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我是你一个人的了
辛绾要怎么说?
她站在车窗前,微微想了想,“我不去不好吗?我既然跟你结婚了,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这话哭包爱听啊!
当即抱住她,腻在她身上半天不放手。
辛绾好不容易挣脱了,“上车吧!你开车!先送我回去!”
“好!”某人正高兴着,开车什么的都是小事了!不过,上车后他还是多问了句,“真不去啊?虽然你是我一个人的了……”他细细咀嚼这句话,越咀嚼越觉得有趣味,“但是,桑子和小兰子不一样啊!我们都是好哥们!”他承认,以前没娶辛绾之前是对桑子诸多防备,但现在不一样了,妞妞都是他媳妇儿了!
辛绾简直无话可说了,真想凶他一句:谁跟你是好哥们?
不过,话到嘴边,到底改了口,“我跟你现在是一家人啊!你就代表了我,你跟他们仍然是好哥们,就代表了我跟他们也是一家人啊!”
某人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不过,他还是颇为敏感的,又问了一句,“是因为不想跟小兰子女朋友处吗?我让小兰子别带女朋友就是!”
这人,有时候还真是敏锐……
辛绾笑笑,“你还管人家情侣之间的事了!真以为自己是老大?”
“不是老大谁是?”他看了眼辛绾,“当然,你才是……不过,你没发话的时候,我的命令,小兰子敢不听?”
“得了得了,就这样吧,你别插手太多,小心招人厌!我今天也累了,想回去早点休息。”她适时打了个呵欠。
不去,自然是因为感觉到艾箐的敌意,虽然自己和施兰舟之间完全问心无愧,虽然她也无法跟艾箐亲近,但同为女人,她还是能理解艾箐的想法,不喜欢施兰舟有过于要好的女性朋友呗,那她就不去掺和有施兰舟的活动吧!
粟融珵见她一脸疲态,果然放弃了说服她去的打算,直道,“这么累了?那我马上送你回家!你早点睡,不用等我啊!”
“嗯。”她点点头。
且不说那晚他们仨怎么聚会的,有没有艾箐加入,辛绾果真一回粟家就早早睡下了,粟融珵啥时候回来的她也不知道,只迷糊中感觉有个微凉的身体紧贴着自己,她稍微动了动,在他怀里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了。
记得她刚结婚的时候,总是睡在床沿,离他远远的,整晚整晚仰躺着,很是拘束,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就习惯了和他手脚相缠。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
以为纪录片播出后,生活会平静地继续,然而,她和粟融珵都没想到,她一夜之间居然就火了……
第二天导演和蒋冉都打电话给她,问她是不是可以把她的信息转于他人,太多人来问了。
辛绾讶异极了,问,“都是些什么人啊?”
“太多了!有画家!有各大美院的师生!还有记者!”导演说。
蒋冉则道,“博物馆同行!同学!还有记者!你自己上网看看吧!截出来的视频都上热搜了!”
第214章 跟你有什么关系
连辛绘都打电话回来了,说同学看到了视频中的他,都问视频里的女子是谁,他说是他姐姐的时候,他都成学校红人了……
辛绾简直惊呆了。
网络总是夸张的,纪录片里她磨颜料和画画的那一段被人单截了出来,放到了网上,底下上万评论,全是赞她的,什么古画里走出来的仕女,有颜又有才的古风女子等等,将她夸成守护文化传统的绝世美女。
她都有些无措了,她哪有那么好?
不过,有人比她速度更快。
她上午还在震惊视频传播的速度,下午,就有人找上门了,这人还不是别人,是她爹……
辛净亭一个人来的,带着水果和燕窝,说来看母亲。
彼时奶奶正在午休,而辛绾对于她爹的每一次出场都不抱什么好的幻想,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找粟家投资的影视业发展得怎么样了?
她开场白就是,“又搞砸了吗?”
辛净亭啧了一声,“怎么说话的?就盼着你爹不好?不能说点吉利话?”
那辛绾就想不出她爹有什么理由上门来了。
辛净亭几分不满,“话说你是我闺女不?当爹的来看看闺女,你总把你爹想得那么不堪干什么?”
辛绾心想,你倒是做出点能让我看得起的事啊!
结果,他爹的表演马上开始了,先是忆父亲,在辛绾面前好一番缅怀辛老爷子,“你爷爷一辈子都在坚持做一件事,也曾手把手教我怎么做颜料,想起年少时跟着你爷爷做颜料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一样……可花青堂还在,你爷爷却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
辛净亭还红了眼眶,眼泪都下来了。
提到爷爷,辛绾心里也是酸的,眼眶一红,转开了头,不看她爸的表演了。
辛净亭却接着道,“好在这些年,你继承了你爷爷的衣钵,始终在坚持做这件事……爸爸我其实也不是不想制色,我也喜欢,但那时候肩负着养家的责任,制色这条路一直艰难,爸爸身为男人,总要让你们母女过好日子,要给你们饭吃,靠制色,只能饿肚子了。”
辛绾很是无语,其实她这个爹是否选择继承爷爷的事业继续制色在她看来是没有对和错的,人各有志,她爹想从事别的行业,有什么错?他完全可以选择自己的事业,只不过,用养活她和妈妈来作为借口,不觉得很不要脸吗?再说了,他有好好养过她们吗?她是爷爷奶奶养大的,妈妈老早离开了他,还带走了辛缇,他何曾养过辛缇?跟妈妈离婚这么多年,有主动给过妈妈赡养费吗?
