁。
将士们注视着他们。
“果然,每次遇到出嫁的事,总是这么充满惊心动魄。”戈舒夜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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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昶呢?”神威号上的沈自丹突然发觉了不对,同时,他以强力和权势威压两次从戈舒夜那里抢夺取得的春水和惊地藏,都同时发出亮光,灵力波动大炽烈!
“他们要作甚?什么!杨昶跑了?——难道是他们商量好了,要对药师族做出什么动作?
周敏静!顾沉星和苏惹月,对药师还在他们手上,他们还欠我的!”沈自丹对于药师的渴望已经让他心念扭曲,无法做出理智的判断,连周敏静的炎龙号阻击敌人死伤惨重这个基本信息,他都已经注意不到。
春水强烈地蛊惑他——春水强烈地兴奋起来,她能感觉到,这一个曾经纯洁的灵魂要输给她了,他将属于她。
春水蛊惑他,让急迫到失去理智的沈自丹,居然下令让神威号离开了自己的战术位置,离开了围堵葡萄牙人逃船的第二道防线,向天马号靠拢过去!
刚被炎龙号炸掉了半条命的葡萄牙人,突然发现,大明的阻击船队,最大、火力最重的旗舰,竟然tmd散开了!
“圣母保佑啊!!!!!”
“圣母!圣母显灵了!全速,全速!全速向南逃跑!!!!!”科尔奥声嘶力竭地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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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冥冥,我们将两条无辜的生命奉献给你,让你做出最后的审判。”
上官兰棹眼中流露出深不可测的笑意:“那我们就开始了——
祭司候选人,看看你们都要交出什么来交换他!
无心圣女的祝福,双树走廊,交换!”
天马号的船舷侧舷板上,铁力木突然重新发芽,在两侧长出两排葱绿的铁木,热带的叶子低垂着。
热带温柔的风在树荫下盘旋吹拂,如同是神女温柔的轻吻。
她盘旋过苏惹月的身边,温柔的风吹起她血红的嫁衣,吹起她血红的帅旗的盖头,盘桓着,带走了她的噩梦之森,也带走了她作为药师的天赋和危险。她不再是个药师了。
她是个普通女人了。
(相当于苏惹月的药师责任转给了戈舒夜)
远远地,神威号上,沈自丹亲眼看见了这一幕,苏惹月身上的灵力和药师之力正在被风神夺走,正在被杨昶所奉献出的木之力的双树走廊夺走。
他怒不可遏,下令:“他们大胆,谁让周敏静这么做的!他敢违抗我?
包围天马号!
把上面是所有人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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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树走廊中的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敏静身上。
苏惹月奉献出的灵力包围了他,周敏静的身体目所可见地开始复原。
风神的力量盘旋过戈舒夜的身边。
“让我们看看,他是因为什么爱你呢?”
众人突然发现,周敏静身上好了一半的烧灼伤全部转移到戈舒夜身上!
(md戈舒夜真是快乐王子,tmd谁的罪都得她遭,谁造的孽都得她扛。
她保护了一切,什么都没得到。
她救了杨昶,救了周敏静,为韩偃讨回公道,救了太子,救了天海豊,最后还救了沈自丹;砍了蒙古骑兵,砍了倭寇,找回天妃金印,打佛郎机的炮船。
她像快乐王子失去金叶子一样一片一片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春水,失去大小姐的身份,失去了名声,失去了杨的婚约,失去了家和亲人,失去了周荣华富贵,失去了一刀一枪拼来的功绩,连天生美貌也没剩,最后还失去了丈夫和孩子。
她背负了一切,所以能够成为祭司。
所以这其实一个寓言性质的故事。)
“哈,肤浅的爱,原来他爱的是你美丽的外表啊。”上官兰棹用华丽的扇子遮住嘴唇,“你终究要失去你那令人艳羡的美貌了!”
此时,沈自丹的暗卫和西厂的锦衣卫们冲上天马号,包围了他们!
沈自丹目中震惊,亲眼看见戈舒夜身上像被看不见的地狱之火缠绕、烧伤,黑色的烧伤像是魔鬼的吻痕,从周敏静身上转移到戈舒夜身上,她雪白的皮肤一点一点被黑色蔓延,她美丽的面容被毁容。
戈舒夜像一只龇牙咧嘴的老虎,在风之结界中发出怒吼!
(戈舒夜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美貌。)
她用尽全身的灵力,催促着伤口赶紧愈合。
可黑色的火药烫伤在她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蔓延,恢复的躯体和蔓延的伤口最后在她身上达成一种平衡,她身上仿佛老虎的虎皮一样呈现一道道黑白相间的花纹!
那些花纹在她身上缩小、变细、固定、退去火红的颜色,变成一道道深暗的疤痕,最后在她美丽的脸上形成老虎一样的纹路。
“王字,她的脑门上有个王字。”施摇光的预言突然跳入他的脑海。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戈舒夜突然大笑起来——火灼的剧痛消失了,她活了下来,同时,她的灵力大为炽盛,像是一道道金色的翅膀螺旋盘绕在她的四周!
“把他们都拿下!扣下天海豊的所有人!
杨昶,你敢背叛我!”沈自丹不知道为什么,怒不可遏!他抽出惊地藏,指着偷偷潜到天马号上救人的杨昶。
“宜栀,这次是你做得不对!”
“沈大人,你恐怕来得晚了一步。”周敏静刚刚从濒死里恢复,苏惹月扶起他。
直面死亡让一向谨小慎微、唯恐思之不够周全的周敏静,仿佛换了一个人。他不再恐惧了,世界上的权势、地位,以前他所在意的什么名声、门楣、皇权,终于在死神的拷打面前,像蛛丝一样从他的思想中脱去。
他自由了。
他的心自由了,他那些勇敢的战友,在他面前冲向了黄泉,“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在人间,他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了。
从此以后,他可以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只做他认为正确的事。
“大人,你来晚了一步。天海豊的苏大小姐,如今已经是我周家的人了。
你没有权力动她。
天海豊就是我周家的亲家,西厂若是想要为非作歹,我广东水师绝不答应!”
经此一役,广东水师上下谁不爱戴信服周敏静?面对重兵,西厂人数不多,也不敢真正动手。
周敏静和戈舒夜点点头,他用勇敢的牺牲从她那里赢回了尊重,他们真正光风霁月,两讫了!
戈舒夜徒手抓住沈自丹惊地藏的刀刃,那些刀刃在她的手中化作无数和她的灵络一样金色的丝线,被她猛烈地吸收。
“沈自丹,你擅自离开阵地,放跑了佛郎机人,你该当何罪!”
惊地藏重新出现在戈舒夜手中!
“天马号、神威号,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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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是蜈蚣船的天马号,和大明火力之最的远洋炮船神威号,两船孤胆轻乘,全帆全速,乘着向南的风,朝着逃跑的葡萄牙蜈蚣船,追上去!
(为什么没有支援,当时明军水师没有远洋作战能力,所以一般不会往远洋追。)
“我要拦住他们,我要拦住他们!”这仿佛成了一种执念。
“开炮呀开炮!”逃跑的科尔奥命令船上的人。
正在全速前进的天马号正面中了一炮——天马号没有铁力木装甲,也没有新式火炮!
众人只见火光一闪!戈舒夜从船头飞到船尾!——她的手臂!她的双臂被炸断了!
“我要拦住他们,我要拦住他们!”这仿佛成了一种执念。
金色的灵络在她的断肢上聚集,海里的白沙发出金光,听从她的召唤——她用海中白沙为自己捏了一双崭新的双臂!——她彻底了掌握了人偶之术!!!!
海中白沙翻滚,海面上突然升起很多人影。
白鸦!韩偃!杨文绣!猎人城的杀手们——还有,还有无数死去的水师将士!
那一个个在她的眼前惊鸿一瞥,就消失在历史中的英灵的鬼魂,
他们被戈舒夜的人偶之术所召唤,珠江口滚滚的白沙和黄沙就是他们的躯体,灵魂模型从地狱醒来!!!!!
他们朝着佛郎机的逃船抓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唐;不干涉条例再启动
天上落下白雷,白沙的恶鬼追逐在船后。
逃跑的蜈蚣船上的葡萄牙人,发现前方突然陷入一片红色半透明的光海,海面上一片一片的正五边形结界如同一片片风格化的巨大花瓣。
“李恪睿,拦住他们!”戈舒夜用惊地藏发出灵力的呼号。
她知道,如果二人联手,在珠江口南侧洋面上形成的巨大土之结界,佛郎机人是绝对逃不出去的!
科尔奥和德-雷戈以及船上活着的人,都战战兢兢地看着海面上变成红色半透明的巨大光海,那上面升起一个五边形组成的正十二面体的光球,像是一个大体育场。
那光球慢慢展开,像是一朵盛放的莲花,又像是一只佛祖的巨手。
“那是什么?!”
“那是魔鬼吗?”
“不,那是异教徒的神吗?圣母也不管用了吗?!!”
三只逃跑的葡萄牙船像被一只红色的巨手从海中抄起来,水流从巨手中流走。水中的沙是戈舒夜愤怒的百鬼;水中的花是李恪睿燃烧的结界——只要那花朵般的巨手一旦合拢,其中的船就要被挤压成碎片和齑粉了!
*
为了大唐的荣誉。
“不,我是一个游魂,一个幽灵,一个光辉伟大的帝国最后的一缕夕照。
你们践踏了我的国土,我的记忆,所以我不打算让你们过去。”李恪睿的灵魂在火光中展现出原来的模样。
他是大唐的最后一个子民,他是李唐王室的苗裔,他是那个扩展至北海和葱岭的伟大帝国的见证人。
大唐啊!大唐!
李恪睿,你为什么不肯陷入安眠,你为什么不能像蓝迦楼和白无常一样脱去时间的羁绊,成为一个无国无家无归处的时间中的流浪者?抛弃了时间和来处的,绝对的游魂?
你为什么不能进入永生?
李恪睿明白了:“因为我渴望的,根本就不是永生!
原来我所追求的,也不完全是权势。
时来天地共协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原来过了一千年,我还是没有放下那个梦——
我无法放下大唐。
我想获得白无常无上的利维坦之力,是因为我想用双手扶起那个衰老的巨人;
是因为我想将那个在安史之乱后,无可避免地走向分崩离析的帝国,
一片片粘起来,
像是个鉅碗补锅的匠人,将那个碎掉的帝国像一幅巧夺天工的瓷器般,
修补起来。
可是,在大唐帝国坠落的那一刻,我的灵魂就已经随风而逝了。
我无法跟随白先生走入永生——我无法忘记大唐!”
他念着那一个个随风而逝的名字,每读出一个名字,就像是流出心头的一滴泪:
“单于都护府,
安北都护府;
安西都护府;
北庭都护府;
安东都护府;
安南都护府——海上的人,还自称自己是唐人!
高山啊,大海,我们人类只不过是你地球的过客,土地埋葬人类,
所有的人类政权都贪婪地掠夺土地,
声称他们拥有土地,
可是我们人类不曾真正拥有过土地,
只有土地能够埋葬我们人类!
可是地球啊,你还能记得吗,我们这群蝼蚁所共同拥有的记忆,
我们所共同记忆中的大唐!”
白鸦看着李恪睿,作为从残唐五代生活下来的杀手,他亲眼见证了那个巨人的颓圮和日薄西山。
他见到了帝国如何陨落,诸侯如何互相杀伐,人类如何互相倾轧。
李恪睿朝着白鸦问:“告诉我,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华夏,还有一天能够恢复当年大唐的荣光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时间只会继续向前走,没有为任何人停留。
******
李恪睿悲伤的情绪让大海翻涌,天空一片晦暝。乌云和低压聚集,台风开始形成,大地不安地颤抖。
火之结界、土之结界、水之结界、气之结界和魂之结界都在海面上现形了
如同五座巨大的高楼大厦阻挡在追击船和逃跑的葡萄牙帆船之间。
战场上的众人带着恐惧和颤抖看着这不属于人间的一切,
“三山开始降临了,时间线开始收束。”蓝迦楼道,“李恪睿,你不能这么做——三山条例,禁止干涉历史!”
“蓝迦楼,我恨你!他们是强盗,为什么要帮他们?”戈舒夜愤怒地大喊。
“你和李恪睿使用能量的方式,都超越了你们所属的时代。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这场战役的结果,不能由过去的人来改变,也不能由未来的人来改变;
你们被光速的金线捆绑、编织在时间之中,人不能脱离他所在的时间;
现在的事情,只能由时间之中的人来完成!
作为永生者,这一段时间区间已经被来自未来的人观察了,对你而言的未来已经变成他人的过去。
——你不能使用来自未来的力量,去改变历史!
这是生存在时间紊流中的第三次大海航时代的人类,所必须要遵守的铁律!”
“什么?第三次大海航?那现在,不,我们即将迎来的未来,红毛们争抢的大海,是第几次?”戈舒夜问。
“第一次。”蓝迦楼回答。
戈舒夜从他闪烁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突然上去揪住他的衣襟,摇晃着他:“我们呢?我们呢?”
“总体上来说,这一次,华夏文明选择了内向,
——我们晚了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不帮我们?既然你是永生者,你有无上的力量,你能够穿越时间,那为什么不帮我们争夺海洋?
既然你也曾是大唐的遗民,为什么不帮助大唐恢复她往日的荣光?”
戈舒夜质问着蓝迦楼。
这些语言似乎也点燃了李恪睿,李恪睿的游魂开始失去人形,五结界剧烈地动摇,大海和大地都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发生了海底地震。世界像油画一样开始熔化和崩塌。
蓝迦楼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仿佛他曾经也经历过这个阶段,他想教给后面的人,想对后来的人说明白:
“一个人的先知先觉没有改变历史的力量,那远远不够。
历史不是一两个没有敌手的英雄,一两个绝对英明的帝王将相就能改变的。
甚至是拥有一两个绝对力量的一人利维坦,也不够。
你要等到,整个民族的觉醒,思想的革命,
那个意识共同体中所有拥有‘共同想象空间’的个体,
每一个人的觉醒。”
第一百八十六章 【第二次和第三次大海航;】
蓝迦楼:现在的华夏,安土重迁,所以他们的封建官方意识形态,放弃了大海。
戈舒夜:要怎么做,才能唤醒他们?
