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我木屋呢？
终于击败大岳丸，又安抚好大明神，疲惫的格林澡也没洗，便满是焦臭味地躺在神官家裡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格林稍微洗漱一下后，便整理装备，收拾好了上路的行装。
这次与大岳丸的战斗，格林除了战斗经验之外，可以说是毫无收穫，没有神能就算了，昨晚他想起大岳丸扔在地上那几柄剑时，神社早已成了一个大熔炉——一般火灾都能有一千多度，格林在油腻术之上施展的加强版引燃术，最高温更是一度达到了可怕的两千度，那三柄神剑在无法形成剑阵的情况下，根本没撑多久便被烈焰给烧成一摊液体了。因此即使今天火势稍歇后，格林也只找到了几块铁饼而已。
完成历练的格林现在准备要回到他的小木屋了。
而且既然大明神已经恢复了精神，格林估摸着差不多也不烙跑不行了，他可不想见到第二尊跟他讨债神明——儘管雅典娜的那次催债被他轻鬆写意地忽悠瘸了。
临走前，几位神官抱着一堆食物送到格林旁边：“格林大人，您带上这些吧，这是铃鹿山的镇民们献给您的祭品。”
铃鹿山的镇民似乎把格林也当成了一柱神明了。
格林随意挑了一袋后，便让巫女和神官们把剩下的给分了。
向巫女和神官道别后，他提着一大袋被供奉给炎神格林的糕点、苹果、柿子等，离开了铃鹿山。
达成历练目的的格林，准备要回到他在平安时代的第一个家了，这才不到沒几天，他就已经有些想念他的小木屋了。
回程的旅途依旧无惊无险。格林相比来时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回去的路上倒是奔放了许多，毕竟连战力天花板的大岳丸都被他轻鬆干掉，自信大涨的他反而开始期待路上能多碰到几隻邪恶的妖怪了。
然而即使是大妖横行的平安时代，要碰到为祸一方的恶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在这个由高天原高压管制的地域，神妖鬼怪中，敢于惹事的，基本都逃不了天照一纸讨伐令。相对而言，只要乖一点，都能安逸地享受供奉，因此会冒出来捣乱的刺头确实不会太多。
七天后的深夜，东晃晃西逛逛，一路游山玩水的格林，终于看见了自己……已经被烧毁的小木屋。
“我好像能理解大明神的心情了。”看着地上被烧得彻彻底的木屋残骸，格林喃喃自语道。
纵火者连小仓库都没放过，连同裡面被伊吹放的鹿尸一起，被大火烧了个精光。
“可是这到底是谁干的呢？”格林敦在木屋残骸前，用手指捻起一些灰烬，静静地思索着。
“应该不会是伊吹，以那小子的爆脾气，根本不会用火烧这么麻烦，他要拆我屋子，顶多就是用牙咬才对。”格林对伊吹朱点存在着莫名其妙的偏见——伊吹只是野蛮，并不是野兽，当然不至于用牙齿咬。
格林伸了个大懒腰呻吟道：“恩——还以为回家可以洗个澡，睡个好觉呢，结果非得遭这种无妄之灾。”
“唉，要不去香那个村庄瞧一瞧好了。”
他暂时对纵火凶手也没什么头绪，只好决定去之前那个村子找找线索了。
到溪边掬了一把水洗洗脸，格林向木屋南边的村庄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妖怪出现啦！”
“大伙儿们起床！妖怪来了！”
“来人啊！官府老爷们！快来啊！”
格林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的村民表演着。
“嗄？”他想起了大岳丸的样貌，这让他气愤地对村民吼道：“我这么帅，到底ＴＭ哪裡像妖怪了！？”
“噫——妖怪要吃人啦！”
“呜呜呜……我的孩子呀，你娘再也见不到你啦。”
没想到这更加剧了村民的恐惧，格林完全被认定为邪恶的妖怪了。
不待格林继续反应，这场闹剧便准备结束了。三个整齐的队伍，提着长枪与火把，从三个方向迅速把格林包夹在中间——这些士兵每个人都穿着深蓝色的胴与裙甲，头盔上镶有绣着五片狭长树叶，上开三朵花的家纹，同时每人腰间都配有战刀。以平安时代的经济水平来说，这些人的装备堪称豪华。
看见士兵到来的村民，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后面，但仍伸长了脖子想往裡头看。
围绕在格林十公尺外，士兵们数十双眼睛紧盯着格林，却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甚至格林还发现，有几个士兵颤抖到连长枪都快握不稳了。但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一人退后，依然保持着整齐的对列——这群士兵明显受过良好的纪律训练。
就在双方对峙之时，格林看到一个让他记忆深刻的乾瘦面孔，正与一位身穿赭色盔甲的武士步行了过来。
“井……”正当他想喊那人时。
“大人，我知道他！那人叫格林，我确实在森林裡见过他与吃人的酒吞童子混在一起！”便听见井男竟像武士如此说道。
武士脸上带着恶鬼面具，看不见脸孔，有些沉闷的声音从面具中响起：“嗯，我知道了。”
“这井男胡说八道什么呢？酒吞童子？又是三大妖怪？三个我都认识俩了吗？”格林心道。
那武士走上前来，格林还欲说话，便见那武士举起了右手。
“源氏足轻听令！”——足轻，日本平安时代至江户时代的下等士兵，与大多数作品中所描述的并不相同，足轻在不同的氏族，得到的待遇常常会有天差地远的区别，甚至少数情况，足轻几乎可以被认为是‘武士’，而非士兵。
“举枪！”武士怪腔怪调地高声命令道。
“喝！”足轻们整齐划一地大喝一声，吓了格林一跳。
只见周围一圈长枪全都倾斜成４５度角，斜指着格林的喉咙。
格林敏锐地发现，那井男见他被包围起来后，乾瘦阴沉的脸上露出隐隐的得意，并慢慢往后退去。
“啧，我先声明我是不想杀人的啊，”格林终于开始感受到威胁，他准备要自卫反击了：“但如果你们真要逼我……油腻术！”
第四十四章 战争
格林先发制人，一个大型的油腻术被施放了出来，从他的身体三百六十度地均匀泼洒出去，甚至淋到了包围圈外的武士和井男身上——这终于让不少士兵害怕地退后了几步。
“足轻！稳住队伍！准备擒杀妖怪！”武士擦了擦面具，对士兵大喝道。
士兵听见武士发话，不情不愿地开始执行命令。然而油腻术不单单只是增幅火元素魔法的辅助法术，它同时也是一个强大的群体控制法术。
只见欲重列阵线的士兵，一个个东倒西歪地跌倒在地上，甚至原本没滑倒的，也被身边站不稳的同袍给拉倒在地，他们手脚并用地试图站起身，却怎么也难以成功，反而把全身上下都涂满了黑油。
而鬼面武士则站在原地怒声斥责着士兵的蠢笨，其实他现在也不敢移动任何一步，只怕在士兵面前出了洋相。
格林举起手，半晌又放下来，却马上又举起手，正当他手心冒起火焰，却仍犹豫不决地紧皱眉头时。
‘哒哒哒’地马蹄声响起，一位骑着着甲白马的年轻将军，抵达了现场。
“源氏足轻听令，撤除包围圈，解散队伍，慢慢向后爬行撤退！”清朗的男声响起，他有条有理的命令道。
“喝喝！”听见将军的声音，士兵们精神一振，迅速镇定了下来。
他们缓缓离开了油池，终于巍巍颤颤地重新站立了起来，并且依命令解散队伍，退了下去。
“前面的先生！敢问阁下可听得懂我们说话？”将军没敢让坐骑上前踩那诡异的黑油，他骑着马站在原地对格林高声说道。
“当然听得懂，我是魔法师，又不是妖怪！”格林终于鬆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将军的到来，他的引燃术差点就要扔出去了。
“我看见了您对于杀害我那些士兵的迟疑，我愿意相信您是一隻……魔法师，而不是邪恶的妖怪，阁下可愿随我进村子谈谈？”将军也将心中的大石放下，他就怕格林是个听不懂人言的妖物。
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他很早就留意到了格林手中的火焰，而且也能想像那火焰与黑油会碰撞出什么样的景像。
“行！”格林倒是没敢大意，他谨慎地先在身上套了一层法师护甲，小心翼翼地踏着黑油，慢慢向将军靠近——法师护甲不仅可以防身，同时还能有效抵抗油腻术的滑倒效果。
格林当然可以直接取消油腻术的法术效果，但他清楚这是源能秘语施法者才能拥有的特性，因此决定遇到这种情况都要留一手。
而那将军见格林失去敌意，便翻身下马，客气地迎接格林进入村庄。
两人走后，马上有几位刚才跟在源赖光身后的人上前研究起了黑油。
一路行来，格林发现村中莫名多出了不少营帐，和新建的简易木棚，看来这群士兵目前是驻扎在这个小村子中了。
“敢问阁下，魔法师是什么样的生物呢？”其中一栋因住民失踪而被废弃的木屋中，此时已摆满了各种生活用品，以及盔甲和武器。包含村长福寿丸和井男在内，几人正与格林坐在同一张木桌旁商谈着。
“……呃，魔法师不是生物，是职业，跟渔夫、农人一个意思。”格林满头黑线地看着满脸求知慾的年轻将军。
“阁下指的是，类似阴阳师或神官的施法职业吗？”年轻将军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理解得非常快，一下就明白了格林的意思。
“对对对，就是这种的！”格林听见更适当的比喻，马上点头赞同起来：“还有，你不用叫我阁下，也不用使用敬语。我叫李格林，你叫我格林就好。”
源赖光隐晦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格林后，对格林抱拳躬身道：“阁……格林，在下是清和源氏源赖光，忝列藤原御堂殿旗下武士之一。”
——藤原道长，时任准摄政，当今皇太后，以及皇后皆为其子嗣。有轶事曾说，有次天皇办喜事，藤原道长对此表示不满，以致群臣竟不敢给天皇祝贺。可以说是权倾天下，连天皇都畏惧三分的存在。
即使停止了敬语的使用，源赖光依然十分谦恭地向格林自我介绍着，看来他的家教相当严格。
“格林，你刚刚手裡的火焰，是准备点燃地上的油脂吗？”源赖光好奇地问道。
格林挠了挠脑袋，傻笑着说道：“没没，那样有点太残忍了。”
源赖光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你是大宋人吗，这个时期为何会来丹波国呢？”。
国，或称律令国，指的是日本以前依据行政单位划分的地理区块，跟之前铃鹿御前提到的近江国一样，一般被当成地名使用。
“嗯，算是大宋人吧。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甚至直到你说我才第一次听说丹波国这个名字，毕竟只是来这裡游玩罢了。”格林耸了耸肩，他压根没在乎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要这裡能给自己修练魔法就足够了。
“如果只是游玩的话，我会建议你换个地方。不出几日，这裡就会变得非常危险。”源赖光面色严肃地说道。
“危险？为什么？”
“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源赖光面无表情地，右手握成拳敲在桌上，看着格林的眼睛说道。
“谁和谁打呢？”格林感到莫名其妙，这种乡下小地方要跟谁开战。
“当然是人类与妖怪！”源赖光紧紧盯着格林。
“格林，你离开了一段时间，可能有所不知，”旁边的福寿丸突然出声道：“香她……她被大江山上那狂徒酒吞童子给掳走了！她父亲平田匠为了去救她，竟被那妖怪用刀残忍地砍死，尸体还被扔回村裡，当真是可恨至极！”福寿丸边说边激动地全身颤抖起来。
井男阴鬱地站在旁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注视着几人讨论。
格林瞥了两人的神情一眼后，搓着下巴想道：“井男明显有很大的问题，但老头却也不像在说谎，难道真是伊吹？话说回来，那小子有用刀的习惯吗？”
井男那诡异的神态令格林感到有些怀疑，但即便如此，格林也不认为是井男杀死了平田匠，毕竟两人的体格差距实在太大了，平田匠的胳膊都比井男的腰还粗，就算有刀也未必打得赢平田匠才是——这些村民的‘刀’连鸡骨头都难以剁断，这井男就算偷袭也至少会挂点彩才对，此时他却毫髮无伤……
就在格林暗自思索时，对面的源赖光发声了。
第四十五章 疑云