听他口口声声提制色,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拧眉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辛净亭双眉一扬,眼神里满是兴奋,“绾绾,你真是太能干了!简直是爸爸的骄傲!这次,你把咱们花青堂的传统制色宣传得这么火热,爸爸觉得,咱们花青堂要翻身了!”
辛绾冷冷地看着他,“花青堂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215章 还有我和哭包
辛净亭却全然不顾她的脸色,自说自话说开了,“绾绾,你想过没有,花青堂一直这么不温不火的,你就没想过把它做大做强?”
果然,她这位渣爹就是冲着花青堂来的!
“你想做什么?”辛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绾绾!你真是太棒了!花青堂这回出名了!对我们来说简直是个大好的机会!我们可以借着这次出名,把销量打开!”辛净亭喜笑颜开,仿佛已经看见钱呈几何数增长。
辛绾一听就拒绝了,“花青堂是爷爷留给我的,与你无关!你别打花青堂的主意了!”
“绾绾!”辛净亭做出一番苦口婆心的样子,“我是你爹!你要分你的我的那么清楚吗?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你就不想赚大钱?网红你懂吗?你作为年轻人,应该比我更懂网红吧?咱们的花青堂现在成为网红了!你就该趁着这次热度好好做一番营销,机会稍纵即逝,你可别错过了啊!咱们的销量要打开了!”
辛绾狐疑地看着他,“怎么打开?咱们的产量只有这么大,原材料跟不上,订单再多,生产不出来,你打开了有什么用?”
“绾绾,这你就不知道了……”
辛净亭正想长篇大论一番,好好教导自己的女儿,就听一个声音在楼梯上响起,“花青堂是你爸留给绾绾的!跟你没有关系!”
辛净亭回头一看,他妈下来了……
“妈,我这不是……”
辛奶奶一脸怒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小心你爸在天上都不放过你!”
说完,一拐杖就要招呼过来。
辛净亭吓得直叫,“妈,您这是干什么呢?妈!好好好!我走行了吧?我走!”
一顿拐棍,把辛净亭从家里赶跑,辛奶奶犹自怒气未消。
“奶奶,别生气了。”辛绾给奶奶倒了杯水。
奶奶喝了小半杯,放下杯子叹气,“你爸啊,真是个不争气的!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没有一点长进!”
辛绾也只好安慰奶奶,“您别生气了,不是还有我和哭包吗?还有辛绘呢!”
奶奶一笑,“你啊,别老叫人哭包!人家都是公司最大的老板了,还这么叫,哪来的威信?又不是小时候!”
“您看他平时哪有半点老板包袱?我都是叫他哭包,他也没意见!”辛绾小声道。
“那是他惯着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辛奶奶笑着点点她额头,想着孙女孙女婿都这么好,心里的气才消了,不过,还是叮嘱辛绾,“花青堂的事不能让你爸爸来插手,你爸,不是个规规矩矩做事的人!当年为什么不制色了?固然有嫌弃制色不赚钱的意思,但也是你爷爷不让他碰了!”
