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苏丹和敦墨泰西的决意
“我当他们是客人,热情地款待他们,他们竟然如此狂妄。此事事关重大,渎神,使用妖法,到宫中杀害本苏丹和王子!”马末沙苏丹神情严峻,“无论是从政治安全还是真主的尊严,这件事都不可小觑!一定要查出背后黑手!”
敦墨泰西道:“还用查吗?肯定是那帮佛郎机红毛干的!他们还要在满剌加建立炮台,这就是狼子野心!”给申诉的印度人使了个眼色,那印度商人便更大声更悲惨地哭叫起来:“苏丹大人你要为我们穆斯林做主啊!那群佛郎机人真的是一群恶魔啊!”印度古吉拉特邦的商人和敦墨泰西关系很热络,因为担心葡萄牙的商人抢走他们的利益,越发着重描述葡萄牙人的罪恶——他们却并不清楚葡萄牙人的火力如何。
“陈家的人回来了!”宫廷卫士报告。陈丁带着天海豊众人进入宫殿,等待在这里的苏惹月看见顾沉星回来,又惊又喜。顾沉星安抚了她一下,向沈自丹大体说明了一下经过。
“让我们听听陈公子和卫队的证词吧。”马末沙苏丹道。
“你可看清了,尸鬼确实是往佛郎机人的船上逃去的?”
“这……”陈丁犹豫道,食尸鬼在海上就全数消失了,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也不好说。“对了,苏丹小心,我们在码头遇见了阿萨辛派的刺客…”
“什么,你说阿萨辛?!”马末沙的眼神骤变,眼中冒出寒气:“宰相,真主已经替我做了决定,我也已经坚定决心:捣毁佛郎机人的贸易站,把他们都抓起来!请各位大明的客人就留在宫殿中吧,待到宰相大人的兵丁出动了,再送你们回去驿馆,免得走漏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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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墨泰西下去安排兵丁和计划,众人都心事重重地坐着等。
马末沙苏丹也凭窗站着,冷不丁地,对沈自丹道:“大明是满剌加的盟友吧?”
“当然,只是这等大事,该由通事传达。苏丹大人为何要和我商量呢?”沈自丹道。
马末沙笑笑,道:“英雄能看见英雄,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才是这群明人中最大的官吧?况且,我们满剌加对于三保太监的事迹十分耳熟能详,你和他一样,虽然穿着白衣,却流露出杀伐决断的表情——”马末沙苏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只有决策者才会有这样老鹰的目光。
而且,你带着你的下属亲临现场,还救了我的儿子,我对于你表示佩服。”
沈自丹道:“苏丹大人打算如何处理?”
马末沙道:“真主仁慈,我不打算杀他们,但若像印度商人说的那样,他们实在是后患无穷,关起来比较安全,一只眼睛要盯着他们。”
沈自丹道:“我还有一点疑惑,为何前面苏丹大人一直犹豫,但听说阿萨辛之后,立马下了决定呢?”
马末沙道:“你们明人不太懂我们穆斯林的历史。我们满剌加信奉真主,但从来都是开放包容,即使对于异族和异教的人,只要他们敬神爱人,便能和乐相处。你却不知道,其实穆斯林内部也曾经派别间不共戴天吧?”
沈自丹道:“愿闻其详。”
马末沙道:“先知穆罕默德创立伊斯兰教,登仙而去之后,就哈里发的人选,他的拥戴者们发生了争执。一派认为应当按照资历、投票选举出来,;另一派认为,继承人一定要是穆罕默德的血亲。两派争执不休,经历百年的争斗,最后终于分裂,支持资历选出继承者的,发展出了逊尼派,是世界上最多穆斯林的派别,也是本地穆斯林信奉的派别,称我们的领袖为哈里发,经义就遵循《古兰经》。
支持血亲的那一派,后面发展成了什叶派,他们称自己的领袖为伊玛目,伊玛目为穆罕默德的血亲后裔,而且伊玛目高于教条,甚至可以超越《古兰经》订立新法。
随着阿拉伯帝国的崩溃,两派在不同的人群中传播,民族矛盾带来了宗教矛盾,民族的摩擦让很多人都认为这两派都不共戴天。对于我个人来说,如果有什叶派的信徒进入满剌加,只要他们不惹是生非,我会倾向认为他们只是习俗和政治惯例、婚姻法条等与逊尼派有些不同的穆斯林,我们穆斯林应当团结,不应当为了这些世俗上的差别而伤害手足。
但是,在11世纪末,大约是汉人宋朝的时候,阿萨辛派的创始人,发现了鹰堡。鹰堡的主人,是一个真正的伊玛目,是穆罕默德的女婿阿里的血亲后裔;阿萨辛派的创始人从这个没落的贵族手中接手了鹰堡,然后以‘新伊玛目’的身份,组建军事基地,训练刺客和干敢死队,创建了阿萨辛派。
阿萨辛派以暗杀手段让周围的诸侯闻风丧胆,但最令人害怕的还不这个。阿萨辛派创立了精神复生派,他们宣扬,认为安拉的精神会借着圣家族的血,重新降临在伊玛目身上,要求信众对于伊玛目的绝对忠诚,如果伊玛目要求信徒去死,信徒绝对不能反抗。
十字军东征,基督教的暴徒与阿萨辛派在中东相遇,阿萨辛派左右摇摆,夹缝中求生,有时帮助穆斯林抵抗十字军的暴徒,暗杀耶路撒冷王国的国王康拉德和黎哥里王雷蒙二世;时而又联合十字军,杀害穆斯林的领主。他们还曾经两次想要暗杀萨拉丁,但是都没有成功。
阿萨辛派曾经和基督教的圣殿骑士勾当一气,他们还曾经向圣殿骑士和耶路撒冷王国称臣、缴纳贡献。
据说有一次香槟伯爵亨利二世拜会阿萨辛派的首领希南,希南宣称他的门徒对他的忠实度远远高于基督徒对亨利二世的忠实。为了证实这一点,他令两名费达伊爬上高塔后跳了下来,摔了个粉身碎骨。”
“你畏惧他们恐怖的手段,和对人绝对的支配?”
“阿萨辛派就像是涂满了毒药的一把刀子,你可以用它去杀人,它也同时毒杀你自己。英明的人都该敬而远之。他们的心并不忠于真主,而是忠于利益,而且有种传说,香槟伯爵之所以能继承耶稣撒冷的王位,就是因为狮心王理查雇佣阿萨辛派杀了前任国王康拉德——他们是被那群卑鄙的基督徒买通杀自己人的,这群没有信仰的,都会下地狱的人!
而且阿萨辛派一向宣称自己教派的领袖是伊玛目,身上具有圣家族的血,这比哈里发还具有蛊惑力。满剌加本来就发生了这么多怪事,如果有阿萨辛在背后作怪,他们站出来宣称自己是伊玛目,会动摇我作为苏丹的身份,他们会被葡萄牙人对我的威胁更大!”
(世界政治典中典之防内甚于防外)
沈自丹突然问道:“佛郎机人来了多少?”
马末沙道:“这次来了四艘船。”
沈自丹道:“如果他们去而复返,下次来了更多,苏丹大人想好如何抵挡了吗?”
马末沙道:“我有象兵五千,雄兵三万,盟友的军队三万,大明的火炮、鸟铳。”
沈自丹道:“但愿你的神机营能够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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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安东在船上不住地祈祷。
尼古拉-郑道:“怎么了?”
老安东道:“同为基督徒,万一这满剌加的苏丹真的屠杀穆斯林怎么办?”
尼古拉-郑用望远镜看着:“看,从满剌加的皇宫有兵丁朝着港口来了!”
老安东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哎呀,我们救了那些人,但也不能看着基督徒受到杀害啊!万一这穆斯林的苏丹野蛮残忍,连审判都不进行怎么办呢?”
尼古拉-郑于是道:“既然如此,咱们给他们报个信吧——是死是活,有没有审判,都交给上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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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墨泰西的兵丁到达葡萄牙人的聚居站点,葡萄牙人已经正在收拾东西、开船逃跑了!
他们大约抓住了几十人留在岸上的入境葡萄牙人。
船长西奎拉急急忙忙地升起风帆,在船上远远望着被付之一炬的葡萄牙货栈,心中恨恨地道:“被葡萄牙人咬住的,绝不松口,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只是,这阿尔布克尔克留在船上的这一张六芒星独眼阵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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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敏静在神威号上观察着葡萄牙人的船离开的姿态:“他们的帆用得很灵活,是航海的高手。若是有一天大明水师和这群佛郎机人正面相遇,不知道高下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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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舒夜看着刚刚给葡萄牙人报信的老安东——他们用镜子给葡萄牙人的船打了密码。
“为什么我要独自留在船上啊?”
“亲爱的玛丽,你也是人质呀!”尼古拉-郑提醒她,“怎么,你怕顾约瑟老弟不回来啦?”
戈舒夜道:“喂,你有没有想过对方抛弃我的可能性呢?”
尼古拉-郑道:“顾老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是你对你们的关系很没有自信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永生之泪;争夺圣少女所有权
尼古拉-郑带着老安东,以海上华商的名义觐见马末沙苏丹,献上了大量的好茶,把陈丁气得脸色发白,但又因为尼古拉-郑对他有救命之恩,只能按下不发作。
“哦,我亲爱的顾老弟,”尼古拉看顾沉星,亲热地拉住他道,“你终于想起你美丽的新娘了?她还以为你抛弃她不要,开始变得焦虑起来了呢。”
“哦,是吗?”顾沉星故意做出一副夸大的喜出望外的神情,
戈舒夜不甘示弱地做出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冲上前去和顾沉星拉拉扯扯,看到惹月后随即停止了这种逢场作戏的表演,天海豊的人、沈自丹的人、杨昶谢若悬以及水师众看上去脸上的表情都很不自然,于是讪讪地道:“我们好像在过家家哦,好幼稚。”
马末沙苏丹不解其中详情,为了表示好意,道:“既然船长的船上有新婚的夫妇,顾少侠帮助了我们的卫队,我代表真主送给他们汉字的圣训,愿真主保佑他们,过上健康、为真主所喜的生活,戒除陋习,忠诚一心,夫妻和顺地生活。”
外交场合,两个人只能装乖地并排站在一起,向马末沙苏丹行礼称谢。
顾沉星接过装帧精美的圣训,揶揄戈舒夜道:“请教苏丹,穆斯林的妻子是否应该顺服于她的丈夫呢?”马末沙苏丹由于赶走了葡萄牙人,心情大好,很宽容地跟他们进行这些日常的对话,他和蔼地道:“当然,丈夫就是一家的头,妻子应当像顺服真主一样顺服丈夫,像侍奉真主那样躬身侍奉。当然,丈夫也应该像爱护自己的骨中之骨和血中之血一样爱护自己的妻子。”
戈舒夜道:“请教苏丹,听说穆斯林都可以娶四个老婆,是真的吗?”(苏惹月敏锐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心中想什么。)
马末沙被逗笑了,宽容地说:“圣训中说,穆斯林最多可以娶四个妻子,是因为创始人穆罕默德在世之时,娶了四房妻子。但是《古兰经》里也说了,你可以娶二妻、三妻,或是四妻,但你要公平地对待她们每一人;这种公平,无论是财产、法律,还是心中的爱,对每一个妻子都要是一致的,若是做不到公平,那就只能娶一个妻子。
在满剌加,我们尊重我们先祖的生活方式,主要施行的还是一妻制;但如果是一国的国王,他同时娶了这一国的公主,又娶了那一国的公主,就是平妻。
但是,就像佛祖说的,要真正地做到没有分别心,没有个人好恶地给四个妻子同样的爱,那是多么难啊。所以,作为过来人的长辈,我还是衷心建议你们过上忠贞的生活——起码在正当年的时候,一起度过欢乐的年华。”
戈舒夜道:“如果我是男的,他们是女的就好了。”
“嗯?”
“我倒是可以保证做到没有分别心地同时爱他们几个人。”戈舒夜玩笑着回答道,把马末沙逗得前和后仰,道:“你这个小媳妇,还真敢说大话。以后不许这样了!”
“是。谢谢苏丹教训。”戈舒夜倒是也能装出一幅令人喜欢的样子。这回轮到顾沉星侧头看着她。
老安东趁着马末沙心情好,道:“英明的苏丹,可以恩赐我这个卑微虔诚的信徒见圣少女一面吗?我将把您对基督徒的宽大之情传达给她。”
“那个女巫?”马末沙警惕起来,“你见她干什么?”
老安东道:“回禀苏丹,我是一个基督神学家,也懂一点术士之法,听说那个巫女给出了很多不祥的预言,我想重新解读,当面驳斥她,给苏丹的未来带来吉祥。”
马末沙目光如炬道:“你敢与她当众对质吗?”
老安东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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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罗丽娜捧着金杯和银水壶,赤足出现在宫殿之中。
马末沙像个法官一样坐在中间的王座上,用手指了一下老安东。
“安东尼奥-马基利,来自马耳他,我曾在梵蒂冈进修过神学。”老安东站起来行礼。
卡罗丽娜抬头看了他一眼:“马耳他?医院骑士团的后裔——十字军的后裔,你们这群强盗。我是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的自称)的童贞圣女卡罗丽娜,我来自新罗马(君士坦丁堡)。”
“金百合和金玫瑰曾经在主的面前立约,要共同守护主的血脉。”
卡罗丽娜看了他一眼,道:“请继续。”
老安东说:“这里的苏丹说,你对未来做出了预示,可否让我们听听你的故事?”
(下文,借用了很多百度百科的内容,其实拜占庭人都自称自己是罗马帝国,称伊斯坦布尔为新罗马的,他们不管自己叫拜占庭。)
卡罗丽娜想了想,道:“伟大的罗马帝国的后裔,拜占庭,在经历了千年之后,在经历了无数次十字军的洗劫和穆斯林的攻打,将筑城防守技术发展到巅峰的君士坦丁堡,终于迎来了它命中的克星,火炮。
故步自封是没有用的,它坚不可摧的城墙轰然崩塌了。(圈地自萌自我封闭抵挡不了技术进步的外敌)
拜占庭的人们享受世俗,热爱繁华和珍宝。相信上天的力量显示在皇帝和教会的金银珠宝上,相信皇宫和圣索非亚大教堂越是豪华,就越能证明每位基督徒所期盼的来世生活的高贵,——可是这些珍宝都落入了十字军的强盗和穆斯林的暴徒手中。(巨大的财富如果没有自我保卫的能力,只会引来强盗)
在拜占廷帝国的最后一夜中,我的先祖趁乱登上拉丁人的战舰,逃到了克里特、摩里亚、爱奥尼亚群岛和威尼斯。一艘热那亚商船保留了它在那最后一夜的乘客名单,上面有六名巴列奥略皇族的人,两个科穆宁皇族,两个拉斯卡利斯皇族。
他们携带着古代的珍贵文献流亡到西欧各国,使得生活在天主教神权世界的人们重新看到了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亚历山大和恺撒,以及其他古代希腊和罗马的光辉思想。在这些思想的影响下,人性战胜了神性,希腊人的理性光明照穿了教皇和封建制度所构成的重重帐幕,给西欧带去了文艺复兴之光。(西欧蛮族们要点科技树了大兄弟们)
在拜占廷帝国的废墟上,蒙昧西欧将点开新的科技之树,跨入的新世界。(点了科技树就开始大海航)
可是这群十字军的后裔,强盗、海盗、暴徒、野蛮人的后代,也将以技术的铁炮和瘟疫的死神洗劫和席卷世界的每个角落——就像他们曾经对拜占庭人做的一样。(强盗发现了新打劫地,全世界开抢殖民地)
无数封闭生长的文明,将直面暴风骤雨的洗礼,他们不得不去自己寻找通向科技之树的道路,这条路上,无数的人痛苦地作为奴隶死去了(黑人奴隶贩卖),伟大的文明轰然崩溃(美洲各大文明),曾经骄傲的文明后代被杀绝(印第安人)——
可是这是他们必须面对的,如果不进入新的时代,就会像埃及的法老雕像和古希腊的神庙一样,成为停滞不前的废墟,只能留在历史的废页之中。(世界各地的原生文明的门被殖民者的铁炮黑船强行打开,经历惨痛的被剥削殖民过程)
他们的歌谣无人传唱,他们的英雄无人知晓,他们的神祇无人祭拜,
只能任由强盗的后裔编排他们的史诗。
他们必须面对铁炮,他们必须醒来,他们必须用自己的双脚去走那段缺失的路程。(美亚非各第三世界、被殖民的国家经历民族独立和追求现代化的进程)”
老安东道:“这里会怎么样?”
“他们回来,黑色的羽翼会吞并这一切,穆斯林的王冠会掉落(葡萄牙攻打满剌加城,满剌加陷落,穆斯林失去控制权)——而圣童贞女,也会再次遭遇强盗的洗劫。”
“圣童贞女?——你是金玫瑰?金玫瑰是圣血吗?”
“我只是十二门徒的后裔;金玫瑰和金百合的主人跟随一个术士去往了黄金家族的幕帐,然后去往了东方。”
“那个术士的名字?”
“长春真人。”
“圣少女的血真的具有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效力吗?”
“神迹会发生,但只发生在圣器、圣血、圣约同时做到的时候——只有别人替你许愿,只有你的愿望不再是为了自己,命运女神才会用阴差阳错的手实现神迹——却不是以你期望的方式。
愿望总会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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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她的话什么意思?凶兆可有散去?”马末沙苏丹问老安东。
“这……”老安东道:“预兆很凶啊,不过她说,只要和东方大国结盟,可以抵御黑色来犯的恶魔。”
戈舒夜小声对老安东说:“你是骗苏丹的吧?你们打的谜语机锋,明明就是关于永生的药师族后裔……”
“嘘——是的,我得到了金玫瑰隐修会的确认,圣血的后裔,最可能的痕迹,要么在成吉思汗的大都城,要么被长春真人藏在他的故乡了。”
“元大都——北、BJ城?!那我们还跑这么远!”戈舒夜突然道,“不能告诉别人,为什么告诉我?你不会以为我是……”
老安东从眼镜后面盯住她:“嘘——有机会,我需要你去摸一下那个黄金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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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自丹默然不语,他在想。
一定要得到圣少女!
“苏丹大人,葡萄牙人的船跑了。船长西奎拉,也并不在俘虏之列。”
“对,”敦墨泰西得意地道,“灰溜溜地跑了!”
“但是他们一定还会去而复返的。”沈自丹此言一出,马末沙苏丹、敦墨泰西都陡然变色,只有帕杜卡王子担忧地点点头。
“大明特使,你怎么能肯定?”敦墨泰西不愿意相信,但还是保持了对特使的尊重。
“预言不是说,黑色的阴影没有散去,你们需要与东方的强援联手吗?”