源赖光：“而那只是事情的导火线——那酒吞童子原本若只是佔着矿山，劫掠几个人就算了，天皇倒也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但他前几日竟然胆敢掳走，甚至吃掉了池田中纳言家的长女。这令天皇怒不可遏，因此命我领军剷除酒吞童子的山寨！”源赖光补充道。
听他们说完，格林问道：“你们说的酒吞童子，是黑色马尾，穿着红色僧衣，一脸臭屁的小鬼吗？”
“就是他！”源赖光愤声说道。
“你们会不会搞错妖怪了？我认识那傢伙，他是粗鲁了点，还很臭屁，但还算是个好妖怪啊？”
源赖光闻言又敲击了一次桌面，这次竟然发出了‘咚’一声巨响：“他昨天已经当着我面，杀死我好几个手下了！我又岂会认错他！？”
以那些士兵刚刚恐惧的模样，肯定不只是杀死，场面还异常血腥——格林如此想道。这倒是可以想像，毕竟那傢伙根本不可能忍得了这些士兵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不过如果说他先是绑架香，后又掳走中纳言的女儿，那就有些离奇了，以伊吹那不可一世的臭屁样，实在难以想像他会干出绑架女人这种事情来。
“事情的大概我已经知道了，我还有些事情想跟将军私下谈谈，”他伸手示意另外村长他们离开，村长点了点头便向外走去，井男则有些迟疑。“请。”井男见不好再坚持，只得跟在村长后面离开了木屋。
“格林，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他们听见的吗？”将军退后了一步，悄悄将手摸在剑柄上问道。
他看起来有些警戒，毕竟这大半夜的，这个自称‘魔法师’的神秘男人突然要求与他独处，各种方面来说都很危险，他岂能不戒备？
格林并未发现源赖光动作，搓着下巴问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想问问，为什么你们会认为中纳言的女儿是被酒吞童子绑走的呢？”格林认为这事情有些蹊跷。
源赖光被问得一脸莫名其妙，但仍然回忆着格林的问题：“嗯……，按照丹波国府那边呈上来的报告所言，这片丹波矿山是属于池田中纳言家的辖地，中纳言的长女平素有在丹波山游玩的习惯。但没想到的是，前些日子她如往常一样带着侍卫在丹波山踏青时，竟遇到了妖怪袭击，四名侍卫当场毙命，而长女与其婢女则失去踪影。”——丹波山即大江山。
格林边听着将军娓娓道来，边取出背包中的宝特瓶，拧开一瓶递给了将军。
源赖光惊奇地看了一下宝特瓶，学着格林的动作仰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之后城卫在搜索丹波山时，在一条溪边遇见了正在清洗染血的衣物，但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的婢女。据那婢女所说，她家大小姐被山上的妖怪给掳去吃了。”他又抿了一小口水：“之后我们也询问了丹波山附近唯一的村庄，也就是这裡的人，”他点了点桌面：”他们皆称这座山上有一个狂徒，专门掳走年轻女孩作为食物。”
他又指向自己：“之后就是你知道的了，天皇派我来剿灭酒吞童子寨，顺便回收丹波矿山。”
整件事情的推进，在格林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但是在这古代武士的思维裡好像是理所当然的。
至少格林听起来觉得那中纳言女儿的死，不是由利益纠纷引起，就是政敌因为某种原因需要暗杀掉中纳言的女儿，跟丹波山妖怪压根就毫无关联，反而源赖光时不时提到的‘矿山’可能才是关键——从那突然蹦出来，还毫髮无伤的婢女来看，这极有可能是有预谋的刺杀，甚至根本就是那婢女下的手，而她当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湮灭证据，并栽赃嫁祸，然后城卫军却丝毫没有怀疑过那位婢女。这令格林深感头痛，完全不该如何去吐槽。
“如果我跟你说，那酒吞童子就只是个因为佔据了好地方，所以无缘无故被你们牵连的好妖怪，而中纳言长女很可能是被她那个婢女所亲手杀害的……你会相信吗？”格林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乾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源赖光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格林，你中了妖术吗？”
“呃……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我说的是真的。”格林挠了挠头髮，教育水平的差距，让格林与这古代武人的逻辑思维有着巨大的鸿沟。
“我认识你们说的酒吞童子，他连素不相识的路人受到野兽袭击都会尝试去营救，我相信他不会做出掳掠少女，甚至是吃人之类的行为。”他试图矫正源赖光对伊吹的看法。
源赖光笑了笑：“你的说法很新颖啊，请继续。”
“相反，那位大小姐的贴身婢女满身染血，却毫髮无伤地出现在你们面前，这就是最大的嫌疑了，据我猜测，这位婢女有很大的可能是被什么人派来的杀手。说到底，这些妖怪如果连她的主人都吃掉了，又岂有可能会放过区区一个婢女呢？”
见格林是认真的，源赖光的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相信一隻杀死我好几位手下的妖怪。而不去相信正受妖怪所苦的黎民百姓？”
“源赖光，妖怪并不都是邪恶的，就像人类也有坏人，人与妖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格林摇了摇头：“同时，好人也不会只做好事，恶人也不会尽干坏事。你不能因为一次行为就对任何人盖棺论定。”格林试图让源赖光深思一下人性。
“你知道吗……昨天，那头该死的妖怪，就在我的面前，我那些兄弟的面前！把金太郎，活生生地！撕成了碎片！”源赖光拍桌大吼道。
愤怒让他的话语变得支离破碎，仇恨使他的目的偏离了初衷。
他拧烂了手中的宝特瓶，瞪着格林说道：“格林，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你正走在一条危险的路上！”源赖光紧紧盯着格林的眼睛，猛地抬手指向北边的山脉道：“牠们，可是怪物。”一字一顿地说着。
源赖光似乎放弃了去思考对错，而是开始使用种族来评断是非。
“是吗？说实话吧……‘怪物’这俩字，究竟应该用在谁身上，我已经开始疑惑起来了。”格林直视着源赖光彷彿要喷出火光的狰狞眼神，低声叹息道。
格林摇了摇头，他不想再继续跟顽固而蒙昧的源赖光扯皮下去了。他已经明白到，如今的源赖光那怕搞清楚了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也可能不愿放弃猎杀妖怪了。
源赖光看着格林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有些欲言又止地向格林的背影伸了伸手，却没开得了口。
在夜幕垄罩下，格林站在村口，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他曾经觉得纯朴宁静的小村庄。
他看见源赖光因为政府高层间的利益，被当成傻瓜一样驱使，却蒙上眼睛装傻，甚至试图给自己错误的作为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看见说起杀人和失踪案时，井男那阴鬱又诡异的神情，以及曾无缘无故试图陷害他的恶意。
他想起了伊吹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等你哪天看清了这些人类心中那片黑暗与污秽，可以来北边的群山裡找我。’
格林决定去群山中寻找伊吹。至少，他得确认伊吹没有真的干出吃人之类的勾当。
第四十六章 山贼老巢
“哈恩——这么大的山，我得上哪儿才能找到那小子啊。”月光下，格林打了个哈欠，无奈地环顾着走到哪看起来都一样的森林。
“莉亚，帮我扫描一下，这附近哪裡妖怪比较多。”他想起了他还有万能的莉亚，马上下起了命令。
“本机表示提示，玩家东北方向７公里处，有……大约五十头妖怪。”莉亚不知为何，难得地出现了迟疑。
格林瞬间就分辨出了，莉亚刚刚那与平时不大相同的彙报：“大约？你还有扫描不到的妖怪？”
“本机表示确认，该位置不只存在‘妖怪’还有‘半妖’，还有正在转变为‘妖怪’的人类个体。转变中的个体，本机无法确切判定什么阶段可视为‘妖怪’。”莉亚用机械般平淡的语调说道。
毕竟这些‘新物种’，都是之前由格林自己所命名的，莉亚没办法精确区分这些物种的特徵，也是情有可原。
“伊吹那裡有能够让人类变成妖怪的方法？是环境影响还是……”按照铃鹿御前的说法，人类是可以透过恶行与恶念，渐渐将自己转变成妖怪的——那么吃人也应当在内。
因为刚才与源赖光的争论，格林总是避免不了自己往坏的地方想。
“不，瞎猜也没什么意义，继续向前吧。”格林摇了摇头，向着莉亚指示的方向继续行进。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格林总算听见了虫鸣鸟叫之外的声音：是‘人声’！
“小子们！俺们马上要打架啦，把皮都给俺绷紧囉！”那是一个听起来像熊一样，粗犷而雄厚的声音，似乎正在训斥着什么人：“从今天开始，每个人一天都只能喝两……不，三杯酒啦！”
‘不是……少喝几杯酒难道就是这些傢伙的备战方式吗？’格林听着头又开始隐隐作疼了。
“我刚刚听鸟儿说，下面塞了一堆官府老爷，正准备抓我们呢。所以这是真的吗，三当家的？”
“三当家的，你说咱们不偷不抢，这些官府老爷干嘛要跟咱们过不去呀？”
“废话！？俺以前掏树上的蜂蜜吃，所以挨老大揍。现在俺们又是喝酒又是吃肉的，所以挨官府老爷揍，这哪裡想不通了？”那熊一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平安时代，吃肉确实是违法的行为。
“我揍你是因为你是熊，而我讨厌熊，跟你吃不吃蜂蜜没什么关係！”伊吹懒洋洋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至于下面那些人为什么会跟我们过不去……大概只是因为咱们的拳头还不够硬吧！”
看来我是找对地方了，终于听见熟悉的声音，格林有些欣喜地想道。
“格林，几天不见，怎么多了这种偷听牆角的兴趣了？”伊吹朝格林这边大声地喊道。
格林想起了伊吹那神奇的鼻子，他大概很早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到来。
“啧啧，你小子还真是个大统领啊？我还以为你就是吹牛呢。”格林慢悠悠地走向前方的营寨。
这是个‘山贼’气味非常浓厚的营寨。营寨外围用碗口粗的树干，一排排插进土中，层层叠叠将近一公尺厚，构成了看似简单，却极为坚固的城牆。木桩外层满是攀附的藤蔓，绿中带黄，在成片秋树的背景中形成了完美的保护色，饱含水分的藤蔓同时也防止了敌人用火箭等点火工具，轻易地烧毁城牆。
远远看去，整座营地就像是在森林的保护之中，隐蔽性相当地高。牆后不远还有几棵较高的大树，仔细一看，那树上分明开了门和隐蔽的窗口，那是一座座哨塔和树屋，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栽种出这些实用的植物的。
“哈哈哈，我就早说过我跟你这懒汉不一样啦，”伊吹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伊吹介绍着旁边穿着皮制小短裤，裸着上半身，一脸横肉和伤疤的大汉说道：“那头笨熊是星熊，咱们这儿的三当家，虽然是头笨熊。”他强调了两次笨熊。
“你好，你好！俺叫聪明熊，是隻星熊！”星熊咧着嘴向格林笑道。
“除了吃得特多、喝得特多之外，没什么其他的用处熊。”伊吹一脸嫌弃地睨了一眼星熊，他似乎真的对熊有很大的成见。
“熊怎么了？俺又不吃人！俺是好熊！”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那大汉一脸不满地喊道。