蓝迦楼(摇摇头):第一次大海航,是以伟大的地理大发现,和残酷的殖民掠夺为主旋律的。华夏文明的主要政权错过了这次扩张机会,仅有他们一部分生民自发地扩散到了东南亚和环太平洋,这还是唐宋明时代的余韵。
朱棣时代海权贵族在内阁政治中的落败,导致海权派在明的主流政治意识形态中被打压。
也难怪,“海权”本来就是个十分昂贵的东西,无论是维持一支海军常驻力量,还是维持海权的优势,都需要巨额的资金。
早期的海军,或是护航武装,都是要通过从商船中收取护航的税费,大约至少利润的十分之一,以此来支撑海军武装的运转。这对于动辄利润几十乃是上百倍的远洋航线,收取的税费是很高的。
法国在帝政时期,财政上的短缺,也造成了海军一直弱小的现状。
相反,如果航线可以高额盈利,也有助于常备海军力量的发展。
殖民地——商业航线——海军武装力量,(强大的海军又可以开拓增加殖民地)
三者构成了市场、经济和军事实力上的正向循环。
可是,安土重迁和重农抑商的华夏文明,由于长期采取防守型的国防策略,对于海权意识觉醒得很晚。
比如说,华夏文明的人常常会疑惑,有些帝国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别人国家去建立军事基地,管别人家的闲事。诚然,这是一种霸权主义的行径,
但换个角度,是由于海洋文明和农耕文明看待海权的方式有区别。
对于全球性的帝国来说,大海不是边界和天堑,大海是领土和内湖,全世界都是帝国的版图。
这是在第一次大海航的国家竞争中成为第一代全球霸主的海洋国家不列颠所创造的模式,这种海权思想,也被她的继任者所继承,和青出于蓝地发展。
殖民地是全球化的,商业运输路线是全球化的,所以,军事要塞的布局也是全球化的。
对于他们来说,不用打到他们本土,超越了他们在海上画出的红线,他们就已经认为是威胁,在跳脚了。
*
而华夏民族,还不习惯当列强呢。
华夏民族的政权是陆权型国家,水师和海上力量,长期以来的定位在于自卫、近海和周边岛屿的防御,距离远洋作战和全球战略布局,还有一定的发展差距。
郑和的远洋航行,是华夏民族涉足海权的第一次尝试,并不仅仅是“倒贴钱扬我国威”这么简单。
可惜的是,在中央集权的大明,海权权贵在顶层权力路线斗争中最终衰落了。朱瞻基郑和第七次下西洋之后,大明面对北侧游牧民族的骚扰入侵中进退失据,尤其是土木之变也先对于皇帝集团的“斩首”,导致的权力中心继承过渡的反复的不稳定与内乱,朱祁镇、朱祁钰与于谦,朱见深之间派系与内阁反复的拉锯和清洗,统治阶级自顾不暇,海权扩张就更加被束之高阁。
兵者,凶也。军事是政治与经济的延续,国家经济实力如果不能支持海权,盲目的争霸也有可能拖垮一个庞大的政权。
戈舒夜: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对的,那我也不相信,你在这场裁决之中是完全没有偏向的!你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
蓝迦楼:是的,我不否认。
戈舒夜:你又是为了什么?
蓝迦楼:三山就要落在地上了,我必须保证此段世界线的收束——那通向我的前方的路,第二次大海航!
戈舒夜:第二次?
蓝迦楼:总有一天,人类会离开孕育他们的蓝色的母星,去往幽深的宇宙空间。那里是比大海更深的幽暗,和比大海更广阔的宇宙!
第一次启航,旧大陆的人类离开了他们熟悉的陆地,奔向了大海,新大陆教给了他们地球是圆的,他们开始能够拿掉思想中的桎梏,将目光望向太阳和深空;
第二次启航,人类需要更大的勇气,更精妙的技术,对于地球和宇宙更深刻的认知,去航向幽暗的深空!
那也是我的来处!
三亿年前,肉足鱼和两栖动物离片椎类离开了他们世代生活的海洋,登上了陆地;
总有一天,地球上的生物也会扩展出地球生物圈,扩散至宇宙空间之中的——人类只是被生物圈选中的载体之一!
我们必须要去往大海,
我们必须要去往宇宙的深空!
我们不能留在原地!不能故步自封!决不能像第一次的封建统治者一样,关闭边疆和大门。故步自封是没有活路的!
我们必须要去往宇宙的深空!
戈舒夜(突然仿佛被定住了,非常多明显不是来自于她这个时代的认知和记忆涌入她的脑海。她看见了葡萄牙历史馆藏中关于屯门之战的记录和生还者名单,她所痛恨的科尔奥等人的名字和脸一一对应浮现。
第一个记录下满剌加、并且最终死于广州狱中的葡萄牙人的多默-皮烈士留下的对于满剌加的绘画,对于广州的绘画和记录开始流入她的脑海中,就好像是她读取了别人脑中的信息似的):怎么回事?!
蓝迦楼:你是时间之外的人了,记忆全集开始骚动;
无数平行宇宙的世界线开始收束向那个唯一确定的历史中的宇宙(读者们,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宇宙)——
三山要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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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头圣女的启示】
*三山开始降落,记忆全集骚动*
被秘密运送至广州的施摇光,被西厂安置在广州的驿馆之中。
抬起头,她突然看到很多柳条一般的白色光丝,从宇宙空间中向下垂下,像是她站在一株巨大的柳树下面,伸出手,就能触摸到一根根柔软、发出白光的柳枝。
施摇光用素手揽起一根光的柳枝。
突然,她周围的世界变成一片微光中的纯净空间,驿馆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而在光的柳树之下,背对她,站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身材修长婀娜,如同女神的塑像;而她的头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金属的头盔。那女子听到她的靠近,缓缓转过头。
“啊——”施摇光惊讶地用手捂住嘴唇:那个头盔里空空如也,她没有头!
“对不起,吓到你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活泼地从树干里传出。那具身躯摸索着将头盔摘下,双手伸入几人合抱粗的树干中,居然从里面取出一只美丽的头颅,自己又摸索着安好。
吓人,又诡异地有些滑稽。
“你是……无头圣女?!你没死?!”施摇光不禁大惊出声。
“看来,你看到了我的身躯被钉在树姬之上,洛均只能将我的头颅带走的一幕。
不,作为使用人类躯体做意识载体,生活在正向时间河流中的我,人类安参势,已经死了。
因为对于所有在时间中被创生的东西,无论是物质实体、生物实体、还是意识实体,都一定会有消亡的一刻。这是由时间河流本身的特征所决定的。
也就是热力学第二定律,所谓的耗散。”
“一切被创生之物都有起消亡之日?”施摇光重复着这句谶语。
无头圣女友好地点点头。
“但是,在那一刻,由于圣域时间结界的崩塌,我也得以瞥见‘非线性时间宇宙’的一角。
也因此,我的意识结构得到了新的载体,超越了时间,因此也超越了死亡。”
“超越死亡?”
无头圣女点点头:“死亡,是所有生物恐惧的源头,也是所有意识不能理解的极限。
因为死亡是消亡,这意味着无法探知,无法验证,就像黑洞的视界,一旦进去,就无法出来任何信息和反馈。对于古往今来的哲学家来说,都像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铁幕。
人类用各种宗教去解释它,用各种想象去填补它,但那些都不是死亡的本质,不是死亡本身。
死亡本身,对于意识来说,就是“不存在”,就是“无”的世界。
(哪怕是人类的意识,亦可以看做是类似储存、运行在计算机上的一个程序,是一种以神经细胞网络中的化学和电信号构成的抽象结构,但是这种结构的维持是需要物质实体和消耗能量的。就像哪怕电脑关机了,硬盘上的还是有微弱的电势差去维持存储的信息的,其物质实体相当于一个个半导体晶格上用电势区别的0-1
但是人死了,就类似于硬盘上的电能耗散光了,无法维持储存用的电势差,所有的0-1结构信息都丢了,就是没有信息了。
那人死了就是人由于器官的衰竭,缺氧等,神经系统里的神经细胞无法被营养和支持,全死了,所有的电信号和化学信号、反射通路之类的全部瘫痪了。那就是“消亡”。)
意识能够将“无”抽象为0,但是意识无法直观地理解0
但这都是被一维有向时间所限制导致的,一维有向时间将我们限制在了0也即是死的区间,但只要意识脱离了一维有向时间,在整个时间过程中,只要曾经存在过,就不会全是0
只要曾经存在过,就能够超越死亡。
第一次大海航,让旧大陆的人类发现了新大陆,拦住了太阳,推动了地球;
第二次启航,让地球圈的生命发现了空间中的新绿洲;
第三次启航,让仅仅存在在一维有向时间线中的意识探知到了新的时间线——或者说新宇宙。”
施摇光突然灵光一闪:“无厚度之泉使用说明,第四类,时间流向和流速和本宇宙完全不同,甚至相悖的宇宙!”
(对于遵循热力学第二定律单向时间的宇宙来说,耗散的结构无法恢复。信息丢了就是全丢了,人死不能复生。
但是对于时间流向可以相悖的宇宙,恢复消散之前的结构在理论上是有可能的。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做到就是了,DC是通过闪电侠跑圈)
无心圣女:“你很有天赋!
知是最大的美德。
当下一次考验来临,不要畏惧死亡——因为当你了悟了一切,死亡将是唯一和最后一个未知的谜题。
勇敢的人类啊,鼓起勇气,迈向未知的世界吧!
就像是你那些勇敢无畏地航向未知的大海的祖先一样,迈向新宇宙吧!
冥冥会奖赏给你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超渡李恪睿和白鸦;遗产之争
中华的儿女们哪,不要沉湎于过去;
不要沉湎于过去的伤痛,
无论过去多么地伤痛和耻辱,
我们也走到了现在;
也不要沉湎于过去的荣光,
无论过去多么的荣光,我们也无法回到过去;
更不要幻想着能够穿越到过去;
向前,向前,
我们错过了第一次大海航,我们有百年的耻辱,
可是我们还拥有时间,现在,现在,
现在就在我们手中,
前方有浩瀚的大海,
前方有浩渺的星空,
前方有我们还未曾真正理解的时间和宇宙的规律;
梦想不应该停止,我们不应当和前人活得一模一样,
更不应当重复前人的错误,
虽然繁琐复杂而浩渺凶恶的历史喜欢重复,
虽然人类的愚蠢、自私和残忍也和以前没有什么差别,
向前啊,
自然选择的大手仍然没有停止,生命之树的枝丫仍在延续;
自然选择,前进四!
三山舰,不要再向后逃了,
向前,要向前!
******
戈舒夜道:“好,就让我回到时间中去;回到时间之中,大明的现在,就是我的现在。我用自己的双手,用一个大明人的血和骨头,去将他们赶走!”
李恪睿嘲笑她的声音如同打雷:“哈哈哈,小猫咪,你现在如果失去灵力,只不过是个浑身烫伤、失去双手的残废女人罢了。
这样的你,就算回去了时间之中,又能有什么用?
还不如交给我吧,我本来就是一个非法永生者——
我偏要违反不干涉条例!”
蓝迦楼长久地注视着他:“你清楚你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对吗。”
李恪睿道:“所以我最讨厌你这种婆婆妈妈的,大丈夫生当五鼎食,死亦五鼎烹!”
白鸦对着戈舒夜略俯身,道:“猎人城效忠他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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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迦楼缓缓地举起手,端端正正地,对着带李恪睿离开的风做了一个揖:“殿下,洛均在此,作别了!”
李恪睿的肉体不能维持他的形状,他俊美锐利又邪气的面容像是海上燃烧的火、流动的光,在时间中燃烧,在时间中消失!——孤寂的、踽踽独行的大唐的游魂,魂归了他逝去的帝国,他被大地之神带走了!
成为了【烈焰骑士】——
白鸦雄伟的身躯化作千风,如同台风盘旋在他的身上,他在时间中咆哮,在时间中散发!唐末五代的杀神,随风而逝,他被风神带走了!
成为【持剑骑士】——
“三骑士出现了两个……”蓝迦楼喃喃地道,他知道三山快要降临,双剑快要合璧了。
李恪睿的土之力引发了地震,白鸦的风之力召唤了台风,二者合力引发了巨浪。但是大海的力量没有指向,所有人公平地受难,
船剧烈地动荡,小船被掀翻,所有人几乎受到灭顶之灾。
这个时间线中的历史没有改变,葡萄牙人还是逃走了。
******
沈自丹因此得到了李恪睿的无厚度之泉和血池之术和水之结界;戈舒夜得到了魂之结界。
沈自丹知道他可以开始他身体复原的血池之术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广东军民建生祠;沈自丹抢功炼丹药
春水:啊哈哈哈,沈芸他输了,他彻底输了!他的灵魂将属于我!
*
胜利是如此来之不易。
此役胜利,除了科尔奥带头突围逃跑的三艘船,其余港中10艘葡萄牙船均被俘获或击沉,汪宏拔除了占据屯门7年的佛郎机人据点,收复失地,捕捉偷入广东的侵略者2000余人。
其后,又俘获来自北大年(泰国)和满剌加的葡萄牙船只。
汪宏提笔写下:
辚辚车马出城东,揽辔欣奉二老同。
万里奔驰筋力在,一生精洁鬼神通。
灶田拨卤当秋日,鱼艇牵篷向晚风。
回首长歌无尽兴,天高海阔明月中。
广州城、南头县(新安古城,今属于深圳,下辖香港、澳门、中山、珠海、东莞,发源是东莞守御千户所历史上的海关重镇)的乡老,一起上书,要在南头城关口村为汪宏修建生祠,南头很多人的亲人都去海上谋生,自愿出力出钱。
汪宏道:“战事刚刚告一段落,士兵的抚慰、战场的打扫还没有完成,诸位乡老还是用这笔钱抚慰治下士兵,抚养亡者的父母、妻、子,让他们亲人不至于老无所养、幼失所祜。”
众乡老都盛赞汪宏武功杀外贼、文治仁德昌。
沈自丹在他豪华的异动驿馆中听说了这件事,冷笑道:“汪副使太谦逊了,这样的大功绩,怎能不大书特书、流放万世呢?再说,周指挥使临阵娶妻,这真是一桩佳话,我西厂做主,在南头大摆宴席,拜祭天妃,大作道场,开土动工,为汪、周二位将军建立生祠,以让二位的芳名嘉声传到圣上耳中!