马末沙敏锐地感知到了沈自丹背后的意思:“大明愿意帮助我们,做我们的盟友?”
沈自丹道:“当然可以——只是,水师大批而下,耗资靡费,又需要时间准备,我想,兵贵神速,应当以帕杜卡王子带着圣少女亲上BJ,马上向大明皇帝陛下求援才是。”
“甚好甚好——只是,带那个巫女做什么?难道,大明皇帝也相信圣少女的血脉有长生不老之法?”敦墨泰西道。
“当今陛下纯孝爱民,不愿靡费军资,如果想要邀请大明水师,还是请苏丹考虑,负担一半以上的军费预算为好。这样也有利于我说服陛下。”沈自丹倒真不是贪墨,他算是据实已告,增加朱佑樘和内阁同意的砝码,多出些钱绝对快刀斩乱麻地有利。
“这……”敦墨泰西一听说要花大钱,当下就不乐意了,调转话锋道;“苏丹大人,如果大明皇帝陛下也相信圣少女之说,那此事还真的是只能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呢!
军国大事,应当从长计议。——再说,我看佛郎机人逃跑的狼狈样子、他们早下破了胆,什么时候敢再来还是一个问题呢。若是拖上一年两年,难道这一两年的大明军费都我们出嘛?也太强人所难啦。”
马末沙苏丹道:“感谢特使的好意,这也确实是个问题,容我们慎重考虑。”
沈自丹道:“也不瞒苏丹大人,帕杜卡王子先前与大明约定,交出圣少女面圣,大明才肯出兵。这是大明的条件。”
马末沙眼中露出精光,道:“小儿的书信,虽然是出于对于国家前途的忧惧才这么说的,但他又不是苏丹,此话不能算数。”
沈自丹笑笑,道:“苏丹可想清楚了?”
马末沙道:“还是请特使大人和本苏丹直接议定出兵的条件,以前的,就都不作数了吧。”
沈自丹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勉强。请苏丹命人尽快拟定国书,我方交费通事负责。”
马末沙道:“那还是由敦墨泰西宰相负责办吧。”(敦墨泰西主张不交出圣少女,马末沙的意思就是不交人了。)
沈自丹站起身,没有说话,对着明使团的人冷冷地使了个“走”的眼色,起身告辞了。大明众人和满剌加的汉人也都随他离去了。
马末沙王宫中那些闭上眼睛的六芒独眼阵突然被撤去了束缚,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同时睁开,沿着地宫的墙面密密麻麻地复制、排列,朝着地面的每一个角落涌去。
他收回了保护满剌加的春水的冰之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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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罗丽娜打了个寒战:“开始了,结界开始崩塌了,第一重结界离开了!”
华人聚居区流传开的一个传言:“要是佛郎机人来打满剌加,咱们大明水师会来吗?会帮谁啊?”
“谁也不帮!”
“大明保持中立!”
(这里马末沙和沈自丹都作出了错误的决策,而原因就是卡罗丽娜带来的陆上诸人类对于永生之血和金杯的私心争夺。
这个时代的大明水师实力雄厚,水师的战斗力也可以,可以打跑葡萄牙舰队的(屯门海战茜草湾海战);如果马末沙倾全国之力去说服民孝宗出兵,可以保住自己的统治;但是他出于对圣少女和圣杯的贪婪+错误高估自己的实力,认为自己人数众多而占有地利,而做出了错误的决策。
而沈自丹如果没有因为马末沙不交出圣少女而记恨,而是从宏观海权战略角度来看,保住满剌加作为大明的实力范围,起码可以给东南沿海留出战略纵深。
他自作主张放弃帮助马末沙,满剌加最后陷落,葡萄牙的殖民阵线一直推到澳门和屯门。
但由于葡萄牙是个小国+东南沿海华人海盗的崛起,这一块区域还是成了一个暧昧的半殖民缓冲区。
无论如何东南沿海都是中华文明最早接触海外文明的窗口,而且这种接触也无论好坏,是合作、下西洋、经商,还是殖民、战争,东南沿海都是最前线。)
第一百四十四章 教会听证;阿方索卷土重来,三大黑阿卡纳
眼之联盟教宗的听证**
穿着红色法衣,紫色、金色、银色、蓝色等等华贵繁复的拜占庭产的绶带的枢机主教们列坐两排。
“教宗(皇)呢?”“教宗大人沉浸在彼得大教堂的壮丽美景之中,不想管这事儿,他说,只要能给他卖出赎罪券去,怎么都好说。”窃窃私语。
“眼之联盟的牧首,阿方索-德-阿尔布开克向教廷所做的说明!”
“我,上帝忠实的信徒,耶稣基督虔诚的仆人,阿方索-德-阿尔布开克!在向东的航程中,我们为天主打下了无数东方异教徒的城市,散播天主的救恩。
天主因此像我们展示了神迹——永生之血,耶稣基督的眼泪,圣少女,拥有治愈的双手,能够劈开红海,能够起死回生的圣少女之血!”
他打开一个天鹅绒的盒子,里面是耶路撒冷王国的王冠。
这个消息太过炸裂,枢机主教们都楞在了原地。
“你,你是说这世上有人拥有耶稣基督的血脉——能够复现神迹,起死回生?”
阿方索以金杯中的血液喂养切断脖子马上就要咽气的老鼠,老鼠伤口愈合,死而复生。
枢机主教们面面相觑:“这,这也可能是把戏!”
大量的印度金币、价值连城的香料倾倒在桌上,还有阿拉伯的香水和鸦片。
“这也是把戏吗?不,这是奉献给主的十一税,是虔诚的信徒对于主的忠诚,对于教廷的礼物。”
枢机主教们眼睛中都放出绿光。
“我们一致通过,认为应当给与阿方索-德-阿尔布开克眼之联盟牧首的地位,赐予他神圣的钥匙,打开禁书目录——他同时具有了眼之联盟对于下辖分枝的联络权。
包括对于调取犹太教神秘主义教派、阿萨辛秘密联盟和达芬奇被没收的专利的调遣和指挥权。”
枢机主教站起来宣布,整齐划一地依次在委任书上签了字。
跟随阿尔布开克的年轻军官雷齐-皮耶埃问道:“总督大人,值得给他们这么多钱吗?”
阿尔布开克摇摇手里的眼之联盟神圣钥匙:“为了得到满剌加。只要得到那个港口,我和葡萄牙能赚回百倍,不、一千个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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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黑色帽兜的眼之联盟教宗两排站立,中间是一个黑色锅灰的六芒星独眼阵,两排摇曳的白蜡烛。
“为您服务,您现在是牧首大人了,阿萨辛的山中老人和黑魔法联盟的四长老都听您的调遣。”
“满剌加的和平天使们力量很大,至少有金玫瑰阵、冰之结界、梦之结界三重阻碍,在攻城之前我需要将他们一一赶走。”
黑魔法联盟的首领蒙着脸,他低声发出瘆人的笑意:“人的结界,只要让阿萨辛去消灭人就可以了——
而要战胜天使,需要同等力量的天使;战胜阿卡纳,需要力量更强的大阿卡纳。”
“梦之结界的拥有者是个柔弱的女孩。”
“如此一来,只需要阿萨辛去暗杀她、消灭她的肉体便可了。”
“冰之结界的持有者是一位异国的将领。”
“那就从属性上压制,地狱炎之六翼,萨拉佛。”
“最头疼的是金玫瑰之阵,它的拥有者是十二门徒的后裔,法力深厚,最重要的,玫瑰是耶稣之血的标征,她的力量源泉是炽天使加百列,在穆斯林中称吉利卜勒。”
“那就只能邀请天使对付天使了。”
“你要召唤路西法?”
“路西法大人在地狱呆得也够无聊了吧。”对方道,“是时候上来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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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的客房中。
苏惹月从假寐中醒来。因为白天戈舒夜的回归,她心绪烦乱,加之在苏丹面前那句话,她胡思乱想半天了、
“沉星和哥舒姑娘已经成婚了?不可能,看他们幼稚而不守礼法的样子,他们真的明白婚姻和身上肩负的责任吗?
两个没有责任心的幼稚鬼!你们把天海豊当什么了?你们把我当什么了?
我又不是你们的妈!管了儿子,还要多出一个儿媳妇!
什么叫,我可以没有分别心地,爱他们?他们?——戈舒夜,你得到了顾沉星还不够吗?难道,你对周大人还有情?——总不会是沈自丹吧?他都已经那样拒绝你了,你还不死心的吗?”
她只觉得自己脑海中万般想法扑面而来,时悲时喜,竟一时半会分不清到底是为了谁而悲而喜。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心中道:“真是的,你们两个不负责任的混蛋!”
突然帘子外吹进一阵冷风。
梁上掉下一条条毒蛇!
“啊!!!”她惊叫起来,“沉星,救命!!!”她条件反射地喊起来。她的呼救声得到了回应,进来的人却不是顾沉星——周敏静带着水师的人马冲进来。
“侯爷,怎么是你?”她才想起,顾沉星和戈舒夜被尼古拉-郑他们带到船上去了。
“我为沈大人值夜守岗,”周敏静来不及多说,“千万别动,蛇的视力很差,它们用脸上的凹槽识别高速飞行的鸟。”
一条黑白相间的毒蛇落在苏惹月腿上。“银环蛇!”
“不能用剑切断,蛇头上的毒牙还会继续咬人。”
“破敌,去吧我骑马用的皮手套取过来。”周敏静徒手将剧毒的银环蛇从惹月腿上摘下来,扔到准备好的竹篓里。
众人才以为危险解除,地上一条三角花纹、黑质而白章的三角头大毒蛇昂起头,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卧槽,《捕蛇者说》——五步蛇!”与攻击性随机的银环蛇不同,五步蛇非常凶猛昂着头,典型的攻击姿势。
“侯爷,这个我来,这东西祛风散湿,我们老家有人以捕蛇为业,所以我和它们打过交道。要准确地抓住它的七寸之地!”破敌和周敏静更换了保护手套。抓住了第二条蛇。
刚刚松了一口气,一条不起眼的小蛇从他们脚边游走,差一点踩到——这小蛇头不大,只脖子血红血红的。
“野鸡脖子!”(虎斑颈槽蛇)水师的士兵叫道;又有人喊“竹叶青!”只见梁上盘踞这一条三角头,翠绿翠绿的大毒蛇。
正当众人为此二蛇头痛时,却见此二蛇灰溜溜地退走了。破敌眼神好,第一个发现高高立起来的颈部,“饭铲头!(眼镜蛇)”破敌第一次先喊,但突然发现那蛇的身影更高,更粗,更壮!
“不好,是过山峰!过山风!(眼镜王蛇)侯爷快跑啊!这玩意儿会追着人跑的!”破敌尖锐地叫起来!
周敏静顾不得男女之防,一把把苏惹月扛起来,不要命的跑起来——那巨大的蛇竟然凶猛地追上去!
“把抓到的蛇扔给它!王蛇都吃蛇的!”破敌试图阻拦住凶猛的过山风,但显然这条凶猛的眼镜王蛇对于热的、正在移动的周敏静和苏惹月更感兴趣,发出嘶嘶声,突然脖子一探,朝他们快速地发动了进攻!
被咬到就死定了!
那蛇头突然停在了半空——白霜!沈自丹到了!
“这里是怎么回事?这么多蛇?”
周敏静气也没喘均匀,抽搐着道:“大人,这绝对不是什么湿热地区误闯进来毒蛇——都是最毒的五毒,触之即死的,有人想暗杀苏小姐!”
“出来!”沈自丹突然一声暴喝!一个黑影像是从卫士的皮囊中蜕皮而出的一只蝉,蹭地一声逃跑了。
作为房东半夜赶来的陈丁吃了一惊,他熟悉那些衣冠:“阿萨辛的杀手!他们去而复返了!果然如同大人所料,佛郎机人没有放弃这块土地,他们还会再回来的!”
“沈大人!”杨昶、谢若悬急匆匆地过来,“施七先生进入梦寐状态!您得去听听,她给出了预警!”
“什么?——走!你们,打扫战场,用硫磺、驱蛇草制造药烟,务必保证驻地安全!”
******
“一个在天上,在火中;(六翼的萨拉佛)
一个在地上,在水中;(阿萨辛)
一个在地下,在黑漆漆的幽冥之中。(路西法)”
没有人能杀死他们。
Nomancankillthe
Noman.(文字游戏坑人不浅)
(苏惹月、戈舒夜和沈自丹都是noman)
第一百四十五章 火之使
“一个在天上,在火中;
一个在地上,在水中;
一个在地下,在黑漆漆的幽冥之中。”
沈自丹咀嚼着施摇光的预言,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下令全员,加强大栅栏营和船上的巡视,熏完毒虫毒蛇后,务必将火头处理干净,一根干草的灰烬也不许落在甲板上,严防走水!”
“得令!”众人的回应、众水兵跑来跑去的声音好像突然淡去的画面,在沈自丹的意识中变得模糊,他的眼前升起一股灰白的烟气,一股木材焦糊的味道沁入鼻腔。
“咳咳,”不是刚吩咐好要防火么?他不禁皱眉,周敏静几时变得如此惫懒了?他掀开帘子,厉声道:“谁敢违反本座的命令,在船上用火?!”
一道刺目的火龙沿着主帆边缘盘旋而上,直朝着桅杆而去。
“可恶!”他拔出春水,一道白霜翩若惊鸿地朝着那火龙缠绕上去,一阵巨大的白雾,他知道这应当是冰瞬间升华导致的热蒸汽,春水有非常好的制冷作用,普通的小火苗并不成为隐患——可是没有用!
沈自丹瞳孔缩小,连退几步,大火竟然在十几秒内越烧越旺,像一个巨大的地下喷泉冲破地面,突然剧烈喷射,直冲天顶!然后,碎成千片的小火苗火星如同鬼魅,从天空中劈头盖脸地落下,又如同致命的雨,噼里啪啦地打到船上,仿佛只是在一霎时间,帆布、防水的毡毯、浸过桐油的绳索、船上的旗帜、货物、甲板、水桶、窗棂,所有的地方都冒出火苗!
“来人,救火!”沈自丹用袖子掩住口鼻,撑开六出冰阵保护自己不被高温伤到,同时震动春水喷出冰霜,试图阻止火势的蔓延。
可是似乎所有人都不见了。
凶猛的火龙呼啦啦地盘旋,霎时就占领了整艘宝船,桅杆、木柱与木梁抵挡不住,焦黑炙红的、带着火星子,横七竖八地朝他砸过来!
他左支右绌地躲闪着,在有毒的浓烟和模糊的视线中艰难地寻找逃离的路线。
一声巨响——他感觉自己被抛射到了天空中!——“火药库炸了!”这是他脑海中第一个浮起的念头。
剧烈的晃动让他分不清是在上升还是在下坠,等他能够分辨四周,却发现自己身处在船舱的下层,似乎是一个密闭的空间中。周围的光晦暗,拥挤的船舱通道中人们发出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在大火中不断倒塌的龙骨砸向没有头颅的尸体,有人身上带着火,惨叫着跳入海水中!
屋顶突然倒塌,横梁朝着他砸来!
“啧!”他运起寒冰内力,奋力将飞来的横梁劈断——却发现手臂像被什么掣住了似的,身上也好像被千斤的重量压住,呼吸不畅,抬不起手臂!
他看了一眼春水,仔细着春水上面烤蓝的细密的花纹——春水的花纹,并不是完全对称的,上面有几处战斗崩坏后又修复的缺口,可是现在,那花纹过于完美。
“是幻象!”
他打了个寒噤,周围的景色突然变化,他又回到了站立的甲板之上——只是,此时的船已经是过火后的一片灰烬和残骸,只剩下嶙峋的龙骨和残破的甲板,天空变成灰色,什么也看不清楚,空中飘下来迷迷蒙蒙的灰烬,世界也沉浸在灰色之中,仿佛世界下了一场灰色的雪。在废墟的各个角落,透露出烧焦的人形的尸体和残骸的形状。
眼前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一簇焦黑的人类尸体。说是一簇,他们好像生前被绑在一个圈内,最后的形状还保持着想要逃离这个圈的姿态。碳化的五指向天伸展着,没有五官的脸上保留着最后的恐惧。
地上散落着一圈黑色的锅灰,将他们围在其中,先是某种邪教的仪式。
火!
突然,所有的火都聚集在一团,在他眼前,似乎有着某种形状,黄蓝红色的火苗围绕着那形状的外围生动地向上升腾着,像是一个燃烧的茧子。
那茧子在蠕动——是活的!沈自丹死死地盯着那个茧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从里面孵出来。
咔!茧子后背的中线突然裂开了。里面的内容物扭曲地,痛苦地从内向外挤着,想要出来,软踏踏、湿漉漉的——可是当那内部的软体接触到茧子上的火苗之时,也变得燃烧起来。
那东西蠕动着,从茧之中一点一点、慢慢挤出来。
先是身躯,然后是头胸腹三截,最后是六条昆虫那样长长的、带着倒刺的腿,上面和茧壳的牵丝一点点被拉断。——但是比昆虫要大一百倍!那东西出来了!
沈自丹心中感到一阵恐惧混合着恶心,不敢惊动它;又怀着好奇的心理,似乎想探究它到底要干什么。整个人仿佛冻在了原地。
那东西迈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在甲板上发出刮擦声。它的六个翅膀全部发出火焰,张开蝗虫似的大口,将圈内烧焦的人类尸体鹌鹑干一样一口咬碎,大嚼起来。
叮!
春水落在地上的声音、
那怪物转过来两只巨大的复眼,同时盯住他,两个复眼之间还有一颗扭曲的人类似的头颅。它发出非人的、嘶嘶的声音:“你的船,也会被火吞噬,成为我的饵料!”
啊——
春水突然发出蜂鸣声,一阵蓝色的光笼罩了视野!!!
沈自丹在船舱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周敏静、朔和杨昶死死地按住,几乎是跪压在他胸口上。春水果然刚刚落在甲板上唤醒了她,谢若悬和玄清尘用桃木剑抵着他的脑门,脸上、身上还黏糊糊的,又腥又热。
“督主!”朔第一个反应过来,“督主清醒了!!!”
“怎么回事!”沈自丹挣扎着说,“你们快下去!”
“沈大人清醒了!”
“怎么回事?”众人一番手忙脚乱地,既担心失礼又担心他突然失控,周敏静上前道:“大人什么都不记得了?您刚出舱门,用春水冻住了主帆,又要斩断主桅杆,一时又突然定住入神,如同梦游。谢道长看出您中了邪,临时找不到狗血,用鸡血驱邪,果然有成效。”
沈自丹洁癖,几下把外袍脱下来丢在地上。他想了想,将担心地来看热闹的水兵们遣散。自从他拥有春水,一向自负灵力强大,从不语怪力乱神,此时也不得不向道士们求助了,对部下们说出了道:“请施七先生、谢道长和玄道长为本座筹谋……。”
施摇光沉思,上前想要为他把脉。
他视野突然不能聚焦,眼前又冒出火舌和焦黑的碎片。他看到面前围着的人们一个个五官皲裂,皮焦肉烂,脸上、身上的肌肉一块块熔化、从身体上掉落下来,那些腐臭的白骨裸露着缺失的头骨,一个个朝他围上来,其中一个头戴铁套的苍白女尸,伸出巨人观的、湿冷的手,朝他一把抓过来!