伊吹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向格林介绍着。
他指向不远处一个身材高挑，长着一头金色长髮的女子说道：“那边是金，二当家的，应该是隻鸡妖吧，我不清楚鸟类的事儿。在我们这儿负责农业方面。”
他们向金走近了一些，金见伊吹到来，便优雅地躬身行了个仕女礼，“大当家的。”
金的身高比格林还要高出一点，大概有一百八十几公分，一头亮金色的柔顺长髮披散着，搭到了臀部。她的五官并不像外国人般立体，但搭配那头金髮却不显突兀，反而充满了温柔婉约的美感，唯一可惜的是她总是面无表情，让人感觉略显冷淡。
“虽然她的毛色很怪，但我听茨木说过，你们宋国那边也有不少这种毛色的怪胎，你应该已经习惯了。”
“……”
“……”
格林总觉得伊吹介绍完，要把自己所有手下都给得罪一遍。
——宋朝国际贸易繁盛，开封城内满街金髮碧眼的欧洲人，的确不是稀奇的事情，许多外国人甚至直接在宋国买房定居。
伊吹四处看了看，没找到茨木，“四当家的茨木不知道跑去哪裡了，那小子虽然话不多，总是神神秘秘的，但是办事能力挺强，一般营寨内的大小事务都得经过他，而且他也是我们在丹波国的耳目。”他耸了耸肩：“当然还兼任小鬼头他们的老师，你知道的，那傢伙除了带了个面具，基本上跟人类没什么区别。”
总觉得这傢伙的职责比其他干部要多了不少，格林如此想道。
两人一边往城寨内走去，一边聊着天。
第四十七章 格林与妖与人
“怎么样？要加入我们吗？”伊吹咧着开心的笑容，对格林说道。从格林到来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这样愉悦的心情，这是他从那天与格林分别后，第一次在他脸上出现的笑容。
他确实对格林的到来非常欣喜，毕竟他非常喜欢格林身上‘味道’。那并非体味，而是更抽象的概念，是一种他活了几百年也从来都没闻见过的，一种清新而自然的气味，与他闻过的所有好人、坏人、好妖，与坏妖都不一样。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形容，但就好像……像是大自然一样，充满包容力，却又更为特殊。
“加个毛线加，下面一堆人准备要上来讨伐山贼了！”格林皱起眉头看着傻笑的伊吹，然后环顾了一下这群完全没有紧张感的‘山贼’们。
“啊啊，你说他们，茨木有说过关于他们的事儿，我也派斥候下去观察过了。他们那点人根本不足为惧，而且我前天就捶死过几个傻子。”伊吹满不在乎地说道。
见旁边格林投来疑惑的眼神，伊吹像是等很久了一样，咧开笑容解释道：“前几天我闻到风中传来你的气味，想说你差不多快要到家了，所以就打了头鹿往你那儿运。”
‘我味儿真有这么大吗？’格林听到这，倒不是很在意他捶死几个傻子了，而是纠结起伊吹是如何从整整半天脚程之外的地方闻见自己的，他不由想起了莉亚之前的嘲讽。
“本机表示确认，玩家的气味可以从希腊飘到特洛伊。”莉亚最近似乎连格林脑子裡的想法都加载了吐槽功能。
格林偷偷地闻了闻自己，但只闻到一股香皂味儿——他每天都至少会用肥皂、湿毛巾，或溪水清洁一下自己。
伊吹倒没发现格林的小动作，而是激动地继续说着：“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刚存好那鹿走没几步，就有几个傻缺，二话不说跑过去把你房子给点着了。嗄？你说这我哪忍的了？衝上去就是一顿胖揍，等我回过神来，几个傻缺都已经嗝屁了。”说完，伊吹满脸得意，好像立了什么功一样抬起脸，用鼻孔看着格林，似乎正期待着格林吹捧。
但格林只是抿着嘴与他面面相觑着。
半晌，伊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哦，因为事发太过突然，你的小茅房我实在来不及抢救。”他噘着嘴，耸肩摊了摊手说道。
“……”那是因为你忙着捶人，忘记了房子着火这件事吧。格林无语地看着自我感觉良好的伊吹。
格林想了想，并没有指责伊吹草菅人命的行为。
毕竟那些士兵们连房子裡有没有人都不确认，就屁颠屁颠跑上去点火，以那种毫无理智的作为来说，被人捶死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虽然格林总觉得伊吹的行为似乎同样没什么理智可言……
两人已经转了一圈，又经过了先前格林在营寨外看到的那些高大的树屋。
走着走着，伊吹指向树屋叫道：“啊！你看，那些是前几个月金用妖术搞出来的，”
这几棵树屋在营寨的正面上去时，非常的自然，必须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些微的异常。然而从背面一看就不是如此了，在背对着城门口的那一面，有楼梯、大大小小的门窗，甚至有些门口还挂着“熊专用”之类意义不明的牌子。看来它平常的用途比格林原本想像的还要更加广泛一些。
伊吹又指向旁边的田地、菜园及果树丛道：“还有这个也是，厉害吧？”
“咱们有了自己的田和菜园，要不了多久，那些吃素的小子们就可以自给自足了。”他笑着耸了耸肩说道：“我当然也尝试过让食肉的妖怪也都改吃素食，但是他们好几个都会拉肚子或开始生病。”
营寨中不少妖怪是鹿妖、鼠妖、鸟妖等，他们大多靠素食就能够维生，但是还是有部分例如：猫妖、犬妖等食肉妖怪必须要摄取血肉，因此捕猎野生动物还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现在已是收穫时期，但这些植物在妖术的作用下却反常地才刚开始抽芽发育。而且这块田的土地相当肥沃，幼苗也看起来非常健康。有些田地中，甚至利用鸡鸭当作除虫害的帮手。看来金除了用妖术培育植物之外，在普通的农业知识上也确实有一两把刷子。
“然后等以后种出来果子来，咱们还可以自己酿出好酒！这样一来，咱们也不用拿毛皮去跟人家换酒啦！”伊吹一脸嚮往地说道，对于营寨的未来，他已经在脑中勾勒出了美好的蓝图。
按照伊吹的介绍，他们的营寨后山还有个小矿洞，因此他们也拥有自己的简易铁匠铺，以及不少铁制的农具，和一些狩猎用的匕首等小工具——钢铁武器的制造技术含量较高，营寨中还没有这种人才。
“格林，快点！考虑好了没，要不要加入我们？”伊吹介绍完营地后，眨巴眨巴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格林看。
格林还没来得及回应，伊吹便突然凑近过来，似乎怕什么人听到似的，小声地说道：“现在加入的话，我个人还可以再加送你三小杯高品质的蜂蜜哦！”
格林满头黑线地说道：“可以是可以……但蜂蜜就不用了。”这诡异的劝诱方式……不说的话他还以为自己加入的是什么奇怪的宗教团体哩。
说完，他看向一旁，正与几隻小半妖和动物一同，欢快地奔跑玩耍的‘小鬼头’，以及满头汗水地整着农地，有人经过时还会笑容满面地打招呼的妖怪与人类。
一路行来，不论老人还是小孩，老妖怪还是小妖怪，每个人脸上都只有笑容。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髮垂髫，并怡然自乐——桃花源记中的景象，如此真实地呈现在格林眼前。
格林最终决定加入伊吹的营寨，他并不希望这样的地方受到破坏，那怕伊吹这裡几乎都是世人所称的妖怪，而源赖光那边才与他同是人类——不如说，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所以才要去看，去思考，去判断，究竟什么正确的，什么又是错误的。
在格林的眼中，只要拥有智慧的光辉，那么就应当予以尊重，只要懂得抑制本能去思考，那么人与妖就没有任何区别。他既会烧死食人的恶妖，也能讨伐为恶的人类。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指责依靠种族和谣言来给他人定罪的源赖光，才是所谓的“妖怪”，因为那是一种放弃思考，放弃智慧，将自己交给本能驱使的行为。
跟着伊吹不知不觉聊到太阳都已经开始西斜，格林也没有问起关于中纳言大小姐，或是香的事情。
毕竟他不认为有这样光景的营寨，会存在源赖光口中的那种‘吃人的怪物’。
第四十八章 动员
四天后，早晨。
“渡边，丹波国的援兵已经整顿好了，整队随时准备出发！”源赖光向昨天格林见过的鬼面武士命令道。
此时的源赖光，才经过一夜，却已不是格林印象中那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将军，他变得憔悴且焦虑，额上紧皱的眉头怎么也松不开。
“是！将军。”渡边双手抱拳敬了一个礼。
他走向了部队，并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副官。
副官点点头，拿起腰间的一个小号角轻轻吹了一阵。随着“叭——”地一声长鸣，所有的士兵瞬间将注意力全转移到了渡边身上。
“源氏足轻听令——列队！”
“弓足轻——检查装备！”“入列！”
“火长——整队！”“放免——向前！入列！”渡边命令援兵的检非违使也併入源氏足轻的编制。
——检非违使，平安时代令制国的警察部队，‘放免’一般都是被抓来充军的罪犯，而担任小队长的‘火长’则是从卫门府，也就是令制国的警备单位中选拔而来。除此之外也有更阶级的尉、佐和看督长（典狱官）等等官职。
一般来说，这些火长并不会听从渡边一介下等武士的命令。但这渡边的上司源赖光，先不说是摄政藤原公卿的家臣，他本身也是清和源氏的嫡系，这两重身分的任何一个，都足以让更高几级大尉们也俯首贴耳，乖乖听话了。
因此虽然检非违使的人数，远远大于只有将将上百足轻的源氏部队，但依旧毫不迟疑地听从渡边的命令，把军队的整个编制都交给源氏指挥。
“将军，天皇派发的补给品已经抵达。”一名身穿布衣的英俊男子，风尘僕僕地走至源赖光脚边，轻声说道。
源赖光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卜部，你先去村裡休息吧！”
“是，将军。”卜部躬身行礼便退了下去。
“将军，部队已经整装待发，只待您的命令。”渡边也向源赖光报告道。
源赖光点了点头“很好，渡边你负责监军。”他转头看像渡边旁边的另一个武士，“至于碓井，我有另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对各自的职责都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就准备出发了！”
源赖光紧皱眉头，看了看远方的丹波山：“希望你别做出让我失望的决定，格林。”
随着骑在白马上的源赖光一挥手，增员至五百多人的部队保持着整齐的阵列，开始向丹波山进军。
“全军，前进！”
“所以说，你们这个样子是绝对不行的，”格林苦口婆心地劝伊吹备战。
“格林老大！”
“……不，谢谢，我不喝酒。”他拒绝了递来脸盆大的‘酒杯’的星熊后继续说道：“你一个人就算再强，也不可能保护整个营寨的人都不受伤害。”
营寨主屋中，格林看着面前，正开着‘格林欢迎宴会’的妖怪们——这已经是四天内第十一次宴会了。一脸无奈地跟几位‘山贼头头’商量着大事。
这几天他已经与不少妖怪都混熟了，大多数妖怪都恭敬地喊他作‘格林当家的’，他被妖怪们当作是与大当家伊吹地位相等的兄弟了。
尤其是星熊，这傢伙憨厚的样子很讨格林喜欢，而且还能变成一隻软绵绵的大棕熊，摸起来特别舒服——尽管当他变回人形后，会让格林好一阵不适。
宴会中，这几天一直见不到人影的茨木终于出现了，他向格林说了句‘欢迎’后，便神态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伊吹旁边，一个人静静地小口抿着酒。
据伊吹说，茨木这次又带回来不少人类动向的消息，他总能自然而然地混进人类城镇中探听消息，这几天估计也是如此。
伊吹压根就瞧不起源氏那点士兵：“别瞎操心了，就他们那点儿软脚虾？如果揍那种渣渣都还会受伤的话，就算今天没跟人打架，哪天也会猝死在森林裡！”他摇晃着翘地老高的右腿，随口敷衍着杞人忧天的格林。
格林摇了摇头：“如果真的不行了，可以撤退去近江国的铃鹿山上，我有朋友叫铃鹿御前，在那边任职高天原的神明，你们住那里应该也不会再受到攻击。”
“寄人篱下？我才不要！”伊吹撇了撇嘴，不屑地拒绝道。