“为什么?”她一直以为是她爹瞧不上制色。
“你爸不老实!弄虚作假,差点坏了花青堂名声,你爷爷给了他一顿板子!不让他再碰颜色了,你爸也正好不想干了,就这么自己出去创业了!”奶奶说起往事,到底唉声叹气的,十分为这个儿子痛心。
第216章 叙旧如何
辛净亭走后不久,辛绾心境便平复了,有更多的人认识了解矿物颜色当然是好事,但是,她一贯不是个浮躁的性子,哪怕突然火了,冷静下来,她还是原来那个她。
这些天粟融珵回家都晚,辛绾则一般安排好奶奶的晚餐,早早就从工作室回粟家。
粟家的生活她已渐渐习惯。
粟融归和粟融星因为工作的关系,晚上其实也常常晚归,粟融宇在学校寄宿,就连尚清梅都颇多应酬,倒是粟振,只要没有去外地出差,一般会回家吃饭。
辛绾都觉得粟振是个奇怪的人。
按道理,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才是在外交际的那个,但他的生活看起来却很老派。起得很早,有一回她天不亮被肚子痛醒,发现生理期来了,想下楼去厨房找点红糖,结果看见粟振居然也起了,准备飞外地,那时候她看了下时间,才四点多。
那次她返回去,粟融珵还闭着眼睛说,老头就这样,没飞的时候也四点起,他小时候还被虐呢,好好的不过人的生活。
起得早,却能回家早,这在辛绾看来就十分特别了,至少她那个爹还没跟妈妈离婚的时候,可是成天在外面泡着的,还说应酬多,没办法。
从小她对粟振印象并不好,大概是因为站在哭包和他妈妈的角度吧,认为粟振早早续弦,对哭包妈妈不公平,但是,自她嫁进来,发现粟振和尚清梅感情真的很好,是不是比当年和她婆婆在一起时还好,她不确定,但,怎么说?人真是复杂的动物,毕竟尚清梅也是粟振明媒正娶的妻子,作为尚清梅丈夫,粟振真没什么可挑剔的,只能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她为她婆婆史馥可惜,也有些可怜……
至于粟振待她,可谓十分的好了,似乎对她这个儿媳妇百分之二百的满意,她能感觉,大概因为这个原因,纵然尚清梅不喜她,却也不敢为难她。
吃完饭以后,粟振进了楼上书房,她在底下归置留给粟融珵的菜时乱七八糟想了许多。
“小辛,好像是你手机响。”保姆提醒她。
“哦,我看看。”她走出厨房,果然看见餐桌上她手机有来电。
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今天接陌生电话接了至少十几个了,是她同意导演和蒋冉可以筛选之后把她的联系方式告诉别人。
所以她毫不防备地接了这个电话,结果那边传来一声笑——“呵呵。”
粟家这个时候很安静,静得她能听清对方笑时的呵气声,带着阴冷与狡黠。
她瞬间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她下意识地头皮一紧,把电话给挂了。
可是,那人紧接着又打了过来。
她不想接,直接掐断。
手机安静了一会儿,但片刻之后,就有短信过来:我就在粟家外面,不然,我直接登门拜访?
她无语,却也背心生寒。
那个夜晚,那个让她作呕的夜晚,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
电话再响起的时候,她接了。
那边响起年轻的声音,笑着,却透着寒意,“妞妞,我真的就在外面,出来叙叙旧怎样?”
第217章 自由精灵
柳乘飞站在离粟家大门约20米的一棵槐树下,辛绾在暗淡的路灯里,寻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还是因为火光一闪,他擦亮了打火机。
她紧绷着朝他走过去。
他手里捧了一束花,很大一束火焰般的肯尼亚自由精灵,走近,花倒映在他瞳孔里,像是火焰在跳动。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几乎与这黑夜融为一体,脸上的紧绷更向是冻了一层寒霜。
两人相对而立,他却只是久久地看着她,似笑非笑,也不说话。
辛绾等了一会儿,还没反应,转身就走。
“怎么嫁人了还是这么个脾气!”他伸手拉住她胳膊。
她冷着脸,侧脸对他,“有话就说!没事我就回去了!粟融珵要回来了!”
“呵!粟融珵?”他语气里带着轻蔑,“你挑来挑去,竟然挑了他?怎么就嫁给他了呢?他有什么好?”
“与你无关!”她眸色更冷。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花,送到她面前,“送给你,恭喜你将你的花青堂推到了新高度。”
她扭开脸,没接。
“还是……我干脆送去粟家算了?”他轻笑。
她深深压下一口气,抱了过来,动作粗暴,包花纸稀里哗啦响。
“你看,这花美不美?花店小妹说这叫自由精灵,我一看就适合你。一定会是你喜欢的!人人都说你寡淡清高,只有我了解真正的你吧?冰山下的火焰,一颗燃烧的心。”他揪下一朵花,插在她耳边。
艳色动人。
“是不是比粟融珵送的花好多了?就他的品味,送你什么?白玫瑰?百合?”他大笑,“不,都不是你,自由精灵。”
辛绾微仰了头,脖子僵硬,“说完了吗?说完我走了。”
“别啊!”他笑道,“说好的叙旧,就这么走了也太没意思了,不想和我喝杯茶吗?对了,粟融珵能陪你喝茶吗?他只喝咖啡吧?”
“我再说一次,与你无关!”她脸色铁青。
“怎么无关?”他笑,“粟融珵抢了我老婆,还与我无关吗?妞妞,你的心可就太偏了!”
辛绾怒极,将花扔在地上,“柳乘飞!请你自重!我辛绾跟你没有半点关系!现在是粟融珵妻子!”
“呵!”他冷笑,他一把掐住她下巴,“你以为粟融珵能保护你?他一个纨绔加怂包,拿什么保护你?靠哭的吗?是不是在外面受了欺负还跑回来抱着你哭啊?他有什么好你要嫁给他?你忘了他当初怎么把你扔下跟别的女人走了吗?你可真善忘!也真贱!哪怕你嫁给蒋冉呢?我也好想一些啊!你选来选去选了粟融珵?你要感谢我你们结婚那天我没砸场子!”