***
“小心!”顾沉星眼疾手快,抓住施摇光疾步后退,避开了沈自丹锋利的剑气,“暗卫,快拉住你们主人,他又中邪了!”
六暗卫手忙脚乱地想要将沈自丹按回坐榻上,既担心伤到他,又恐惧他的春水剑锋利。
砰!众人都惊了一跳,却见是阿岩处惊不变地用一个木盆将沈自丹后脑上一敲,晕了过去。
众人脸上都流露出真正担忧的神色。众人面面相觑,沈自丹在这群人中处于绝对的控制地位,不光城府最深、计谋最多,也掌握着核心和全局的情报,更是灵力武力碾压性的第一,以往什么妖魔鬼怪都在春水面前望风披靡,这下可好,群龙无首了。
不安的情绪在船队中骚动起来。
暗卫、周家水师,随从众的杨家、天海豊和施家,陈家和尼古拉郑:西厂、正规军、技术官僚、雇佣民间镖队、收拢的海盗、当地华人氏族和因利而来的自有海盗,这群人本来就属于不同的阵营,各自打着不同的算盘,原来或是由于威逼或是由于利诱归附在“大明特使”的旗号下,现在沈自丹一中邪,登时人心惶惶。
尼古拉-郑一听说这邪神这么厉害,心中预感不好,早想脚底抹油跑了。施家的海盗们本来就是刚刚收服,很多日本部众是因利而来,他们在满剌加耽搁这些日子,忙于帮助马末沙苏丹处理宫廷之变,没赚到大钱,心中早已有些不满,打起了退堂鼓。
海盗当中有人抱怨道:“咱们本来跟着这沈公公,是知道他法力高强,手上还拿着宝器,海上的妖魔鬼怪奈何不得,求保命的。如今这捉鬼的倒叫鬼上了身!”
******
舱中,苏惹月对守护着她的周敏静道:“周侯爷,您现在不应当将精力浪费在保护惹月我一个小小女子的身上!现在沈大人中了邪术,船队失去了主心骨,众人之中,地位以您最尊,官职以您最高,你现在最应当做的就是保住指挥权!只有主帅不倒,船队的人心才不会乱!”
周敏静面露游移之色,他顿了顿,道:“苏姑娘,官场上的事情很复杂,保护你的安全是督军大人给我的命令,也是我的职责;周某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治疗督主的中邪之状。”
苏惹月道:“敌人不知来自何处,连环出招,一波攻击连着一波,恐怕道行高深。万一一时半会沈公公无法恢复神志,整个船队怕是要自乱阵脚!——到时候您打算?
……打道回府吗?”
苏惹月顿了顿,她发现周敏静真的心中竟然萌生了一丝退意。
周敏静摇摇头,道:“苏姑娘,你不懂当中的关窍——解救帕杜卡王子,维稳满剌加的大明航道当然是圣上的意思之一,可是这一趟靡费巨资,沈自丹不会做赔本买卖,定然有什么授意是只有陛下和沈公公才知道的。为今之计,还是以给沈公公治疗为上;如果沈公公真出了什么事,怕是要请特使加急书信上问一下圣意才可。”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怎么能在如此危急之时延误战机呢?”苏惹月都觉得周敏静的说法非常牵强。
“怎么,周侯爷,你怕沈自丹醒过来,记恨你夺了他的指挥权,给你穿小鞋、再把你扔到牢狱之中吗?”戈舒夜一脚踹开帘子,后面跟着顾沉星和天海豊众英雄。
四人见面,先是一阵尴尬,周敏静盯着戈舒夜的眼睛看了一会,诚实地道:“诚然,本侯当然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数年不见,今时不同往日,你还不知道,自从怀恩告老还乡,沈自丹成为陛下身边第一红人之后,他的性子也变了很多,再不是以前那个谦卑的少年。说一不二独断专行,比成化年间更有过之,更不许别人丝毫染指他手上的权力。
若是他醒过来,发现有人试图抢夺过控制权,他一定会将此人折磨到至死方休。”(flag)
顾沉星道:“现在谢道长和清尘道兄已经开坛为沈公公驱邪了,不过,”众人对视了一眼,顾沉星明快地直率说出来:“恐怕用处不大。”
马四爷也道:“春水剑一向是最厉害的驱邪利器,如今也不管用了;都不知道是哪个门路的,要请哪路神仙,道士烧个纸恐怕没用咯。哎,满剌加这地界上脏东西太多了,——什么尸鬼,杀手,毒蛇,还能中邪!简直是邪了门!”
一语惊醒梦中人,顾沉星和苏惹月对视了一眼,又和戈舒夜对视了一眼,三个人点点头。
“你们仨干嘛呢?神神秘秘的”剑羽道。
顾沉星道:“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一波又一波的邪术,包括督主中邪,应当是一伙儿的。背后说不定还是那群红毛的佛郎机人。”
“佛郎机人不是被打跑了吗?”
陆剑羽道:“这个年头我也有想到,只是就算知道是他们,咱们又能怎么办呢?”
“找个洋和尚,念念洋经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共同想象空间:硫磺火湖地狱和阎罗地狱双拼
沈自丹觉得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他低下头,脚下是如镜子般的水面。
倒影中,他的背后站着一个火红的人形——是只巨大的苍蝇??还是一只火红的恶魔?他努力挣扎了几下,在银镜似的水面上激起徒劳的涟漪。
“你不怕我?”他口中吐出异国的语言,由于春水的灵力(般若姬),沈自丹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沈自丹道。
“我是恶魔,我是鬼王,我是疾病和瘟疫的神,我是鬼王别西卜!”那大苍蝇似的恶魔发出炫耀灵力似的嘶吼,世界也在随着他的狂怒变色!
沈自丹茫然地看着他,根本没有恐惧,也没听过这号人物。
“你不是罗马人。”对方变得落寞。
“不是。”
“不是希腊人,也不是埃及人。”
沈自丹疑惑地摇头。
“迦南。”那大苍蝇道,“我忘了我是谁,但我还记得,迦南。”
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沈自丹知道这不是他自己的信息,这是春水的记忆,他试探着道:“迦太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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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自丹被绑在椅子上,周围围了一圈银色烛台的白蜡烛,画了一个大卫之星的六角形阵。
“以圣子、圣灵、圣父的名义!滚出去!”老安东把十字架按在沈自丹头上,将一罐用银壶装着的圣水泼到沈自丹身上。圣水是冷的,但泼到的地方像是燃烧的铁块一样发出红光。
船上众人都露出一脸新鲜看客的表情,围观着这一截然不同的驱魔仪式。
“出去!”
“嘿嘿嘿…”好像有一张脸藏在沈自丹的人皮下面蠕动,好像母腹中的胎儿要冲破肚皮而出,他发出诡异的笑声,“嘿嘿嘿,你这个微末的底层教士,你以为十字架能奈何的了我吗?
嘿嘿嘿,我可是奉了梵蒂冈的命令而来的……嘿嘿嘿
难道你以为,出身教廷的我会畏惧十字架和圣水吗?”
“这明明是恶魔!什么,你是教廷的人!说,你是谁?”
“嘿嘿嘿,我是千年以来最强的修行者,炼金术士——我献祭了自己的肉体,不惜成为一个只能寄宿于他人肉体的游魂,但是我也因此探知到了通向共同想象空间的路。那世界位于天堂和地狱之间,是所有共同信仰一个神的人们,所有意识愿望想象共同创造出的空间。
我在那里遇到了被困在此处的堕神,并且学会了如何操纵他们,让他们为我所用……
哈哈哈哈,你们赢不了我的!”
老安东突然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在众人的注视下,凄厉地脱掉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一个猛子扎进了水桶里!
众人只感觉到恐怖诡异一秒,随后,随着恶魔的话语,围观的人眼中自己身边也同时燃起火焰,众人纷纷吓得泼水、跳入水桶中,在地上打滚试图压灭火苗,脱下衣服,有的甚至从船舷上跳入海中,在意念中恶鬼大火已经吞噬了他们,灼烧着他们的肌肉和骨骼——在离开了船体之时,却突然发现身上没有烧焦的痕迹,在现实中没有着火!
“你知道我是怎么消灭敌人的军队的吗?——不用硫磺和火药,不用木柴和油脂,我让火烧在每个人的意念之中,然后他们的身上就会起水泡溃烂,他们就会高烧、脱水,他们的生命就会流逝!
因为地狱之火不是烧在身上的,地狱之火是烧在人的心上的!”
沈自丹露出诡异的面容哈哈大笑着,在他的笑声中,水师的船只上水军们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而他脸上的表情却似乎享受着这一切——像是地狱里的王,在享受审视百鬼受刑嚎啕的惨厉画面。
在一片慌乱之中,顾沉星突然发现只有戈舒夜、苏惹月和阿岩没有出现灭火的举动。阿岩甚至看上去非常困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三个一点都不受影响?难道真的女子属阴,不为阳火所侵袭?”
苏惹月摇摇头,来回盯着她们三人看了看,她突然道:“结界!”
戈舒夜突然拍手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刺杀苏大小姐了——噩梦之森!此次的攻击者运用的是意念中攻击,正好是上官兰棹姬的强项!这是连环招!大小姐,快,打开噩梦之森!”
苏惹月点点头,双手捏诀,交叉后喊出:“噩梦之森,展开!”
梦境一般的帷幕从天而降,如同柔滑的丝绸,驯顺而温柔地落在船上,覆盖了他们。
所有人的眼中景色变幻,出现在一艘已经战损的船的甲板上——正是沈自丹的意念中看到的那条船!
“世界结界!”戈舒夜、顾沉星异口同声地喊出来。
他们抬起头,在废墟桅杆之上,站着一个长得像蚂蚱的人——他的脸模糊不清,但是他的背上有着六只燃烧的翅膀!
“我说过了,大明的船必然会被烈火吞噬,成为我的饵料!”那如火般的怪物张开双臂,众人听到天空中隆隆之声。
“什么东西?”
“雷火霹雳弹!霹雳弹!”
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巨大的铁弹丸上沾满了油脂,燃烧出蓝色黄色的火焰。
他们才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硫磺的火湖之中,水面不是水面,而是冒泡的岩浆和熏人的硫磺。没有打中船只的铁弹丸落在湖中,被烧得炽热,熔化了!
******
船舱中的人们刚在噩梦之森的结界中醒来,众人都吓了一跳,——沈自丹,和着沈自丹的椅子,就在那烧毁的甲板上,那个六芒星的碳灰之中——凭空不见了!
天空中到处是火和灰,船身剧烈地摇晃起来!
“来人啊!救命啊,我们中弹了!我们中弹了!”部众们在甲板上没头苍蝇似地窜来窜去。
“侯爷!”船上的所有人都望着周敏静,在这个迥异的世界,在这艘破败的船上。
天上的火和湖里的火映在他被熏黑的脸上。
周敏静缄默了一会儿,时间仿佛闪回,回到了数年以前:那时候他还是个青涩的少年将领,他的同袍和他的胜利还在他的左右,那时他根本不把沈自丹这等宦官内臣放在眼里,踌躇满志,等待建立蒙白卫霍的不世之功,杀贼割头,快刀热血,名留史册——侧过头仿佛能够看到年轻的韩偃,英俊的脸上带着那种意气风发的表情,眼睛仿佛总是微微睥睨着——他们是那么骄傲,那么相信自己会所向披靡,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
而不是像今日这般,如履薄冰,忙着甩锅,颤颤巍巍地畏惧宦官的权势,卑躬屈膝地活在阴影之下。
“破敌,传我将令,水师所有兵勇,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如果真是佛郎机人的连环计,先攻苏大小姐,后迷惑主帅沈公公,他们还会有后招!”
“可是……”破敌没有说出口,这已经成为灰烬残骸的废墟,天空都是即将落下的雷火霹雳弹,在剧烈的摇晃和爆炸中、在破烂的废墟上,怎么能让兵勇将尉们各就各位呢?难道要让他们在没有甲板的龙骨上凭空跑来跑去不成?
“难道真的发生战事,你们就是这么呆若木鸡,不战而降吗?
不要忘记一件事——这一切不过是障眼法,我们其实还脚踏实地地站在神威号的甲板上。水师的勇士们,我们曾日夜与神威号在一起,这船上的每一块木头每一颗钉子,每一条绳索、每一个台阶,我们闭上眼睛都能想起来!要相信你的船。”
他站起来,向着已经被炸成一个空洞的指挥旗楼上走去!
水师的兵勇们注视着他们的主帅,在漫天的火光与爆炸声中,在虚空中一步一步地走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升了起来。在虚空中摸索这什么——举起虚空的鼓槌,朝着虚空中一擂!
咚——
咚咚咚咚咚!
是他们所熟悉的,神威号的鼓角之声!
“神威号,起锚,下帆——前进!规避炮火!”
*****
天海豊众人和谢若悬、施摇光盯着那奇特的怪物,那巨大的蚂蚱身上燃着烈火,正从一个圈中取出烧焦的人形,蝗虫巨大的口器斩断血肉,将尸体大口大口地吃在嘴里。
“你是谁?”戈舒夜将苏惹月护在身后,她抽出一把长刀,顾沉星长剑出鞘,二人一齐指着蚂蚱巨人两只复眼中间的那个扭曲的人头。
那只大蚂蚱的口中发出模糊的嘶嘶声:“萨-拉-佛——”
一道烈火朝着他们喷来!
“白莲阵!”戈舒夜失去了利器惊地藏,只能用白莲阵作为盾牌,抵挡住冲腾而来的烈焰。可恶!她心想,虽然知道这是幻象中的世界,但热气和烈焰还是毫不失真地冲他们而来,火龙般将他们包围。
“该死的!这明明是用来对付沈自丹的!那家伙哪儿去了!”戈舒夜捏诀,“春水,你在哪儿,给我指路!”
钉钉钉!!!地面下传来清脆的叮咚声,如同泉流,蓝色的光络蔓延着流到他们脚下。——“所有人,保护好施七先生和惹月;剑羽,清尘,你们跟我断后——其他人快,跟上!”顾沉星喊道,众人跟随着蓝色灵络的指示,朝着船舱下层跑去。
突然,众人都剧烈地一晃。
“怎么回事?”
“船开动了——应当是现实中的神威号动了!”戈舒夜道,她隐约地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烈火追着他们,没有思考的时间,在甬道中火龙打着旋儿,漩涡般扑卷而来。
“快跑!!!!”
******
众人在复杂的船舱中辗转腾挪,终于暂时寻得一息喘息之地。戈舒夜、苏惹月和施摇光三个巫女凑在一起。
“这不是幻象吗?应当不会受伤才对!”玄清尘想要摆烂。
“你没听那怪物说嘛,幻想中的火烧到,身体会认为自己真的被烧到,真的会死的。”
“可是这里明明是噩梦之森的范围内,主动权应当在我们手里呀,为什么我们拿他毫无办法?”戈舒夜问。
苏惹月道:“我觉得……这里不是噩梦之森。”
“什么?”
“这里并不完全受我控制。”
“可是刚才我们逃跑的时候,周围的船板都飞过来阻断道路,是在保护我们,应当是你的意志导致的吧?”
苏惹月想了想,道:“这里应当不光是噩梦之森的领地,应当是噩梦之森与那个萨拉佛世界结界的的交错之处。也许是因为我的灵力弱于他,才会这样。”
施摇光道:“共同想象空间。一个区域一个时间内所有人公共相信的宗教信仰或者是神话故事,所塑造出的故事空间。人们认为自己死后灵魂会到达那里。由于很大数量的人数会共享这个想象,这个空间会有一定的独立性和稳定性。”
“就像十八层地狱、阎罗殿那种?”
随着戈舒夜的话语,所有人都感觉自己所在的房间像失控的电梯一样哐哐哐往下坠落,掉了至少两层。
“好姐姐你别想了!!!!”顾沉星突然手忙脚乱地去捂戈舒夜的嘴。
众人突然一片雅雀无声,心中发出一个恐惧的疑问:“这里不会是……地狱吧?”
戈舒夜拽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怕鬼?”她继续道,“可是那群红毛和我们信的应该不一样吧?这里究竟是哪个地狱?”
“对,我想,噩梦之森也许只是打开了这个通道。”施摇光道。
“我们和萨拉佛的文化差异这么大,想象空间应当不一样;但是沈自丹应当和我们一样。所以——”
“只要我们一起想象十八层地狱的模样,就能找到他。”戈舒夜因为自己找到了路线而十分欣喜地道。
“呃……”天海豊众人都一脸“你确定”的表情。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苏惹月同意了她的提议。施摇光突然道:“我们围成一圈,把手拉在一起,我有一点通感的力量,可以帮助你们一起想。谢师侄,玄徒孙,麻烦你们报一下十八地狱的菜名,好帮助我们想象。”
三个巫女围成一圈,拉起手。众人有点怀疑又有点不安地看了看四周——突然,背后一阵灼热。
“我找到你们了……啊哈哈哈哈”萨拉佛的声音!周围的温度陡然升高!火舌舔着船舱壁!
“念!!!”
“第一层,拔舌地狱!”
咚!他们向下坠落了一层!火光还在头顶!
“快,继续念!”
“第二层,剪刀地狱!
第三层,铁树地狱!
第四层,孽镜地狱!
第五层,蒸笼地狱!
第六层,铜柱地狱!
第七层,刀山地狱!
第八层,冰山地狱!
第九层,油锅地狱!
第十层,牛坑地狱!
第十一层,石压地狱!
第十二层,臼舂地狱!
第十三层,血池地狱!”
三个巫女同时睁开眼睛:“他在这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失败的神祇墓地;别西卜与迦太基
很多年前,在三山龟裂的大地上,刚刚登上三山的戈舒夜和蓝迦楼一起凭风站着,三山门的对面是一片石碑铺成的地面,杂草荒芜,散落的佛塔、经幢,散落在地上风化的雕塑,神像。
秋风是忧愁,冬天马上就来了,西伯利亚的风带着铁锈味,在空气中一刀刀刻出刀痕,再被人们吸进肺子里,呼吸带着腥甜,肺中也是一刀一刀的。
“这是,墓碑?”
“是众神的墓地。”蓝迦楼道。
“神也会死去吗?”
“神本来就是人的愿望,人的想象,人将对世界的认知和未知凝聚为神,未知越大,神的力量就越大。”
“未知消失,神就会灭亡?”