叫你们民夫都到我这里来报道。”
汪宏与周敏静在前线,忙着进行战场的收尾工作,在沿海打扫捉捕佛郎机人的逃犯,抚慰士兵,检点修理船只、军火的损失,听到沈自丹召集民夫、采买木料砖石、大兴土木的行为,都感觉非常纳闷
汪宏道:“广州这里战后之事千头万绪,西厂忙着庆贺表功、争功,我们无可奈何。可如何还要大兴土木,在南头县竟然开工挖地呢?”
周敏静道:“沈自丹城府极深,难道,他这是想在陛下面前,为我们制造出贪图国帑、好大喜功的恶名?”
汪宏道:“就算他想对我们不利,西厂惯会摇唇鼓舌,我们仅仅是值得在皇家实录上留一句‘广东水师xx对红番用兵,胜’的小人物,他为什么真的动土,建什么生祠呢?
难道沈自丹特别信奉鬼神风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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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自丹仔细研究了李恪睿附身继晓时曾经藏身的永昌寺,红宫的布局妙不可言,里面凝聚了数代永生者的灵力结界,和李恪睿自身的千年灵力修为,又暗合周城“四面三门,四方九街”的图式。
一种非常古老的祭祀图案。
可巧,南头城由于是由军事守御所作为基础,就是以周城的模式营建的,只是由于规格较低,只有四门。
他借着为汪宏、周敏静修建生祠的名义,以南头城为基础,用白沙、黄土和楠木补足九门之数,并且开始在大地上重新修建献祭的红宫,沿着红宫的中轴线,延伸至南侧海面上,他打算在刚刚收复的屯门海域上,重建血池。
这里刚刚送走了无数为国捐躯的英灵,他们生前“守卫”的执念在此片区域搏动,灵力炽盛,刚好可以用打开第三类无厚度之泉,完成血池之术。
民夫们不明所以,以为真的在出劳役为保家卫国的汪宏、周敏静大人修建生祠,虽然劳苦,并不抱怨,只是奇怪,这座祠堂怎么佶屈聱牙、风格诡异恐怖,既不像是京城式的建筑,也不像是岭南的宗祠,奇奇怪怪的,令人背后发凉。
周敏静和汪宏摸不透沈自丹在做什么,沈自丹虽然大兴土木,但给钱颇多,让民夫们有差可当、有钱可挣,对于战后广州和南头的经济恢复有好处,也不敢多过问干预。沈自丹在战报上表之中,也未对二人有为难苛责,反而叫皇帝对他二人嘉奖表彰。
甚至对于苏惹月,他也表现出失去了兴趣,在周敏静上书礼部正式将苏惹月纳入周氏族谱时,因为苏惹月门楣是普通良民受到一些非议,沈自丹甚至还上书为她说了好话,说她在战时如何时时在前线与周将军患难与共,于国有功,应当考虑她的贡献云云。
二人也渐渐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难道沈自丹真的转性了?
时间渐渐过去大半年,已经是到了第二年夏天了。广州的佛郎机人都被关进了监狱,伤者渐渐复原,死去的将士家属得到抚慰金,卖花与卖菜的集市渐渐恢复,似乎一切都走出了战争的伤痛和阴霾,一片欣欣向荣,连城中戒严也解除了。
马上就是盂兰盆节了,广州的市民搭建了盛大的集市、花市不说,连南头的市集也格外张灯结彩,似乎是要冲一冲去年的血腥之气。该死的红毛走了,人人都想开启和平富裕的生活,去一去晦气。
民夫在南头城的南北中轴线上,建立起了一座类似红宫的祭祀建筑。
而沿着这条中轴线延伸到海上,沈自丹命令西厂的暗卫征调船只,用铁锁连环绑扎,并排排列,形成一道通向南侧海面的浮桥。再在船的甲板上面铺上木板,形成一条连贯的、通向海面的大道,如同是祭祀的神道。
浮桥的尽头,又用砖石打了个捕鱼似的围子。
而沈自丹的移动馆驿中,也招揽搜罗了许多道、方、术士,为他卜算历法,炼丹打醮。戈舒夜有时候路过广州码头,看见往沈自丹驿站中去的一船一船的道士,心中想:看来,为了炼制出长生不老药药师之泪,他真的是铆足了力气。这也难怪,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还指望用这味神药重新得到天颜欢喜呢!
只是,这些牛鼻子臭道士根本就没有本事,真的做出什么长生不老药嘛!
这天夜中,沈自丹带着暗卫和南头乡老,登上用船搭成的、一路伸向海中的浮桥。马上就是盂兰盆节了,天上十三四的月亮马上就要圆。
沈自丹装作殷勤地对乡老道:“老人家,我打算在这里宴请南头当地烈士的亲人,祭祀去年为国捐躯的将士,你看可好啊?”
乡老们看到他如此高官竟然平易近人,还不忘记当地乡勇们的牺牲,都感激涕零,几乎要泪下了。
沈自丹满意地道:“那就请各位乡老们给广东水师的周大人、汪大人,备倭指挥使柯大人和百户王大人写信,既然南头乡民不辞辛劳为他们修建了生祠,兵勇家属都在,叫他们一定要莅临宴会,万不能辜负了南头乡民的一片心——而且,要携带家眷!广州城中为战事出过力的商会、行会代表,也都请上!
不能忘了他们!”
乡老哪知道他肚子里的算盘,都以此为荣幸,连夜写信去了。(汪宏的旧交都是南头人,对南头感情很深)
沈自丹眼中流露出“俱在掌握之中”的狰狞的满意,他对暗卫道:“将东西放下去!”一个炮灰小兵战战兢兢地划着小舟,往面前的海中驶去。
沈自丹抽出春水,对着浮桥对面的大海道:“秘术——水之结界!”
随着他灵力的展开,正八面体的水之结界展开如同一颗篮球场那么大的白色钻石,一半在空中,一半在海中,仿佛一个浮标般在海中浮现,小舟正在其中。
炮灰小兵打工狗有点莫名其妙,只能低头哈腰地恭维道:“公公法力无边。”
沈自丹道:“多嘴,将金杯举起来,让我看见!——血池之术!”
随着他的灵力,小兵手中圣杯中那一片没有厚度的小小平面突然扩展,扩散满了正八面体中心那个正方形!
圣杯仿佛悬浮在水之结界正八面体空间的中心。
小兵的身体在接触了血池之后,迅速化为一对零碎的细胞悬浊液,消散在了无厚度之泉的平面上!
沈自丹掌握血池之术了!
大海的海浪将小兵空无一物的衣裳送回了岸边。
(沈自丹已经完全变得和当初迫害他家人的闻人悯人没有区别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宴无好宴
周敏静和汪宏收到南头乡老的来信,又是祭祀阵亡将士、抚恤家属,没有警惕,欣然接受。
盂兰盆节当日,周敏静携苏惹月,与海道使汪宏、备倭指挥使柯荣、百户王应恩等一系列官员,同广州医行商会、药行商会、镖行商会、米行商会、银行商会在战中出力的乡绅市民,在吴瑗、郑志锐的热情迎接下,进入南头老城。
九街上摆满了长桌宴,从牌坊到南门、北门,一边扎的是红花柚叶,去晦气添喜气;一边扎的是白花黄叶,祭奠为国捐躯的将士。
汪宏拉着吴瑗、郑志锐的手道:“如果不是有二位至交好友,吾不能轻易取得此胜利。”又拉着柯荣、王应恩的手道:“若不是咱们水师上下齐心、将士用命,如何能够战胜强番?”又拉着广州十三行行会代表的手道:“诸位乡亲父老,各位出钱出力,不求报酬,保证后勤、医药,汪宏在这里代表水师健儿们谢过各位父老了!”说着便给他们作揖。
广州、南头的乡老们赶紧将他拉起来,道:“大人是官,我们是民,自古都是民拜官,哪有官拜民呢?”
汪宏道:“孟子曰,民贵,社稷次之,官轻。汪宏只不过有一人之力,何以能挡住红毛强番的火炮呢?这都是将士的功劳!只是这些勇敢的人,不能在青史留名罢了。”他于是说起,何儒如何冒险联系华人匠人,偷运回国铸造火炮,杨文绣又是如何冒死前去敌营。
众官将、普通军士与市民都听得涕泪纵横,老泪纷纷。南头乡老道:“今日本来是为二位指挥使大人揭幕生祠之宴,我们说些高兴的事情吧。我们听说指挥使周大人的娘子,是我们广东镖行的代表。”众人都将这段平民镖行出身的女子嫁给侯门做正妻的婚事看作战场佳话,私下传扬很久了。
众将士一听,纷纷要求苏惹月出来敬酒。苏惹月也不扭捏,落落大方,端庄得体,敬了诸将官,诸将士和行会、乡老们三杯酒。将士们都其喜洋洋,群情热闹,对于周敏静和汪宏的爱戴达到顶点,全场热烈又激愤,庆祝胜利,怀念战友,纷纷把盏畅饮,直到黄昏,众人都喝得昏昏沉沉。
忽听得一阵兵车马蹄声,重甲步兵的队列。
“吉时到!——沈公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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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舒夜本来跟着天海豊受邀往南头赴宴,做了半臂的新衣裳,还是她最喜欢的蓝白色绣花,心情不错,虽然七月暑热,广州到南头走水路,上了岸,她乐得在路上走两步。于是下马车步行,为了显显一身新裙子。
她身上的疤痕没有消退,花里胡哨地像只花猫似的,又像是断发画面纹身的丛林野人,一路上有小孩子吓得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的花脸看。
顾沉星第一次看到花着脸的戈舒夜回来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但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他接受得好像比她自己都快,而且他好像因此,从颓废中能够慢慢走出来了。
(顾沉星察觉到戈舒夜曾经受到的伤害和打击都比他受到的大,但是戈舒夜特别钝感,颓废的时候就继续颓着,差不多帮助顾沉星调整了一下心态。)
“喂,你真的不会介意自己媳妇变丑吗?”戈舒夜怀疑地问。
“我觉得你没有怎么变啊,当然乍一看是有点吓人(戈舒夜龇牙威胁了他一下),不过就像换了个涂装而已,习惯了就没问题——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也不太正常?”
“啊!”戈舒夜恍然大悟,她和顾沉星第一见面的时候,自己刚杀了人从地底爬出来,也像只野兽一样。
顾沉星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内力没有尽恢复,但心情不错,他在车上打趣她道:“少奶奶,您消停点吧,仔细再把新衣裳弄脏了,又自己后悔得不要不要的,还要我安慰你。”
“我偏爱在地上走一走,不像你呀,病病歪歪的!”
“哎呀,人家都说,我顾沉星被南洋黑皮野人抓走了,娶了个夜叉媳妇!”
“你才是母夜叉呢!不对,你是一个瘦瘦的公夜叉!”
两个人于是笑着打闹起来。
马四爷看着他们,无奈地笑道:“一对烧糊了的卷子!你看看你们俩,一点没有正形!再看看人家苏大小姐,那可成了堂堂正正的诰命夫人啦!穿着凤冠霞帔,多么体面漂亮!那是什么大场面都顶的起来的端庄大气!”马四爷腹诽道:哎,以前一个盘靓条顺,一个风流飘逸,现在一个画面纹身,一个病病歪歪,这俩玩意儿还真能过到一块去!
不争气的家伙!
马四爷叹了一口气:“哎,我还是想要帅的少爷和漂漂亮亮的少奶奶!”
顾沉星继续道:“不然我们比赛,看谁先到南头县衙呀!”
“比就比,姑奶奶我现在身负多重灵力强得一批,上马能够打红毛下马能够超度高级翔士,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岂是你这个小子能抵挡的了的?”戈舒夜非常之飘地、炫耀地道。
顾沉星狡黠地把她腰间的惊地藏一抽,然后往远处一抛,看见戈舒夜像被逗猫棒吸引的猫咪一样跟着刀画出的抛物线跃起来,他一骨碌钻回车上,给马屁股上来了一鞭子。马车加速跑起来。
“喂喂喂!你耍赖!!!!”戈舒夜的声音被远远落在后面。
“我在南头县衙等你!先到给你买刨冰!”顾沉星逗完媳妇,心情真的是很不错,小马车一路进了南头城。
戈舒夜抱着惊地藏,一个鹞子翻身落到地上,发足就去追赶马车。但顾沉星驾车技术不错,已经进了南头城的西门。
戈舒夜气得一跺脚,快速冲向城门。
咚!
她觉得眼前一懵,好像自己撞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上。
她懊恼地爬起来,还以为自己不小心绊倒了,继续往前走。
咚!又是一下,她无法前进一步——透明的墙。
结界!
“是沈自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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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摇光无意中碰翻了沈自丹案上的一摞书信。
她有点抱歉地捡起来,想要恢复原状,却发现里面是写给谢若悬的一封邀请信,名义上是要求谢若悬帮助测定广州的潮汐时间。
“谢若悬?他叫谢若悬来做什么?”施摇光在昆仑台的辈分比谢若悬还高上一辈,虽然历法测算与潮汐有点相关,但谢若悬并非此中行家,而且对于潮汐时间,当地人的观测更加可靠。
她忍不住打开那一摞信,继续翻了下去。
南头乡老给周敏静和汪宏的邀请信的抄本,沈自丹特意用红笔批改了,让乡老加上必要邀请到苏惹月和天海豊。
然后是酒宴中苏惹月、天海豊顾沉星和戈舒夜的位置,谢若悬的位置——还有这是,阵型图?