辛绾被他捏着下巴,脑中突然浮现起遥远而又熟悉的画面,恐惧、恶心的感觉,蛇一样钻进心里。
她挣了几下没挣掉,一巴掌打在柳乘飞脸上,同时拾起地上的花砸向他的脸,转身就往回跑。
婚礼……婚礼上她看见他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阴寒如附骨之疽紧随着她……她以为婚礼上没事就过去了,没想到他还要找上门来……
第218章 火焰残红
辛绾的身影朝粟家大宅而去,隐没在黑暗中。
柳乘飞摸摸脸,拾起地上的花,脸上是讥讽的笑,眼中却闪过一丝苦涩,刚要走,忽然只觉脸上一痛,有重物击中他的腮帮子,劲道大得他扛不住惯性直接摔到了地上。
“谁?”他挺身而起,只见眼前站立的人是粟融珵——那个嚣张跋扈了十几年一无是处的纨绔!此刻正揉着拳头,显然,刚才是粟融珵揍了他一拳。
近十年不见了,粟融珵那副贱贱的样子依然不改,此刻仍是那副讨厌的不可一世的表情,若说多了什么,那就是多了愤怒,像是要把他撕碎的愤怒。
他突然就笑了,摸了摸嘴角。
粟融珵这一拳可比刚才辛绾的一巴掌厉害多了,指尖的血,涌进嘴里的甜腥味,都在表明,这混蛋纨绔揍人的功夫比十年前更进益了。
他的笑容里便多了讥讽,“果然废物不管过去多久仍然是废物!只会用拳头说话!”
若是多年前,粟融珵也许会被他激怒,可现在,他仍然怒,但怒的是他刚才远远看到的柳乘飞对辛绾的冒犯,至于柳乘飞这些混账话,可激怒不了他半点。他笑了笑,迅雷不及掩耳,又是一拳挥了过去。
但这次柳乘飞有防范了,被他躲开。
“有进步!”粟融珵还评价,不过,并不打算放过他,上前扭住他,两个人顿时陷入一团混战。
十年前,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群殴,柳乘飞都不曾胜过粟融珵,十年后的今天,也是一样。
当柳乘飞被粟融珵扣在地上,膝盖压着他的背,手腕制着他脑袋,问他服不服的时候,他和十年前的回答一样:不服!
粟融珵又给了他一拳,咬牙警告,“你服不服,我不关心!我只是警告你,还是那句话,我的人,你敢动她一根头发,保管揍得你满地找牙叫爷爷!”
粟融珵教训完人准备起身走人了,结果,柳乘飞冷笑,“你的人?你想多了!我今天来其实也是想恭喜你,恭喜你捡了我穿过的鞋子!十年,能发生的事太多了!我用过的女人好用吗?别跟我说什么膜的问题,这年头,没有什么不可以做的!”
此话说完,粟融珵逮着他又是一顿好揍,但是,越揍,柳乘飞反而越开心,还大笑,“怎么了?生气了?暴怒了?说到你痛处了?哈哈哈哈!你的人?难道不是谁开发就是谁的?不过,你愿意当接盘侠你随意!”
粟融珵将他揍得鼻青脸肿,最后踩着他的背,指着他,字字掷地有声,“柳乘飞你给我听着!我始终还是那句话,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也是如此!辛绾是我粟融珵的人!今天的事再让我看见一次,就不是将你打趴下这么简单!以及,辛绾是我老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至于你放的这些屁!你自己给我吞下去恶心你自己!”
说完,还用力踢了他一脚,将他踢得在地上翻了几滚,才大步离去。
地面,火焰般的自由精灵已被踩得稀烂,夜风里残败零落地抖着最后的颜色。
柳乘飞趴在地上,凝视着一地的花瓣,吐出几口血来,眼神渐渐模糊,只剩一片火焰般的红。
第219章 他不知道……
粟融珵心里憋着一团火,但走回家这二十米的过程中,他渐渐把这团火给压了下去,至家门口,他深呼一口气,脸色已跟平时无异。
开门便直奔房间。
推开卧室门,里面静悄悄的,漆黑一片。
“绾绾?”他叫了一声,皱眉,难道没回来?“绾绾?”他又叫了一声,打开灯。
地板上,看见她的鞋,一正一反,胡乱摊着。
她从来不会这样。她的每一样东西,都归置得整整齐齐,每次脱鞋,也必然要放得规规矩矩。
所以,她已经回来了,而且很反常……
他回头看浴室,关着门,里面也漆黑一片。
他皱眉走过去,敲了敲门,“绾绾?”
里面传来声音,“我在。”似乎跟平常一样,轻淡温柔,没有任何异样。
他不放心,推开门,打开灯,只见她坐在浴缸里,头发披散,突如其来的灯光使她有片刻慌乱,下意识去拨头发,扭过脸。
她从来没有头发散乱至此的时候,即便长发披散,也必然整齐柔顺。
他快步走过去,捧住她的脸,“你怎么了?”