“不,未知永远不会消失。而是——信奉这个神的人类群体衰弱、消亡,神也随之衰弱、消亡,神格不断地下降,衰弱,由主神降格成边缘神,由边缘神降格成灶王爷土地神,如果遇到敌对的异族,会更加变异成要被战胜的邪灵和恶魔。
当最后一个知道此神祇的人类消亡后,这个神灵也就死了。”
但是未知将永远存在,直到存在本身走到尽头。
*****
沈自丹感觉到他所处的地面突然发出巨大的震荡,涟漪骤起,像被风搅动的血海。
他看着那只大苍蝇:“你就是那个邪灵的力量源泉?”
“邪灵,邪灵?——不,我是伟大的迦太基城的巴力神,我是太阳,我是天空!所罗门王曾经跪服在我脚下。我让植物萌发,我让万物生殖,是我保佑迦太基的船只在地中海横行,从苔伯河到小亚细亚,从埃及到突尼斯,我的光芒照耀整个地中海,照耀着三大洲!”
随着他的精神昂扬,神力展开,那苍蝇似的恶魔竟然长高、变大,变成一个头上长着羊角的老者,背后背着一盏巨大的日轮。
“那苍蝇竟然曾是太阳神的神格?”沈自丹被震惊了。
“我的信徒们为我点燃祭祀的烟火,将无数的贡品丢入其中,有的奴隶主和庄园主为了乞求丰收和发财,竟不惜将奴隶扔入火中,因为那时我是强大的主神!
祭祀熊熊的火焰,迦太基的国祚燃烧了五百年。直到苔伯河畔的那个贫穷的小村庄成长为一个贪婪的军事帝国。
伟大的将领汉尼拔被逼自杀,已经强大成军事帝国的罗马棉倚强凌弱。他们说我吞噬小孩是为不仁,他们说打到我是正义的神的举措。
可是他们趁着迦太基发生了饥荒和瘟疫,趁人之危。二十五万迦太基市民只幸存下五万,还沦为罗马的奴隶,迦太基的财富白洗劫一空,城池也彻底覆灭了:罗马人在迦太基城放火,熊熊的大火燃烧了三天三夜,壮丽的宫殿、富足的寺庙、温馨的民居,全部化为灰烬,地上的灰烬足足有两米之厚。
从那以后,我伟大的巴神,失去了神庙,失去了信徒,成了流离在荒野上的孤魂,我慢慢地衰落。我形象,由伟大的太阳、广阔的天空,长着羊角的老人,慢慢变得衰落、猥琐,
变成垃圾堆和虫豸,最后变成肮脏的苍蝇堆和蛆虫,耶稣基督的信徒们向罗马投诚了,他们借着罗马的文明、罗马的军队,罗马的舰队在七海之中都成了主神,信徒越来越多,而我,我最后只能在犹太人和罗马人的教义中充当一个肮脏的恶魔,苍蝇王别西卜,苟延残喘地活在故事的注脚之中。
人们说能靠我赶鬼恢复健康,又有人说赶走我就能治病,于是我总是在后世红毛的故事中,一遍一遍地扮演一个失败者,被泼圣水,然后灰头土脸地逃跑。
我成了一堆苍蝇。”
太阳神的神力散去,留下一团嗡嗡盘旋的苍蝇,苍蝇们堆在一起,形成一个人形:
“失落的文明,失落的神。
罗马的神如今再次扩散,你们马上就要与他们正面交锋!
如果你们的文明失败了,你们的众神也将陨落!
这不是神的战争,他们要的不是神,他们要的是迦太基!”
沈自丹看着眼前的景象非常疑惑,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起这些呢?
“他们要的不是神,他们要的是迦太基——他们要的不是圣杯、不是圣女,甚至不是永生者,他们要的是满剌加!!!原来如此,原来他们是一伙儿的!
佛郎机人要攻占满剌加!!!春水!!”沈自丹刚想呼喊,突然他所在的平静的水面剧烈地震荡起来,滔天的血浪将他吞了进去!
他突然看见了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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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巫女和天海豊众人看向不再下坠的空间,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紧闭的船舱门板。
“要开了!”顾沉星、陆剑羽和谢若悬、玄清尘分作两组,运起内力,慢慢向两侧拉开木门。
血水。
满满的血水,决堤的洪水一般,从木门的最顶上,朝他们涌来!
“所有人,拉手!拉在一起!抓住,不要被冲散了!”谢若悬久经沙场,很了解处理方式。
红色的巨浪裹挟着他们几人,一同朝着未知的方向冲去!
几人闭气沉入水中,直到浪峰过去,冒出头来,他们泅在血河之上,看到血河翻起波浪,波浪上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恶!”顾沉星哭丧着脸,“感觉他们在瞪我们!”
“那就别看!”全身浸在腥臭的血水之中,戈舒夜感觉自己要吐了,血河竟然是温的!像还没死尽的鸡血。两岸看到一个个恶鬼的手工业摊贩:牛头马面用鞭子抽着小鬼们在拉一个磨坊,里面舂的也是小鬼;
铁匠铺里小鬼们拼命拉着封箱,吹旺炉子里的火,而铁砧上被捶打的,也是小鬼!
书画店里绘画师傅磨墨画画,正在被画的,是小鬼;被磨的墨,也是小鬼!
水车上踩着轮子的是小鬼,轮子一勺勺舀起来的,也是小鬼;
豆腐店里小鬼们在磨豆浆、煮豆浆、点豆腐、压豆腐、切豆腐,而被磨的豆子,被煮的豆浆,被压的豆渣,被切开的一块块豆腐——也都是小鬼!
“看,前面有条线!”玄清尘道,似乎两个方向的来水都从朝那条线汇合,像是两条瀑布交汇在那条线上。
而线的另一侧的岸上,画面稍微有所不同:很多人身上起了大泡;很多人像得了梅毒,身上的烂肉一块块掉下来;很多人被变作盐柱,很多人被绑在火刑柱上,天空降下来硫磺和火,像火山灰似的将人埋了;或是大地震动,开口又将逃跑的人吞进去。
“有了!那是两个地狱的交界线!”
“萨拉佛应该就在那边!他还不知道我们下来了!”
“但是我们马上要被冲下去了!”
突然,那条线发出篮白色的光芒,戈舒夜立时认了出来,惊喜地道。“春水!沈自丹就在那里,你们抓住我,我要把他拉出来!”戈舒夜单手抓住顾沉星,另一只手举在空中,白色的灵络汇聚。
水流越来越急,血河的声音越来越大。
“等到哥舒姑娘抓住沈督主,苏大小姐一定要全力收拢噩梦之森,占据主导权!”施摇光道。
“好,准备——三、二、一——”
哗——
众人感到一阵失重,他们一起跌入了那条蓝色的光线!
“我抓住他了!”戈舒夜喊。
“噩梦之森,回收!”苏惹月在失重中咬牙坚持,双手一收,众人只见世界的外围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金字塔形半透明的边界,这个边界开始向内收缩,而它划过的地方开始崩塌。所有和这个边界接触的地狱世界像是拼图一样稀里哗啦地碎在地上!
结界之外,展示出真实世界的天空和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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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抑制着自己恐惧控制船只,在硫磺火湖上躲避炮弹和坠落火石的水师兵勇们,突然眼前闪光。等到白光退去,他们看到眼前是熟悉的神威号的一切!
船上的所有人都高声欢呼起来,“我们回来了!”“我们回来了!”
天海豊几人齐齐地摔倒在神威号的甲板上。
“沈自丹呢?!”戈舒夜第一个反应过来——可是沈自丹比他们更快,他像一只跃起的白鸟,跟随着一道嶙峋的黑色的身影,一直追逐到桅杆边的绳索之上,在那道黑影即将坠落之前拉住了他。
“显出你的真面目,萨拉佛!”沈自丹拽住萨拉佛的后颈,沿着船帆跳了下来!
“噩梦之森,捕获!”苏惹月用结界束缚住了他。
水师兵勇们将穿着黑帽兜的人围在中间。沈自丹一剑劈开了他的黑帽兜,那人露出一双兔子似的红眼睛——是个白化病患者!
“安东尼奥二世?”老安东睁大了眼睛,“怎么是你?你怎么能甘愿让教会这么利用你,将身体作为魔鬼的宫殿?你忘了耶稣基督是怎么说的了吗?身体就是你的神殿!你怎么能?!”
安东尼奥二世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哈哈哈,我才是最强的神之牧者!
只要我完成了这件事,罗马天主教会就会将别西卜的力量完全交给我!到时候我就会成为真正的火之使者,与炽天使同列,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六翼的萨拉佛!”
老安东恨铁不成钢地道:“那个苍蝇有什么的值得你迷恋的!”
安东尼奥二世露出牙缝:“哈哈哈哈,野蛮人,你们已经输了,你们中计了!
那位大人将会亲自撕开金玫瑰的结界,那位脚踩着沥青的大人!”
“什么意思?”沈自丹上前一步,用春水指着他的咽喉。老安东颤颤巍巍地想拦住他。
“你们中计了,这是教宗大人英明的计划,中国人已经向葡萄牙表示了中立,既然中国的官员说不管,那只要给钱,他们可以帮忙运送弹药;要城防图也可以。
只要大明的炮船一走,总督大人,就会攻打满剌加!
你们已经在我的干扰下顺着西北风航行了三日——你们来不及了!”
沈自丹站起来,眺望着眼前完全陌生的水域,前方和后方都不见陆地!他们竟然在幻觉的状态下乘着风全速向东方行驶了三天!
“那位脚踩着沥青的大人,是谁?”戈舒夜问老安东。
老安东在身上画了三次十字:“路西法,撒旦,耶稣基督遇到的最大的恶魔,恶鬼的头。”
戈舒夜茫然地道:“可是,卡罗丽娜不也是信基督的吗?她跟你们……不应该是?”
安东尼奥二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那个东方异教徒的婊子,用邪法巫女,同情野蛮人的德鲁伊!她还敢说什么野蛮人也该得救,耶稣基督拯救所有的人——她一个婊子,她敢!就应该扒光了上火刑架,把她身上的白肉一片一片用贝壳挖下来!”
沈自丹眼前突然重复那句话:
“他们要的是迦太基!”
“满剌加,他们要的不是圣杯,也不是圣女,他们要的是满剌加!”
第一百四十八章 金玫瑰结界撕裂;阿尔布克尔克的舰队
一个美丽的中东人形象的黑发美少年赤足行走在满剌加城外海滩的码头上。
他的美丽叫路过的人都失了神。
他的眼睛像是黑夜中最明亮的星星,长长的睫毛像是羽毛,包裹着他金色的瞳孔,他的嘴唇是玫瑰花瓣,红润而柔软,他白色的腿长直如同寺庙大理石的柱子,他的身躯像是象牙的雕塑。
虚空中是他六只雪白的翅膀,上面闪烁着天堂的光辉;
他身上穿着亚麻的白袍子,他的额头上围着一圈星星。
可是他雪白柔嫩的足趾每一次踩在地上,那里就留下一个黑色的、沥青的脚印。
“神是人类的愿望。人的愿望有好的、有坏的,当然也就有善神、有恶神。
我本来是天上的星星,是最美最强最得父爱从的天使长,
父创造了我,却让我背负了所有恶。
人类在地上生息,行好事,也行恶事。
但每次人类做了恶,便将他们做出的罪过推在我的头上,说是我引诱他们做的。”
只是他脚步逐渐向前,那些黑色的脚印像是沥青被点燃般燃烧起来,大地在他的脚印下皲裂,那里如同烈火下的铁块一样发红、变软,熔化的蜡块似的滴落下去,吐露出来自地狱的烈焰。
那少年圣洁的启明星般的容貌也渐渐变得青紫、萎缩,皮肉干缩发绿,五官狰狞,如同一具干尸,他身上的亚麻长袍变成灰色的裹尸布,掩盖住变形的面容。
“我有很多很多的名字,地狱之主,路西法,撒旦;
我也有很多很多的外貌,带着帽兜丑陋的死神,如同启明星般美丽的大天使长,黑猫,诱惑亚当和夏娃的蛇……
所有的恶都是由我来背锅——人类做的恶,由我背负,凝聚成我,我就像虚无中一面镜子,空无地观察他们,反射着他们所做的一切恶。
我的一切形态都是由人类所塑造,我也会满足他们,最恶的愿望。我在地狱中看着,享受着他们献给我的盛宴。”
他的影子由高变小,变成一只红色眼睛的黑猫,尾巴炸开;又变成一条嘶嘶作响的、吐着信子的毒蛇,蜿蜒地盘旋在苹果之上;变成夜里在山丘上诱惑了耶稣三天三夜的魔鬼;一会儿却又展开圣洁洁白的六翼,美丽光华猎猎如同升起的启明星。
最后,他的一切都收敛,一切狂气都平静,变回了那个圣洁的美少年,他举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在满剌加城面对海港的那一面坚固的石墙上。
在他的触摸下,圣女卡罗丽娜的金玫瑰结界展现出她金色的光华,如同一朵盛放的金色玫瑰花,低垂着花冠,保护着这座海上富庶的自由港。
他六只翅膀突然展开,整个人如同启明星一般发出耀眼的白光,同时开始上升——他像一颗明亮的星星升到中天,直到身影和满月合为一体,同时发出波纹一般的白光!!!!
在那些白光照耀在金玫瑰结界之上时,那朵盛放的玫瑰,开始枯萎、凋谢了!
路西法一把撕开了金玫瑰结界的边缘!结界开始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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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剌加皇宫中。
马末沙苏丹听到消息,不知为何,大明舰队的旗舰竟然突然起锚下帆,驶出了港,并且没有给当地的华商和自己留下只字片语的说明,大多数主力战舰也随之离开了满剌加的港口,这叫他十分不安。帕杜卡为了替父王分忧,请求卡罗丽娜使用灵力探知冰之使的去向。
“他们竟然继续往东南去了……那里是,爪哇……”卡罗丽娜张开涂着猩红指甲的玉指,在象征大海地图的巨大水盆中展开水系魔法。突然,她手边的金杯砰地一声倒了,水洒在地上。
卡罗丽娜从冥想中被骤然唤醒,像是被什么强力从魔法的水中强行拽出来的鱼,她疑惑地抓起玫瑰金杯,想要询问发生了什么。
那金杯突然发出红光,像正在被火煅烧,卡罗丽娜吃痛放开手,手已经被烫得冒出白烟!只见那金杯正在变软,倒塌,融化——变成一滩赤红的金水!
她周围所有的水面都剧烈地爆炸起来,水花飞溅!帕杜卡带宫廷卫队将她团团围住,保护起来。
等到所有的水面都平静,警觉的卫士们,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发生。脚边传来一声小小的猫叫——一只拖着炸毛尾巴似的小黑猫蹭了蹭帕杜卡的腿。
高度紧张的帕杜卡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只小猫咪,走走。”
那猫的影子在地面上骤然伸长,变成另一个巨大的黑影。
卡罗丽娜所有的水占卜容器都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是一个人濒死前拼命的挣扎,它们在试图警告她——卡罗丽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有着六个翅膀的少年。
“天使,天使!”帕杜卡和卫队士兵们都惊喜地放下手中的武器,“天使保佑我们!”
只有卡罗丽娜的眼中露出绝望的恐惧,她对着虚空中的六翼之人道:“他们居然能够劳动您的大驾。”
“他们虽然嘴上说着上帝,做出的行为却是属于我;这座城,都会成为我的尚飨。”
“教廷居然跪拜魔鬼?”
“人间才是地狱呢。你的金玫瑰结界,我收下了。”路西法像摘下一朵盛放的玫瑰花那样,轻易地取走了卡罗丽娜的灵力。——他手上捏着一朵金玫瑰。
卡罗丽娜面色发灰,像一个将死的人一样衰败地倒在地上。
“你不问我关于圣杯、圣血的后裔和永生之水事?”
“会有‘人类’来问你的。你们不是相信,耶稣基督也曾经是个人类吗?——而本大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太阳即将升起,满剌加的码头传来不祥的鼓角之声。
“苏丹,苏丹,不好了,佛郎机人的船队,佛郎机人,红毛,红毛回来了!”
“什么?他们来了多少人?”
“炮船,都是克拉克大帆船——至少有十二艘大帆船!加起来一共有十八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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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舷上,踌躇满志的阿尔布克尔克拉开望远镜,遥遥眺望了一下满剌加城,又打开天主教廷赐给他的魔法海图——上面,银色和樱色的结界已经向东远远离开,笼罩在满剌加城上空的、仅剩的金色的结界,正在黑色的侵蚀下一点点碎裂、随风散去。
满剌加城的和平天使们悉数退场,这里已经被地狱之主圈定,将会是他的领土了。
“是时候,和满剌加的苏丹好好谈一谈了——用刀枪和巨炮。”
西奎拉的儿子小西奎拉道:“印度总督阿尔布克尔克大人,如果明国的舰队此时掉头,和城中的野蛮土人里应外合,形成包夹之势,岂不是对我们不利?”
“不用惧怕,我将以圣女的血进行血祭,请求那位大人为我们困住明国的舰队。”
第一百四十九章 阿方索炮轰满剌加;谈判背锅;
满剌加城如同一只鸟的两翼散布在马六甲河的两岸,由东向西入海的马六甲河将城市分为南北两片,全城朝西面对着长长的马六甲海峡。海边的冲积平原并不广阔,东侧则深入马来亚植被茂密的热带山地。
城市北片朝西面海中伸出一块区域,像一个三角箭头插入海中,全部是深水良港,箭头的两边上密密麻麻地停满了贸易的船只,箭头内则是繁茂的码头集市,来自四海的商人们就地交易;城市南片紧邻着马六甲河修建的是城高池固的王宫。
河的入海口有一座高高的大桥将两片城市连接在一起,大桥的南侧紧靠着石头修建的王宫堡垒,北侧则与整个城市的城墙连为一体,南北两片城市都修筑有坚固的城墙。
北侧入海口前的河滩驻扎着满剌加王国的守军,入海口的大桥是制高点,也是外界之船停靠满剌加城的扼喉之关。
马末沙苏丹带领一众王子重臣登上王宫石头堡垒最高处的瞭望塔,远远眺望着地平线上出现的一艘艘克拉克大帆船,马末沙神色凝重:“十八,不,一共有十九艘船!有十一艘克拉克大帆船,两艘蜈蚣船!”
而且,它们的队形很奇怪,像是先呈一个梭形,到了近处又展开成了断断续续的一排似的——将城市朝向大海的三面都包围住了!
地平线的船上突然发出闪光。帕杜卡王子飞身上前,将马末沙扑倒在地:“父王,是火炮!”“快下令守军,进入堡垒,进入建筑物躲避,关闭大门!吹响号角,吹响号角,吹响全城的号角,让百姓躲避!!!”