她翻开了最后一张,血池之术的献祭阵型:初献、神道、血池……
叮——耳中一阵强烈的杂音。
“是陷阱!
第三类无厚度之泉,血池之术,就在,就在祭祀阵亡将士的浮船栈道的前方,就在大海之中!
他终究还是要对药师下手了!”
施摇光眼前突然乱花飞舞,花瓣中显现出影像,显示了沈自丹的计划:
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中元月圆之时,将顾沉星和苏惹月骗上祭祀亡魂的海上神道,他要在众人的注视下,让海浪将神道打翻,将他们两人投入血池!
“告诉我,会发生什么?!”
施摇光看到预言:
顾沉星和苏惹月脚下的浮桥突然崩塌,两人落入血池,
沈自丹将春水投入血池。春水翻涌着,在血池的灵力下吸收了二人的能量,化作人形,是一个少女,面容酷似戈舒夜的模样,从红浪中露出美丽娇嫩的脸,她的身躯像伏羲女娲一般是蛇身,盘旋在波涛之中。
春水化作的女孩在水中朝着沈自丹伸出柔荑一般的手。
沈自丹着迷地看着水中的这个女孩,双眼迷离,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他不可抗拒地走入海浪之中!
血池一阵翻涌,像是拥有了生命。沈自丹的尸体从血池中浮起——
他的灵魂被春水吸收了!春水的灵力大为炽盛,完全压制住戈舒夜,春水伸出无数蓝白色灵络,从戈舒夜手中夺过惊地藏,戈舒夜的灵魂也被春水吞噬。
春水像一只蛇妖,越变越大;血池由于失去水之结界的束缚,开始在珠江口不可控制地扩散,像是一种疫病。
被沈自丹用土之结界封在南头城中的广州将官,逐一被春水吸收、杀死,坐在其中的谢若悬也死了,如同在广州蔓延了一场黑死病。
双剑合璧失败了!
蓝迦楼不得不带着三山离开此地;而在此时——葡萄牙人的武装大帆船去而复返!
五艘,不,六艘!其中有两艘是克拉克大帆船!三桅帆船!——他们夺回了屯门,在广州城烧杀抢掠!
“春水根本就不会帮助他实现身躯完全的愿望!春水一直在骗他!
为什么?”
牡丹姬道:“春水不是白剑。
真正能够打开时空之门和无厚度之泉的,是白剑。
奇迹只有三山和本宇宙的时间线同步后,才能发生。”
******
“圣旨到!”沈自丹身后跟着暗卫,手里举着一卷黄帛,“众人听旨!”
众人跪下,口中道:“万万岁!”
沈自丹念出皇帝对于此役中各级将士的封赏,然后道:“夜中,明月高升之时,陛下特钦赐擘签之瓶,让抽到之人,登临海上神道,为阵亡将士献上三牲祭祀。
这是天意,也是将士英魂的期望,请抽到之人不可拒绝!
公平起见,请汪副使制作名签,请乡老来抽取。”
周敏静心中一惊。
汪宏听闻过沈自丹对周夫人有威胁,可是众将士俱在,难道西厂能当众杀人不成?
汪宏道:“周将军放心,我亲自撰写、制作擘签,不怕他搞鬼。”
******
沈自丹:不错,我就是要光天化日之下,
叫你们如同人偶皮影一般,按照我规划好的道路走下去——
没有人可以反抗我,没有人可以胜过我的心机和手段!
我才是正在被冥冥之神选择的那一个!
第一百九十章 万象神宫;
中元节的圆月马上就要升到中天了。
红色的,代表循环和轮回的月亮,打开的鬼门,奔涌的怨、念,欲望,沈自丹对于身体重生的饥渴。
从城中的祭坛到海上的浮船神道,上面亮起两排指向大海的红灯笼,像是一条机场跑道的引导灯。
沈自丹露出一副“鱼在瓮中”的表情。
周敏静和汪宏从抖抖索索的南头乡老手里接过签纸,展开名符。周敏静的手指颤抖,沈自丹毫无芥蒂地将签纸展开,向全部在座的兵丁和商行代表展示那两个名字——
“怎么回事?!”周敏静心中警铃声大作!
“请周指挥使夫人,苏氏!
还有天海豊的少东家,顾大少爷!”
汪宏反复查看签纸,不可置信地对周敏静低语道:“难道,这真是天意?全部的签纸由我制作,人名由我亲笔书写;签纸从外面看完全是一模一样的;完全没有作弊的痕迹。
抽签的乡老也是临时请上来的,怎么会偏就抽中了他们?”
周敏静道:“沈自丹完全没有接触签纸吗?”
汪宏道:“不,为表公正,是我和沈公公一起将签纸放入擘签瓶的。”
“有请二位。”西厂的暗卫围至苏惹月和顾沉星面前,不明就里的水师将士和南头的乡亲父老以为这真是皇帝亲赐的圣器、天上抽出来的祥瑞,喝了酒、上了头、热情洋溢地簇拥着他们,催促他们进行这个诡异的仪式:“这是天妃娘娘显灵了,这是天妃娘娘显灵了!”
顾沉星和苏惹月被人声鼎沸、热情到达极点的人群推到一起,推着他们进入沈自丹建好的祭祀建筑,推到祭坛的面前,祭坛上摆放着金玫瑰圣杯。
旁边不明就里的围观群众殷勤、欢迎地为他们上香、准备三牲和祭品,将鲜花和黄纸塞入他们手中,把这视作荣幸!
苏惹月小声问:“戈舒夜呢!?”
“她来迟了……不,是她根本进不来,或者,有人不想她进来……”顾沉星突然意识到!
周敏静在慌乱中突然碰倒了身边的一杯凝着雾气的葡萄酒,这是广州商会特地从南洋进口的,“要冰着喝才好喝”“我们特地孝敬水师大人的!”周敏静一个激灵!
“中计了!”他突然明白过来,那个抽签的乡老是被收买过的,沈自丹用灵力冰冻过顾沉星和苏惹月的名签,抽签的时候,以手触之,可以摸得出来。可是当他们拿到签纸检查,冷气被体温消散,就无影无踪了!
“且慢——”周敏静才要反应,已经被暗卫压着按回了座椅上。
“西厂护送的是陛下钦赐的福祉,你们要反吗?”
“请诸位道长前来主持仪式。”沈自丹道。玄清尘看到谢若悬和风成寰也在被邀请的道士之列,一股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
“四爷,你在这儿看着,西厂若是敢有动作,就发这个千里火。我去找少奶奶!只有她能解这个危局!”
******
戈舒夜刚发现南头城有结界,想要开灵力硬闯之时,却遇到了一个故人。
“朔?——沈自丹又要干什么?”
“十三夜,你先随我走一趟,再作决定——督主说,反正你现在正值灵力之顶,我们也伤不了你。”
“我才不会相信你们呢,这恰恰证明,结界是沈自丹搞的鬼吧?”
朔不慌不忙,在她面前展开一幅画:“你看这是什么?”
是一幅新绘的人物工笔图,颜色很新鲜,作成的时间并不久,上面是一个清丽的女子。那笔触,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戈舒夜凑上前去。
“这可是你夫婿亲笔所做。”朔道。
“什么意思?”
“十三夜,你还记得吗?顾大少内力损失之后,可是心情萎靡低落,你对他不管不顾,就直接转身上阵,让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留在家里,做妇人的事。但是,他的心情却突然好转,你是否想过,为什么?
——猜不到没关系,只有督主他了解你最深,他告诉过我,你对男女情感十分迟钝,往往要等到周围尽人皆知,你还懵懂入坠雾里。
顾沉星出轨了。”
戈舒夜脑子短路了一下。
“顾大少成名江湖之时,早就浪子花名在外,他和燕三娘的对舞和苏大小姐的青梅竹马之情都不用说了,爱慕他的女子早就能从县衙排到城门口,
他和你的私情本来就是出轨,多情浪子,移情别恋,你早就应该有心理准备吧?”
戈舒夜后退了一步,脑子一片空白,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布满疤痕的脸。
(沈自丹攻心真是厉害,戈舒夜由于爱情经历的打击,对于自己本来就不自信,她虽然仗义勇敢,愿意用美貌换回周敏静,可是哪个人能够真正不在乎自己的外表呢?
况且她很缺安全感,对于顾沉星确实也没有什么信心,前番对于燕三娘的处理已经看出来她在情感上既不宽容也不自信了。)
“你不想见见她吗?”
绣楼闺阁上的女子,温文尔雅、大家闺秀,而且,样子很似苏惹月。
(沈自丹攻心攻心!戈舒夜知道自己是抢了苏惹月的东西本来就有愧疚和不安)
女子对着朔施了个礼,玫瑰花瓣一样的脸庞、露珠一样期待的眼神:“顾大少爷什么时候有空来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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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完了英灵殿,该踏上海上的神道了。
月亮开始变得血红,浮桥下的波涛不安地涌动、高涨。
领头的道士们唱诵着经文。
(谢若悬留了个心眼,一路走一路扔符纸做记号。)
“往前走!”在顾沉星和苏惹月被人群推上浮桥的一瞬间,沈自丹撕下了他所有的面具,终于,对于身体复原的渴望战胜了他的良知和理智,他抽出了剑,指向二人的后心!
神道两侧的红灯笼仿佛感应到了他焦灼的灵力,蜡烛中的焰心都剧烈燃烧起来,将灯笼的外皮全部点燃,在他们的两侧形成两道冒火的栏杆!
两人极度紧张,在思忖着如何应对,突然,在浮桥的尽头,海波和迷雾出现了一座本来没有的,宏伟的唐时明堂建筑。
这座建筑很大、很大,像一座万神殿,又像一座塔,最下面一层是八角形,上面二层十二边形,一层楼高的外露斜撑梁上飞着金龙,圆顶二十四边,高高的塔顶镶嵌着火珠,象征着它是某个帝国最具有权威的建筑。苏惹月抬头看着它,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
她抬起头,用力看清楚那大殿上的牌匾,上面的字迹并不难辨认“含元殿”。
“武则天洛阳明堂?”苏惹月诧异道,“明堂应该已经毁于雷火了——这难道是李恪睿的记忆?”顾沉星也被这宏伟的圆顶建筑惊得目瞪口呆,道:“见此一次,也不枉此生啊。”
苏惹月揉了揉眼睛,屋顶的火珠突然变成鎏金的凤凰,青瓦、大红涂木、白墙,圆顶的建筑似乎更五彩夺目、更新了些,牌匾也变成了“万象神宫”。
那曾经失落在历史中的宏伟的明堂,那只存在记忆和记载中的宫殿,如今开始重现!
他们迎着海风,被沈自丹驱赶着,踏上层层叠叠的台基。
沈自丹失控地笑起来,他将春水高高举起,对着那记忆中的宫殿道:
“无所不能的冥冥,春水,为我开门!”
明堂四面的门同时发出光亮,打开了!
他们被驱赶进入其中,被宏伟的木构超高层震撼得,竟然暂时失去了危机感。
只见其中,地上涂饰着五个颜色:赤白玄青和中央的黄色,对应五行;四面墙各有三个神龛,里面供奉着十二神;紫铜铸造的九鼎;
地面上镌刻着和天上的四象二十八星宿对应的星图。
他们抬起头,正方形的裙房与圆形的高塔建筑搭接处,有四个采光天井;二层与三层塔身搭接之处,也有四个扇形的天井——四个扇形天井中,流露入四个季节的天光,春天的桃花,夏日的浓绿,秋日的红叶,冬日的飘雪;
四个方向各异的太阳光线同时投射到地上,在镌刻着星图的地面上投下角度不同的光斑。
像是时间表盘的四只指针。
“时间紊流区。”一个少女的声音。
她从光和灰尘中站起来,脸上戴着一半的三面目,露出半张脸。众人都觉得她面容有些像无头圣女,只是更加完美,完美得像个假的人偶。她的身体是灰尘和雾组成的蛇身,如同伏羲女娲的造像,盘旋在不同方向的光之利剑之中。
“春水。”沈自丹志得意满,道:“我是你的主人,你要实现我的愿望。我如今带来了祭品,你要为我展开血池之术,完善我的身躯!”
“当然,我的主人。”春水目中流露出狡黠之意,她展开双手,明堂的中央圆形区域突然浮现一个无厚度之泉。
里面灵力翻涌。
“嘘——我救你们出去。”一个轻微的声音在苏惹月耳边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圣女持灯;施摇光舍生取义
沈自丹下令道士按照祭祀天地的最高规格做了初献、亚献和终献,祭祀四方神和昊天上帝。
他好像在享受某种至高权力的乐趣。已经被春水的蛊惑蒙住了双眼,注意力完全沉浸在春水的曼舞之中。
那人首蛇身的神妖像是绕着明堂的中心在打转,她蛇身的躯体仿佛画出了一个圈。大约舞动了一炷香的工夫,地上的四个光斑有的随着太阳的移动而移动了,像是四只指针。
有一只没有动,像是停掉的表针。
随着她的舞动,那圈之中发出红光——一片无厚度之泉的液面呈现!
“血池,我的血池!”
******
“天目女官?你不是沈自丹的下属吗?”苏惹月大惊失色。
“嘘,带着这个。”施摇光塞给他们每人一片撕掉一半的符纸,小声叮嘱他们道,“现在我们处于沈自丹继承自李恪睿的‘共同想象空间’之中,也就是‘魂之结界’,是沈自丹的‘世界结界’。”
“魂之结界?不应当是戈舒夜在持有吗?”