金轻轻地点了点头，赞同了伊吹的意见。
“俺也不要，这裡有肉吃有酒喝，俺不想搬家！”星熊也喊道。
茨木则是微微飘了一眼格林，没有说话。
“再说了，都这么多天了，他们敢不敢打我们都还不一定，你也担心的太多了！”
正当伊吹一脸得意地拍着格林的背时，有人跑进主屋，径直走向几个上座来。
“老大！有鸟儿说，很多人类进入了森林。”一名长着羽毛的妖怪跑来报告道。
“哦呜——准备打架啦，小的们！”伊吹还未说话，星熊就举起双手大吼了起来。
“闭嘴笨熊！”伊吹踹了星熊一脚，站起身来，对着渐渐安静下来的群妖高声道：“小的们，告诉我！有人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该怎么办？”
““捶他们！！””
“很好！”伊吹满意地点了点头，用一副‘厉害吧？’的表情，睨了格林一眼。
“擦亮你们的尖牙，磨光你们的利爪，打完再继续开咱们的宴会！现在，小的们！都跟我来！”伊吹大喊道。
在伊吹的动员下，一群妖怪（其中夹杂着包含小鬼头在内的几个人类）乱糟糟地衝出了主屋。
“唉，这旗子立的……”格林回忆了一下源氏足轻严明的纪律，挠了挠头。他相当不看好这群乌合之众。
“本机表示提示，妖怪群体无知与衝动的样子，与玩家先前的行为模式极为相似。本机合理推断，玩家应属于妖怪群体中的一员。”莉亚还记得当时永远听不进她劝的格林。
如今行事谨慎而三思的格林，确实与之前看到怪就莽上去的样子截然不同。但实际上并非他学会了什么，而是知道自己在这游戏内死掉，极有可能是真的会死后，才变回他本就应有的怂样。
“我哪有这么莽过？”格林想了想，确实好像有些既视感，但仍然忍着牙疼嘴硬道。
第四十九章 以正义之名
三个多小时后，已是阳光刺眼的正午时分——是的，妖怪们的宴会就在一大清早。
格林和伊吹站在城寨木牆后的高台上，看着外面源源不断的队伍，在牆外渐渐聚集，摆起阵势。源赖光的部队似乎有特殊的搜索方法，踏入森林后，便直线向妖怪们的营寨进军。否则连格林都要寻觅一整夜的隐蔽要塞，源赖光的部队不应该这么快就抵达才对。
“伊吹，你现在还觉……”
“别吵！我正在想办法。”伊吹终于发觉自己可能好像有那么一点小小地失算了。
“不，你完全就失算了。”“格林你吵死了，我就说我在想办法！”
原本伊吹他们营寨有五十几头妖怪，据城而守确实可能不会输一百出头的源氏足轻。但如果是对上五百多纪律良好的部队，他们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有丝毫抗衡之力。更何况依照格林读过的传说纪载，对方的领袖源赖光，腰间繫的可是专门用来诛妖的宝刀——童子切安纲。
“我先跟你说，这种规模的战斗我最多只能顾得上我自己，你的妖怪崽子们我无能为力啊！”格林揉了揉太阳穴“要不然还是直接撤退到铃鹿山吧，到那裡的话他们应该不会敢动手的。”
格林不清楚铃鹿御前现在到底从高天原回来了没，或者根本就已经跑出去放自己的假期了。但无论如何，作为一个高天原在职神明的领域，谅源赖光地位再高，也不会敢随意进攻的。
“啧，”伊吹不爽地砸吧了一下嘴，转身看向下面乱糟糟的妖怪们，高声说道：“对面叫了帮手来，咱们这次大概是打不赢了。”
下面的小妖怪们听见平时悍勇无匹的首领，居然说出这种丧气话，顿时开始有些鼓譟起来。
“打不赢俺也要打！别人都欺负到俺们头上了，不捶死他算什么好熊！？”星熊挥舞着拳头大吼道，激的一群小妖怪跟着一起鬼吼鬼叫。
“好个屁，闭嘴，你就是隻笨熊！”伊吹笑骂道。
笨熊仍念念有词地说着熊怎么了之类的话，但伊吹没再搭理他，继续对妖怪们喊道：“行了，都别吵了！敌人的数量是我们好几倍，这一架基本上十死无生，我不希望你们白白送死！”
伊吹严肃的表情，让下面闹哄哄的妖怪安静了下来。
“大当家的，不论您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誓死追随您。”金轻声说道。
“老大，俺想打架，但俺听你的。”星熊问道。
“是啊，听大当家的准没错。”“大当家您怎么说？”
又一阵喧哗后，广场突兀地陷入了寂静，群妖们几十道目光安静地看着伊吹，等待他做出决定。
“……我？我当然是……捶死他们！”伊吹迟疑了一下，然后高声说道。
伊吹的犹豫并不是因为害怕，现在的他已经无所畏惧——他只不过是一时想起了，多年前曾屈服于恐惧的自己。
“哦！”“老大万岁！”“誓死追随老大！”“捶爆他们！”
格林看着下面的群妖们又开始士气高昂的鬼吼鬼叫起来，抚着额头叹了口气。这群妖怪鲁莽衝动地，简直跟伊吹一个模子裡刻出来的一样，毫无理智可言。
“金！”
“在，大当家的。”金优雅地躬身答道。
“你把小鬼们集中起来，通过后山从矿道离开，去铃鹿山找格林的朋友，咱们去过那裡，你知道路的！”
“……”
“……遵命，大当家的。”金轻声应诺。
相比其他妖怪来说，金显得更为木讷寡言，且礼仪也特别周道。
在伊吹要求她带队撤离时，虽然迟疑了一下，但仍然选择了服从首领的命令。她清楚为什么大当家的会选择她来带队撤离，她是妖怪们唯一的后勤保障——即使她更想与大当家的一同奋战到底。
“其他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捶他丫的！！””
伊吹看着下面战意高昂，张牙舞爪的群妖们，轻声说道：“格林，抱歉，等等你就跟着金离开吧。”他转过身来，以坚定地眼神看向格林，“我这次不会再退后了！半步都不会！我的身后已经是我的一切。”
骑着白马的年轻将军，缓缓走到城寨的大门下。一挥手，便是几颗血肉模糊的头颅被扔在地上。
那是之前被伊吹派出去侦查的斥侯，有鸟妖，鼠妖，甚至还有一个是人类。
他吸足了气，向上头喊道：“格林！趁现在还来的及，回到我们这边吧！”源赖光向伊吹身旁的格林劝道。
这并不只是因为一面之缘的情谊，更多的是——他见识过这位‘魔法师’的力量，在这种战场中，那股力量将会对己方造成相当大的打击。
“不要执迷不悟了，你应该要将自己的力量用在正途上，而不是帮助那些吃人的邪恶妖怪！”
城寨上，伊吹看了一眼格林，格林则是耸了耸肩，对下面的源赖光噘了噘嘴。
“别笑掉别人的大牙了！源赖光，你说我们邪恶？”伊吹咧开了狰狞的笑容，伸出头对牆下的源赖光喊道。
“你怎么不瞧瞧，你手下都是些什么货色！一个个不是满手血腥的杀人犯，就是**掳掠，无恶不作的恶棍！”伊吹指的是那些‘放免’，他的鼻子已经闻见了这些人身上所散发的‘恶臭’。
源赖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是阴着脸，皱起眉头看着伊吹。
他沉吟了一会儿后，抬头试图反驳道：“你说的是多久以前的老黄曆了？这些检非违使早已经‘改过向善’，他们如今都愿意为正义的事业献身。”他摇了摇头：“而你们这些吃人的怪物，既然选择站在正义的对立面，那就只能为此付出鲜血。”
伊吹听到这种话，气愤地握紧了拳头。
“吃人的怪物？你口口声声的正义，难道就是以莫须有的罪名侵略他人的家园吗？”伊吹愤怒地吼道：“我们寨裡每个人都用自己的双手与汗水换取食物，你却为了功名，不分是非对错地袭击我们，只因我们是妖怪！”
“你这种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内裡淨是腐肉烂蛆的人，才是真正‘吃人的怪物’！”
的确，伊吹这些手下确实可能有曾吃过人的妖怪，毕竟他没办法审查每个妖怪的过往。但他能确定的是，自从加入他，每个人或妖都是安居乐业、自给自足，多年来不曾侵犯过任何人。
若要说改过向善，这才是真正的改过向善。而非检非违使那种，用点儿苦力活来试图换取赦免，真放出来之后却本性依旧的恶棍。
源赖光被说得哑口无言，他前几天与格林争论之后，经过好几夜的思考，已经隐隐察觉到，丹波山妖怪掳掠食人的说法似乎有点站不住脚。但是如今兄弟的死，与天皇援军的进发，让他早已骑虎难下。
——更重要的是，这些妖怪的老巢，确实佔据着今天天皇带来的口喻中，再次强调过的“矿坑”，就算这些妖怪真没吃人，也必须予以清理。
半晌后，他甩了甩头，驱散了脑中的杂念，并抽出腰间的宝刀。
“省省力气吧，酒吞童子，你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你们是妖怪的事实！而妖怪——”
源赖光手中高举的童子切安纲，恰巧将渗入林间的一缕阳光，反射在他的双眼之上。那吋有些刺目的光芒让他不由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自当邪恶！”
他一改先前的迟疑，露出了如寻获真理般释然的神情。
源赖光再次放弃了探究对与错，而选择了更加简单的区分方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第五十章 开端
“妈——你看见那个新闻了吗？”没头没脑的提问突然从客厅中响起。
李言希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询问着在厨房忙碌的李芸。
“哦，你说那个？公司同事也都在讨论。”不用特意说明，李芸也知道李言希在讲什么，最近发生的特别的事情，也就那一件。
“神话中的生物居然真的存在，为什么以前都没听说过呢？”李言希讲到这个明显有些兴奋。
“假的吧？不是有电影公司承认，那是他们的宣传影片了吗？”李芸说着不相信，手上的工作卻稍微慢了下来，明显也对这件事有一点兴趣：“你看这两天新闻和网上，也越来越少提到那件事情了。”
“哈恩，我觉得是真的，现在哪家电影公司能做出这么好的动画了？”李言希打了个哈欠，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搞不好过两天还会出现丧尸之类的。”
母女俩讲的是五天前在北欧发生的事情，国内是在三四天前才铺天盖地地传开消息。那是一个离奇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标题——巨龙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根据李言希在网上找到的资料，故事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几位特罗姆瑟大学的学生声称，他们在晚上拍摄极光时，讶异地发现，天上多彩的光带竟然跟平时看见的有些不一样。而且随着拍摄，光带正在持续变得更加诡异。原本虽然有些特别，但光线仍算柔和的极光带，突然间爆发出了刺眼的强光。
紧接着那光带就开始出现了令人生理上感到不舒适的扭曲，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阵彷彿在耳边响起的爆炸声，与玻璃破碎的声响，吓的几位大学生瞬间趴伏在地上。
在这一系列的诡异情况渐渐平息后，大学生们抬头一看，那光带处竟然真的出现了像是玻璃破碎的纹路。更离奇的事情来了，那天空裂纹的位置，清脆的‘滋啦’一声传来，竟然破开了一个大洞。那洞的另一边彷彿是另一个世界一般，隐约可以看见群山、湖泊等等，没等几人仔细观察洞外的景象，一头巨大的蓝色飞龙便从洞口鑽出。
那飞龙鑽出来后，并没有惊慌失措，或是攻击任何人，牠似乎……就像早已经习以为常一样、就像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一样。只见那飞龙鑽出洞口后，疑惑地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四周，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牠鑽出的洞口处。
牠似乎说了什么话，也可能只是几声低吼，那洞口便在几个大学生惊恐的目光中，开始缓缓复原。而那飞龙则在洞口复原之前便滋溜一下鑽了回去。不过片刻时间，那天空中破开的洞口就已经恢复了原状，而原本扭曲怪异的极光，也像是几人的梦境般早已恢复了正常。
尽管几位大学生都以为自己在作梦，但是这大约十分钟内所发生一切，全都被放在一旁的几台摄像机完美地录制下来了。
飞龙事件的视频在网上传开之后，多数人都认为这是造假的，却也跳出了许多自称附近居民，或游客的人，有的上传了不同角度和远近的相同视频，有的则是声称自己有听到视频中的声音。