她脸上溅着水珠,眼底还有些红,但却冲着他浅浅一笑,“我没事啊,我洗澡呢?”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开灯,这种时候问她这话不是傻吗?她为什么不开灯原因不是很明显?“是不是柳乘飞欺负你了?”他捧着她的脸问。
她脸色苍白,清瘦的脸棱角分明,搁在他掌中,还不如他手掌大。
他心里某个地方像针扎了一般,用力亲了上去,“别怕,我帮你揍他了!我不在的时候,他是不是经常欺负你?放心,我回来了,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她等他亲完了,才对他微笑道,“你吃饭了吗?我下去给你热。”
唇周被他亲得泛了红,愈加显得柔弱。他从来没有见过她柔弱的样子,像一朵被人在指尖捏碎的桃花,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她从来都是彪悍又强大的!能吃蛇,能吃虫子,敢拿树枝大的棒子抽他!这样的妞妞,怎么会有这么柔弱的样子?
他将她紧紧抱进怀里,不顾湿了他一身的水,“我不饿!”这时候还想着他饿不饿?!“告诉我,柳乘飞怎么你了?”
他不揍死这个混蛋他不姓粟!
“没什么。”她在他怀里轻轻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这么个讨厌的人!”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在说那个在放学路上朝她扔小石子的小飞飞。
他不信……
可是,她轻轻推开他,从浴缸里起来,从容地将头发绾回丸子,穿上睡裙。
春色灼人,可是,他没有半分别样念头,只觉这样的她,让他心痛,却又觉得她隔自己很远。他不在十年,这十年必然发生了很多事,可是他都不知道,他不知道飞飞曾怎么欺负过她,不知道她一个人守着花青堂陪着奶奶是如何艰难地度过这十年的,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样的困难,又是怎么度过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在她身边……
他心里有酸酸的东西流淌出来,像浸润在柠檬水的海绵,膨胀涩痛,眼眶微湿。
“绾绾……”他轻喊。
她穿好睡衣回头朝他微笑,“给你留了菜,我去端上来。”笑容静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220章 标准
一切都和平时一样。
她笑吟吟给他端来热好的饭菜,还陪着他一起吃,对他说,“今天阿姨做的这道葱油鸡很好吃,细嫩清香,又不油腻。”
她一边说一边帮他把鸡皮去了,夹到他碗里。
他久久地看着她,想起许许多多,那些她步步紧跟伴随着他成长的过往,那些她拿着纸笔绷着脸认真记下他过敏源的画面,一一浮现,仿佛就在昨天,却已遥远得隔了十年。
他喉间一哽,吃不下去,放下筷子,“绾绾……”
一张口,一块鸡喂到他嘴边,抬眸,是她一直温和的笑。
他只得低头吃了,却良久咽不下去,喉咙里始终哽了个东西。
她不愿意说……
好,那便不逼她。
“你也吃点?”他道。
“嗯,好。”她若无其事地答应。
他知道她饮食偏清淡,这大晚上的,一般只吃青菜了。那一碟子时蔬一看就是她刚才新炒的,喂了一筷子到她嘴边,她也吃了,还冲他一笑。
他暗暗叹息,忍不住叫了声,“傻姑娘……”
她还微微一怔。
她很少露出这样迷惘的神态,都是冷静端庄的,好像在问:我哪里傻了。
他忍不住又一笑,心里却酸酸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老吃青菜干嘛?我又不会嫌弃你胖。”既然不愿意说,那就逗她开心好了。
她倒是笑了,微微的,和她的人一样,笑的分寸都拿捏得十分好,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很标准。
可是,他有时候希望她能放肆些,再放肆些,哪怕像从前那样打他,气也好,哭也好,总算是释放天性情绪外露的一个人,而不是嫁给他之后这样,标准的笑容,标准的举止,标准的言行,标准的妻子,标准的儿媳妇。
太标准,就像表演。
他没了多少胃口,草草吃了些了事。
她也没再叫阿姨,自己收拾了残羹碗碟下楼去了,而他进浴室。
等他洗完出来时,她却已经睡了,静静地睡在她那一侧,贴着床沿,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绾绾?”他躺上去,耳语般低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唤。
她没有反应。
他暗暗叹息,伸臂将她搂进自己怀里,替她掖好背后的被子。
她睡觉的时候总是很乖,一点儿也不像那个揍他凶他的妞妞,此刻他把她抱过来,她也是乖乖的,贴着他,仍然闭着眼。
他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想了会事情,她还是乖乖的一动不动,他白天累了一天,又揍了柳乘飞一顿,自己也累了,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辛绾却是没有睡着的。
他把她抱过去,她身体都没有放松,但是,贴着他微凉的皮肤,鼻端是她熟悉的属于他的清新香味儿,竟然也渐渐困倦,傍晚发生的事,和多年前的过往,在脑海里渐渐模糊,她终是睡着。
只是睡的并不安稳,噩梦,席卷而来。
空旷的屋子,紧紧绑着她的绳子,满室红绸,还有穿礼服的男子。
她喊“救命”,喊“放了我”,男子捏着她的脸笑:“救命?谁来救你的命?粟融珵和那几个草包出国了,谁来救你?粟融珵还是为了别的女人抛下你去的,谁来救你?”