施摇光抬起头,环视着这座雄伟的记忆中的殿堂,四个时间线的光错落地落在她脸上,她顿了一下:“双剑开始合并,时间陷入了紊流,这里的世界晦暗不明、含混交叉,这说明,三山就要降临了。
进来之前,我叫谢若悬在浮桥之上留下很多撕掉了一半符纸,作为我们回到现实世界中的媒介,只待我展开我的特征法阵,将你们安全送走。
苏姑娘,你出去后,赶紧告诉周大人,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也是西历的8月20日,佛郎机人的帆船已经起航从满剌加返回了,这次他们的兵更壮、火力更强。——我从记忆全集中看见了。”
“施姑娘,你怎么办?”顾沉星道,“沈自丹不会放过你的。”
“我是他需要保护的药师,他为了祭司之力,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施摇光笑笑,举起金玫瑰圣杯。
地上突然出现一个金色的金玫瑰阵——不,还有一个,像是两个华丽的曼荼罗和谐地叠在一起,一个是五瓣的金玫瑰阵,还有一个,是六瓣的金百合阵!
古往今来,一千个、一万个,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声音,祈祷之声同时从那个金色的法阵之中冒出!
春水的灵力突然失控,好像头上戴了个金箍似的,那蛇妖般的身影惨叫起来!
由春水灵力所支撑的万象神宫开始失去它华丽的内饰,虽然还能保持大体圆柱的形状,但一会儿变得颓圮老旧,仿佛在时间中过去很久,布满了蛛丝;一会儿干脆冒出大火,被火焰吞噬;一会儿里面传来盗贼的喊杀之声,带着血腥气味的风像强盗一样将这里洗劫一空,洗劫成废墟!
那是代表着大唐国力荣耀的明堂,作为建筑一生的记忆和磨难!
那是大唐的繁荣与倾颓!
沈自丹好似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突然从春水的蛊惑中醒过来,愤怒
“施摇光,你敢背叛我!”
“谢若悬,风成寰,快入阵!”顾沉星催促着他们,二人用作法用的木剑击开跟随而来的暗卫,朝着他们奔跑过来!
金玫瑰和金百合合阵构成了一个旋转门一样的连接空间,一边连接着沈自丹的魂之结界之内,一边连接着现实世界的浮桥!
两个空间快速旋转,像是旋转的电风扇。
“瞅准时机快走!”顾沉星、风成寰拉着苏惹月,谢若悬保护着施摇光,施摇光开始收阵了!
只要关闭了这个阵型,沈自丹和他的喽啰们就会被春水困在这个魂之结界之中的!
“呀——!”沈自丹怒不可遏,他突然出剑,一剑把谢若悬钉在了施摇光的金玫瑰阵和魂之结界所属空间的边界上——
如果施摇光朝向现实世界关闭结界,谢若悬只有一半身子回到现实世界,就会被施摇光的结界斩成两半!
施摇光低头看了谢若悬一眼,她突然将顾沉星、苏惹月和风成寰朝着现实世界那一边的出口,推出了结界。
三人直挺挺地摔倒在浮桥之上。
“七师叔,大师兄!”风成寰看着那旋转的通道,渐渐模糊——结界关闭了!
施摇光救了他们,却把自己关进了沈自丹的结界之中!
******
三人摔在浮桥之上,只见周敏静和汪宏等人乌泱泱地冲上前来。
“你们没事吧?!”周敏静道。
玄清尘着急地道:“戈舒夜呢?没跟你们一起出来吗?”
顾沉星吃了一惊:“什么?!”
玄清尘道:“沈自丹前脚刚踏入海市蜃楼的宫殿,他的结界就失效了,戈舒夜冲进来,直到中计,就追进沈自丹的结界要救你们!不是她把你们救出来的吗?”
苏惹月道:“不,是沈自丹的色目女官施摇光救了我们,但她自己——”苏惹月突然想起来,“周郎,施姑娘要我提醒你,佛郎机人,他们从满剌加去而复返了!”
周敏静和汪宏对视一眼,这是军机大事,两人商量着该如何侦察。
六暗卫跟着沈自丹进去了五个,只有忽悠戈舒夜的朔还留在外面,他道:“不行,沈公公还下落不明!”
沈自丹一消失,对他忍无可忍的广东水师对于群蝇无首的朔根本不放在眼里。水师的军官道:“没听大人们在布置防务吗?沈公公自己走上浮桥不见了的,给你一艘小船,自己下去捞吧!”
周敏静道:“哎,不得无礼。给他们派一百人,一起下去捞。”
顾沉星心细,突然拉着玄清尘的手问道:“清尘,在你看来,我们进去了多久?”
玄清尘道:“你们刚进去就出来了。”
风成寰吃了一惊:“沈自丹在里面命令僧道跳了全套的水陆道场,至少过了一个时辰!”
苏惹月道:“这次糟了,结界内外不同时!戈舒夜落入的地方和我们不同时!”
******
谢若悬肺中咳出血沫,他断断续续地道:“七师叔,你不该救我,此剑刺中我的肺……”
“不要说话。”施摇光镇静地脱下外衣,用布堵在谢若悬的伤口上,她咬破指尖,滴入金玫瑰圣杯,然后喂谢若悬喝下杯中之水。
谢若悬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了。
(悖论,药师因为救助人类而暴露自己在贪婪的人类的视野之中)
沈自丹像被电了一下,他手指颤抖着指着施摇光,脸上的表情像是濒死的人,诡异地抽搐着,挤出一个笑容。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圣子之血,药师之泪,原来真的是你!
你居然就在我的眼皮底下!”
施摇光对着他抬起头,道:“我是你的守护药师,你不敢对我如何。”
沈自丹的横隔膜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失去理智的笑:“哼!”
施摇光看着他疯狂的表情,突然明白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冥冥,原来如此。
这就是药师需要将利维坦流放的原因。
所有的人类个体灵魂都无法通过这次考验。
怪不得,祖父让我发誓,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施家。”
她感到前胸一凉,春水的剑刃穿透了她圣洁的心脏。
施摇光抬起眼睛,直视着沈自丹的眼睛。
“不要畏惧死亡——因为当你了悟了一切,死亡将是唯一和最后一个未知的谜题。”
“七师叔——”谢若悬的声音像是模糊的背景音。
“人类,我是爱你们的,你们可要小心了。”施摇光在没入无厚度之泉之前,最后的留言。
******
“我会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祭司,这只不过是一个药师小小的牺牲,三山会感谢我的!”
沈自丹看着施摇光的躯体慢慢沉入无厚度之泉,吸收了圣女之血的无厚度之泉翻涌起来,曾经属于李恪睿的血池之术真正在他面前展开!
“冥冥,冥冥,我做了一切我能做的,
这是属于我的奖赏,这是属于我的奖赏!”
第一百九十二章 顾小海-新药师;三山落雨时间线
南头城的结界一解除,戈舒夜跟着玄清尘直冲上浮桥,完全无视暗卫的阻拦。
那座于迷雾中突然出现的宫殿还是震撼了她,她抬头望着那座鎏金施朱的“万象神宫”。
本来应该伫立在平原台基上的,时间中壮伟的神殿,此时却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出现在波涛涌动的海面上。
天上的月亮,是盂兰盆节红色的满月,是千年的月亮。
水中的月亮,却是好几个月亮,一整个月相呈椭圆形投射在海中!
“时间紊流之地!”
她拾级登上台阶,推开了万象神宫的大门。
*时空枢纽*
一片白光。她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纯白色的建筑之中,精美的斗拱、梁柱和斜撑的形体都还在,都是明堂的原装;像是一个在软件中渲染的白色模型,忘了贴材质。
她好奇而迷茫地在其中走着,想要寻找到关于这片区域的蛛丝马迹的说明,
她突然发现,在其中向外看,每一扇窗子,每一扇门,都透露出截然不同的风景。
有的,是茅茨土阶的原始社会的简陋建筑;有的,是郁郁葱葱完全没有人类活动痕迹的森林;有的,是人声鼎沸、百国万朝来此就食的封建王朝顶峰;有的,是斜阳衰草,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社会动乱阶段的惨状。
戈舒夜沿着台阶登上去,二层的窗子中更加不同现在,外面根本就没有人的痕迹,巨大的蜻蜓、愤怒的恐龙,四肢翅膀的过渡阶段的氏族阶段的鸟儿……
还有完全没有陆地,大海掀起滔天的血浪!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地狱或者是外星球吗?”
“不,只不过是不同时间中的此地。”
“此地?——这里是此地?出去就会死吧?!”
“即使是生命,也被光速的金线捆绑在它自身所在的生态系统中,生物圈是协同演化的,也因此,使用人类的肉体,意识也无法在其他时间中幸存——
哪怕是在孕育了我们的,蓝色的摇篮之上。
地球母亲的面孔也是善变的。只是我们作为人类的生命时间短如蜉蝣,并不足够记忆和认识她。
即使如此,这些景象,可能作为我们祖先的集体无意识,用某种形式镌刻在了我们的物质肉体之中,以此在意识中留下了一些痕迹。”
“你是谁?”戈舒夜突然发现自己在与一个看不见的人对话,或许并不是通过声音的交流方式。
纯白的空间泛起涟漪,涟漪形成粒子,在她面前聚合成了蓝迦楼的形体,又出现了三圣女的形体。
他们站在万象神宫的四个方向的神龛中,将她围在中间。
“成为祭司,不是沈自丹想象的那样,拥有强力,成为什么神、国王或者权力系统的最高者。
满足所有未完的愿望,完成身体,拯救万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甚至不是儒家教育的“兼济天下”“成仙成圣”或是一神教所说的“新天新地”“进入天堂”。
这些都是人类基于自己的身体生理结构、生物演化状态以及文明演进历史,所产生的对于个体‘意义’的灌输。
然而,人类的社会组织和权力系统也会消失在时间之中,这是漫长的时间中的必然。”
“听了你的话,我感到空无、虚无、没有意义。”戈舒夜有点沮丧。
“时间本来就没有意义,可是生命之树还是会在时间中延伸。
存在本来就只是存在。
你要成为船,航过时间。”
*
戈舒夜突然想到对方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你是谁?”
“我是冥冥。
所有的爱恨情仇、善恶功罪,所有的存在,在意识中的一瞥,
所有被绑在时间河流中孤独的灵魂,超越时间后,对于自我的回望。
你也是冥冥。”
(在时间中重现的蓝迦楼、白无常、上官兰棹和骊鹰是意识全集在人类知识分子中抽象出的教师、工程师、医生和战士的含混的模型,他们作为人类的肉体本人都死了哈,借用了他们人类个体身前的意识结构和行为模式,用以和人类沟通的。
意识全集当然不可能只和人类沟通。
可以认为意识全集是一个基于地球生命意识智慧发展出的超时间维度的东西。
只能叫东西,因为无法定义它是个生命还是非生命。
它的“触角”可以触摸到不同的世界线。
但由于散落在生命的意识是它自身的构成组分,就像一个人的手指脚趾一样,它会在某些情况下对个体和重要的历史时间节点进行帮助和引导。)
四位圣人飞向空中,他们手中的金线在她腹中汇聚,她透过自己的肚子看见那个金色的胚胎。
“药师是我和人类的沟通者,只要药师还存在,人类就不会丢失意识全集。”
“生命创造新的奇迹,
存在创造新的时间。
在时间中存续下去吧。”
******
施摇光头朝下,在无厚度之泉中缓缓下沉。
但是在纯白的宫殿之中,她又在缓缓上升,仿佛舞台中心升起的那个最美的c位舞蹈者。
她睁开透明的眼睛,眼前是那座纯白的宫殿。
在她进入的那一刻,那纯白的宫殿突然从二十四边的殿顶开始向四周炸开,无数不同时代的窗子中映射出的不同的景色,蔚蓝的天空,翱翔的天鹅和翼龙、巨大的蜻蜓、不停歇的雷电和雨、蓝藻的巨浪、化学能细菌时代黑暗的天空!地球同步轨道上快速旋转的太阳!
亚马逊的河流如何静静流淌,天狼星升起雨季的尼罗河如何泛滥,导致恐龙灭绝的小行星如何落地,月亮如何引起潮汐,飞机如何突破音障,豌豆如何结籽,如何打开人腹又完好如新地合上,空间站对接,核反应点火,宇宙飞船的尾焰发出蓝火,人类开始踏上宇宙的征途。
一切都没有限制地落入她的眼帘,落入她的意识。
她不感到恐惧和害怕,只感到无尽的寥廓,从地球的开始,到太阳的尽头,生命所体验到的所有的记忆,都像河流涌入大海那样,
最终回到了大海的怀抱!
“知,果然是最大的美德。”施摇光的眼睛里露出小孩子一样的光亮。
“我们拥有过去、现在,和未来。”
******
戈舒夜发现自己和沈自丹出现在同一座建筑中
——时间线开始合并,双剑要求合并,三山要降临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去而复返;西草湾与葡船遭遇
“周大人,汪大人。”
“怎么说?”
“有民船报告,广州航线,有佛郎机人战船五艘!两艘大三桅帆船、两艘小三桅帆船,还有一艘平底船。”(历史上来了六艘,科尔奥一开始不敢接近因此躲在外洋上)
汪宏、周敏静心道,没了西厂束手束脚,正是大展宏图之时,下令道:“备倭指挥使柯荣、百户王应恩。”
“下臣在!”
“你们带领广东水师舰队舰船八十艘,杂役船三百,炮八百门,前去拦截佛郎机人船队。凡广东洋面,看到佛郎机旗帜的船只一律击毁!”
“领命!”
王应恩道:只是这次镖局娘子不在,我们没有领航员!”
顾沉星道:“沈自丹进入结界后,我的内力恢复了,我随大人前去!”