但没过多久，却有一间名不经传的电影公司宣布，这其实是他们下一部电影的预告短片。这则声明一出现，意外地反而遭到了广大网民的挞伐，更多人认为这间公司是在藉机蹭热度而已，实则根本做不出这种等级的特效，风向一瞬间出现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而令人意外的是，这间公司竟然在群情激愤的状况下也毫不示弱，接连在各大网站上，投放了自己公司出品的类似视频，不论是怪物、战斗，还是神奇的异能等等，每个片段都不比那个飞龙视频的质量来得要差，有些片段甚至未经剪辑，竟然还有拍摄者那边传来的什么‘成本太高’、‘何时发布’之类的谈话声，这也使得整起飞龙事件的可信度越来越低了。
“老哥应该超兴奋的吧，他最喜欢这种话题了。”李言希突然想起自己那个‘自称’学会魔法的老哥：“前几天是魔法，现在又是飞龙，我总觉得这个世界变得不太熟悉了。”
“难道我其实穿越到平行世界了！？”李言希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啊，我是不是得把还记得的经典歌和动漫剧情赶快写下来！”
“别在那边作梦了，你报告写完了没？实习找到了没？有时间在那边看电视，怎么不把房间整理一下？”李芸平淡的声音，将沉浸在幻想中的李言希一巴掌拍回了现实。
丹波山。
“弓足轻听令！丙校正，三连射，放！”在渡边的命令下，弓足轻首先发动了攻击。
所幸源氏足轻人数本就不多，弓足轻更只有将将二十多位，而那些放免都不被允许使用弓弩。那稀稀疏疏的箭雨，即使点了火，也没有办法对有着藤蔓保护的妖怪营寨造成多少伤害。
“先锋放免听令！向前推进！”在几轮射击无果后，渡边只能让放免上前，试图用这些人命来消耗妖怪的战力。
放免中，虽然有个别身家清白，只是脑袋不灵光的志愿者，或极少数的冤罪者，但大多都是真正犯下重案，死有馀辜的恶人。
这些人前后都是一死，自然没什么好怕的，敢打敢衝一点，说不定还有一点赦免的机会。因此听见渡边的命令，兴奋地举起砍刀或斧头，便悍不畏死地向前衝锋。
尽管数名妖怪在城寨上投掷石块，或用猎弓点射，但也奈何不了数量众多的放免。
战争才开始几分钟后，营寨的大门便被粗暴地，用刀和斧子砍出了一个可通两人併行的大洞了。
格林见战斗马上要开始，急忙给自己和身边的伊吹上了法师护甲。
一阵喊杀声响起，混战瞬间在城寨的入口处展开，然后迅速地蔓延到内部——毫无阵行可言的妖怪根本不曾想过要阻挡敌人进攻，他们只会捉对厮杀一种战斗方式而已。人数的差距，使每隻妖怪平均都要对付二到三名放免。
一般来说，妖怪这种生物，听起来都不是人类所能抗衡的，但事实上那算是错误的刻板印象。单纯是因为正常情况，有胆量跑出来跟人类叫板的，都是特别有本事的强大妖怪，而森林中更多的是麻雀妖、松鼠妖、田园猫妖，或秋田犬妖之类的小动物系妖怪，他们的战斗力都不算强大，毕竟生理差异就在那边，能比人类略强出一些就算是一般有在锻鍊的了。
不巧的是，伊吹这山头上聚集的妖怪，基本上都是这种无害的小妖怪。也因此，普通猛兽类的棕熊妖星熊，和雕妖金，在这营寨裡都能是头目级的妖怪。
第五十一章 撤离
很快，第一场战斗就接近尾声，尽管格林强忍着呕吐慾望，用引燃术烧，用青龙捅，用魔法之手拍，杀死了不少放免，但依然无法太大地扭转战局——他的火球和油腻术无法避免波及周围陷入缠斗中的妖怪。
此时妖怪们几乎全员负伤，甚至近半已失去了战斗能力。而营寨中还剩下二十几名放免还在与妖怪缠斗，营寨外的源赖光却已准备进行第二波攻势。
“小的们！来几个受了伤但还能动的，把那些已经不能打的抬去往屋裡休息！”全身几乎都被鲜血所染红的伊吹，向妖怪们命令道。
妖怪们不复之前的喧闹，安静地执行命令。
格林看着面前剩下的不到三十隻的妖怪，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向营寨门口举起了手：“油腻术！”
“这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伊吹，咱们准备撤离吧！”他皱着眉头，看着一脸狰狞的伊吹。
“撤离？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格林！”伊吹一边将手裡放免的脑袋用拳头砸烂，一边向格林喊道：“不杀光这群人渣，我绝不会后退半步！”
伊吹此时已经显露了妖怪的特徵，不只原本的黑髮真成了传说中的血红色，凌乱的刘海中，明显可以看见两根接近皮肤色，小巧而精緻的尖角，以及说话时嘴中明显变长的上下四颗犬齿。
此时格林并没有好奇伊吹变身的心情，他罕见地动了真火，指着渐渐聚集在伊吹附近，或血流如注，或缺手缺脚的妖怪们，向伊吹大吼道：“你是想让他们跟着你一起陪葬吗！？”
“……”伊吹看着妖怪们的惨状一言不发。
半晌，伊吹满是挣扎地闭上眼睛说道：“帮我个忙，格林，带他们去跟金会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但意志相当坚决：“就算一个人，我也必须得留下来。”
伊吹早已宣誓过，他会以自己的生命守护家园，现在是实现诺言的时候了——即使以伊吹超凡者级的力量，也不可能一个人对抗一整支军队，留下来无异于送死而已。
格林深深看了伊吹几秒后，无声地点了点头。
格林四处看了看，不知何时茨木又不见踪影了，他只好跑向不远处正喘着粗气的星熊，他从星熊背后轻声说道：“星熊，伊吹下令撤离，你和茨木尽快组织妖怪们，完成集结后就直接向近江国那边撤退！”
哪知那星熊竟转头对他大声地吼道：“俺不退！俺还能打！”
格林无奈地揉着自己的耳朵，深吸了一口气，对笨熊大喝道：
“笨熊，这是战争！执行命令！”
星熊一脸无辜地挠了挠脑袋，“李辣么大声干嘛啦，熊滴耳朵又没聋。”
这傢伙嘀嘀咕咕了一会儿，终于乖乖去组织妖怪撤离了。
“妈蛋耶……一个个都倔的跟什么似的，这儿ＴＭ全是牛妖吗？”见笨熊执行了命令，格林才骂骂咧咧地向城寨大门走去。
此时城寨内侵入的放免已经所剩不多，而源赖光第二批梯次的放免也已经准备好进攻了。
“格林，你还要负隅顽抗吗？”源赖光平静地看着大门口的油池，和单枪匹马的格林说道：“你难道认为你一个人能对付的了我源氏的精锐士卒吗？”
“为什么不？我就站在着，你们谁能伤我一根寒毛吗？”格林一边说，一边徒手接住了不知道那个足轻偷放的冷箭，他冷笑着继续说道：“那怕，你们使些下三滥的阴招！”
源赖光皱起眉头，转身看向自己的部队。
“谁放的箭？站出来！”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弓足轻颤抖着被同袍给推了出来。
“大……大人，我只是有点紧……紧张。”足轻结结巴巴地说道。
然而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当然不是紧张，他只是贪婪——如果那箭顺利击杀格林，那将是大功一件，当然没人会指责他。相对的，这箭射出去格林却没死，那就是侮辱了整个源氏的名声。
“斩。”源赖光轻声说道。
监军的渡边二话不说便砍下那名足轻的头颅。
格林微微撇开了头，沒去看这残忍的一幕——那怕他已经见过了不少血腥，依旧无法习惯人命在眼前消逝的感觉。
格林轻声讽刺道：“省省吧，无论你现在扮演得多么像一位堂堂正正的武士，也不会让你在地狱少几条罪状。”
格林亲眼目睹妖怪们祥和的家园被鲜血所浸染，此时他也对这道貌岸然的源赖光充满了怒火。
源赖光无言以对，只是沉默地举起一隻手，然后向下用力挥去。
渡边的命令声马上响起：“中军放免听令！向前推进！”
放免们遵从命令，前推后挤地往前方衝去。
然而结果与之前在村子外，源氏足轻所经历的那次如出一辙。
如果只有一两个人慢慢走，还有机会站着走过来，但若是排成一排的部队，那么只要有一个站不稳，最后就是整队跌成一团，使得所有人都只能趴在地上用爬的。更何况放免们压根就没有那种秩序。
然而即使如此，源氏也没有要放弃推进的意思，放免们排成一条条歪斜的直线，每队间隔一定时间，持续不断地进入油田。
而此时伊吹也终于清理乾淨营寨内残馀的放免，他恢复了人形走向城门，才发现一个人站在门口的格林，他皱眉问道：“格林！不是让你跟他们一起撤离？你怎么还在这？”
“别吵，我正在想办法！”格林抓紧机会怼了回去。
“……”
源赖光向着前面迟迟不放火的格林挑衅道：“格林，你还是下不了手吗？”
事实上格林当然敢烧，他都已经经历这么多血腥了，又怎么不敢杀死眼前这些恶棍？可是烧了之后呢？火势总有熄灭的时候，当整座城牆都被烧毁，源氏的部队岂不是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取下营地了？
在只有他的油腻术，而无其他助燃物的情况下，就算他耗到精神力殆尽也不可能多阻止军队几分钟的。到时候源氏部队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夷平城寨，再慢慢追上那些负伤的妖怪们。
源赖光现在派这些不知情的放免上前，也肯定就是为了引诱他放火，以摧毁整座城牆，格林已经看破了这一点。
因此他要做的，便是在阻挡源氏主力进入城寨的前提下，让这道城牆能撑多久撑多久，只要对方的大部队在外面待的时间越长，情势对他们来说就越有利——毕竟对方这么多人，不可能带着足够的补给上山。
就在格林思考着对策的几分钟，已经有少数放免鑽过了城门，甚至已经爬过了城门后的油田，但这零星几个比较会爬的，基本上还没站起身来，就会被伊吹给踩碎脑壳。
——城寨大门内外的一片地面，以及两侧的一小段城牆，都被覆盖了一层油腻术。
“莉亚，法师护甲可以给无生命目标施放吗？”格林在脑中向莉亚问道。
“……本机表示确认，法师护甲可以对任何指定目标施放。本机表示提示，经过本机推断，玩家的计画难以实现，玩家的精神力不足以将法师护甲覆盖整座木牆。”
“可以！只要把最关键的物理抗性去除掉，只保留抵抗燃烧效果的结构就好，这种弱化版的法师护甲，覆盖十座城牆也绰绰有馀！更何况我只需要覆盖靠近城寨大门附近的两段城牆就够了！”格林自信地说道。
他现在连整整十八个节点的二环法术都敢于尝试更改了。
“在撑一会儿，伊吹！我马上就好。”格林说完马上坐在地上进入冥想。
他要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修改出弱化版的法师护甲来。
伊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继续踩着西瓜，有这片油田，他觉得自己可以守到天荒地老。
源赖光见格林不如他的计画，一把火将放免和城牆一同烧毁，露出了气急败坏的神态，他指着渡边和火长们破口大骂，并将剩馀的放免也一队队依次派去爬油田。然而格林没注意到的是，那位年轻将军虽然口裡愤怒地咒骂着，眼神却如一汪冷冽的泉水般平静。
第五十二章 计中计
不多时，格林便若有所思地站起了身。
“法师护甲！”他伸出右手，对着地面施放了一个法师护甲。
紧接着又是一个引燃术，扔到了那块被法师护甲保护着的地面上。格林观察了半晌后，发现抵抗燃烧的效果居然明显提高了。
他稍微使劲踏了踏，发现还是有一定的物裡抵抗能力。
“虽然精神力耗费没想像中那么低，但是持续时间变得更长了，而且法术效果抵抗能力提高了不说，似乎还多了一些吸收能量伤害的能力。总的来说效果还不错，可以算是改良了。尤其对抗法师型怪物的话，比原来的法师护甲更好用。”格林喃喃自语道。
相对原版法师护甲来说，改良后的法术节点减少为十五个。原版的只能持续十分钟左右，虽然物理抗性极高，但碰到火球等能量衝击则几乎会直接穿透。新版的物理抗性大约降低了一半。但持续时间变成能在三十分钟内随他的施法强度调节，同时增加了一定的能量抗性，虽然抵抗一枚格林版火球大约就会直接崩溃，但总比完全没有更好一些。
“但是总觉得这边还能再这样改动一点，然后……”正当格林又要陷入沉思时。
一旁的伊吹高声向格林喊道：“格林你想到办法了没？他们人越来越多了，再这样下去我可就顾不上你了！”
在源赖光命令所有放面往城寨衝锋后，即使伊吹高效率的击杀，也渐渐比不上他们爬过油田的速度了，很多时候他甚至得正面捶烂几个已经举起刀的放免。