画面一转,变成猖狂的笑声,穿花衬衫的男子,喷着酒味的嘴,带着金属戒指的手,蛇,各种虫子……
挣扎,耳光,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第221章 是她的梦,还是他的梦?
“滚!”
花衬衫被揍翻。
“她是我的人!你敢动我的人!”
一团混乱,那人被花衬衫那一群捅了刀,血流满衫。
她被绳子所缚,捆得紧紧的,不能逃,再怎么喊“救命”都没有用……
后来,再后来……
“妞妞,对不起……”
她不要听对不起。
她不想看见这张脸。
不想……
后来,总是做噩梦,花衬衫,流血,撕裂,满地的虫子和往她裤子里钻的蛇……
她在梦里喊救命,总是喊不天不应,喊地不灵。
“绾绾?绾绾!绾绾你怎么了?”有人在叫她,声音很熟悉,是哭包吗?哭包会帮她,会带着一大帮子小弟来给她撑腰,可是,哭包不在了,不会是哭包……
“绾绾?绾绾别哭,有我,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怕,我是哭包,是你的哭包啊,别怕啊……我来救你!哭包会救你的!”
她啜泣,“不是……不会有人救我……哭包走了,哭包跟凌京涵走了,他不会再来救我了……不是我的哭包了……”
十年,第一次从她嘴里听见“凌京涵”这个名字,却是此情此景。
黑暗中,粟融珵紧紧抱着她,无言。
他以为这个名字已经在他们之间远去,却不曾想,原来她依然记得,梦里亦不曾忘记……
人,在睡梦里最不设防,梦呓,道出的往往是真言,他以为已经埋葬在多年前的名字,在这样的夜里被翻出来,此时此刻,他痛,她是否也痛?
“妞妞……妞妞乖,不哭。”他哽着吻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脸,“是你的哭包,你的哭包回来了,再也不会走了,哭包会救你,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要记着,都有哭包会帮你,珵珵永远都是你的哭包啊,你要记得……”
他不知道梦里的她是否听见自己的话,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珵珵是你的哭包,永远都是你的哭包……
她在他怀里抽泣起来,说着他听不清的胡话,什么蛇,什么虫子,什么救命。
他还狐疑,妞妞不是胆子很大,不怕这些吗?但是,此时此刻的妞妞哪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抱着她轻声哄,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小孩儿那样,喃喃低语,唇不时吻过她的脸。
辛绾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一回妈妈带着辛缇走了,她当天晚上就生了病,抱着哭包的手臂睡觉,史馥阿姨就在一旁看着她睡觉,还给她哼歌,声音可温柔可温柔了……
珵珵是小哥哥了,要照顾好妞妞知道吗?
妞妞,阿姨把珵珵交给你了,拜托你一直看着他,一直陪着他,好不好?
“史阿姨,对不起,珵珵不要我陪了……”
梦里,她呓出的这句话依然模糊,却被他听清楚了,如雷轰顶……
他抱着她,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后来,便只是吻她,温柔的,热烈的,狂野的。
再次沉沉睡去,已不知是什么时候。
粟融珵第二天醒来,身边已没有了她。
他睁开眼,头有些痛,她睡过的位置尚温,昨夜种种涌入意识,他一蹦而起,光着脚就往楼下跑,大喊着“绾绾”。
粟振骂他,“一大早咋咋呼呼,要当爹的年纪了还不懂得稳重?”
辛绾从厨房里出来,笑容像窗外的晨光,“起来了?早上吃馄饨好吗?”
他站在餐厅里愣住,昨晚的一切,到底是她的梦,还是他的梦?
第222章 配不上
他快步走过去,想近距离看看她眼里是否有难过的迹象,然而,干净的脸庞,云雾一般的黑瞳,什么都没有。
她还笑,“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他捏了捏眉头,暗暗叹息,伸臂将她抱住,“醒来不见你,想你。”
“……”她一怔。
身后响起粟融星的声音,“哥,你可真够恶心的!”
粟融珵这才松开了辛绾,回头,揉了把妹妹的头发,“你懂什么!”说完麻溜上楼换衣服去了。
粟融归从楼上下来,粟融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和她哥的跳脱不一样,这个她从不曾叫过哥的二哥,深沉俊朗,像一棵沉默的树。
她目色流转,谁说她不懂?