汪宏看了他一眼,认出他就是天海豊的主人,道:“天海豊为国家做得已经够多了。你娘子现在还没有找到。”
顾沉星道:“大人,就让我去吧——她也许在海上等着我们。”
汪宏点点了头,拍拍他的肩膀。
*****
新到的指挥者马丁-阿方索-科迪尼奥可烦死了。他们的船接近了珠江口,可是广东水师严阵以待,率先向他们开炮。
虽然小船的土质火器射程不远、威力也不大,但是到近前之时,明军的贴脸战术还是会造成对他们人员杀伤。马丁-阿方索-科迪尼奥不得已在屯门附近的西草湾下锚。
满剌加总督留给他的任务,是要和刚刚交恶的明朝恢复贸易关系,最好是武力能将屯门夺回来。
“该死!既要又要!”他忖度这个根本不可能达到的政治目标,广东水师的大小舰船将他逼得死死的,根本不许他靠岸;即使克拉克大帆船火力强又能如何呢?风帆船受制于风向,在近海并不灵活。
而他派出的5个士兵往广州送信,想要传达谈判的信息,都被广州水军严厉地拒绝了。
在停靠了3天后,如今船队的淡水也出现了问题。他不得不在夜里派出三艘驳船小艇,偷偷登上屯门购买淡水。
明水师的巡逻小艇发现了他们。马丁-阿方索命令驳船船首佛郎机炮开炮,不得不扔下水桶,返回克拉克大帆船的射程保护范围内。
僵持了几天。“科尔奥船长呢?什么,他跑了?”马丁-阿方索-科迪尼奥陷入了两难,“再这么待下去,淡水都被耗尽的。等到朝南的季风一起,我们就撤吧。”
******
半夜,汪宏收到前线一直紧跟佛郎机人大帆船的渔船的线报:“大人,红毛要跑了!他们的两艘大船朝我们开火了!”
汪宏道:“将士们,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们筹备战船,铸造铁炮,就是为了这一刻,追!”
明军水师的船队追逐向南突围的葡萄牙船队,从西草湾一直激战至稍州洋面。科迪尼奥为首的两艘克拉克大帆船火力非常强劲,明军虽然此次配备了大型铁力木帆船和火炮,但让汪宏头痛的是,仍然不能对于大型克拉克帆船进行压制。
他们撕开了明军舰队在水上的包围圈。两艘大帆船带着一艘紧跟在他们火力保护范围内的帆船。
两艘较小的克拉克帆船火力较弱,被科迪尼奥留下断后。
“可恶,前船太强,将口袋扎上!不能让他们跑了!”王应恩身先士卒,率领铁力木战船,大明舰队朝着两艘船包抄过来!
佛郎机炮贴脸对射!
铁力木装甲起作用了!明军传统的射石炮、散弹炮也没闲着,饱和输出。
这下落在后面的“西塞罗”号和“维多利亚”号被明军的火力完全覆盖,“维多利亚”号首当其冲,战死六十人,船长迪奥戈-德-梅洛也死于炮战。还有19人被明军俘获。
西塞罗号损失稍轻,战死16人,其余人包括船长豪曼被俘虏。
本来突围而去的科迪尼奥看到后船被俘虏,命令前三船掉头冲回明军舰阵中,想要夺回“维多利亚”号和“西塞罗”号。
突然,一道火龙从“维多利亚”号上腾空而起!
“火药库爆炸了!!!!”
“船长,明军又围上来了!”
科迪尼奥看着已经被炸成残骸的维多利亚号上冒出的火光,和两翼包抄上来的明军炮船:“撤!”
王应恩率领旗舰朝着科迪尼奥的旗舰围拢上去,两船交肩之时,火炮齐射!
第一百九十四章 顾沉星战死;献祭完成
万象神宫中画面旋转季节转换,每一片墙壁都快速闪过好多时代的重影,仿佛时间在那建筑上面迅速翻页。
她看见了施摇光生命逝去前的最后一瞥。
戈舒夜抬起头,突然发现她和沈自丹置身于同一时间。从沈自丹的角度看,她仿佛是从无厚度之泉的雾里走出的。
戈舒夜茫然地望着翻涌的无厚度之泉,扑倒在泉边,不知道为什么命运女神偏爱这样的故事走向。
沈自丹看到她,眼中竟然露出看到糖的小孩子一般的笑容,他朝着她伸出手:“来,把惊地藏给我,帮我完成血池之术,我的躯体可以完全,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戈舒夜木然地看着施摇光消失的液面,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啊!——
春水没有告诉你吗?它没有告诉你吗?
施摇光用她的药师之血救过你一次,当你第二次使用她血之时,药师之血就会在你身体里产生抗体,她对你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什么,你说什么?——是你告诉我施摇光才是圣少女,是药师之泪!”
“她当然是圣少女,她当然是药师之泪!可你是个祭司候选人,你应当保护她!你做了什么?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沈自丹疯狂的道:“不,我不信,我不信!”
“春水是妖剑,她一直在骗你!——它根本就不会实现人类向它祈求的愿望。
——善也好、恶也好,在昆仑台时候左观止怎么说的,你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不,我是无所不能的沈自丹,我掌握了无上的灵力,我拥有无限的权势,我是春水的主人!”
戈舒夜轻轻一笑:“不,你只是个因为春水而被命运耍弄的,残废的药师。
沈自丹,沈芸。我本来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后来我才发现,你和他们一样;不,其实我们都一样。
黄沙帮的黄三爷与黄四爷兄弟相残,被春水诱惑的杀了他的全家老小二十六口,我们以为是他人品有私;
灰狼帮的海十三疯癫而亡,我们以为是他功力低微;
在春水的耍弄下,惠生大师圆寂,我爹爹戈云止也死了——
当年我们年少轻狂,自视很高;我们一直以为我们和区区边疆小帮小派的混混头子不一样,我以为我是盟主的女儿,聪明又正直;
后来你又成了西厂的首领,你觉得你是帝国权力的巅峰;你强大,你聪明,你一开始不是为了自己。
我们以为我们自己不自私,我们不蝇营狗苟,我们不平凡,
到了今天,我才发现,都一样。
你也许得到了冥冥的庇佑和偏爱,但你只是比他们拖延的时间更长,
我们的愚蠢和贪恋,在冥冥面前是如此澄明,如此平等。
但是,今天你输了。你已经失去理智而不自知,你亲手杀死了你该保护的药师,你背叛了三山和你的约定。而你,竟然还以为春水会让你躯体完全,会完成它许诺给你的一切。”
******
“不!”沈自丹望着自己的双手,“我没有,我运筹帷幄,我是最聪明的,我能做成我想做的一切——我不会失去对春水的控制,我这就将她重新征服!”沈自丹竟然疯狂地跳血池,激起巨大的血浪。
血池以正中为圆心,起了一波一波的涟漪,血浪高高涌起,像是一个飞溅的喷泉。春水立在那喷泉的顶端,化作一个蛇尾的美少年,对着戈舒夜伸出手,道:
“来,将惊地藏给我,我去救他。”
无厚度之泉的平面突然变得透明,映出顾沉星濒死的面容。
“你也想骗我?”
“哦,不过,你根本就不想救他吧?”春水也绕着戈舒夜打转,氤氲的雾气和无厚度之泉的平面上展现出戈舒夜见到娉婷小姐后脑中幻想的一切,顾沉星是如何与娉婷小姐诗词歌赋,窗下共倚,耳鬓厮磨,月下画影。
戈舒夜的脸色越变越难看。
“是他先背叛你的,你记恨他没有错。”春水道。
******
沈自丹落入无厚度之泉。
无厚度之泉的井口像是天井,落下绸缎一样的天光。
他又是沈芸了。
他抬头看着过于明亮的天光,蝉鸣、天井里的阳光。恬静的母亲和温柔的父亲,活泼的妹妹发出尖叫,抱着风筝,叽叽喳喳地欢快地跑过花厅和连廊。
还有一个少年,也拿着风筝,在妹妹面前无忧无虑地跑过去。
一个头发散着,穿着红衣服的小孩子。
年幼的太子,成人后有些未老先衰的太子,和年轻的自己。
还有一个闷闷不乐的,低着头的女孩。
那些回忆中的人们一起抬起头,望着他。
从最深的梦里望着他。
对了,他还欠那个小孩子一句话。
“太子,纪妃娘娘她不会回来了;
沈芸,春水不会实现你的愿望。”
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目中流露出失望之情。
我已经不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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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过后,佛郎机三艘船逃窜,两艘被俘。
周敏静的舰船来到此片洋面救助伤员,却见挂着“王”字旗号的旗舰上黑烟滚滚。
“百户大人!”周敏静忙叫自己船上士兵上去救援。
船上一片狼藉。
“百户大人!”
“呜呜呜,百户大人已经,已经殉国了……”小兵哭着道。
“我们正面遭遇了佛郎机人的船首大铜铳,损失惨重!”
“快,军医!”
“顾沉星!”周敏静突然看到倚着桅杆站立的顾沉星。
“我们赢了吗?我们赶跑红毛了吗?”
“当然,红毛的船被炸沉了一艘,被我们俘获一艘。剩下的跑了。”
“嗯,我所需要的,就是胜利。”顾沉星的眼皮有点抬不起来,好像很困的样子。
周敏静突然发觉不对,顾沉星已经站不住了。桅杆下面,血淅淅沥沥地淌下来。
“军医,军医!”周敏静嘶声大喊,拼命用白布压住他的伤口,“顾沉星,撑住,撑住!一定要撑住,你还有孩子,苏大小姐不能没有有,还有,还有戈舒夜!等戈舒夜回来,她一定会救你的!
听见没有,你撑住了!”
顾沉星疲倦地笑笑:“这世界上已经没有药师了。
帮我告诉她,
不要放开剑。”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双剑合璧,三山降临;三面目之庭
握着剑就不能拥抱你,放开剑就不能保护你。
******
惊地藏突然发出金光。
万象神宫开始崩塌。
“怎么了?!”
“纯洁的灵魂替你们完成了献祭,自愿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双剑马上就要合璧,三山就要降临了!”变作神像的蓝迦楼、无头圣女、无心圣女和无腹圣女同时开口!
春水恢复成一把剑的形状,开始将放散在无厚度之泉中的灵力收回。无厚度之泉消失了,沈芸颓然地从那里面落到地上,同时落到地上的还有施摇光的尸体。
谢若悬不顾一切地跑上前去,抱住她。
春水和惊地藏升到半空,强烈地吸收着这里可以吸收的一切灵力。
沈芸和戈舒夜从白无常那里得到的五个结界全部被从他们身上夺走,五个毕达哥拉斯正多面体悬浮在空间之中,随之被吸走的还有他们二人的灵力。
甚至连万象神宫所展现的各个时代的剪影也被剧烈地干扰。
甚至连谢若悬和施摇光的尸体也被春水和惊地藏造成的时空涟漪吸走了!
万象神宫中所有的神龛上都立着一个翔士或是天使的义躯,他们共同观察着仅存在这纯白空间中的两个人。
“双剑合璧,时间线收束!
向着那唯一正确的历史,
三山,降落!!!”
******
*通向所有时间的“三面目之庭”*
戈舒夜感觉自己的意识醒在一道长长的回廊之中,白色的拱廊从右侧望出去,是周围的景色:由山巅至伸向蓝色的海上。海风托着白色羽毛黄嘴黄脚的海鸥,在她身边盘旋着。
咸腥的是海风。
拱廊左侧是一座绿色的庭院。
可是每跨过一个白色的拱券,那同一个庭中的景色都在微妙地变幻。
透过拱门的阳光,以不同角度落在回廊上,来自不同时间的阳光带着不同的太阳高度角互相干涉,像是大大小小的聚光灯打出的造景,呈现出一种波浪状的韵律。
她望着绿色庭中央的雕像,那是无头圣女的雕像。
无头圣女向她转过脸,开口道:“来吧,来到我的庭院之中,在时间中看到我。”
戈舒夜从最近的一个拱门走出去,看见一个初夏,绿意浓郁、香樟树的种子落在地上,路人的脚印将紫色的浆果踩得一地;她沿原路退回庭中;只是向前一步,跨过一个柱子,再次踏入庭中,草色已经泛黄,金桂的香味弥漫。
“我已经等待你,等了很久了。”无头圣女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这里是什么时间?也不对。”戈舒夜觉得无法描述她的感受。
无头圣女宽容地笑笑:“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这里是宇宙的一个点。你来的地方,是来来去去的图书馆。
那里充满了一道道门,通向不同的时间和空间。
那里,就是三山。
曾经存在的永远不会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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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丹桂飘香的园子里,戈舒夜和顾沉星各自坐在长凳的一头。
“你爱上别人了吗?”戈舒夜问。
“人的感情是流变的,”顾沉星沉思着道,“那个时候我很孤独。
我觉得自己很渺小,好像没有用了。你的背影离我远去,有那么一刻,我觉得,你好像永远都不会再回头了。
我同她交谈,好像能够鼓励到她,通过对于他人的帮助,我好像觉得自己有用了一些。
我知道她喜欢我,我享受着她的仰慕对此时虚弱的自我的肯定,我知道这不对、这很卑鄙。可是,借由他人的喜欢,我好像……也能更喜欢自己一些了。
但是我想……这没有用,不是吗?”
戈舒夜凝视着他。
“我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和自己的剑,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顾沉星没有看她,站起来,做出逆着巨大的阻力向前奔走的姿势,好像背负了千钧的重担。
“不!!!”戈舒夜预感到了什么,拼命想要抓住他袍子的衣角!
他的身躯突然像被火焰吞噬的丝缎,边缘蜷曲着、燃着金色的亮边,然后化作无数黑色的碎片和飞灰!
戈舒夜用尽全力扑上去,想要抓住他,可是他的身躯四散了,手里仅仅握着一片被烧焦了的衣角。
“啊——”戈舒夜突然感觉这里的天地、屋顶和庭院都剧烈地旋转起来,一个集合了男人、女人、老人和孩童无数人类的声音发出质问:
“你愿意交出什么,来将他换回?!”
戈舒夜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为了救人,她失去了家人、钱财、荣华富贵;她失去了功绩、爱情、雄心壮志,她也失去了美貌,失去了所爱之人的依恋和对爱人的信任,——现在她什么也没有了。
这一次,她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换回他了。
“我还有什么可以献出?”