满剌加城守城的长号角低沉地响彻整个繁华的城市,原本游人如织商贾如蚁的繁华港口,突然所有的行人、正在交易的商贩都停滞了下来,他们无措地望向天空——自从满剌加王国那一次借郑和支持打败暹罗的进攻,与明国结盟后,大约有七十年,没有听到这样恐怖的全城鸣响的战号!
“啊啊!”城市顿时陷入一匹混乱,人们拥挤着、践踏着想要躲入屋内。
炮弹飞行的时间,大约十几秒。
轰轰轰!巨大的闷响和火光,大地发出震颤!!!铁质的炮弹落在城墙上、建筑物上,带者巨大的动量撞击上土坯、木架的墙、砸出大坑;华丽的清真寺上彩色的马赛克扑簌簌地落在地上,佛塔被击毁,金塑的佛像脸上掩盖了一层灰烬!瓦砾、沙土化作稀碎的烟尘拔地升起,激起一个个巨大的烟柱!
轰轰轰!第二轮炮击来了,这次用的是雷火弹!
满剌加地处热带,当地人的建筑多为茅草顶,遇火即燃烧,火焰跳跃着升起来,如同一个长腿的魔鬼,在城中到处流窜!
铛铛铛城中敲锣声大作,是满剌加的士兵们在取水忙着救火。
城墙上满剌加的守城士兵从巨大的震动中努力掸掉落土试图爬起来反击,但是剧烈的炮火震动得城墙震颤,他们几乎站立不稳,只能躲在城头的墙垛中三三两两发射一些箭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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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方索-阿尔布克尔克在望远镜中观看这一切,露出“还不赖”的表情,“皇家铸炮厂这批货不错,准头比以前好。放下小艇,叫陆战队准备登陆!烧毁岸边的船只和建筑,放火!”
作战小艇被从高高的克拉克大帆船上用缆绳放下,上面装载着浑身穿着全幅银色铁质盔甲的葡萄牙轻装步兵和重装步兵:头上戴着可以打开的圆盔和护喉,轻装步兵为了行动方便身上穿着软的锁子甲,重装步兵则浑身覆盖金属板状盔甲,一幅甲衣的重量竟然达到一百多磅,顶得上一个人了;虽然这减少了登陆小艇的运载能力,但盔甲的好处立马就显现出来:
只穿着皮革轻甲和藤条盾牌的轻装马来士兵根本无法突破经过锻打的铁和钢材的盔甲,那些杂质很高的生铁箭头和矛头刺在盔甲上都崩碎了,无法有效地阻挡葡萄牙的步兵。
炮击加袭扰完全打乱了满剌加城的秩序。
阿方索-阿尔布克尔克满意地看了看战果,道:“叫向导往城中射箭书,说我们的炮轰是对你们上次对西奎拉船长不礼貌、擅自抓捕葡萄牙人的报复。要求马末沙交出所有的葡萄牙人质,以真金白银作为赔偿,还有,圣少女和金子的圣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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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偏,马末沙和满剌加众臣们看着城西侧海港上熊熊燃起的烈焰,沿岸的商行、仓房和停靠在码头的船只、货物都被烧得焦黑,无数来不及逃跑的平民被烧死和登岸袭扰的葡萄牙和夕阳染红的西方天空一样,露出绝望的血色。
猝不及防的炮火把所有人都打醒了——预言总是在它真正发生成不可挽回的那一刻才如此明显,其他时间卡罗丽娜这个巫女的警告都让人觉得虚无缥缈。可是没有用了。
马末沙心事重重地道:“准备国书,选派使节,准备放绳索吊篮坠下去,赶紧去红毛那边,告诉他们,我们要求谈判。叫使节、群臣和丞相到朕的议事厅来。”
整个皇宫都陷入一片非常低沉沮丧之中。帕杜卡王子强打精神:“父王,红毛弗朗机人绝非善类,难道真的要屈辱求和不成?父亲难道没有听到那些印度商人的控诉吗?他们杀人屠城抢劫,是贪得无厌的!我们一定要英勇战斗,反击他们呀!
况且我们还有大明做盟友。”
马末沙拍拍他的肩膀:“你就这么小看你的父王?佛郎机人的船长途跋涉,没有补给,他们撑不了多久。大明的舰队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不用说那个懦夫的太监还临阵脱逃了。而我手上有士兵三万,雇佣军一万,骑兵三千、象兵五百,满剌加百年基业高城固池,对付这群海上的流寇绰绰有余。我现在需要的,是更多的时间!”
众臣坐下。
马末沙对丞相敦墨泰西道:“拔除葡萄牙(这里为了避免混淆就统称葡萄牙,不用佛郎机的中国旧称了)人的居住点,捕捉他们,这是完全是丞相的意思。”
敦墨泰西突然明白了这是要让他背锅的意思,头上、背后、腋下冷汗直流,赶紧赌咒发誓:“真主在上,苏丹大人,想想那群印度商人说的,我是真心为了苏丹大人,绝没有私心!”
马末沙道:“是商人们给了你贿赂,你怕葡萄牙人抢了他们的生意,少了你的份子,才这么说的吧!你因私误国,理应当斩!来人呐,拉下去,处决!
所有人都可为我作证,对于葡萄牙人并非本苏丹残暴不友好,而是丞相妖言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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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牙使节来到苏丹的皇宫,带来了阿方索的书信:“葡萄牙印度总督阿方索-德-阿尔布开克问候苏丹,
葡萄牙印度舰队到此,要求苏丹释放所有被关押的葡萄牙人质,并予以黄金赔偿。”
马末沙道:“哦?本苏丹很同情葡萄牙的航海家们的遭遇,他们之所以会遭遇不幸,都是由于奸相敦墨泰西的恶行,整个事件本苏丹并不知情。如今这奸人已经被处决,满剌加愿意与葡萄牙建立友好的自由贸易关系,也愿意释放人质,只是——
满剌加是个自由的港口,请转告总督,我们放人可以,但要请阿方索总督将战船撤出满剌加(马六甲)海峡。”
葡萄牙使节道:“总督会考虑。总督还要求苏丹大人交出一样东西以示凭证。”
“什么?”
“聂斯脱里派的圣女,金玫瑰的继承人,圣少女,卡罗丽娜。”
马末沙面色有点变化。
“只要交出圣少女,我们就将船撤出马六甲海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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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不能交出卡罗丽娜!”
“大敌当前,满剌加王国百年基业危急存亡,你居然为了个女人?她已经没有用了!”
“她虽然被夺取了灵力,但还有连通之力,可以帮助我们联络冰之使,找到大明舰船的位置!让他们来增援我们!”
“大明的太监只有两艘炮船,其余全是海盗的破烂平底玩意儿,即使来了又有多大帮助呢!再说,这里是满剌加,是我们三代人的王命之地,怎能依靠别人?”
“卡罗丽娜说,一定要让他们参与,起码让满剌加的华人知道明国皇帝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华人乡土观念很重,就不会帮助满剌加人;否则的话,他们作为第三方谁给钱就会帮谁的!只有沈自丹参战我们才可能有守住城的可能!”
“大明的船队临阵脱逃了!逃了!而你宁愿相信一个异教徒的婊子什么虚无缥缈的预言也不相信你的父王吗?难道我不是呕心沥血为了满剌加?——只要拖延时间,远洋船就会不攻自溃的!满剌加胜利需要的是时间!
为了这宝贵的时间,我连我的丞相都舍得掉!
而你呢?你知道为王的责任吗?为王者不能有个人好恶,也不能有妇人之仁!
真主在上,交出那个女巫,为了你的王邦!”
“父亲!——不要!!!!”
第一百五十章 圣女血祭
“我们终于见面了,聂斯脱里派的女先知。”巫女被绑上为首的克拉克大帆船,阿方索看着作为谈判筹码的卡罗丽娜,略略低头示意。
“永生之血在哪里?圣杯呢?”
“我是金玫瑰隐修会的后人,我是施洗的圣约翰之后人!我发誓只效忠耶稣基督,你休想从我嘴里得到永生圣血的下落!”
“没关系,你不说,我们还有圣杯。交出来!”
“哼,圣杯已经熔化成一团金水了!”
“什么!?”
“这不正是你们干的好事吗?你们竟然供奉魔鬼!”
阿方索-阿尔布克尔克居高临下地乜斜着卡罗丽娜。他伸出穿戴着铁盔的手,像是一只钢铁的钳子扼住白天鹅柔嫩的脖子。
小西奎拉道:“总督大人,盒子中就是黄金圣杯的残骸,满剌加人为了表示谈判的诚意也交给了我们。”随从抬上一个精美的细木工拼花的鎏金盒子,錾刻的草木花纹精妙绝伦。
“他娘的满剌加还真有钱啊,用金盒子装金子。把盒子上的金子给我刮下来,木头烧掉!”
小西奎拉道:“总督大人,东方的一只盒子也如此精美,可以作为献给国王陛下的礼物。”
阿方索笑了笑,取出里面熔化已经有些变形的金杯,将盒子扔到地上:“既然东西是我的,那最好也不要让国王知道有这个盒子。”他取下腰中圆柄匕首,割开卡罗丽娜的手腕,用歪歪扭扭的金杯接了半杯血液。
“拿出石板!”
只见船上出现十二个教廷的秘密教士,他们抬着一个用天鹅绒包裹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刻着希伯来语,看上去边角已经有磨损的石板。
“十诫?”
“传说永生之血滴在上面,将会被石板吸收,而石板恢复崭新——一千年来,教会就是用这种方式修复圣物的。”
阿方索将卡罗丽娜的血滴在上面,血只是在石板上停留;
他又将黄金杯中的血倾倒在石板上——血被吸收了!十诫上的字发出红炽热的光!
“看来圣物是真的,人是假的。”阿方索笑笑,“将这个巫女绑到火刑架上!”
“不——”卡罗丽娜凄厉地挣扎起来,大声喊道:“你们这群法利赛人!!!耶稣基督,救救你的羔羊!”
“哈哈哈,你还敢自称羔羊?你们是被教廷宣判为异端的,你们的结局就该在火刑架上被烧烤。”
卡罗丽娜挣扎着大声喊道:“你们这群打着神的名义行恶的,恶魔的信徒!十诫就在你们眼前!神的语言就在上面,你们却从不听神说的,只顾把神的圣物当做追求永生的工具!
你们这群法利赛人!”
“把她绑起来,把她的血放光,一滴都不要漏。还有,你们想看如何展现神迹,修复圣物如新吗?教士,你们可以开始了。”
十二个教士将卡罗丽娜绑上刑柱,每个人拿着一个银杯,他们口中高声诵念着咒语,每个人刺了卡罗丽娜一刀!
“金百合隐修会询问金玫瑰隐修会,圣血的后裔在哪儿?”
卡罗丽娜朝着天空呐喊:
“第一诫,除我以外,你们不可以有别的神!
第二诫,不可雕刻偶像!
第三诫,不可妄称耶和华你神的名!
第四诫,当纪念安息日
第五诫,当孝敬你的父母!
第六诫,不可杀人!
不可杀人!不可杀人!
啊——
第七诫,不可偷盗!”卡罗丽娜被尖锐的匕首穿刺,发出凄厉的惨叫,教士们的吟诵声更大了。
“烧死她,烧死那个巫女!”围观的士兵们兴奋地叫喊起来。
“第十诫不可贪恋人的房屋;也不可贪恋人的妻子、仆婢、牛驴,并他一切所有的。
我遵守了与神的所有的约,却命丧恶人的手。”卡罗丽娜用微弱的声音说,头垂了下来。
金百合花隐修会的教士们用血在地上画了一个魔法阵,点燃蜡烛和火炬,高声呼喊起来。
为首的金百合花隐修会教室撕开卡罗丽娜尸体的衣服,围观的士兵们更兴奋了。那些戴着百合花金线刺绣的教士们用刀子豁开卡罗丽娜的子宫,将金杯的残骸塞进她还保持着温热的肚子中,给她带上荆棘的耶路撒冷王冠。
他们点燃了柴火。
火焰和魔法阵同时发出刺目的光芒,她受尽凌辱的尸体发出金光,变成一朵金色的玫瑰,金玫瑰落入变形的圣杯中,黄金圣杯又重新变得红热,最后竟变得崭新、更大,有一个人头那么大,里面足以容纳一个婴儿。圣杯冷却,完好地落在地上。
里面装着耶路撒冷的王冠。
教士们将刚刚从卡罗丽娜身体里取出的十二杯血同时倒入那巨杯之中,十二教士一齐跪下,将圣杯放入魔法阵的中心:“请指示我们圣血的痕迹!”
里面的血荡漾着,渐渐显示出一个身影和面容。
——那女孩有一只红色的眼眸。
“看来丘处机确实将圣血带到了东方。”阿方索道。
目睹了这一切的士兵们兴奋达到了极点,齐声大喊:“圣战!圣战!”
阿方索登上船首高处,高高举起金杯,对着全船高声呐喊:“看呐,虔诚的基督徒们!耶稣基督在我们面前展示出了神迹!我们就要将天主的光辉撒播在我们征服的每一片土地!
满剌加的异教徒们的末日到了!
杀光他们!他们的土地,他们的金子,他们的妇孺,都归我们所有!这是神赐给我们的!!!
圣战!”
士兵们气势汹汹,在宗教狂热和唾手可得的爵位黄金面前眼中发出如饥饿般的绿光。
“那位脚踩着沥青的大人,我把圣杯和圣少女的血献给您,您不再惧怕圣血,可以去到任何地方了!”
船上出现一串沥青的脚印,圣杯消失了。
******
神威号上。
“周敏静,你不请示本督,擅自下令炮船离岗,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该当何罪?”沈自丹面色阴沉。
众将士都跪下为周敏静求情道:“当时情况危急,周侯爷也只是为了挽救全船将士的性命……”
沈自丹啪地一声拍掉桌案一角:“那是敌人的幻术,目的就是为了赶我们走!!将士就是死,也应该死在自己的阵地上!”
周破敌不服道:“督公,那满剌加只不过是些土著野人,就算那群红毛海盗真的去满剌加抢劫,就算把满剌加都烧光了,那也只不过是红毛野人打黑皮野人,干我们大明什么事?
侯爷哪里做得不对,难道要我们精锐的大明水军白白为一群低贱的赤身露体的夜叉海野人流血,为他们送死吗?而且那什么苏丹对我们大明也很藏有戒心,他们未必就是真心和我们一条心的啊!”
沈自丹站起来,整个人都在冷笑:“无知小子!眼睛只能看到尺寸之地的鼠目寸光!周家就是这么教你兵法的?
你们以为把满剌加让给红毛,他们就会满足,就会见好就收吗?!
如果他们拿下了满剌加,只会扼住我大明海路上的咽喉;而红毛的葡萄牙人则多了一块北上的跳板!到时候受害的就是琼州、泉州和整个两广!
满剌加就是大明海上的河西走廊,我大明得之,就是断匈奴之右臂,张大汉之左掖;
而若是红毛得了去,则会重蹈土木堡之变的覆辙!”
周敏静看了一眼海图,吓得冷汗立下,跪在地上,道:“下臣死罪,立刻拔锚启航!”
“可是我们现在是逆风啊!”
“备战需要时间,只要马末沙能利用谈判拖住红毛,就算划也要划回去!况且如果葡萄牙舰队想要围困满剌加,必然是船队紧缩在海上包围,我们现在应该在葡萄牙舰队的外围背后,围点打援,打乱他们的包围阵型,还有胜算!”
施摇光突然颤抖了一下,倒在地上,很多画面涌入她的脑海。
“不好,圣女……圣女被杀了。啊——它来了,它来了!!!!”施摇光很少见地凄厉地喊叫起来。
隔着当时世上最快的大帆船数天的航程,神威号的甲板上出现一串沥青的脚印。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他来了,那位大人他来了!谁也救不了你们了!”被关在船上监狱里的安东尼奥二世狰狞地笑起来。
船身剧烈地震颤起来,老安东的圣水、圣器、银子做的烛台和十字架全部变红、变软,熔化了了!
船上拥有灵力的戈舒夜、苏惹月、施摇光和沈自丹、杨昶的灵络像被疾劲的黑风吹着似的全部显形,白色,樱色,星星色,蓝白色和青绿色的灵络像被撕碎丝线一样在主人的身后飘散着,它们好像得知了什么最不祥的东西出现,
而船上被玉藻前所附身的阿岩也突然显示出九尾狐的模样,背后九只巨大的尾巴都不安地摇动着。
仿佛所有灵界的东西都无法隐藏,恐惧不安地等待那个东西的出现。
“看来周将军的兵法不错,敌人的恐惧说明我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沈自丹拔出剑。
那串沥青脚印的上方像是悬着一颗星星。那颗启明星突然发光,变成一条细长的,光的竖线;
那条竖线仿佛是时空的一道裂隙,里面突然伸出六只巨大的白色光焰流动的翅膀,在六个翅膀展开的中心,是一个启明星一样的发光的美少年。
“你们走不了了。”
第一天使,堕落的天使,地狱的主人。路西法降临!
他们航行的热带海域变成一片黑色的沥青海。
“欢迎来到地狱。”
第一百五十一章 路西法与妲己;火圈
离开地狱的方式是直面自己的恐惧——蓝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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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举起手中的圣杯,脚踏在船的甲板上,他的脚上不再沾着滚烫的沥青:“圣子之血已经无法阻止我了。”
圣杯里的血色荡漾,一会儿浮现卡罗丽娜的头颅,又浮现敦墨泰西的头颅。
“满剌加为了拖延时间已经处决了丞相,也交出了巫女。——苏丹是个优秀的王者,有保土守家的意志和决心,只可惜,时代不在他们手中。
正因为你们的战术是正确的,才不能让你们回到满剌加。”
“红毛的葡萄牙贼人已经开始攻打满剌加了!?”
“快了,那城马上就要易主了,整个大洋都要易主,世界的秩序正在改变,而东方的巨人浑然不觉。”
“好强的‘世界’。”玉藻前附在阿岩的身体上,看着横亘在月与海之间的六翼天使。
“当然,我是数千年来超过一半人类想象的汇聚,犹太人创造了我,摩西描摹了我,耶稣基督诉说了我,罗马人散播了我,穆罕默德重新捡起讲义,又讲了一遍我的故事。
我背负着人类所有和所欲的恶。
暗和光同在,就像我和神同在。
人们共同想象着我,当现实超越了他们心灵制造的防御壁垒,甚至当神都不能令他们满意,他们就将一切的burden扔给我来背负,说是我做的。他们想象着我,恐惧着我,厌恶着我又崇拜着我。
我是他们最强的欲望,我是他们最深的秘密,我是最美的天使,最强的父之子,
同时也是最恶、最堕落的那一个。——
而你,妲己,你只不过是中华文明为核心的东亚文明中,历代被用来为男权统治者背锅的女性的统称罢了,
妲己、褒姒、杨贵妃,玉藻前……
你太弱了。即便你躲到了海中的一个孤岛之上,却怎么不知道,那里也终有一天会被我占领呢?