“啊，”他完全沉迷在研究魔法的快乐之中，几乎忘记了自己正身处战场“好了好了，虽然不算完美，但暂时够用了！”
他慢慢地走到油田边界处，抬起右手默念道：“法师护甲。”
只见一坨五颜六色的光芒，瞬间覆盖在前方的木牆上。
格林反覆地施法，直到把城寨门口两侧十公尺的木牆都附着了法师护甲为止，大概施放了二十来次。
接着便是油腻术，他一连扔了六七个油腻术，覆盖在城门周围，同时在每个油腻术之间，铺上一层持续时间递减的法师护甲，以延长燃烧时间。
等一切弄完，即使格林施法消耗极低，也累得满头大汗，一脸苍白——正常的初级法师大约只能施放格林十分之一数量的低环法术。虽然会的法术都是低环位，但格林的智力属性实际上已经是中高环法师才能拥有的了。
他微微撇开头，一个引燃术扔在黑油上。火焰从黑油的中央燃起，然后‘呼’地，如一个火环般向周围扩散开来，转眼间，整片黑油池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凄厉的哀号声响彻整个丹波山。
源赖光手下剩馀的所有放免，此时全都趴在脚踝厚度的黑油之中，格林一把火，点着了整整近三百活生生的人。
“太帅啦！哈哈哈哈！”点火的格林在不停乾呕着，旁边的伊吹倒是看得兴奋。“嘶——嘶——哈！连空气都变得好闻多了！”他一脸陶醉地吸着空气。
“呕——你闭嘴吧，噁心死了！槽，我大概一个礼拜吃不了肉了……”格林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对伊吹气愤地说道——事实上伊吹指的是，那些放免身上罪恶的恶臭受到火焰所淨化，因此空气变得清新起来。而不是说格林所闻到的烤肉味。
伊吹耸了耸肩说道：“现在怎么办？剩下那些人咱们俩打得赢吗？”
连连被格林猜到结局，又扭转劣势，本就不擅长动脑的伊吹，已经开始把格林当成智囊了。
“上树屋看看吧，希望他们会知难而退。”格林调整了一下呼吸，向伊吹说道。
格林期望源赖光的部队将会因为长时间缺乏补给而退却，这将给他更多时间思考接下来的计画。如果对方放弃这次进攻，将让他们有机会重新备战，或是乾脆迁移据点。
“嘿嘿，走吧。”伊吹满脸笑容地搀扶着全身发软的格林，向树屋走去。
此时伊吹的心情显然非常愉悦。这样一来，他的家园就能够保住了——单纯的伊吹如此想道。
两人爬上树屋远远向外一看，只见城寨外早已空无一人。要不是空气中扬起的尘土，和地上杂乱的足迹，能够证明这裡确实曾有一支部队，两人甚至都要以为刚刚战斗是一场梦境了。
“哈哈哈！他们终于知道怕了！”伊吹高兴地边跳边拍掌庆贺道。
然而格林见到此景，却紧皱起了眉头。
“伊吹，情况不对劲。”
“如果源赖光的计画是让我烧掉城牆，理应会在牆外观察状况，要退也至少要等到发现短时间内确实攻不进来才有可能。”格林缓缓地说道。
“但现在看起来，他们是在我点燃城牆后，就直接离开了。”格林搓着下巴思索着，“伊吹，星熊他们撤离的矿道是往什么方向？”他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东边，出洞口后除了绕往正门的小路，就只有一条直通山城国的山路了，怎么了吗？”伊吹疑惑地问道。
格林当时从丹波国一路向东行，直到近江国的铃鹿山，实际上还穿越了一个形状较为狭长的山城国，那个人口数十万的大城市，就是在山城国境内。这件事也是他要回来之前，才从大明神的神官那边得知的。
“你怎么不早说？”格林懊恼地揉了揉额头，“咱们中计了！”
伊吹一脸茫然：计？计是什么？好吃吗？
“山城国，原本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格林挣开伊吹的搀扶，向树屋下走去。
“山背国啊？怎么了？”伊吹满头问号地跟着格林走着。
“山背国为什么改名叫山城国，你难道不知道？”格林侧头看了一眼无知的伊吹。
伊吹挠了挠头说道：“人类那些天皇在迁都或建城吧，那群白痴不是一天到晚都在迁都吗？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格林无奈地摇了摇头：“意思是——山城国就是现在天皇居住的平安京，而源赖光的部队是从平安京所在的山城国开始进发的，那边肯定还留有能让他随时调动的人员！”
“他逼我对峙和烧牆根本不是为了攻破城寨，而是拖延时间！”格林强打起精神，向东边的矿道跑去，同时侧头向伊吹解释道。
伊吹皱着眉，拉住急急忙忙往西边跑的格林，一边帮忙引路，一边问道：“可是拖延时间又有什么用？他们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剿灭我们吗？”
“因为咱们的撤退计画已经败漏了！我们俩不在，你那群妖崽子们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他只需要调动另一支小股部队截杀星熊他们，再会合主力，沿着山路迅速朝我们推进，就可以把我们逼向死路！”
第五十三章 谍中谍
格林没说出口的是——他们的撤退计画不应该会这么迅速地洩漏，而且先不说如此隐蔽的营地直接被源赖光怼到脸上，对方竟然能准确把握他们计画中的撤离路线，以及营寨中矿道的出口。种种迹象都显示着营寨内部有人背叛了伊吹。
格林对此人物已经有了猜想，但现在明显不是和伊吹争论这种事情的时候。
格林沉声说道：“源赖光刚刚的目的，就是在延后我点燃城牆，好给他那额外的部队创造时间截杀星熊，现在他们只要会合了主力，就能迅速从后门夹上来！”
不论城牆会不会被烧毁，都不是短时间内能见分晓的，但源赖光压根就不在乎这点，他要的单纯只是格林把自己的退路封死而已。
源赖光毕竟是天皇的大将军，在了解到格林是与阴阳师类似的职业时，他就清楚了格林的弱点。
——这些阴阳师短时间内都不能大量施法，格林必然也是如此，那么只要逼他在正门将法术用完，再换一个入口进攻，岂不是轻而易举？
源赖光当然没想到格林会有远超一般阴阳师的施法能力，因此只是试图在正门逼格林多放几个法术，大约消耗掉一个普通阴阳师程度的法力而已，格林却误打误撞真把自己的精神力给用个精光了。
源赖光并没有发现格林在城牆上施放的一堆法术，毕竟他要的只是格林点燃城门而已。慢慢在原地等待火焰熄灭后，他确实可以直线向前推进，但他可不想去消耗那未知的时间。
他曾派人研究过格林扔在丹波村外的黑油，也透过某内部情报提前解析了营寨前那木牆上的妖术藤蔓。因此他早就知道格林的法术黑油和营寨的外牆都不会被一般的火焰所引燃，但却无法抵抗同为法术生成的火焰。他在进攻前就已经算计好了格林口中的燃烧法术要如何去“善加利用”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伊吹急忙询问着格林。
他虽然依旧有点想不明白，但也知道现在情况危急了，于是连忙向格林问道。
格林看了一眼伊吹，快速地解释道：“我们必须在星熊他们被歼灭之前追上他们，并带他们退回城寨内，源赖光不知道我有方法可以熄灭正门的大火，我们只要从正门撤离，再将火焰升起来，就可以暂时甩掉他们的大部队了！”前提是正门口没有更多的埋伏——格林心裡补充道。
这是他从成为超凡者，并学会法术以来，第一次对凡人产生了无力感，这个源赖光似乎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开始盘算着打败自己的方法了。
十分钟后，崎岖的山路中，两人听到了面前小山的另一头，传来了喊叫与打斗的声音。
“应该是星熊他们！”格林慢下了脚步，转头向伊吹说道。
此时格林虽然精神仍然有些不济，但身体状况已经恢复了大半——路上他和伊吹狼吞虎嚥地将背包裡的肉给吃光了。
“我闻到了茨木和笨熊的味道，还有血腥味，是笨熊，他受伤了！”伊吹吸了下鼻子，急忙说道。
格林抽出腰间的青龙，压低了身体缓步上前，他现在要保留最后一点施法能力来处理紧急状况，没必要的话，都得以青龙作为战斗方式。
他决定先隐藏自己的行踪，慢慢沿着山路绕过去，评估好状况再决定要不要上前，毕竟如果形势太过恶劣，以他的状态很可能得考虑放弃星熊他们。
“伊吹，我们……”格林正欲跟伊吹商量计画。
“别怕！老大我来救你们啦！”一声大喝便从格林身边响起。
格林话都还没说完，伊吹便直接发起了衝锋。他三两步跃上了山稜，准备走直线衝到战场。
格林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只能跟在伊吹后面，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山稜。
爬上山稜后往下一看，确实是星熊他们，而且情势非常危急。
星熊已浑身是血，但仍然在与数名源氏足轻缠斗，他赤手空拳，根本奈何不了使用长枪，又配合默契的源氏足轻们。
而其他小妖怪们则伤的伤，死的死，还能站着的不到十个，还在战斗的更是只剩三个了。
好在源赖光的主力部队还未抵达，毕竟格林发现的早，直接穿越营寨跑过来，必然比源赖光他们绕行要快出不少。眼下的源氏足轻也就二十人左右，由一名武士带队。
“退下！让我来！”伊吹脚下用力一踏，便从山稜上跳了下去。
“小的们！老大来了！”星熊见伊吹赶到，大喜过望，一连串猛攻，击退了围攻他的足轻后，向周围的小妖们大喊道。
‘嗵’一声，只见伊吹从天而降，直接把一个足轻踩成了肉酱，血液和脏器四射飞溅，喷的周围的妖怪和足轻们满身满脸。
小妖们见到神武的老大，士气大涨，连原本伤重躺倒在地上的，都硬是爬起来了几个。
相反，沐浴在同伴鲜血中的源氏足轻，则吓得肝胆俱裂。毕竟之前的战斗中，最惨的也顶多是被妖怪的爪子撕裂皮肉，或被尖牙咬出几个坑洞。谁见过一脚把人踩成烂肉的？这根本不是凡人等级的战斗！
格林见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伊吹身上，便悄悄从敌人背面滑下山坡，藏在了树干后面。
“老大！这回可不是俺没用，是茨木那个杂种背叛了俺们！”星熊见老大到来，马上诉苦了起来。
他糙脸上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表情，用格林大腿粗的手臂指向对面那位武士旁的几人。
那武士身边确实站着三个令格林眼熟的人，格林记得其中两个是营寨中少数的人类，因为长得特别丑陋，所以他记得比较清楚。而为首那人的脸他就没什么印象了，大概就是脱下了面具的茨木吧。
单论身型，那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男性人类，但若将是现转到那张脸上，便会发现那人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他瞳孔中泛着血红色的微光，正常人眼白的位置却是一片漆黑。油亮的黑色长髮搭在苍白到有些病态脸上，配合那双狰狞可怕的双眼，使他看起来总处于一种癫狂的兴奋状态。
第五十四章 三面两刀蝙蝠妖
伊吹听见星熊的指责，马上将视线转到了茨木身上。
茨木见前首领看向他，露出渗人的微笑，他轻轻将右手折在胸前，优雅地朝伊吹弯腰鞠了个躬。
他吸了吸鼻子后说道：“真是你，茨木，”他轻轻皱起了眉“为什么？”
虽然茨木未曾说话，伊吹也未曾见过茨木脱下面具的样子，但是这熟悉的动作，和略带腥臭味的气息完全足以让他辨认出茨木来。
格林看着心裡乾着急，现在可没时间玩儿这种戏码。
但场上的几人倒不这么认为，源氏方当然想拖延时间，尤其眼前的情势明显不利。而妖怪们则是脑袋根本想不了十分钟后的事情。
茨木缓步上前，优雅地鞠了个躬，向伊吹说道：“良禽择木而栖呀，”他微笑着说道：“这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时，首领您就教过我的吗？”
“……所以说你最近积极地去人类城镇探听消息，都是为了通风报信吗！？”伊吹想起了茨木近几周频繁跑去丹波山周围人类聚居地的事情。
“通风报信？哈哈哈，您绝对想不到，我做的事儿可还多着呢……”茨木咧开大嘴嘲笑着伊吹。
茨木得意洋洋地讲解，让格林想通了之前许多的疑惑。
——丹波村中的井男，还有莉亚侦测到的，妖怪营寨中正在转变成妖怪的几个人类，都是被这傢伙转化出来的‘血僕’。