现在,她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如同赤条条地来到这世上的一个稚子婴孩。
“你还有,你还有一把剑,一把可动天地山川、呼风唤雨的神剑!”
那声音拷问着她。
对了,我还有惊地藏。
“不行,我——”泪水从她已经干涸的泪腺汩汩涌出,仿佛那是她久旱的大地般久久封闭而干涸的心灵,
“我不能放开剑!!!”
随着此句的吼出,顾沉星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纯白的大厅,身体周围发出淡淡的光辉。
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一如初见。
“我是来告别的,你得放我走了。”顾沉星用逐渐透明的手指抚摸了戈舒夜的脸。
“是不是,因为我的心灵不够纯粹,是不是因为我从苏惹月手里将你抢走,我嫉妒别的女人,所以命运才要惩罚我,将你带走的?”舒夜问。
“人的情感是复杂的,是流动的,接受情感过程的不完美,就像溪水不会至清,人生不会完满一样。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情感,
有嫉妒心是正常的,对其他的人有好感也是正常的。
但是你得到的美好的情感,将与你同在,永远不会失去。”
戈舒夜展开手中的布片,眼泪滴在上面,被布纹吸收了。
庭院突然失去颜色,又变成一片纯白,
顾沉星的身躯变成一座白色的等身大雕塑,出现在三面目之庭的神龛之中,戈舒夜茫然地四顾,发现两侧一座是白鸦的雕像,一座是李恪睿的雕像。
而在她的正前方,是一个女子的雕塑。那雕塑和她同高,脸上带着一个面具。
那面具像个银色金属的头盔,在眼睛的部位,是一颗拳头那么大的蓝宝石,左边是一颗红宝石,右边是一颗白宝石,像是一个独眼巨人。
三面目!
戈舒夜惊讶地从那个女子雕塑上将那面具轻轻摘下,却发现,面具下是一张和自己酷肖的脸!——这是我的雕像?
她将三面目戴在头上,转过去头看时——顾沉星、李恪睿和白鸦的白色石膏雕塑全部沾染上栩栩如生、鲜活的色彩,他们睁开眼睛,活了过来!
当她惊讶而惊喜地环顾四周,手中那紧紧握着、不肯放开的惊地藏,也已经变化了剑身的模样——
“这是白剑!”
三个人同时朝她走来,他们将她围在纯白之庭的中央,然后鞠躬道:“三骑士听从您的调遣。”
“我以为你已经……”
那个顾沉星站起来:“我已经回归冥冥。在时间之中,已经逝去的生命不会再回来;可是超越时间,曾经存在的不会再失去。”
“你不是顾沉星?”
“是,也不是。我是冥冥。
你已经彻底掌握了人偶之术,白剑选择了你,你是冥冥的女祭司,三骑士为你效劳。
我们借由人偶之术从冥冥的灵魂海中独立站起,我们由你对我们的回忆所创造,在你需要的时候,随时听候你的召唤。”
“祭司——什么?可我什么都没做成,为什么是我?”
“祭司要做的,就是背负着时间向前行,三山因此在时间的河流里与你的时间同步,借此得到了容身之所。
你的时间就是三山的时间,三山的众生因此可以落在时间之中。
但是作为永生者,我们要取走一个药师,作为你和冥冥的约定。”
戈舒夜低下头,发现纯白的空间中无数蛛丝一样的金线通向自己微微隆起的下腹部。
“顾小海?”
冥冥用顾沉星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在他的怀中,那些一道道穿过她腹部的金线汇合成一个美丽的婴儿,顾沉星抱着她,她有着和他很像的爱笑的眼睛和小巧而直的鼻子。
还有很漂亮的嘴。
“让她的父亲带走她吧。”
戈舒夜感觉眼泪往上涌,好像海水和泪水一起淹没了她。
“时间的大门,为我打开!”
仿佛所有的风从所有的门之间穿过,戈舒夜只感到牙齿咯咯打战,耳朵中发出呲啦呲啦的高频雪花的声音。三面目之庭的所有门都发出白光,然后每一扇都快速地通过她,她穿过所有的门,直到三面目之庭尽头的门廊,三扇门中的风景突然开始合并、统一。
她听见三山的白童生和翔士们发出的齐声的歌颂和高亢的音乐,他们的声音像是穿越混杂的众人之音而来,他们高声地唱到:
“三山门,开!”
******
南头城外,海边上沈自丹搭建的祭司山门。
一个接一个的巨浪呼啸而来!朝着祭司的红宫砸过来!
大浪过去,红宫已经被砸成了一片废墟,地上散落着砖石和木料,再也没有人会来管这片被人遗忘的海边废墟。
只有一个高高的山门还伫立着。
这扇门孤零零的,没有院墙也没有房子,只有一扇颓圮的破门。
吱呀——门开了,一个女孩从门后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过往的行人没有注意,以为是小孩子在这片废墟玩耍。
门又开了一次,又一个女孩走出来,她有点发抖。
突然,她看见了前面那个女孩,两个人对了一下表,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谢天谢地!我们回来了,我们着陆成功了!同时,我们和此时空区间可以同时!可以同时!”
“快,般若姬,向所有舰队发信号,此时空区间稳定,此时空区间稳定,可以着陆,可以同时!”
“三山舰一号舰收到。”
“三山舰二号舰收到。”
“三山舰三号舰收到。”
“同时装置已启动,三山舰,同时完成。”
“一号舰,同时完成。”
“二号舰,同时完成。”
“三号舰,同时完成。”
“开舱门!注意隐蔽,穿当时人类的迷彩服,不要一股脑涌出去!”
同时,在地球上的各处“门”,里面都凭空迈出了奇装异服的人类。
长久地流浪在时间中的,地球的儿女,第三次大海航的人类,当他们的双脚再次踏上地球坚实的土地,都流下了泪水。
“天哪,这是地球的重力!是地壳固体的电磁力!”
“别太激动了!你说你是xx家亲戚去投亲靠友,能行吗?”
“这个时代应该还是可以的,大不了,我们可以做肥皂发财嘛哈哈哈!”
“可是我们不能和此时空的人类发生基因交换,否则基因树会很乱的!”
“可怜的穿越者!不能!”
“我们分批降落之后,会在本时空建立定居点,一般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大海啊之类的,亚特兰蒂斯。”
“这样能完全隔绝物质污染吗?”
“当然不能啦,都会留下痕迹的。只是尽量减少污染,就像珠峰全是粑粑一样。”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千里一逢迎,万箭酬知音
我以躯残换报国,
惟遗余生仍负卿。
黄河水清血海干,
问卿可愿许来生?
戈舒夜发现自己躺在一艘无主的船里,漂在海水里,离海岸有段距离,但能看见,不算太远。周围是破碎的木板,像是巨大的暴风雨把浮桥完全摧毁,她幸运地落在了其中一艘破船上。
一块破碎的船板漂过来,她仔细辨认,好像是船板。“又打仗了吗?”戈舒夜有点疑惑,她费力地捞起那块木板,发现自己的内力和灵力完全没了。
“md,”这就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船漏偏逢顶头风。她费劲地划着木板,朝着岸边划去。仿佛路过了一片残骸带,“这里是有船沉了吗?”(维多利亚号的废墟)
“嘘——”突然一个人影窜过来,把她按倒在地上,那个人拼命捂住她的嘴,戈舒夜挣扎了几下,“大小姐是我,你别出声,我就把你放开。”“呸!沈自丹?!你在船上怎么不说一声?”
他们将小船的桅杆拉起来,将衣服绑在上面作船帆,调整方向,让海风将他们向岸边吹去。
做完这些活计,两个人分开,各自心事重重地坐在小船的一端,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样。
戈舒夜率先开口:“沈自丹,你好像,变了?”
“嗯?”
“你好像变正常了。——更像沈芸的样子,不太像沈自丹。”
以前的我……不正常了吗?沈芸这才惊觉。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被春水策动的野心和渴望像是一场巨大的噩梦,从内部将他吞噬。
没了春水他倒轻松多了——他笑笑,“我还是准备回南京扫地吧。孝陵起码风景很好,足以养老。”
戈舒夜也终于笑了笑。
两个人似有千言万语流淌在之间,却都又无法开口。
十年的时间,爱恨情仇,他们之间横亘的东西太多了。
“有船来了。”
“有船来了你不呼救?”仿佛是为了缓解这一刻的尴尬,戈舒夜送了一口气,惊喜地站起来,朝着远方的大船挥手。
“佛郎机人的船!下水!憋一口气,躲在船底!”沈芸还是非常机警和敏捷,他一把拽住戈舒夜的腰带,将她拖进水里。
他们回到现实中,竟然落在炮战的现场!
吃了败仗的葡萄牙人科尼迪奥带领着他残存的三艘船重新返回战船,查看是否还有人生还。
两人赶紧翻入海水,扒着船帮潜入水下。
科尼迪奥在被炸沉的维多利亚号周围看了两圈,“有人活着吗?”他叫了两圈。维多利亚号上有一个躲在桅杆上的葡萄牙人还幸存,他们把他救了下来,除此以外别无所获。
戈舒夜是个旱鸭子,水性实在不好,快憋不住了。
她伸头出来大呼吸了一口气,沈芸赶紧把她按下去了。
“好像有明军!”
“小船!”
“开枪!”惊弓之鸟的葡萄牙人胡乱朝着他们所在的小船开了几枪,然后起锚走了。
******
子弹在海水里划出一串白色的痕迹。
像是密集的雨。戈舒夜觉得周围的海水和船都剧烈地震颤起来。
有一刻,戈舒夜觉得沈芸将她抱得很紧,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很僵硬。
过了一会儿,沈芸在水下向她竖食指指了指可以上浮了。
佛郎机人走了。
他们稀里哗啦地费力地从水里翻到船上,沈芸脱力地靠在船帮上。
秋日午后起了地形风,凉爽的海风潮湿和煦地将他们向温暖的岸边吹去。
西洋将整个海和天空都染成金色、玫瑰色和蓝色的渐变,仿佛要用美好的颜色将世界粉饰,仿佛所有的哀伤和痛苦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
小船靠岸了,海水清可见底,戈舒夜兴奋的跳下船去,踩着过膝的海水朝岸边跑去。
她的脚被透明的海水冲刷,突然翻起一阵意味名不的红色雾气。
“我的脚被割破了吗?”她莫名其妙地想,不疼啊,突然,一种不详的感觉笼罩了她。
船底积了一层薄薄的血迹。
“沈芸!”
沈自丹睁开眼睛,他看上去很困。
他努力抬起眼皮,笑了笑:“大小姐,对不起,我说谎了。”
*
水底。
他又是沈芸了。
春水耍弄了他,命运像循环一般报应在他的身上。
曾经作为药师被追索的他,成为了追索他人的背后的手。
冥冥啊,这是为了什么啊?
我穷尽追求的,究竟是什么啊?
到了这一刻,我还不能放手吗?
我真的渴望永生吗?
我渴望的到底是什么呢?
*
在我最需要力量的时候,
我没有了权势,没有了随从。
我没有了灵力、没有了内力,没有了法术,没有了结界。
我还有什么,可以抵御这穿心的火药和弹丸?
只有我残破的躯体。
疲惫空虚的人生之路啊,和破碎的心。所有灰暗、绝望的灰烬和废墟一般的世界里唯一一朵红色的山茶花。
她那么高傲,那么倔强,向着无常的命运、残酷的现实和向东流逝的时间,像是那娇嫩的花瓣迎头扛着冰冷的白雪,即使粉身碎骨也不肯低头。
不肯认输。
可是,花瓣抵不过严冬,女人柔软的身躯抵不过金属的子弹。
现在,她就要凋谢了。
冬天,唯一一朵、最后一朵,红色的山茶花。
人生啊,这三十年屈辱、卑鄙、灰色的人生,失去了,也没什么。
让我赎我的罪,亲手将循环斩断,
以我的生命作为献祭,
冥冥啊,我祈求你,带走最后一个药师,带走这悲剧的循环吧!
子弹贯穿了他的后背。
*
(沈芸实现了当年戈云止要他发的誓言,如果对戈舒夜动心,万箭穿心而死。)
“其实我,盟主叫我发誓的时候,我说谎了。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可是,我还是存着万分之一的希望;
如果,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你愿不愿意……”
戈舒夜费力拖着沈芸沉重的躯体,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来晚了的海潮,迟到的台风。
“该死,该死!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该死!”她恨恨地说。
十年,轻飘飘的十年,轻如鸿毛,重如泰山的一句话,就这样轻飘飘地叫他带过了。
“当我是傻的吗?当我是十七岁的小姑娘好骗吗?”
可是现在没有药师了,一个药师也没有了,连顾小海也叫冥冥带走了。
果然,世界上没有药师,就是对人类最大的惩罚了。
戈舒夜颓然地脱力倒在地上,眼泪从她眼睛里像泉水一样汩汩地流出。
水师的巡逻兵勇发现了他们,围过来。
你爱过的男儿,都是大明最勇敢最聪明最正直的灵魂。
被冲毁的南头生祠,沈自丹、顾沉星,和着死去的无数阵亡的士兵,和着白色的麻布,和着薄薄的草席、和着亲人的哭泣,和着三两的纸灰和一把纸钱。
亲人悲痛欲绝的哭泣留不住他们,道士吟诵的道场留不住他们,山和海,都留不住他们了。
“大海啊,替我收容他们的灵魂吧。”汪宏朝着大海倒了一杯酒。
戈舒夜站在澄澈的海水中,一边是顾沉星的棺材,一边是沈芸的棺材。
他们的面容安详,身下是馨香的花瓣。
她在海水中走着,一直走到水深没过了她的胸口,她不能在向前走了。
“大海啊,冥冥,他们的灵魂属于你。”
她松开了手。
大海接纳了他们的尸身,大海接纳了他们的灵魂。
大海接纳了最后一个药师,破碎的灵魂。
【尾声】自在具足
【尾声一自在具足】
天空微明,黎明将白。
在半醒半睡之间,戈舒夜突然听到一声冥冥的呼唤。
熟悉的铃声沿着海边奔驰而来,“乌云连珠!”