粟融珵开车出去的时候,脑海中一直在回放昨晚辛绾在他怀里啜泣的画面,还有她那句:史阿姨,对不起,哭包不要我陪了……
他眉头紧皱,最终停车给施兰舟打电话,让他先主持今天的会,他稍后再到。
电话打完,他便开车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到地儿的时候,已是九点。辛净亭的影视公司,前台懒洋洋地刚上班,他一路走进去,工位倒是没空出多少,但老板辛净亭并不在。
他简单介绍了一番自己,然后说,“跟你们老板说,我在公司等他,谢谢。”
他坐下来等。
辛净亭没多久就屁颠屁颠来了,见了他很是热情,让助理什么的都搞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辛净亭把他请进办公室,给他倒茶,笑着问他,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粟融珵一贯不喜他,可这一刻又觉得他有些可怜,人一辈子,如果活到他岳父这个份上,也是很可悲了。他只见过女婿巴结岳父的,没见过岳父巴结女婿的……
他让辛净亭别忙了,“我来是有事情想问。”
“什么?你说!但凡我知道的,言无不尽!”辛净亭喜滋滋地在他对面坐下,对于女婿有事来问自己很是高兴。
粟融珵斟酌了一下,“我不在这些年,绾绾遇到过什么事?或者说……伤害?”
辛净亭傻眼了,“没……没有啊!我没听说啊!她爷爷奶奶一直拿她当宝,她妈妈也时不时关心她,给她钱花,她哪有受到伤害?”
粟融珵的眉头便皱起来,隐约觉得自己今天找错了人,可是,如果不是不想再让奶奶想起不好的事情难过,他怎么会来找这个不靠谱的!
“这么说吧!”他又道,“柳乘飞对绾绾做过什么?”
辛净亭想了一会儿,皱着眉费劲地道,“没有啊……哦……有一回非要娶妞妞,但妞妞不愿意,我妈也不愿意,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粟融珵确定自己来错了……
他点点头,起身,辛净亭给他倒的上好的茶一口也没喝。
辛净亭见他要走还留他呢,“女婿!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吃了中午饭才走!”
粟融珵停住脚步,看着他这位人到中年的岳父,倒是保养得很好,头发乌青,从头到脚一身限量版,脸上也没有寻常中年男人的浮肿和酒色。
他的心思,大概也就花在这上头了……
粟融珵忍不住道,“岳父,您还真配不上做绾绾的父亲!”他都不知道该称呼辛净亭什么,“爸”这个字叫不出也不愿叫,勉强叫了“岳父”,仅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罢,全无别的感情。
第223章 条件
回到公司后的他琢磨了一会儿,把孟桑子叫来商量,两人嘀咕了好一阵。
两天后,粟融珵主动约柳乘飞见面。
柳乘飞脸上青青紫紫的,戴了口罩和墨镜遮掩,一踏进咖啡厅,就看见粟融珵穿得花枝招展地坐在窗边,盯着他的方向,神态看似怡然,眼神却锋芒毕露。
他纵然容颜狼狈,也不想输,倨傲地走到粟融珵对面坐下。
不打算先开口,是粟融珵约他,有求于他。
他本可以不来的,但是莫名其妙,居然答应了下来。
粟融珵知道他眼下摆着臭架子,没打算跟他杠,更不打算磨叽,直接开门见山,“我想知道你对绾绾做过什么?”
柳乘飞便冷笑了,“怎么?心里有芥蒂了吗?不舒服了?接盘侠不好当吧?”
粟融珵懒得跟他动怒,“柳乘飞!你以为你几句挑拨离间的话能在我和绾绾之间留下芥蒂?你太小看我粟融珵!也太不了解绾绾了!”
“我不了解妞妞?”柳乘飞继续冷笑,“谁了解?你吗?为了凌京涵欺负妞妞的你?为了凌京涵抛下妞妞远走高飞的你?你走了快十年,这十年里,是谁陪着妞妞?是你吗?别XX逗我了!是我!你知道妞妞大学住哪间宿舍?你知道妞妞一周有几节课?你知道妞妞去了哪些地方找矿?你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
粟融珵脸色渐渐变白。
他跟柳乘飞从小斗到大,柳乘飞几乎没有赢的时候,可在这一点上,他突然有种一败涂地的感觉。
他错过了绾绾的十年。
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剑拔弩张的沉默。
粟融珵先打破的沉默,调整了情绪之后没忘记今天的正事。
“邮箱给我!”他拿出手机。
柳乘飞顿了顿,但随即明白这是粟融珵今天找他的目的。
他和粟融珵这帮人一直斗,彼此都恨不得对方在这个世界消失,从不留对方的联系方式。
于是他念,粟融珵输入。
片刻后,柳乘飞手机提示有新邮件。
他打开一看,顿时变了脸。
无法再看下去,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粟融珵问他,“精彩吗?”
“你想要什么?”柳乘飞再不明白粟融珵这是来谈条件的,他就是猪了。
“很简单!你很划算!”粟融珵道,“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她那样一个强势的人能在梦里都哭!还喊救命!
墨镜后,柳乘飞的眼睛微微一闭。过往,对谁都是一种痛……
“粟融珵!”他咬牙,“你的手段可真不光明!”
“我从来就没说过我是一个光明的人!另外,对付不光明的人,我也犯不着和他谈光明!”粟融珵针锋相对。
“好!”柳乘飞缓缓点头,“我告诉你,但是我有条件。”
“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那随便你!”柳乘飞道,“就看谁更在乎一些!”
粟融珵点头,“你先说说看!我答不答应那可就两说了!”