我劝阻你,还是将时间的圣器交出来,不要与我作对。”
玉藻前知道路西法暗示她要交出惊地藏,在日本费尽心机将戈舒夜诓入圈套,折损了燕三娘、交出施氏船队她才得到惊地藏,玉藻前心中并不情愿。她虽然知道惊地藏是白剑的一部分,应当是带有白剑的神力而引起觊觎,但心中仍然有些疑惑:
既然路西法已经是最强的恶魔,又力量强大到不受其他文明之神的弹劾,为什么他偏偏盯上惊地藏呢?
玉藻前于是手中结印,放出她莹绿碧红色的幻色结界,包裹住自己,道:“既然我们同是恶人,也不必掩饰了吧?圣器在我手中,你又能如何呢?”
路西法笑笑:“玉藻前,你真的以为就凭借你魅惑当权者的能力,能够改变什么吗?
等到铁炮打破了铁幕,你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异国的娼妓之流,别做美梦了。”他双手一推,一道光墙掠过玉藻前。
玉藻前颤抖了一下,在路西法法阵的接触下,她看到了她所逃躲之地的未来——文明竞争,看到黑船来航,看到日本一战崛起二战侵略东南亚屠杀华人然后被扔原子弹,美军占领日本,大量的日韩台湾地区女性沦为美国驻军的娼妓,产下无数没有父亲的混血孩子,而这些孩子很少能够进入白人主流社会,自己所持的魅惑君王抢夺继承人之力根本没用。
自身力量衰微,作为玉藻前和稻荷大社的信仰也衰微了。
“妲己,你的确是史前母系氏族女性权力遗留下来的痕迹,但是你以为女性能重新夺回权力的顶峰吗?哈哈哈几千年的父权文明再向前推进,人们没有迎来女性夺回权力的时代,而是进入了男女都可自由出卖的资本主义世界,有钱人可以买男也可以买女,玛门之神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女性既受父权的压迫,也受资本主义的压迫,岛上的女人将能够更自由地出卖自己,以爱情和自由的名义!
——怎么样,你喜欢吗?你只有娼妓的伎俩,而世界,世界这个大妓院!”路西法嘲笑她。
她面如死灰,偃旗息鼓。
“怎么,你们这些微末的蝼蚁,还要和我对抗吗?”路西法一挥手,关押安东尼奥二世的舱房像蜡那样倒塌了,从破碎的瓦砾木片中爬出来一只蚂蚱似的人,那怪物惊喜地站起来,展开六只火焰的翅膀:“感谢大人,我原来只能存在于幻境中的灵力,如今化为了实体!我安东尼奥二世,今日真正成为了六翼的火之使萨拉佛!”
路西法朝着海上浮动的黑色一指,“点燃它们。”
“为您服务!”萨拉佛一鞠躬,六个火球从他手中飞出,落在了漂浮在海面上、将船队围住的沥青。
火墙升起来了!浮在海面上的沥青和黑油将船队团团围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木头做的船一旦被火粘上,就没救了!
妲己看了看一道道火墙,想了想,化作一道烟尘,弃船而逃。
在玉藻前逃跑的地方落下了一把晦暗的刀——惊地藏。
戈舒夜眼疾手快,一个滚翻捡拾回惊地藏,路西法朝着着火的沥青的海面一指,那里火光涌动,从里面涌起来一簇簇燃烧的人形。已经坠入亡灵之海的鬼魂们借着地狱之主的到来重新获得躯体,带着他们未完的执念,朝着船上爬来!
六翼的堕天使轻启朱唇,发出诅咒:“今日你们就当折戟于此,楼船倾覆、钩戟摧折,尽数葬身火海和鱼腹!”
“啊啊啊啊——”施氏跟随而来的小船有的是船舷较低的平底船,却见无数燃烧着火苗的鬼众沿着船舷攀爬上来,伸出燃烧着火苗的焦枯的手,将小船拉下了海面!
沈自丹率领指挥官们登上宝船船尾高出甲板数层楼的指挥舱,居高临下观察,一声令下:“全体警戒,放下龟板,守住船舷,不许这些鬼兵登船!”
船舷上的水师士兵们听令,进入甲板上卷棚之内,将护板放下,神威号船舷以上顿时成了一艘龟甲似的全封闭战船,只在留出的射击孔中伸出火器、长矛,发射火铳、刺出鈎钺,将沿着船舷向上攀爬的燃烧的鬼影们打落下去。
一只只被击落的鬼兵像一颗颗坠落的火流星,又落回被沥青覆盖的海面上,引燃更大的范围。
萨拉佛展开火翼,看到火鬼们难以在船舷上取得突破,竟然命令火鬼们一个一个跳上甲板,试图将船压沉!
沈自丹知道不好,风向不能退回满剌加,但是如若还在这里耽搁,船队都将葬身此处:“船工,放出划桨,落下船帆,顺风全速突围!旗语兵、号角兵,向船队发射信号,让他们跟随在神威号的后面,一起突围!
不许恐惧脱逃!
警告他们,若是退缩,他们一定会全数葬身在这魔鬼用沥青石油造出的火圈之中!”
他身先士卒,运起全力,在春水的支持下,往神威号船头形成一个撞角形的冰盾,冰盾破开海面上燃烧流动的油火和飞火;
宝船上主桅杆、副桅杆,一共六挂大帆全部放下,帆面上也都凝结了一层钻石似的冰晶,整艘神威号好像一艘火海中水晶做的船,乘着赤道热带的季风和大火带来的剧烈不稳定的气流,朝前面熊熊燃起的火墙撞上去!乞求为船队杀出一条生路、一丝生机!
路西法飞到半空,六只翅膀全部展开,神力大炽盛,火墙从海面直至天空!天空燃烧着火,海面倒映着火,天地之间已经成为火之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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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所有的人都按照命令用仅有的水打湿衣衫,用湿布捂住口鼻,朝着那道横亘天地的火墙冲撞而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阿方索第一次攻打满剌加
从西历7月初葡萄牙舰队到达满剌加,谈判已经拖了近乎半个月。初次谈判后,马末沙给一部分葡萄牙人质船上华丽衣服,释放了他们;阿方索于是将一些小船撤出了马六甲海峡,但主力战舰全部没有退。
而马末沙苏丹也厉兵秣马,在大桥的两端修筑坚固的防御工事;在海滩上撒布铁质尖钉,并用稻草盖在上面做掩蔽;还准备了成袋成袋的火药。
阿方索有点疑虑,一方面,马末沙号称城内有士兵两万,象兵五千,又有火炮和火器,不容小觑;另一方面,远航船的士兵们耐心也在耗尽。
仆人道:“总督大人,有个叫尼古拉-郑的中国人要见你。”阿方索眼光亮起来,道:“中国人和我们一样也是白人(葡萄牙人一开始接触到中国人认为是白人,不过谁能想到今天葡萄牙裔也在白人世界沦为拉丁裔了呢,种族主义还真是变幻莫测喜怒无常哟),应当比这群野蛮人利于沟通。”
只见尼古拉-郑和以为富商模样的人进来,富商脱帽鞠了一躬,道:“总督大人,你该不会拒绝一个基督徒的帮助吧。”
阿方索喜出望外地请来人坐下,尼古拉-郑道:“我来翻译,这位是华商会会长林先生,总督大人不必忧心,我们华商对于城中兵力了若指掌。马末沙虽然号称人多势众、兵力强劲,又有火炮和弩箭,但实际上,都是老弱病残,真正能投入作战的人员不过四千,象兵也不过二十头。
而满剌加的火器大多非常落后,都是几十年前的老物件,最致命的是他们并没有精通火器的士兵训练,弹药准头也很差。”
阿方索道:“不知道郑船长和林会长为什么要帮我们呢?”
林会长道:“我只是当地华商的代表罢了,长期以来,敦墨泰西偏向常年给他大笔贿赂的印度吉吉拉特邦的商人,因此满剌加大宗商业被印度商会所垄断。你们一来就促使马末沙除掉了敦墨泰西,我们因此愿意帮助葡萄牙队攻打满剌加,只是得利之后,希望能与葡萄牙共同分享这里的贸易利润。如果需要,我们华商家都养有府兵,又熟悉满剌加水道,可以帮助你们运送兵员。”这群当地华商大族,郑家、陈家、林家,很多都是黑白两道通吃,祖上也是海贼的出身,一听说有利可图,各个贪婪,想要逐鹿分肉。
阿方索眼珠一转,道:“非常感谢东方大国的朋友,只是我们不需要你们出兵,只帮忙运送兵员、辎重和弹药便好。”于是双方秘密达成了攻打满剌加的协议。
阿方索不断在谈判条件上加码,要求允许葡萄牙在满剌加建立贸易战和一座防御要塞,并且重金赔偿人质的损失,7月下旬,马末沙忍无可忍,谈判破裂了。这其实也正是阿方索所期望看到的局面——他们没有耐心再拖延了。
阿方索-阿尔布克尔克在船上看着地图:“正合我意。明天就是圣雅各瞻礼节,圣雅各是基督徒对异教徒(指穆斯林)战争的守护神,这是神的旨意,我们一定能取得胜利。
炮舰在海上做掩护,将重甲步兵分作两股,一股由海港登陆攻打西北城市,一部分跟随我攻击南侧的皇宫和清真寺,两股步兵计划在大桥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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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雅各瞻礼日,黎明前两个小时,葡萄牙舰队趁着星光完靠近岸边,由华商组织的平底舢板运送,往海滩运送他们的抢滩登陆队。葡萄牙人的士兵们全幅武装,身上穿着沉重的全套板甲,头上戴着开合的头盔,身上持着火器,披挂着刀剑和长矛。
从海滩登陆攻击北城的一路,由于提前从华商那里得到了情报,他们知道海滩上洒满了铁钉,于是用木板在沙滩上铺设进攻道路,以避免伤害。满剌加的守军发现了他们,向着海滩开炮了。
硝烟散过,由于满剌加的火炮射程很小,准头也不准,只是炸开了一团团的呛人的硝烟,对于穿着重型铠甲的葡萄牙士兵没有造成任何伤亡。满剌加守军见炮火无用,同时加大了箭弩的攻击——板甲对于箭头的防御能力也不错。只是满剌加人有一种吹管武器,管中吹出毒针,毒针的头上涂着海蛇的剧毒毒素,葡萄牙士兵有十几人被这种毒针刺中。
海蛇毒素是神经毒素,一开始并不发挥作用,在没有抗体的情况下,几日后却必死无疑。这种奇特的剧毒在短时间内并没有减弱葡萄牙重装步兵的战斗力。葡萄牙重装步兵大体上呈一个密集方阵的形式向对方阵地推进,由于满剌加当地人的轻型武器阻拦无效,火器也只能零星发挥出杀伤力,北侧步兵阵线快速推进,很快就越过了满剌加人的南侧桥头防御工事,朝大桥上冲去。
攻打南侧皇宫和清真寺的葡萄牙重装步兵也快速突破了满剌加守军的防御阵线,随后遭遇了更庞大的威胁——马末沙苏丹看到海滩阻击无用,身先士卒,骑在领头的象兵身上,在城市中阻击葡萄牙人。象兵的阵列前面是一头大象,头上和角上都用皮革绑着利器,作为冲锋的先头阵,大象由象夫控制,背上有塔楼,军士们站在塔楼里居高临下射箭攻击;后面跟着二十几个步兵,其大象攻坚步兵跟随的阵型很像步兵坦克协同阵形。
葡萄牙的步兵阵列被亚洲象这一庞然大物吓住了,保守起见开始撤退。
但是有两名葡军士兵没有撤退,他们一个用长矛刺伤了头象的眼睛,一个刺伤头象的肚子,惹得那大象暴怒,伸出长鼻子将象夫从背上薅起来,高高地抛上天空!象夫摔死了;马末沙见状不好,从头象的背上溜下来离开了。但是愤怒的领头象原地踩踏,发出嘶鸣,又和后面的大象装在一起,大象们愤怒地到处踩踏,满地都是被踩扁的尸体。
但是也因此,象兵的冲锋被挡住了。
等乱哄哄的象群散开,满剌加人也死伤无数,葡军趁机大喊“圣雅各”!冲上了大桥。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阿尔布克尔克催促士兵们休息后继续作战。但是,热带的炎热、潮湿和毒辣的太阳,整日的作战和没有补给已经抽干了葡军士兵的最后一点力气。他们连修筑要塞抵挡满剌加人反冲锋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方索-阿尔布克尔克只能见好就收,命令士兵带上守军留下的几十门火炮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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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军的第一次进攻以无所获而退告终,十九艘船上的船长、贵族和士兵们远洋航行,就是为了能从殖民地抢来财富。如今他们非常不满。为了平息他们的怒火,阿方索只能命令士兵烧毁他们所扎领的清真寺和苏丹的建筑。
葡军的撤退给了马末沙很大的鼓舞,觉得他能够打赢这场战争,于是加强了海滩上钉刺和毒针陷阱的布置,又重新加固大桥上的工事,并在城内修筑一道道防线和障碍。
阿方索假意和谈,其实也在准备下一次的进攻。他此次准备了打量弓弩作为远程攻击武器,又准备了木桶、鹤嘴锄、铁锹等修筑工事的工具,同大量抢滩强渡时的木板和防护火器和吹筒的木栅栏。
更重要的是,他强征了一艘爪哇平底船,此船载重量很大,船舷高度高过满剌加大桥的制高点,他将从满剌加那里夺来的火炮和船上火炮都装载上这艘四桅杆船,为的是在进攻是可以从高处发射炮火,进行火力掩护,并能居高临下打击满剌加的士兵。
这几日之内,满剌加头顶战云密布。
第一次的攻击让满剌加城内普通平民和商人风声紧张,惶惶不安,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可能会演变成一场城内厮杀了。
尼古拉郑和林会长给葡萄牙人运送完辎重后,向他们告辞。阿方索此时对他们十分友好,给了他们很多礼物,并且祝福他们一路顺风。
尼古拉-郑已经敏锐地嗅到了城市崩溃和屠城的血腥。他和林会长、陈家等大族商量后,决定征召港口中所有明人的船只(包括一部分没有随神威号和炎龙号离岗的施家海盗船只,尼古拉-郑以这种形式轻易地吞并了这部分施家的势力),将愿意离港的华人家族都运送回了老家。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二次攻打满剌加;无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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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方索-阿尔布克尔克在第二次进攻满剌加前向天主祈祷。
路西法在他面前显形。
“天使,天使!?”阿尔布克尔克吃了一大惊,但是他的惊喜转变为一种提防和克制的厌恶,“我以为我们召唤的是炽天使长米迦勒。”
“米迦勒怎么会实现这种愿望?”
“——我是个坚定的天主教徒,我的任务是将天主的威仪福音撒播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魔鬼,怎么是你?撒旦——眼之联盟答应过我,召唤来的第三阿卡纳应当是炽天使长米迦勒!”阿方索其实内心并不是不清楚眼之联盟供奉的是魔鬼,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抵赖了。
路西法雪白的脚踩在沥青上,露出极其嘲讽的笑容:“是你自己没有遵守你和神的约啊——父他不会帮你们实现这些愿望的。发财,抢夺他人的妻子、儿女和财产。
十诫上不是说了吗?不可贪恋人的房屋;也不可贪恋人的妻子、仆婢、牛驴,并他一切所有的。
你们以一千多人的兵力,去攻打一个人口十二万的城市,能够成功,在城中肆无忌惮地屠杀穆斯林,并且占有他们国王无数的金币、宝藏和宫殿,想想,这中无比贪婪带来的勇气,和冒险主义精神,也算是只有我才能带给你们的礼物了!
只有我,才能够实现你和你的士兵们的这些梦想。”
“可恶的眼之联盟——我们是基督徒!我们是为了我主砍杀异教徒,清理罪恶的穆斯林!”
路西法看着他,眼神中继续流出玩味的笑:“你不是发出了精彩绝伦的演讲吗?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是,你们会拿下满剌加。
坏消息是——葡萄牙会输。”
“输给谁,西班牙?”
路西法轻轻地笑笑:“你在攻打卡利卡特时不是已经预感到了吗?还生活在封建时代的葡萄牙,还靠着贵族领主和领主儿子们到处抢劫的葡萄牙,没有专业士兵和专业化国家机器的葡萄牙,现在还处在光明的殖民巅峰期的葡萄牙——不出一百年,曾经能和西班牙平分世界的她,就会在国家竞争中最终失败,沦为一个配角的小国。
好好享受你的抢劫和屠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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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方索第二次攻打满剌加**
满剌加的毒箭让葡萄牙远征军损失了十几个人,这让远征船队的贵族和船长们十分不满。要知道,这趟远征军葡萄牙人一共也就一千人,他们的部众还加上二百多个单管给蜈蚣船划桨的印度马拉巴尔人。——再没有了。每一个兵员对他们都很珍贵。
阿方索-阿尔布克尔克还在耐着性子按兵不动,马末沙还以为葡萄牙人害怕了。尼古拉-郑在船上看透了葡萄牙人的真正意图:“他们在等涨潮。”
当时的航海家们还不能特别精确地计算新殖民地的大潮日,但是有一条规则是伴随地球整个历史的卫星所揭示的——当月亮呈现朔日或是满月之时,后两天就出现大海最高的潮汐。这也是汉人农历中所说的初一和十五后一天半。
阿方索-阿尔布克尔克对小西奎拉道:“你去告诉船上的指挥官们,我们上次的进攻有重大失误。我们兵力不多,而满剌加的要害就在制高点的大桥上,应当用船舰作为移动的炮台为我们的火力掩护,集中兵力和火力拿下它。然后快速在制高点修筑堡垒堑壕,从海上保证后勤通道,运送兵员和给养,缓慢地持续向城内推进我们的战线。拿下了大桥,城市被分割成两半,穆斯林的军队就比分开了;而大桥既能向东南侧攻击清真寺和皇宫,也能朝西北侧控制港口。
这次行动必须完全听从我的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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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马上就要打响了,阿方索将指挥官、船长和一些士兵集中起来开展作战会议,然后登上船头,对着士兵们发起演讲道:“虔诚的基督徒们,上帝保佑你们。
我们跨越数个大洋,远离美丽的家乡,到达非洲、印度,到达远东这片充满了鳄鱼、蛇和蚊子的地方。这是为了荣耀神,是因为我们葡萄牙是被主所青睐祝福的,不是贪恋财富威尼斯人、也不是血统混杂希腊人。更不是那可恶的西班牙人,是该由我们,是我们将主的福音播撒道整个殖民地,如此远的地方!(该说不说后面葡萄牙还因为传教专营权和罗马教廷吵起来了,因为西班牙也开了分店,后面荷兰带英并起,就如同奶茶连锁店)
这里,满剌加,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我们的敌人没有发现,只有得到上帝青睐的我们发现了——这里是亚洲的直布罗陀海峡!亚洲的威尼斯,亚洲的君士坦丁堡!