那黑色的儿马顺着青色的坡坎一路朝她奔驰而来,朝阳在它身后渐渐升起。
马儿跑到她的身侧,眷恋地绕着她打转,她抱着马儿的脖子和头,心事重重地抚摸着它如鸦翼般发出亮光的鬃毛。
桀骜的儿马驯顺地低下头,对着她点了两下头,然后朝着海中继续跑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汩汩的水面,仿佛有奇迹即将发生。
一个人突然从水中站了起来。
仿佛海面上喷出一道趵突泉的泉源。
他抚摸着自己新生的脸和身体,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如同是被冥冥之神的双手重新雕刻的阿波罗造像,仿佛身躯的每块肌肉都经过锻打和雕刻似的。
重生的沈芸,手把在乌云连珠的马鞍上,跨在马背上。乌云连珠劈开海浪,迎着朝阳,朝她游过来。
他们终于可以热烈地拥抱,像男人拥抱女人那样!
在血池之中,沈芸由于最后救了一个非药师,就是顾小海,从血池中重生,他的身体完全重生,眼神明亮。
沈芸道;“为什么?”
蓝迦楼道:“当你救了一个人,就胜过建造七级浮图。
自在具足,你本来就是个药师,当三山落在地上,你就可以完全你自己的躯体。
从今以后,你成为药师,由你承担人类的恶,和对于药师的追索。
不要忘了,不要忘了!”
蓝迦楼转向戈舒夜:“但是你要履行你与冥冥的约定,跟我走了。”
海水中,三骑士同时出现,发出炽烈的灵力亮光。
戈舒夜脸上的疤痕同时发出光芒,她的脸像野兽那样长出毛,开始拉长——一只巨大的白色斑纹老虎跳入水中,它回头看了沈芸一眼,然后跟着蓝迦楼,往海上消失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沈芸突然道。
“我会等你,我会一直等!”
太阳升起来了,声音和痕迹都像太阳下的水渍一样消散,一切仿佛是在太阳升起前的一个梦。
*
生祠中的周敏静、苏惹月,被救回的谢若悬,玄清尘,杨昶,天海豊的众人和水师的众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来人。
“这不可能!”
谢若悬道:“七师叔的事,我不会原谅你的,不要想着用春水来推脱。”
沈芸道:“我会用一生来赎罪。”
马四爷道:“少奶奶呢?”
沈芸道:“她会回来的,我是被留在岸上的人,我会一直等待。”
【尾声二白虎】
六年后。
苏惹月嫁入侯府,同时还要经营镖局,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像他们家有个亲戚一直在帮忙。”
云头堡,墙根下的老头在抽旱烟、嚼舌头。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六年前云头堡大小姐嫁人,可是啊,第二年大女婿回来省亲,仔细看才发现,六年前娶走大小姐的女婿,跟回来的不是同一个人!”
“啧啧啧!”
晁醒很高兴,道:“闵四哥,你去叫上五哥,我们去打猎。”
闵四道:“你就喜欢沈五,谢大哥现在还不肯原谅他呢!”
*
众人带了猎狗、家丁,下了网、兽夹,浩浩荡荡地往森林去。
乌云连珠突然惊了,沈芸从马上被掀翻下来。
转过头,乌云连珠跑得影儿都不见了。
沈芸知道这是厉害野兽惊了马,头皮发麻,只能抽出剑,警惕地观察四周。
一阵冷风吹过,他猛地转头。
一只白色的小老虎。
看见他也不害怕,龇牙咧嘴地朝他哈气。
沈芸感觉心中灵犀一动,一把将小老虎捞了起来。
“吼!”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响彻山林,护崽的母虎被激怒了!沈芸只感觉自己势单力孤,必是要殒命于此了!
一只肩高等于人高的老虎从迷雾中出现。
他盯着它。
它脸上的花纹他很熟悉。
他低下头,怀中的幼虎已经成脱去皮毛,成为一个张牙舞爪的小女孩。
“顾小海!我叫你到处乱跑!”愤怒的妈妈紧接着出现。
沈芸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他们终于可以在陆地上真正地拥抱。
【后记】一些构思和感想过程
【后记】
戈舒夜和沈芸两个人物形象在我脑海中出现得很早。
最开始是沈芸。
一开始情节主要是集中在沈芸身上,主要是运筹帷幄情节和美强惨嘛,主要构思的是“大事件”,局部战争性质的情节。
但后面渐渐地就是戈舒夜了。
当时我觉得她这个人物很不典型,作为一个女孩,她其实一直没有真正进入“言情小说”所灌输给女性的那种“你长大了就会遇到一个完美的王子”的爱情当中去。
反而是有一股莫名的怨恨、愤怒和欲求不满推动着她。
怨、怒。
那种愤怒就像是公义女神遗留在人世间不肯平息的一股怨恨的毒风。
只有爆发才能平息。
从她的道路上来看,她“似乎”不是一个典型的小白花女主型“好人”,她没有圣母式的善良,反而充满了嫉妒心、刚愎自用、窝里反,不信任杨昶,客观上帮助了沈芸前期的埋伏,导致了戈云止的死;下半部中,插足伤害苏惹月,挟子上位抢男人成功,对于偏见很大的燕三娘她放任了对方的死亡;而且对于顾沉星她也是很自私的,她只允许自己三心二意,但是抢到了顾沉星就丢到一边,完全不关心对方在失去内力后失落的心情。
是一个被戈云止骄纵坏了的小门小户家的大小姐形象。
但是,在所有的战斗中,她都冲锋在前、攻坚克难;她心中从来没有向权贵势力屈服,能够为枉死的人鸣不平;也从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不像周敏静看重权力地位、唯唯诺诺,也不像沈自丹先是“忠心太子”后面又被权力欲望吞噬;在自己受到玉藻前的老化之刑的时候,完全没有自怨自艾,还能够救治顾沉星。
她的内核是很坚定的。
但即使是这样,她最后也没有升官发财嫁人生五个儿子。
战争中你鲜血流尽、和平中你寸步难行。
我用尽全力,只不过过上了普通的生活。
一个满怀欲望而欲求不满的小地主家的大小姐,在世间闯荡十余年,经历家族变故,长城战争、清剿倭寇、东出日本、南下南洋和对葡海战之后,帮助来自未来的人类接上了时间线。
为了那些枉死的人报仇,她被罚做白虎。
而最后,她所做到的也只不过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回到了自己出发的地方,这就像所有传奇的故事结束,我们都要回归到庸常琐碎的生活中一样。
她所依赖过和倾心过的一切,沈芸、韩偃、周敏静、顾沉星,也都是得之而复失。
她曾经拥有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荣耀、书香门第的出身、高贵的门楣、战斗的功绩、公子王孙们聚集围绕的倾慕,“五陵年少争缠头”的虚荣,都消散了。
她握着剑,逆着风在时代中艰难地前行。
林徽因的《哭三弟恒》“时代向你要求的,简单的,你给了”。
结尾一开始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是很悲怆的,初遇在黄河边,死别于海,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她爱过的男人们也如同东去的流水,流入大海,逝者如斯夫了。
后来我突然想开了,不用多说。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如果戈舒夜生作男儿,她一定会是一个和韩偃、龙门客栈里的侠客们一样,为了“义”,只做、不说的那一类。
是个干脆、飒爽的大姐姐。
她心里也有很多的九曲回肠,但是最后都是握着剑、摇摇头,一笑,算了,随风而去吧。
希望你永远握着你的剑。
******
沈芸是带着强烈的悲伤和遗憾逝去的。
他其实为国为家做了很多,如果他不是身躯残缺,如果他没有受到“春水(权力)”的蛊惑,他会是一个比韩偃更可靠、比周敏静还要聪慧勇敢,比顾沉星还要善良、仁义以及更加惊才绝艳的少年。
(而且他最后做到了舍生取义,戈舒夜做不到!戈舒夜可能可以做到因为仇恨愤怒而战死,但是舍生取义救他人,戈舒夜没有这么高尚。沈芸的底色比戈舒夜善良和崇高多了)
他会是少女永远的初恋。
但是这种过于完美的人,当他拥有了完全自由选择的权利,他还会选择戈舒夜吗?
(这里其实还有一个选项,沈芸完全可以选择杨昶的。
沈芸其实在青梅竹马这一块,和杨昶更加亲厚,而且人家昶哥学富五车、精通音律、五世列侯、高富帅,人品又仁义,也不是吃素的,
沈芸对于杨昶是有幼年时候依恋和情分在的。
尤其是,戈舒夜在杨昶面前一直都是更自卑和卑鄙的那一个。
对,戈舒夜这么自大,唯一心中忌惮的一个人就是杨昶!)
我一直在纠结从血海中复活的沈芸还是不是原来的沈芸,还是只是蓝迦楼和三山为了满足她的愿望而重新造出来的一个克隆人。
后来我大病了一场,能够自己感觉到,沈芸从血海中站起来,濒死中复活并且身躯完全,的那种重生的喜悦,以及当此时他看见戈舒夜的感受。
那个拥抱。
“新生”的惊喜战胜一切。
原来是真的可以将过去的那些遗憾、羁绊都抛下的。
他们之间不仅有情,还有义。
而且完美的沈芸内心反而是有点自卑的,他没有戈舒夜那么普信:“我喜欢你,你就非得喜欢我,敢喜欢上他人我就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这么看来戈舒夜还是对于沈芸执念最重,顾沉星呵呵了。)
所以最终云头堡接受了沈芸,给了他一个家。
“完美的纳西瑟斯”沈芸也终于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居家带孩子的中年男人沈云。
“千帆过尽、万里征途,最后不过是一日三餐、柴米油盐。”
也很好。
辗转寻之,寤寐求之;
今我来思,得之复失。
惊才绝艳的少年本来就不可能永远存在,隐入红尘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
关于施摇光。
施摇光出场超级早,后面居然没有充分展开,有点可惜了。
她是一个真正的先知和圣徒,和强盗不一样,她是“殉道”。她和谢若悬的互相暗恋,由于辈分之差始终是发乎情止乎礼,(师生恋很难写,你要怎么排除拥有权力统治地位的“师”没有压迫晚辈呢?杨过小龙女的爱情其实写的就比较……怎么说,在女性主体性觉醒后就不让人信服。
小龙女明明是权力上位方还三十年16岁宛如无知少女。《魔女的条件》还有点意思。)
她暴露自己身为药师之泪也是为了救沈芸。
沈芸却因为自己的执念亲手杀死了她。
世界上没有药师,没有人从死和痛苦里救助人类,不是对药师的惩罚,乃是对人类的惩罚。
*******
(其实我一开始有想过一个结局,一开始沈芸是要死的,沈芸和顾沉星都死了,施摇光为了保护药师的责任让谢若悬接了云头堡的盘。
戈舒夜和谢若悬,两个不相爱但是有从小一起长大情分的人,结婚过日子也是合理的。
这体现了“所求非所得”的荒诞性,戈舒夜最终向现实妥协了。现实生活中,很多婚姻也只不过是权益之选择,最终举案齐眉,也未必不能度过幸福的一生。
但我又想了想,这可是戈舒夜啊,她当初为了离开杨昶,闹得鸡飞狗跳,难道嫁给谢若悬就会消停吗?那一开始那股“怨恨”的劲儿不就泄气了吗?
这个结局太丧了。
感觉精气神都散了。
她执念这么重,宁肯变成白老虎也不肯的吧?
啊哈哈哈哈就干脆让她变成白老虎了。我看了看眼前的人物,很满意,对了,戈舒夜你就是白老虎,变成不怕冷也不怕孤独的东北虎吧,山君。
戈舒夜变成山君之后,沈芸复活也突然合理了起来。
既然你变成老虎都不肯妥协,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就把他还给你吧。
而且沈芸一开始满世界追杀药师,想要复原自己的身体,最后发现其实只要三山落地,他靠自己就能完成身躯,结果他杀这个杀那个,把自己的守护药师施摇光都寄了,都是一场空,
荒诞性更加好了。)
******
*关于沈芸*
我们最先知道太监形象肯定是源于武侠电影嘛,胡金铨的《龙门客栈》真是开万物之首啊哈哈哈。
明史上太监集团贪墨卑鄙手段残酷,却成为了明代皇权、文官集团、太监集团互相制衡的重要一环,甚至太监集团被清除之后,文官集团党争生生把大明玩儿废了。
而且有些太监和投靠阉党的成员在维护辽东国土的过程中是有大功的,后面被清史都删了哈哈哈,因为打的就是女真人祖先嘛。很出名的汪直就是其中之一。
而在《明朝那些事儿》中,有几个太监中的清流也留给我深刻的印象。
在中国影视剧中,太监要么是很单一化的“强权”“反派”和“变态”的脸谱化的角色,(这个也是胡金铨导演《龙门客栈》的影响!中国传统剧本中,‘奸臣’‘太师’担任反派的情况比较少见,太监好像非常尴尬,在封建文人创作系统中,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根本就‘不是人’,被“无视”。)如果要他担任性功能,要么影视剧要给他安个“假太监”的名号。
“没根儿的东西”,只有《甄嬛传》影视剧中对于苏培盛的塑造比较正面,《大明王朝15xx》里太监集团则更重权力角色。
而在欧洲宫廷中,也有很多“美少年弄臣”为了维持美貌被“阉割”。
当时我就想,如果有一个美少年,他本质上不是个坏人,反而是个惊才绝艳、非常聪明又有良知的人呢?他成了阉人,叫人想到的第一件不是叫人厌恶,而是叫人惋惜,叫人忍不住想“他要是没被阉割,该是多么一个叫人爱的好少年啊!”
而此时,又正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怀春少女,偏就放弃了所有世间的所有考量,就是不管不顾地一头扎入情海,爱上他了呢?
于是就有了这个故事了。
创作的过程磕磕绊绊,也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
亲爱的读者,谢谢你陪他们走完这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