而丹波村的香，她的死因很简单，那丹波村本就是朝廷交易给茨木的猎捕范围之一，那村子裡失踪的人也几乎都是被他偷偷吸乾而死的。平田匠则是因为前几日目睹了女儿香在昏迷中，被井男悄悄带往丹波山的一幕，在质问的过程中被井男用刀给捅死灭口的。即使妖力低，能力也不强，但井男仍然是恢复力惊人的吸血鬼之一。杀死平田匠后，井男一夜就恢复了所有战斗中受到的伤势，第二天才会看起来毫髮无伤。
至于那位中纳言大小姐，则是在茨木与某些朝廷高层的肮髒交易中，可怜的牺牲品而已。朝廷的人透过埋伏与内应，由大小姐身旁的婢女发起信号，将侍卫在一瞬间内全部击杀，然后再将大小姐绑架到与茨木的接头地点。
这为的当然是将这起事件栽赃给丹波山妖怪，以顺理成章地派人拿下妖怪家园中的矿坑——虽然那大小姐与丹波村的香都的确是被茨木吸乾鲜血而死，但却是在朝廷的许可，甚至要求下杀死的。与丹波山妖怪确实无关。
可以说，这场人妖战争，虽然不论早晚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但也少不了茨木在其中的穿针引线，甚至难说矿产的消息不是由他洩漏给朝廷的。
隐藏在旁边的格林，从茨木咧开的大嘴中，确实看见了两颗闪着寒光的加长版犬齿：“卧槽！难怪我总觉得这傢伙造型特眼熟。话说，吸血鬼也算妖怪吗？”格林用克敌机先看了看茨木，果然弱点只有脑子和心脏两处。
“莉亚，帮我看看源赖光的主力部队距离我们还有多远。”尽管对茨木的种族感到惊讶，但他还是记得，现在的时间并没有充裕到可以让他继续探讨吸血鬼的种群划分。
格林对茨木的背叛，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之前格林便注意到了，每逢关键时刻这茨木都会失踪。现在想来这傢伙就是趁妖怪们一片混乱（虽然那群妖怪几乎无时无刻都很混乱）的时机，去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本机表示提示，两百零九名男性人类将于大约四分三十三秒后抵达玩家位置。”莉亚扫瞄出了源赖光的精确位置与移动速率。
“居然还有更多增援部队吗……”之前在营寨中，按照格林估算，源赖光只剩大约一百出头的士兵而已，没想到居然又有援军了。
“不过无所谓了，一百两百我们都一样打不赢。时间不多了，我得先想办法解决这场闹剧。”格林摇了摇头想道。
他决定刺杀对方的指挥官，也就是茨木身后的那位武士。这样一来，剩下的虾兵蟹将没有能力重新组织阵型阻拦他们撤退。
“可是，咱们不是家人吗？到底是为什么？我难道亏待过你吗！？”前面伊吹正愤怒地向茨木质问着。
“亏……亏待？您难道自己没点儿头绪吗？每次一有麻烦的事情，就一股脑全推给我干，您自己跑出去快活！我需要新鲜的少女，你又禁止我吃人！还非要我照顾那些讨厌的臭小孩！我整天都饿着肚子，还有堆的跟山一样的工作等着我，你说我能怎么办？”
“我出去是为了找志同道合的伙伴……”
伊吹试图狡辩，但马上便被茨木打断。
“还有那低能的笨熊！我费了老半天劲买来泡茶的高级蜂蜜，就这样被他一口吞光！你知道那是我存了多久的渡来钱才买到的进口货吗！？更不用说那隻愚蠢的杂毛山鸡，一天到晚跟我推荐什么该死的素食养生，老子是吃人的妖怪啊你们这些浑蛋……”
茨木原本优雅的样子早已不见踪影，他口沫横飞，越说越是激动。但连格林都开始认为他背叛的理由实在太过充分了，这群妖怪是真不干人事儿。
“……”伊吹欲言又止，略显不安，但星熊的自首让他的惭愧瞬间消失。
“俺是怕你蜂蜜放久了不新鲜，好心帮你嚐嚐坏了没，又没全……”
“不新鲜你ＭＡ，你的脑浆才不新鲜！你就是贪吃！你明明就知道蜂蜜这玩意儿放几百年都坏不了……”
就在伊吹他们傻呼呼地继续跟茨木吵嘴时，格林拿着青龙，静悄悄地绕到了武士正后方，紧接着便是用力一跺地，向砲弹一样飞射而出。
旁边的足轻只觉一阵微风吹拂而过，一柄断矛已从武士的背后穿胸而出。
“嗝……噗。”武士一脸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矛尖，一口鲜血咳出，便觉全身瘫软无力起来。
“……”
“……”
格林从武士肩膀处探出头来，与前面正吵嘴的几人面面相觑了几秒。
“格林，我们正在谈很严肃的话题，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伊吹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地看向格林。
“啧，白痴！还不快带他们走？源赖光就快到了！”格林恨铁不成钢地皱起眉头，瞪了一眼又在犯蠢的伊吹，然后眺望起山城国的方向。
“哦，”伊吹也走上前来一起看向山城国方向，然后吸了吸鼻子“真……咳。”
‘哧’地一声，旁边的格林只觉一阵腥臭隐隐飘来，几根手指已从伊吹的肚子穿了出来，那手指上尖锐的指甲大概有二十来公分长，还泛着令人浑身发毛的绿光。
“咳……噗。”伊吹一脸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肚皮上的指甲尖，一口口水呛到，便觉全身瘫软无力起来。
第五十五章 家人？
“格林老大，俺们现在该怎么干？”营寨门口，星熊背着昏迷的伊吹，气喘吁吁地向格林问道。
“先扔地上，你们看着会儿矿道，尽量堵上点东西，我得想办法灭火！”脸色苍白的格林急急忙忙说完，就跑到依然熊熊燃烧着的城门口，沟通起火元素来了。
此时还活着的妖怪，加上伊吹和星熊，也只剩下十一隻了。
五分钟前，茨木趁着几人转身没注意时，一个爪击偷袭了对他依然毫无防备的伊吹。可怕的是，那冒着绿光的毒爪，竟连着手臂整隻留在了伊吹肚子上，但没过多久便化为了粉末。
少了一隻手臂的茨木，趁着妖怪们照看伊吹时，化为一隻丑不啦叽的蝙蝠，拍着翅膀歪歪斜斜地飞走了。
这蝙蝠妖的毒致使伊吹陷入了昏迷之中，虽然目前生命气息尚可，但也确实在逐步下降中，可在场却无人懂得解毒。
有一隻鸟妖提到，神明的力量据说可以解百毒，格林只能试试带伊吹去见大明神。
当时源赖光部队行进时扬起的尘土，已经隐隐飘了过来。
情况危急，格林只能一发火球逼退足轻，带着妖怪们离开了现场。
那些动弹不得的妖怪，原本格林估摸着只能无奈放弃他们，但在妖怪们‘他们是家人！’‘不能放弃家人！’的呼喊下，只能让他们一妖背个几隻，全给带回来了——这极大地拖慢了他们的撤退进度。
格林强撑着匮乏的精神力扔了一颗火球，还在矿道口施放了油腻术，此时已经处于精神力透支状态，连莉亚都出声警告他不能再继续施法，否则将有可能精神力永久损伤了。
然而即使正门的火焰熄灭，他们要想真正逃出生天，格林还是得再施展一次引燃术堵门才行。
让火焰熄灭的难度，有些超过格林的预想，燃烧起来的火元素，几乎全部都处于兴奋的状态。即使熄灭一部份，也很容易受周围尚处于活跃的火元素影响，重新进入燃烧状态。格林也是到最后才抓到诀窍，他先是取消了油腻术的法术效果，然后一次同时命令一定面积内所有的火元素停下，才得以渐渐将火势削弱下来。
“把他们顶回去！”“吼——”“吃俺一掌！”
格林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长时间在沟通元素，进入冥想后，他的时间感知会有点迟钝。但听从后面传来的声音，源氏似乎已经衝破防线了。
“格林当家的！三当家的要我跟您报告一声，”正在格林准备回头去喊妖怪们撤离时，一隻鸟妖歪歪斜斜地迫降在他旁边：“三当家说守不住了，要我们能飞的就自己跑然后拜託您将大当家的带走，看在咱们是‘家人’的份上！”鸟妖一口气说完，便直愣愣地躺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家人？”格林闻言楞了一下，但他没时间去思考这句家人所表达的意思了。
事实上，鸟妖们完全可以自己先飞走的，但这些傢伙即使得到了星熊的撤退许可，还是选择了战斗到最后一刻，才愿意离开。而这最后一刻的离开，也不过是为了一句口信，为了给自己的大当家多一丝逃生的机会。
这些妖怪比人类还有人味多了，格林想道。
就在格林把背包转到面前扣好，并扯起伊吹背上时，源赖光骑着白马，慢悠悠地走到了格林十几公尺外。
他身后的足轻们则分散开，四处捣毁、焚烧着营寨中所能见到的一切。
源赖光露出了有些疲惫的微笑：“讨伐这些妖怪可真是费人手，”他向后面轻轻招了招手“你都瞧见了吧？这群邪恶的妖怪是如此地嗜血。”
“放开熊……有本事你跟俺来上一……咳！”星熊被两个源氏足轻架了上来，此时的笨熊浑身血肉模糊，还缺了一隻眼睛。他气若游丝，但还是用仅剩的眼睛死死盯着源赖光。
“啊啊啊！格林老大…走！”
看见背着伊吹的格林，星熊猛地发力，挣脱了足轻的箝制，甚至拽过其中一个，大嘴一张便咬穿了他的脖子。
‘嚓’
星熊的脑袋直接被一旁渡边给一刀削了下来。
格林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很难过吗？我当时看见金太郎倒在地上的时候，也是这么难过。”源赖光语气轻飘飘的，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啊，对了，还有碓井！”他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对兄弟与手下的死一点都不在乎。
他说的碓井是刚刚格林在山道上击杀的那名武士。
格林不发一语，他不认为言语能够说动，或者影响到，这个已经被逼得放弃自己是非观与理智的男人。
他只是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源赖光，这傢伙的精神状况已经明显出现问题了！
——格林深思过源赖光的种种表现，他发现源赖光不只可恨，同时也很可怜。他的所作所为，他的一切抉择，都符合一个忠诚的武士所应尽的责任。他虽然迂腐，但同样拥有自己的判断力与同情心，否则他不会因为格林的一席话，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思索一整夜。虽然最终得到的答案令人惋惜，但其实也无可厚非。
源赖光毕竟是一名军人，他只是接到了天皇所下达的残酷而无理的指令。他唯一做错的就是藉由扼杀自己的是非观，来正当化他所得到的命令。但即使他不这么做，最终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抱着慈悲与同情心杀死无辜者，与宣扬着正义之名进行屠戮，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怎么？难过到说不出话来了？”源赖光见格林一直不说话，于是擅自下了结论：“也是，我那时候也非常难过。”他抿着嘴，似乎感同身受一样地摇了摇头。
“虽然你我同是人类，甚至你对我许多手下有一命之恩。但如今你也杀了我不少人，我必须要给那些弟兄一个交代才行，希望你能理解。”源赖光说着遗憾，但语调却毫无起浮，甚至面无表情，诡异得令格林感到有些发毛。
在源赖光废话的这两分钟裡，格林终于挤出了一点精神力：“嘿！”他抓紧背着的伊吹，使劲一跃跳出了城门。
在源赖光还没反应过来格林那超凡的速度时，格林便已经对大门举起了一隻手。
“油腻术！”他忍受着脑子中像被刀割一样的剧痛，重新将油腻术覆盖了城门口。
“引燃……咳！”强行透支施法的代价已经出现，格林只觉脑袋一阵晕眩，差点就跌到在地上。
所幸火焰确实升起，营寨的大门重新被封上了。
格林使劲甩了甩头，试图减缓自己剧烈的头痛，但收效甚微。只能像喝醉了酒一样，东歪一步，西拐一脚地从森林中离开。
格林的确可以直接登出游戏，以逃避危险。甚至直接将伊吹也带到现实中也不是不行，但他不敢去赌现代的医院是否真有能力解掉吸血鬼的毒液，而且伊吹的身体如果经过检测，也极有可能会引起骚动。
他的计画不变，他要去近江国，必须将伊吹安全地交到大明神还有金的手上，他才能放心。
虽然格林不懂妖怪们口中的“家人”到底是什么，但他认为自己至少还是个——“人”。
第五十六章 变帅了！？
“莉亚，附近还有没有伏兵？”格林在脑中询问着莉亚。
“本机表示提示，玩家附近，除了妖怪营寨中之外，并没有超过二十单位的人类聚集。”
格林本以为，以源赖光的算无遗策，绝不会漏下正门的埋伏，只是相对会比源氏主力部队要容易突破而已，没想到竟会如此轻易地让他逃了出来。