拿到了这里,我们就是为葡萄牙拿到了整个亚洲——从好望角到印度的卡利卡特,从满剌加到印度,从满剌加到爪哇,从满剌加到暹罗,从满剌加到大秦(中国);整个亚洲将通过满剌加连成一片,成为我葡萄牙的航线。只有这里成为了葡萄牙的殖民地,就能将该死的西班牙人永远赶出亚洲!葡萄牙光辉的航线扩展到尽头,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与达伽马爵士相媲美齐名。
拿到了亚洲,就是将黄金、没药、丁香、乳香全部收入葡萄牙的囊中。
我们一千个人,将会拿下这十万人的富庶的城;等到这桩事传到里斯本,他们会说什么?他们会说我们是葡萄牙的勇士!等到一百年以后,你们老了的时候,你们可以对子子孙孙吹嘘你的勇气,因为上帝会为我们作证,是我们打败了异教徒!
今天将是我们忠诚的信念得到主褒奖的日子,这座城里的黄金、香料、妇孺,美女奴隶与庄园,都将会是主赐给你们的财富!凡是求的,便求得,多多地去拿吧!
虔诚乞求天主的恩赐,让海水高高地涨起来。让炮船高过异教徒的桥头堡,让我们的每一枪每一弹都打在异教徒的心脏上!让我的火药倾泻在他们头上!
保佑我们基督徒不受异教徒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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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涨起来了,四桅杆的平底船约升越高——直到超过了桥头堡的高度!阿方索一声令下,是进攻的时刻了。
船上的火炮,葡萄牙人船上的和从满剌加守军那里夺来的,一齐朝着桥头堡垒倾斜火药,满剌加守备军对于这种从上而下的火力攻击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待到炮火过去,守军死伤惨重,葡萄牙士兵训练有素,先用木板铺路,将海滩上的毒钉隔绝开,再由盔甲步兵,前方举着木栅栏做盾牌,挡住可能的弓弩和吹筒,战线朝着大桥快速推进。
他们越过满剌加方守军的工事,将还没死伤的守军打得七零八落——满剌加的守军似乎很多都是从其他部落借调的雇佣军,他们见势不好,抱头鼠窜,利用对于地形的熟悉很快逃命了。葡萄牙士兵夺得大桥后,迅速利用阿方索提前准备好的木桶和斧头、鹤嘴锄等工具修建防御工事,把满剌加的守军沿着河岸分成两部分。
马末沙苏丹这时真正感觉到,大事不妙了。
他再次登上象兵背后的塔楼:“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大桥夺回来!”
“父亲,我也去!”帕杜卡王子跟上来。苏丹肯定了他的勇敢,让儿子登上了另一座象塔。
大象勇敢又凶猛地朝葡萄人在大桥上修筑的工事冲去,愤怒地摇摆着头,长象牙上的刀剑像锋利的铲子将工事的木头和土铲起来。“只要突破了工事,踩死这些红毛贼人。”
突然,炮声响了。
苏丹抬头,看见高于他们的四桅帆船上的几十门火炮一齐开炮,炮火朝他们射来!
“帕杜卡,我的儿子!”火药的硝烟中,毫无防备上方的象兵被击中了,大象们再次惊惧地想要逃散。马末沙苏丹看见帕杜卡从后面的象兵的塔楼上摔下来。
“如果这时候大明的楼船在就好了,如果这时候大明的火炮在就好了!!!两艘炮船,起码可以将这该死的爪哇船击沉。”他脑中浮现这个念头。“可是他们逃了,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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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威号宝船冲过火幕的一刹那,所有人都真正进入了地狱的入口。
沈自丹:为什么你只折磨那些心灵脆弱的女孩?对于我的考验呢?
路西法:我不需要用鬼魂来折磨你,正在发生的现实对你来说就足够了。
沈自丹:什么?
路西法:你不是已经通过翔士的特权窥探了葡萄牙人的动向吗?我来告诉你结果:葡萄牙人赢得了这次战役,占领了满剌加。
大明的势力范围节节北退,直到,失去了大海——大海航时代的文明竞争,四百年的持续落后,百年的屈辱,贫穷、饥饿和残酷的侵略:
你的文明从此刻开始落后于先行者。
而这一切的开端,都在于你没有守住本该守住的满剌加。
他们(他含笑环视了四周),都不知道。远在南海之南的满剌加?只不过是来了一千红毛的海上流寇,对于庞大的大明帝国,这只不过是红毛野人抢了黑皮野人的一桩边境上的小事。区区千人的流寇,一艘宝船的火药都不够他们用来被炸的。
可是世界就要改变了。
这一千人彻底改变了大明从永乐大帝花费精力所建造的海上势力范围和朝贡系统,马六甲就是海上的河西走廊,一波又一波的红毛将会从海上来,马六甲、暹罗、缅甸、广州、宁波——直到攻陷南京和BJ,沿着扬子江逆流而上。
一波一波的殖民者将从海上来,新的火炮,新的帆船,新的流体力学;新的投机方式,集资,银行,股票;新的思潮,对于世界新的认知,国家和社会生产机构新的组织方式……大海将会带来层出不穷的新考验,像是雨后春笋、万花筒般,充斥着迷信、启蒙、创新、冒险、血腥和掠夺的时代,给人类文明的演化带来一波又一波魔法似的变异。
而你周围的人们,他们还以为他们身处于文明帝国的平稳繁盛期,他们还以为他们是来自天朝上国,
而你,只有你,你像一群盲人中唯一的一个见明者;你像封闭的铁屋子里唯一个醒着的人,
你高声呐喊,众人浑然不闻,最后只当你是个疯子,还要捂住你的嘴。
(暗示沈自丹北上回京后上陈孝宗,陈明利害,要求发兵夺回满剌加,打击葡萄牙殖民势力。但此时大明官僚体系整个系统开始趋向内向,孝宗和内阁也都支持与民休养生息的政策,无力支持大规模南下海战。
又在新宦官宠臣李九官的忽悠下孝宗一心寻找长生不老之法。
沈自丹失宠,失去信念,和李九官争夺权力发生危机感,于是执着于对于药师族的寻找。)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愚者对于智者的报应,让你成为聋哑的羊群中唯一一个智者、先见者,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而无法改变,就如同你没有办法解救你的家人,也无法摆脱自己被阉割的命运一样!
生于此世,你的智慧、你的先见之明就是对你的折磨。
“而城破的攻势已经开始,你的船、你的舰队,你的炮,你的军队和你的抱负被困于此;你延揽英雄、花费靡巨,计划周密、费劲心思组织的远征队,本来该在此时登场,发挥重要的作用,而他们却都被困于此;
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历史的转捩点就在你眼前眼睁睁地发生,而你,
你来不及了。”
沈自丹感觉自己脑中涌入海量的伤痛记忆,都是这个民族经历的累累血痕。他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像是一个人背负着一艘逐渐沉没的楼船巨舰,在海水中渐渐下沉。
第一百五十四章 动摇的心;最深之耻
**秘密**
攀在桅杆顶端的顾沉星、谢若悬和周敏静感到一阵剧烈的热风朝他们吹来。他们知道神威号宝船已经冲过了火幕!
还挂在桅杆上的谢若悬、周敏静和顾沉星都被剧烈的气流吹得身上衣服如帆布般动摇,三人紧紧攀住桅杆,还是禁不住这妖风的强劲。顾沉星在桅杆最顶端向下观察了一下,萨拉佛的火鬼们果然都化作烟尘飞散了。路西法召唤而来的沥青里的鬼魂则开始脱去身上的淤泥火灰,像是附着在他们身上的火山泥被盐湖水冲下来,显示出他们生前的模样来。
顾沉星不知道为什么被那些鬼魂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好像有个人勾着他的目光,让他无法不注意似的。他睁大眼睛,调动视力,想看清那个英俊的身影。
在芸芸众生的鬼魂中,他遗世独立,虽然身上还冒着鬼火,但剪影鹤立鸡群,像是一尊过于鲜明的雕塑。
谢若悬敏锐地发现了情况不对:“冰之结界消散了!沈芸怎么了!?”“有问题,快撤!”周敏静催促他。
船舱内的士兵一团混乱,杨昶拼命拍打着沈自丹的身躯,他两眼无神仿佛被魔鬼石化。
顾沉星的目光突然和那个鬼魂的目光对视了。他感觉心脏停跳,瞬间血液像凝固了似的冰冷。这不是错觉,他身上的白莲阵也突然模糊,像是没电的灯泡闪了两下,被夺走了似的消失了。
地狱的风像冰刀一样刻在他脸上,身上。
那个鬼影突然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他生前被人割断了喉咙。那鬼魂突然凭空跃起来,仿佛这里的重力根本拿他没办法。顾沉星全靠直觉地一闪,然后肩膀一凉,随即所有的肌肉都像被抽走了力气,像一只飞到半空的白鸟突然中箭,从桅杆顶端往下坠落!
周敏静正巧在顾沉星的下端,他下盘用力,双腿紧紧夹住桅杆,用尽腰力,双手拉住顾沉星——两个人被下坠之力往下掣了一大截才停住下落之势,周敏静感觉自己靠近桅杆的衣服都被磨得发热破烂了。
那一刀力拔山兮,从顾沉星的左肩膀直砍到第一根肋骨,把他的肩胛骨直接砍碎,往下一点就能一刀两断,把他砍成两截!
“不——!!!”龟甲卷棚刚刚打开一个小口要接他们进来,苏惹月看到了顾沉星中刀下落之状,五内如焚,失控地尖叫起来——噩梦之森忽闪了几下,从周敏静身上灭失了,又重新回到了顾沉星身上,樱色的结界像花瓣一样重重叠叠细密地遮蔽在顾沉星身上想要保护他,好像少女细密的心思,尽管他已经在那一刀的剧痛下几乎失去意识了。
“顾沉星,挺住!”周敏静心内不由得大叫不好“要命,怎么偏在这个时候!”他拉住顾沉星已是费力,抬头一看,那刚刚刺中顾沉星的鬼魂正单手揽着桅杆,在他们上方——如果他从上往下一跳,刀锋一穿,两个人都要被扎个透心凉了!
“快下撤!”谢若悬从旁边桅杆上,怀中抽出一张符纸,朝着那浑身是火的鬼脑门上贴去。却见那鬼武功高强,一刀就挡住了黄符——符纸在他的刀刃上燃烧着。
周敏静认出了那刀法:“斩浪八式——韩……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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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惹月保护顾沉星的心切,双手交叉结印,平平推出,朝着韩偃的鬼魂:“噩梦之森,攻击!”噩梦之森如同一座从天而降的金字塔将韩偃的鬼魂困在其中,由于无法攀住桅杆,它们像一颗钻石似的摔落在甲板上。
樱色的噩梦之森碎成千片花瓣,在苏惹月周边盘旋,似乎在拷问着她的心意。此时周敏静和谢若悬趁着这个空档迅速将顾沉星从桅杆上背了下来。
“大夫,快,来人,给顾大少止血裹伤!”“是刀伤!”
苏惹月不顾一切地跑过去,努力拍着顾沉星灰暗的脸,似乎想要把他唤醒。
“苏姑娘,顾少爷现在身负巨痛,昏迷中好处理伤口。军医!”周敏静此时倒真成了心神俱摧的苏惹月唯一的倚靠。顾沉星隐隐约约地还有意识,军医冲上来,赶紧给他一片人参含服舌下吊着血压,再用厚厚的白药压在伤口止血。
其余众人还在紧紧盯着落在甲板上的鬼魂,希望噩梦之森已经将他压服。
白光。
从顾沉星身上消失的白色结界出现在韩偃的鬼魂身上,保护着他,让他毫发无损地站起来。而且那是——火之结界。
白无常最牢不可破的结界。——你为什么用你最坚固的结界保护他?
“戈舒夜?!为什么!”苏惹月终于弄清了将那鬼魂召唤而出的真正的主人,她不可置信地凄惨哀嚎。“你根本就不爱沉星,为什么?为什么偏要从我手中抢走他?又为什么?玩弄他,然后又将他像路边被你摸了两下的小猫小狗一样抛弃?”
戈舒夜像被冰冻住了一般呆在原地。
“小夜……我是为了你而死的…。”韩偃的鬼魂嘶嘶地说,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气和血沫从他割破致死的脖子伤口中发出咯咯的声音,濒死的声音。
“我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周敏静嗓子发紧,心仿佛揪了起来:“为什么?”她咬牙切齿地站起来,似乎想要用尽全力对于他们的情感宣判。
韩偃的鬼魂轻蔑地笑笑,从断掉的气管中发出叹息:“是的,周兄……所以我愿意为了保护她的心灵选择了自己的死亡,周敏静,你扪心自问,你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吗,愿意抛弃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吗?”
周敏静沉默了,是啊,他连为了她反抗外祖母都做不到,他不是好好地当了数年的侯爷,任由她生死无音讯吗?
戈舒夜眼里突然流出两行泪,她明白的。
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糟糕。
“周敏静,你以为她真的爱你吗?她是为了逃避对我的情感,才投向你的怀抱。”
周敏静面部表情扭曲,仿佛要用最恶毒的字眼诅咒和审判这种违背伦理的情感,这种叫他不安又嫉妒、不舒服的情感:“你们,无异于禽兽,君子不齿!凡称人者而不能为!”
“你越害怕,越是证明这种羁绊的强大;越是否认,越证明存在。”
苏惹月道:“既然如此,戈舒夜,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沉星,还和他结成夫妻?”
在这地狱中,在这令人窒息的万籁俱寂中,在这令人丧失理智的路西法的风中,戈舒夜终于想起了那个隐藏在她潜意识中非常深非常深的线索,以及她和顾沉星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为什么会救他,又为什么会留下一个夜晚的亲密:“因为……因为……
顾大少他……动起来的背影很像韩偃的模样……”
“呀——!”苏惹月尖叫一声,将噩梦之森朝着戈舒夜掷去,砸在她的脚下摔碎了,像是一个碎了一地的花瓶。
韩偃的鬼魂对戈舒夜道:
“你知道……你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世界上……再没有一个男人会比我更爱你……
你也清楚地知道……也再没有一个男人,会比戈云止更爱你……但是我们……都死于你失败的爱情选择……
所以……我成了你的心魔……挡在你的心上……你没办法爱上周敏静,也没办法爱上顾沉星……你再也没办法爱上陆上任何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你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顾沉星和苏惹月之间,搅乱了他们心灵,和他们本该安稳的命运走向……就如同沈芸突然出现在你和杨昶之间,搅乱了你们的人生一样……
两次三角之恋的命运是一对互文……
这是轮回报应……
可此时你的心太累,你失去了一切,搞砸了一切,你谁也不敢相信,所以始终不许别人进来,就像沈自丹也从不敢为你动心一样……(这里flag)
你用我挡在你的心上,就像沈芸用家国大事挡在他的心上一样……
你嫁给顾沉星,你后悔了……你的心里还在想,能不能当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能不能当他从来没来过?能不能让时间倒退,让一切归位,让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昆仑台那一战之前?
你少年时拼尽全力追求的自由,追求的爱情,都是镜花水月,到头来都成了陷阱……你再也追不动了……你绝望了
……所以,我来替你实现你的愿望,我来替你清除他……”
顾沉星刚刚被军医的白药救回来,吊着一口气,面如金纸,嘴唇灰白,他张了张嘴唇,没有力气说话。他看了看戈舒夜的眼睛,沾着衣襟上自己的血,在地上写了三个:
“胆、小、鬼”
戈舒夜突然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惊地藏开了队内语音):
顾沉星:你不敢再相信我。
戈舒夜:我谁都不相信。
顾沉星:笨蛋,我都没有抵赖,你倒忙着抵赖起来了。情感是流动的,你只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暗恋了,你们又没有真的做什么不轨之举。
戈舒夜:这是大罪,想也不对,想也有罪!
顾沉星:为什么你们要在思想中,为了未曾发生的忧虑,背着如此沉重的枷锁?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完全没有道德压力呢?
戈舒夜:我以为你是萍水相逢之人、已有婚约之夫,不用负责任的嘛。——你不后悔吗?你不害怕吗?
顾沉星:害怕什么?
戈舒夜:用尽全力去爱,去追求,最后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顾沉星(身体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只向前,不后悔。
顾沉星的头一垂,手无力地软下去。
军医:“脉细而急,他快不行了!伤的太重,刀伤到了肺和心脉!快,上大还丹,这味药再吊不住,就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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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地藏,告诉我怎么做,惊地藏!”戈舒夜绝望地呼唤着,
一些情感和回忆的碎片突然涌入她的脑内:
“洛均,洛均!醒来,醒来,回到我的身边来!”
“白先生,你说的没错,对于永生者来说,时间中的人就像是路边的野花,是第一次相遇,也是永远的诀别。永生者不会为一见即逝的花落泪,可是,可是当那个人生命的花朵就在你面前凋零之时,你真的无动于衷吗?”
“告诉我该怎么做。”
“告诉我该怎么做!”戈舒夜绝望地呼喊。
一个五边形结界的边缘突然出现,戈舒夜像吃惊但又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李恪睿?”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李恪睿与蓝迦楼;满剌加城破被屠
“别忘了,这里是地狱。”九王化作一个穿着白色袈裟的妖僧,那俊美而细长、表情阴晴不定的眼眸注视着他们。
李恪睿突然出现,众人都大吃了一惊。“你为什么可以进来?”
“魂之结界,地狱烈焰和后土之使,我和这只恶魔的灵力来源是相似的——是人类对于死亡的想象和恐惧,以及地狱。——这也是惊地藏的来源。”
“是惊地藏叫你来的——那我应该怎么做?”戈舒夜问。
“别忘了,这里是地狱。”李恪睿意味深长地笑笑,“在古埃及神阿努比斯的审判宫殿中,他会将人的心脏和一根羽毛放在天平上,比较。
在死神面前人人平等,用什么才能换回一个人的生命呢?无辜的祭品,等价的生命——一命换一命。”李恪睿用手上的冰杖指了指被路西法摧毁意志陷入石化的沈自丹:
“有人愿意交出你的生命,为他而死吗?”李恪睿的眼睛又露出那种玩味的光芒,问道。他缓缓地拖着尊贵的黑金海青和纯银织就的袈裟,走到戈舒夜面前:“你呢?
你对他的爱如何呢?你不是一直追求着他,将他视为你爱情幻梦吗?”
戈舒夜沉默了,戈舒夜犹豫了。
她的心中计算着:尽管我曾经追求过她,但他是薄情寡恩的权阉,是我的仇人,他又没有爱过我,我为什么要为他而死?
杨昶拨开人群,来到李恪睿面前,平静地说:“如果付出我的生命能够换回宜栀,我愿意。”
李恪睿的眼中露出满意的,嘲讽的光。他饶有趣味地环绕着杨昶走了一圈,打量着他,道:“(免责条约)为了以防你反悔,我要告诉清楚,沈芸的身体虽然残缺,但他自视甚高,绝不会满足娈童之爱和断袖之情,他的内心的完美情感模型始终是君子流向淑女的关关雎鸠,这也意味着,即使他会感激你、怀念你,但他永远不会像渴望女人那样渴望你,你的爱情不会得到回报。”
杨昶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轻轻笑道:“这一点我早就明白了,我愿意。”
李恪睿眼中露出嘲讽笑容,并且不断瞟向戈舒夜,那眼中的意思很明显了:“你看看人家。你有什么资格标榜你自私、浅薄的爱?你只不过是见色起意而已。”
戈舒夜在自己心中默默鄙视了自己,原来自己认为是爱情的,是那么的浅薄和不堪一击;原来她真的输给了杨昶,她最恨最讨厌最鄙视的杨昶——她的爱不如杨昶的高尚,而这是她最不愿承认的。“我输了,我不如他。”她终于在心中承认了。
李恪睿对杨昶道:“好的,你的木之力是我的了。”(多嘴一句,木之力是风垠的,二人的flag都是通透、爱而不得却无怨无悔地为所爱之人奉献一切。)
李恪睿看了看戈舒夜,冰杖又指向失血休克濒死的顾沉星:“你愿意为他而死吗?”
戈舒夜看着顾沉星,目中眼神不忍,睫毛颤了几下——可是,可是那是死亡啊!
她还是犹豫了。
苏惹月冲到李恪睿面前,抓着自己的胸口说:“我,我,用我的命换沉星的!”
李恪睿再次嘲讽地看了一眼戈舒夜,道:“(免责条约二)为了以防你反悔,苏姑娘,你真的爱顾大少到这种地步,可以为他付出生命吗?”
苏惹月泣不成声:“我,我从小和沉星一起长大,我们苏家也身受顾家恩惠,我生来就是要给沉星做妻子的呀!从小,他就是我的天,我没办法想象没有他的生活,如果没有沉星,我该怎么活下去啊!
而且,沉星会受伤,是因为我动摇了——我因为生他的气,吃哥舒姑娘的醋,才故意将噩梦之森加在周侯爷身上,我不该有别的想法,我不该对除了他意外的其他男人有好感,是因为我不够忠诚,神灵才惩罚我,才要沉星遭遇这种劫难的!”
(解释:其实苏惹月对顾沉星的情感也并不完全健全,潜意识有一点类似童养媳以夫为纲的心态,而顾沉星恰好想要逃避这种沉重的责任感)
李恪睿满意地看着她:“好吧,苏姑娘,请你交出你的噩梦之森吧。——别忘了,这里是地狱。”
就当苏惹月双手结印,要将噩梦之森拱手送出的千钧一发之时,一道厚厚的白色冰盾出现了!
“水之结界!——蓝迦楼,蓝先生!”
“戈舒夜快拦住苏姑娘,不可以相信他!这里可是地狱,他在骗你们!交出你们的法力和生命不会换回他们二人的性命,只会让李恪睿变得更强!”正二十面体(二十个正三角形)的水之结界出现,蓝迦楼从中显现,他脱下三面目,朝着李恪睿一指,无数道冰剑飞去!
红色正十二面体(十二个正五边形)的魂之结界出现,两个祭司的灵力在地狱中猎猎展开!
“洛均,你居然敢离开大海,来到我的主场!”
蓝迦楼道:“李恪睿,你别忘了,学习了圣域救治之术的人是我,不是你!我不想跟你打架,救人要紧!”
戈舒夜突然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蓝先生,外面怎么了?”
蓝迦楼道:“满剌加城破了,屠杀的血污染了大海——李恪睿,你的魂之结界也已经感觉到了,不是吗?”
李恪睿笑笑:“方才我就感到,这附近的灵场十分喧嚣,魂之结界被影响了,所以我才进来看看。没想到,遇到他们,和无主的春水与惊地藏。”九王李恪睿闲庭信步地道,他脸上的表情显然已经弄清楚了事件,“你们虽然没在那个魔鬼的火圈中被实际烧死,但满剌加城破了,葡萄牙人正在屠城。巨大的怨念与凄惨的绝望情感是这里某个巨大灵体的养料,它正在剧烈地膨胀中。
现身吧,魔鬼!”
空中路西法展现出六翼,他已经比来时巨大化了几十倍——看上去像一只站在水里的、带翅膀的高达!
“啊哈哈哈哈哈——满剌加人被屠杀前的绝望就是我的养料!”
他们船队周围的海洋突然变成透明的,像是他们航行在云上往下看似的,透明的云面下,是满剌加的惨状。——原来人间就是地狱了。
血从碧蓝的海港散入海水,将澄澈的热带蓝海水染成浑浊的红色。那些承受着恐惧、痛苦、包含着极大耻辱和怨念的灵魂从满剌加这座曾经美丽富庶和平,如今满城烽烟和火苗,被人抢劫屠杀和蹂躏的城市上空升起来。巨大的路西法贪婪地吸收着这些怨魂,将他们集中在金色的圣杯中,杯中的血水中翻起一张张人脸的波浪。
杯中的怨魂越大,路西法就变得更强——他的躯体越来越大,地狱越来越深,灵力越来越强。
船上的人心中都产生了一种恐惧,估计今天不光是沈自丹和顾沉星,他们也出不去了。
“呜呜呜,我不要死在这里——”年纪小的阿岩第一个哭出声来,像是正在坠落的飞机上,由于恐惧而不敢发出声音、拼命忍耐的人群中,终于有一个小孩子忍不住了,发出尖锐的哭叫声。。
登时所有人的恐惧都无法抑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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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况)
到了中午时分,河流东南侧有着高墙壁垒的皇家清真寺也被葡萄牙人拿下了。
马末沙苏丹知道情况不妙,亲自率领象兵展开了冲锋,打算夺回大桥。帕杜卡王子身先士卒,也率领象兵试图向对方冲锋。
但是此时四桅平底船又发挥出制高点火力压制的作用,象群在炮轰中不听指挥,无法发挥作用。葡萄牙的船队又朝着城内开炮轰击,威慑可能的援军。
帕杜卡受伤从象兵背上摔了下来,所幸没有死。
这次阿方索展现了他优秀的军事素质:他推进得十分谨慎,有在清真寺中布置了防线,并把火炮安排在清真寺屋顶,让火力点前移。并且在地面挖掘壕沟,士兵们在壕沟中据守;而后勤也十分完善,这些壕沟可以安全地通向靠近船只的补给点,兵员可以战斗后换班撤退休息,食物和水也能及时地补充到新开辟的据点;他甚至给据点里的士兵搭起了遮阳棚以抵抗热带的气候。
阿方索为了保存为数不多的葡军人员的战斗力,防止士兵在城内发生巷战,严令禁止在此段时间内士兵进城和劫掠。这引起了贵族和一些指挥官的不满,但他的威压和严厉压服了他们。
阿方索采用这种“齐头并进”“缓步推进”的方式,花了八天时间,一点一点肃清了满剌加守军在城外的抵抗据点。第九天,他们终于进城了。
葡萄牙士兵全幅盔甲武装,站成密集的六排方阵,第一排是盾牌,前方伸着长枪,枪尖向外,在当地投诚者的带领下进入城市。他们始终保持队形,在军号、战鼓的鼓励下,口中高喊着“圣迭戈”的口号(画面比较接近大家看魔戒里强兽人的方阵进攻形式),开始了他们的杀戮。“不要放过任一个穆斯林和他们的儿女,无论在哪里找到他们!”
屠杀进行了八九天,生活在热带苏丹的士兵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重步兵方阵,别说他们的盔甲十分坚固,方阵很难攻破,就那一声行头便让很多当地士兵下破了胆,防守线很快就崩溃了,马末沙提前设置的城中障碍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最终,马末沙苏丹和他的亲眷随从们都不得不撤退到了东侧的山地和雨林,这种地形是重步兵不敢踏足的。自此,葡萄牙彻底控制了这座城。
由于此时,印度教徒,爪哇人、缅甸人和中国人还和葡萄牙保持盟友的关系,聚居区悬挂了各国的国旗,阿方索军令严厉,不允许士兵抢劫这些区域。但是对于葡萄牙士兵来说,他们忍受了远航,热带酷热的天气,蚊虫,攻坚和毒刺,连续的作战还有铁一般的军令,已经到了极限。
阿方索于是下令,允许士兵在城中抢劫一天。
满剌加的黄金、香料,来自中国的绸缎、茶叶,来自印度的织锦,来自阿拉伯的宝石,来自爪哇的丁香、没药、胡椒、乳香,价等黄金的香料在仓库里像麸皮那样堆着,堆成一座一座的小山。清真寺里连吸收的水盆都是镶着玉石雕着花的。
人,人是什么?
人只不过是这群金银财宝旁边碍眼的障碍,除掉就是了。
况且他们是穆斯林,是异教徒。葡萄牙人的长矛齐齐地刺入逃跑的穆斯林平民的后背。葡萄牙士兵的刀剑从穆斯林老人的肩膀劈入,满意地将人劈成两端。
几个士兵围在一起,强奸穆斯林的女儿,然后用长枪从她们的肚子挑入,直戳穿胸膛,从头上穿出来。将穆斯林的幼儿架在火上烤成肉干,用切烤肉的刀一片一片片下来。搜刮完屋子的所有值钱的东西,再放上一把火。
“我们,是为了荣耀上帝,杀异教徒是应该的!这是圣战!”
“哎,咱们总督也太军纪严明了,居然只让我们抢劫一天,这真是便宜了这群异教徒!”
“他是想保留这座城市的繁华,保留这里的活力和财富。”
“这是圣战!”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干涉原则;劈开大地和海洋,将一切都埋葬
仿佛是不满足这些被地狱漩涡抓住的船的下落速度,巨大的路西法突然从海中抓起船队中的一艘船,朝嘴中送去!
“啊啊啊!!!”船上的人像蚂蚁一样,有的落入海中,有的死命地抱着船舷和桅杆,被路西法的血盆大口吃下去!
地狱之海的海面剧烈地动荡。
*****
“蓝先生,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蓝迦楼看着戈舒夜:“成为永生者,你获得了穿行于时间的自由,你也有你应有的负担——三山条例,不干涉原则。”
“什么?”
“时间之外的人,不得干扰时间线内,不得干扰历史的发展。自然选择仍在继续,生命之树仍在伸展,文明也有其自己要走的道路。就像你保护生态,不能因为同情,就阻止狮子,只救羚羊。”
“这是历史?这就是历史?!而你,而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冥冥你不公平!冥冥,你没有公义,你没有仁慈!”
李恪睿发出嘲讽的笑:“别做梦了——我是为什么成为非法永生者的,当大唐倾覆的时候,当饿殍遍地白骨盈野的时候,你们也不允许我使用神力逆转乾坤。今天就是要你们也品尝这种滋味!
我想要拯救自己的家国有什么不对?!
当永生者有什么好?戈舒夜,你不如投入我的门下!”
又有一艘船被吃了!!!路西法的手伸向炎龙号!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开炮啊!”周敏静对着旗语兵大吼,“朝着那个魔鬼开炮啊!”士兵们恍若初醒,他们对于落后的动量铁炮打高达显然是没有什么信心的。但危在旦夕的炎龙号还是调转船身,打开船舷上的两排炮口,齐齐地对着路西法射击了!
那遮天蔽日的魔鬼被铁球和火药的冲击力打得向后连退了几步,站立不稳,极其缓慢地倒下,往四周激起滔天的巨浪。众人都觉得船剧烈地颠簸起来。巨大的浪碎作水花劈头盖脸地砸在他们脸上。
路西法在海中挣扎着想站起来。
“有用!炎龙号,调转船头!神威号,补射!”周敏静指挥着两艘在惊涛骇浪中的炮舰做出困难重重的机动和攻击。
蓝迦楼在地动山摇中岿然不动,平静地看着戈舒夜:“对我而言,已经成为历史;可是,也许对你,对你们而言,是现在。你还有能做到的事。”他们一齐看了看还在变大的路西法。
戈舒夜抬头直视着蓝迦楼:“告诉我,怎么才能出去,怎么才能救他们?”
蓝迦楼道:“只有走出地狱,我才有办法挽救他们。但是,如何走出地狱,是土之使才知道的事。”
戈舒夜直视着李恪睿:“九王殿下,请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出去?”
李恪睿也丝毫不受船身颠簸的影响,他满意地看着她,满眼笑意,附耳在她耳边道:“你自己就是后土之使,答案已经出现了,路西法是那个文化中的恶魔和地狱之主,他们的主神不是说了吗?
凡是有求的,就给他;寻找,就寻见;若是叩门,就给他开门。
他是那个文化中的共同想象恶魔,所以也要遵守那个文明中他与主神的条约。去问,就会得到回答。”
戈舒夜更奇怪了,难道我要去问路西法怎么才能把他撵走吗?
“有求必应,如神之爱。”她嘴里念叨着,突然,韩偃鬼魂的那句话跳入她的脑海,
“你知道……你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世界上……再没有一个男人会比我更爱你……”
神的爱,无条件的爱,原型就是,血缘之爱。
戈舒夜看了一眼冻住的沈自丹和濒死的顾沉星。她下定了决心,推开龟板卷棚,在巨大的颠簸中,用灵络将自己绑在船身上,一步一步爬出去,一步一步爬到韩偃鬼魂的面前。这一举动震惊了所有人,“她不要命了!”
韩偃的鬼魂像没有重量似的,无论船身怎么摇摆颠簸,都始终垂直于甲板。
她抬起头,凝望着韩偃的鬼魂——她觉得这很困难,一旦她开看着他的脸,就止不住地流泪,就好像她的一双眼睛是趵突泉的泉眼似的。
“告诉我,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
韩偃的鬼魂动了动,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响,用气声说:“让大地……把我……埋葬……,把一切……都埋葬……到地底去。”他摸了摸惊地藏——当他的手臂靠近惊地藏的时候,像被什么吸进去了似的消散了,他把手退开,鬼魂才又恢复了原状。
福至心灵,戈舒夜突然灵光一闪,在轰隆隆的炮声和呼啦啦的浪声中大声问:“杨明通事,你说,我们在哪儿?!”
“在峇厘岛和有火山的龙目岛之间。”
“中间的海是不是特别深,两侧的岛上的动物是不是完全不一样!像是两个世界突然被拼在一起,像是两块大地被拼在一起的地方?”(华莱士线)
“是的,像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两块大地被拼在一起的地缝!”杨明突然明白了戈舒夜的意思,“没错,那里经常发生地震和海啸,那里的海底动荡不安,不光岛上有火山,连海底也有喷出烟柱的火山!”
“没错——”戈舒夜大声喊道,“那里是大地的接缝之处!路西法,你听着!
按照你和你所在文化的主神的约定,你没资格在陆地上站着,你应该在大地之下的地狱,你应该回到充满了岩浆、火山的地狱之中,——你应该,滚到那地缝里面去!!!惊地藏!!!”
“咕——”
所有人都好像听到了一声来自大地深处的闷响,如同海底的雷鸣,绵延不绝。
海面上突然水汩汩地往上冒,又冒出白烟。那白烟周围咕嘟咕嘟地有灰白色的泥浆翻涌,好像一个鼓起的痘痘。
“海底地震了?——是海底火山,海底的火山爆发了!!!!那是地狱的门,地狱的门打开了!”
大地震怒了!太平洋板块与澳大利亚板块的拼缝发出剧烈活动,那板块的边缘,就是在这里!在爪哇岛婆罗州与苏拉威西岛之间!
就是他们船队所在的地方!
“周敏静,继续炮轰路西法,将他吸引过来!”戈舒夜在惊涛骇浪中声嘶力竭地喊。
“你打算干什么?”
“把他吸引过来,把他拖进板块的裂缝之中,让他按照他的崇拜者们想象的那样,滚回地底!”
“好!神威号,所有士兵,落帆,准备放锚左急转!”
“落帆!——落帆——落帆完成!”
“炮弹上膛!——
放锚——”众人被巨大的惯性和离心力全部甩到船朝外的一侧,然后——“开炮!”
轰轰轰!神威号上下三排火炮全部发射!
路西法愤怒地,迎着连续的炮击朝他们涉水淌过来——一脚,踩在了海沟的边缘!
戈舒夜奋起所有灵络,像是一直纤瘦小巧的蜘蛛要网住一只白鹤那样缠住了路西法,将路西法和韩偃缠在一起。
“苏姑娘,杨公子,快用你们的灵络帮她!”施摇光提醒,“哥舒姑娘要用惊地藏把那魔鬼拖进地底!”苏惹月和杨昶恍若大梦初醒,也散出自己的灵络,将路西法和韩偃的鬼魂绑在一起。
******
韩偃的鬼魂眼神清亮,几个人的灵络缠绕在他身上,像是给他穿了一身彩色的羽衣,他看着惊地藏:“我认得这把刀,这是从你心里拔出来的一把刀。”他伸手擦了擦戈舒夜脸上的眼泪。
“我要走了。”
戈舒夜点点头。她转过头,对着周敏静道:“姓周的,你好好给我开船,若是开歪了,掉进地缝里,我跟你没完!”周敏静大声回答:“好!”
戈舒夜和韩偃一起握住惊地藏,朝着正朝着他们袭来的路西法,正面一劈!
大海裂开了!
海水向两侧分开,如同两座高高的山。
海底的大地也裂开了!
海底火山失去了海水的覆盖,烟尘和有毒的热气猛地升腾上来!空气被烧得流动起来,露出地缝中流动的岩浆!
那是太平洋板块和澳大利亚板块的接壤边缘,那里的海底充满了海底火山和海底山脉,那是地壳最薄的地方,那里喷出来自地幔的熔岩!
“路西法,和我一起,下去吧!”韩偃用力握住惊地藏的刀柄,那刀发出赤红至金白的光亮,将他的灵魂吸了进去——就像巨大的路西法被地缝吸引着下坠一样!
“啊!!!!——”周敏静大叫着,用尽全力拉着舵盘,“全体舵工,死命控住方向,不可以让船落入地缝!”巨大的神威号好像一个巨人在走着钢丝,用尖尖的船底走在海浪的边沿上!
地缝里火山喷发,海面像拉链一样开始合拢,火山灰堆积,将路西法埋在地缝之中。
韩偃的鬼魂在最后消失前,将金杯高高地举起来。戈舒夜接过金的高脚杯,韩偃的灵魂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