他并不清楚，源赖光是否还拥有着将枪口上抬一釐米的仁慈，但出了营寨正门后，确实没有再遇到源氏部队的拦截了。
格林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原本热热闹闹的营寨，此时活着得就剩俩人，而且还有一个半死不活——他不确定金是否成功地抵达了近江国。
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冷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心底依然把这个世界的一切，当成是一款游戏背景设定的关係，抑或是他天生就是如此。他心裡更多的是对逃出了包围而鬆了一口气，而非对星熊等人的牺牲感到难过。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感情淡漠的人，但如今看来，他对生死离别的适应性还是挺强的，虽然也可能只是因为星熊等人跟他认识的时间不够长而已。
他背着伊吹，沿着曾经两人走过的路，一脚深一脚浅地向近江国小跑着，饿了就从地上捡一些莉亚确认无毒的野果吃，渴了就把生溪水往肚子裡灌。他现在还不敢放心休息，毕竟他不能肯定源赖光真的就这样放他们离开了，因此连黑夜都只能继续向目的地行动，这使得他的精神状态持续在变得更加糟糕。
两天后的清晨时分，格林终于抵达了以前曾经来过的，那座伊吹觉得味道特别好的小村庄。
此时农人们已经提着工具，准备开始一天的收割工作。
“喂！你们没事儿吧？”见到两人的异常，马上就有人来关心他们。
“没…事……”
“啪！”
格林话音刚落，人就趴地上了。强撑着走了整整两天，对现在他的精神状况而言，负担确实有点太大了。
“快——来人帮忙！”远远见两人倒地，几个农人扔掉手裡的镰刀和锄头，急忙跑了过来。
“振作点！我带你们去找村长！”在格林半阖的眼睑中，似乎看到了一个男人的黑影扶起了他，紧接着他便陷入了昏睡。
这种小村庄根本不具备任何有医疗职能的建筑和人员。以他们的生活习惯来说，生点小病，受点小伤这种事，找村裡活最长的老人总会有办法；而生了大病，受了重伤，当然就是听天由命，没什么好说的。
——一般情况下，猎户会拥有更多的医疗知识，但日本古代因为禁肉令的关係，除了人烟罕至的偏远地区，天皇辖下的地区基本上都不存在猎户这种职业。
老村长看着不省人事的两人，他想起没多久前，这俩孩子才来他们这儿玩过两天，没想到这么快又回来了——而且是以横着的方式回来。
村长一脸凝重：“唉…看来，”他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俩孩子被某种妖怪袭击了！”
“所以是什么状况吗？”“需要啥药材不？我家裡还有备点儿。”农民问道。
这些纯朴的村民是真心希望，这两位曾来村裡玩过的小旅人可以好起来。
“两个都陷入昏迷了，其中一个可能还中了妖毒。”村长摇了摇头“更多的我就看不出来了。”
这老头说了跟没说一样，农民如此想道——任谁都看得出来躺在那边的两人都在昏迷，还有满脸发绿的那个不用猜也知道是中毒了。
“让他们休息会儿吧，如果扛不过去，大概咱们也做不了什么。”无计可施的村长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农民们也无奈地摇了摇头，离开了村长家。
几个小时后，格林像诈尸一样直挺挺地从村长家的床上坐起身来。
“莉亚，我在哪，我睡了多久？”他发现自己的精神似乎前所未有的好，不仅完全没有之前那种难耐的剧痛，甚至思绪比原先感觉还要清明一些。
“本机表示提示，目前位置在玩家昏睡地点十五公尺外的村长家中，玩家总计陷入了八小时的睡眠，现在已是当地午时时间。”
格林左顾右盼了一会，他发现他感知到的元素似乎更清晰，更丰富了一些，甚至连沟通元素都变得如臂使指。现在的他，似乎连大明神神社的大火，都能迅速熄灭了。
此时格林和伊吹躺的两张床附近，并没有任何人，格林直接从夹链口袋掏出了不到鸡蛋大小的莉亚来。
“妳之前不是说我的精神可能会受到损伤吗？现在别说损伤了，我感觉我好像更……舒适？或者说脑袋变得更轻鬆了，就像憋气后吸到一大口氧气一样！”格林疑惑地问道，他这次的体感变化，比之前用神能强化身体时，感觉还要明显。
“……本机表示提示，正常情况下，透支精神力有极高机率造成永久性脑部损伤，但玩家的脑部似乎存在着某种特殊机制，导致玩家在透支精神力后，反而得到了更多反馈。”莉亚见格林的精神状况确实异常地不错，于是擅自扫描了格林的大脑。
“玩家目前的属性如下：
种族：地球人类
力量：１８
敏捷：１９
体质：１８
智力：１９→２１
感知：１７→１９
魅力：１２→１３
神能：２６”莉亚将扫描后的数据更新给了格林：“玩家的智力突破二十点阀值后，已进入传奇领域，因此体感上将有较大的提升。”
“原来如此，所以这次的提升跟神能无关，那些神能为啥都不继续提升我的身体素质了……不过我居然还变帅了吗，这倒是不错。”格林读完属性列表后，搓着下巴满足地笑了。
“本机表示否定，玩家的相貌并没有发生丝毫改变。”
格林的魅力提升，其实只是因为对魔能和元素的亲和力提高，所引起的改变。在常人看来，格林除了气质变得有点特别外，并没有显得更帅。
“不过现在没时间测试法术了，免得又忘记时间。”他看了看旁边依旧不省人事的伊吹，摇了摇头说道。
格林观察了半晌伊吹，发现这傢伙居然已经停止了衰弱，虽然依旧看上去半死不活，但大概率是不会恶化下去了。
他背起伊吹，出门走了一会儿没见到村长，只好去找上次他们借宿的那位村民家。此时那村民家，男主人不在，只剩下一位胖胖的女人，那是之前给他们做饭的那位和蔼大妈。
婉拒了大妈多留几天的邀请，格林托她帮忙与村长道谢后，便拿着被硬是塞满了整个背包的麵饼和水果，背着伊吹离开了村庄，继续踏上了往近江国的旅程了。
第五十七章 通缉犯格林
两天后，午时。
虽然现实中才刚过盛夏，但平安时代已是深秋。
山城国通往近江国的森林中，格林在飘落的秋叶中愉悦地跳着步，不时一个大跳，踩进厚厚的落叶中，炸起一阵叶花。把略见好转的伊吹直颠的快陷入二次昏迷。
没办法，格林半步踏入传奇领域后，感觉自己像开了天眼一样，只要将自己的精神力瀰漫出去，就几乎可以对周围四十多米的一切，都无所不知，而且对元素的指挥也变得如同使用自己的身体般轻鬆自如。甚至光靠精神力就能做出许多类似隔空取物，或踏空而行之类的帅逼动作，这实在令他感到太过愉悦了。
他现在甚至可以办到，把伊吹先悬浮在头顶放着，伸出一隻手来打个响指，施放引燃术，局部燃烧掉感知到的，隐藏在四十米外灌木丛中的鹿的脑部，再完美地烧毁其内脏和毛皮而不伤及鹿肉，同使举起另一隻手，用法师之手拿着高温杀菌过的青龙，精巧而快速地分解牠，并同时用引燃术烤熟鹿肉。
如此优雅地施法解决问题，轻鬆写意地挥挥手便达成自己的目标。连血都不沾手就能取得了大量肉食，格林终于感觉自己像个传说中的‘魔法师’了——这可比游戏中只能扔火球冰箭狂轰滥炸的法师帅多了。
虽然在调整法术，和施法数量的能力上，格林获得了大幅的进化。但战斗方面却没有产生质上的差异，毕竟他会的法术就那几个，要想获得破坏力的大幅提升，还是需要时间去潜修更多高环的战斗法术才行。
当然，火球从二十个，变成二百个，依然是非常恐怖的提升了，现在他已经真正拥有了一个人便能对抗整个源氏的能力了。
就在格林边走，边把被法师之手辗成肉泥的鹿肉，配着水往伊吹嘴裡灌时，终于听见了人声，想想也差不多快到铃鹿山了。
格林把伊吹悬浮到了一颗厚实的树上放着，然后静悄悄地靠近了一些——他展开精神力后的感知范围大约有四十多米，所以此时距离人声的位置还有点远。
“还好我没傻傻地带着伊吹上前搭话。”格林想道。
前面竟然是两名配着刀的士兵，看他们兜甲上五叶三花的家徽，明显是源氏的部队。
“那傢伙果然没有放弃！”源赖光本就不像是一个会为了道德与良知，违背主公命令的武士，格林并没有对此感到意外。想在想来，源赖光当时恐怕只是单纯的过于谨慎，不愿去赌兵分两路能不能阻挡得住伊吹和格林两人罢了。
“就是不知道源氏主力部队已经到哪了。”格林搓着下巴思索着。
眼前的两人明显是侦查兵，看样子应该是得到了搜索目标的指令。
照理说源氏的部队人数这么多，应该不会比格林快才对。但是格林确实曾在路上的村庄大睡了一觉，而且为了避开人烟，也稍微绕了点远路，此时就算源赖光已经坐在白马上悠悠哉哉地在前面等他，也并不奇怪。
“不过我已今非昔比……源赖光，饶你奸似鬼，却还是得喝老子的洗脚水。”
“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正巧三日，我当剐尔双目瞧瞧看看。”格林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说道。
格林这次是真不憷源氏军队了，那怕源赖光这次叫来一千人，他都不一定会打输，更何况他如果开了法师护甲，就是站着给那几百人轮流捅，估计都难以捅到他精神力耗尽。
这便是法师职业的可怕之处了。也许一位传奇级的战士，出奇不易地近身之后，确实有可能击败一位传奇法师，但若让他面对几百上千人的士兵，那是累死也砍不完一半的，哪像法师，挥挥手就能破敌千军万马。
本来莉亚就说过，这张地图中，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危险。如今格林再次升级，想必除非天照大神从高天原下凡，否则根本无人能阻挡格林的脚步了。
格林搞清楚状况后，便回头看了一下树上的伊吹，伊吹仰面朝上，无风无声地迅速飘到了格林上放数米。按照他的估计，伊吹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不怕些许颠簸了，反正他一路背着他跳过来是没发现伊吹有什么恶化。
他作势捲了捲袖子，便走上前去了——格林穿的是短袖Ｔ桖，以他的身体素质，这种温度还不需要加衣。
“嘿！兄弟们，吃了没呀？”格林一脸笑容走上前去，友善地向源氏足轻打了声招呼。
“欸，等等回去交完班就吃哩。”其中一名士兵满头问号地看向格林，却还是老实地回答了，这年头确实很少人这么问候。
“嗯——”另一名士兵迟疑地看着格林，然后拿起一张卷轴摊开，仔细瞧了瞧。
“你瞧这人像不像那‘李格林’？”他们并没有看到漂浮在格林上方几米，被树叶隐藏着的伊吹。
“不像不像，这画上的人物多凶狠，那有这么友善。”刚刚回答格林的士兵，闻言抬头看了几眼格林后，摇头否认道。
“……也是，想必那种跟吃人妖怪混在一起的坏蛋，也不可能这样大摇大摆地跟咱们打招呼。”较警惕的足轻也放鬆了神情，点了点头说道。
格林凑上前去，伸着脑袋跟着一块儿看起了画像。
只见那画中人物，确实有三分格林的神韵。但有一说一，格林是比画像裡头要好看不少。真正的格林神情确实和善许多，他眼角并没有吊成那个德行，鼻孔也没有外翻，嘴巴更没这么狰狞。
但其实无可厚非，这种画像一定是源赖光让手下会画画儿的士兵画出来的，在那些见过格林的士兵眼中，格林岂不就是个满脸凶恶，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吗？
“本机表示提示，两位男性人形生物的智力经本机判断应低于三，连拿着照片都分别不出本人的智能程度，本机难以判定其种族为人类。”
“……”格林脸皮稍微抽搐了一下，但没有回应莉亚的嘲讽，而是扯起嘴角继续跟两位足轻瞎扯淡。
“啧啧，当兵的真辛苦啊，还得抓这么凶神恶煞的暴徒。不过薪水挺高吧？”格林笑呵呵地拍了拍足轻肩上精緻的盔甲，没把自己被画丑给当一回事。
俩足轻同样笑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也没有，就混口饭吃，还有一家老小得养呢！”
“咱先走啦，家裡还有块儿田没收呢！”格林语毕便挥了挥手，牵引着伊吹‘穿’过一堆树枝和树叶，越过了两位足轻。
“好的好的，你也辛苦了！有空我会去你们铃鹿山喝点小酒！”一名足轻热情地跟格林道别道。
格林摇摇晃晃地往铃鹿山走去，两足轻则是面面相觑地看着格林远去，他们有些想不透为何格林一路走过，头顶会降下这么多的落叶，于是便摇了摇头，放弃了思索这种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