柳乘飞指了指桌上的手机,“这个筹码,你只能用一次!下次不可再用来交换!即便你再用,我也不会再搭理你!该我尽的责任,我只尽一次,二次三次,对我就无效了!”
第224章 打吧
粟融珵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我粟融珵还没有弱到一个把柄用好几次的地步!只是,你这话的意思,下次还要找绾绾麻烦?”
柳乘飞冷笑,“你我之间,是不会结束的。”
粟融珵点点头,“那倒是,随时奉陪,只是我们男人之间的斗争,不要把我老婆牵涉进来就行!”
柳乘飞闭了闭眼,良久,才深呼吸一口,道,“那年妞妞大一,你们离开第二年,她开始和一她们学院一个叫蒋冉的走得很近。你们好不容易走了又来一个蒋冉,我有点心急,跟妞妞说了……说了……”
说了什么他很不想与眼前这人说!略过以后继续道,“妞妞没答应,我……我……”他紧紧皱眉,“我请了一帮子人,帮我把妞妞绑到一间空置的屋子里,布置成了新房,想要逼着她和我办婚礼……如果她还不同意,我就……就准备了虫子和一条无毒的蛇,吓唬她,就像你们以前用虫子吓唬我一样……”
粟融珵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两眼都快成血红色了。
柳乘飞继续道,“但是,后来,我没有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她那么犟,口口声声骂他,他既恨,心里到底还是舍不得。
“后来呢?”既然没拿出来,为什么绾绾直到十年后的今天还反应那么强烈?
“后来……”那也是他最懊恼的记忆,“后来折腾累了,我把妞妞一个人留在房间,让她想清楚,我和那帮子人去了隔壁,累了,我也就睡着了。没想到,那些人在我睡着的时候磕了药,然后去了隔壁妞妞房间……”
粟融珵已经坐不住了,一把揪起了柳乘飞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柳乘飞没有反抗,继续说,“我听见妞妞喊声就跑了过去,看见他们妞妞的衣服被撕破了,虫子洒了满地,他们穿花衬衫的头儿正握着蛇往妞妞裤管里放……”
粟融珵已经压抑不住愤怒了,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往头顶冲,“你XX的!”拳头应声砸过去。
稀里哗啦一阵乱响,柳乘飞倒在地上,墨镜掉落下来,口罩下,鼻子再次出血。
他舔了舔唇上甜腥放黏腻液体,“后来……警察来了。”
“那个花衬衫呢?”粟融珵怒呵。
“后来犯了别的事,被抓了,还在坐牢吧。”
粟融珵上前将柳乘飞提了起来,怒火再次化作拳头的力量,暴雨般落在柳乘飞身上,最后一次将人提起来时,看见柳乘飞毫无抵抗欲的眼睛。
“打吧……”柳乘飞闭上眼,咳了几声,血,从嘴里潺潺吐出来,口罩瞬时被染红。
粟融珵忽然明白了什么,拳头在空中顿了顿,将他扔下了,“柳乘飞,我打你一顿你是不是就觉得好过了?就觉得你对绾绾的伤害得到了惩罚,你就能心安理得了?你XX就贱吧!你这身贱皮不值得老子再动手!你XX永远滚出老子的视线!离绾绾远点!”
他扔下柳乘飞大步离去。
柳乘飞躺在地上,嘴里不断地吐出血来。
粟融珵说得没错,今天重提往事,他真的想要粟融珵揍他一顿,打得越重越好,那他心里或许会好受些,或许,欠妞妞的就还清了吧?
可现在挨了打,才发现,有些事是还不清的啊……
第225章 从来没有家
他没有告诉粟融珵的是,他听见妞妞的喊声冲进去,抢了花衬衫手里的蛇扔到门外,和那群人渣打成一团,他以一敌众,根本不是对手,身上还被扎了好几刀,流了很多血……
可是那又怎样?
人是他招来的,如果他不花钱请这些人绑妞妞,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
妞妞不肯原谅他,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这件事,妞妞没有对任何人说,奶奶不知道,他妈妈还有他任何一个爹都不知道,除了警察,除了那天花衬衫那几个人,他们自己的圈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烂在了肚子里,却也刻在了彼此的伤痕里。
他不知道妞妞后来会不会再想起这件事,他每每再想起,便无法再在妞妞面前抬头,可是,他又不甘,不甘妞妞离他越来越远,他想要妞妞记得他,哪怕恨他也好……
“先生,要……要不要报警……或者叫救护车啊……”咖啡馆服务员小心翼翼上前来问。这突然打架,把一众服务员都吓坏了。
他摘去堵住他呼吸的血糊糊的口罩,慢慢爬起来。
“不用!”他掏出钱包,拿出一叠钱,扔到桌上,“抱歉。”
而后满脸是血的出去,也不必遮掩了……
回到独居的家,只觉脑袋眩晕,眼前一片红呼呼的。
他往沙发上一倒,闭上眼,突然觉得,就这样睡过去也好。
“啊——”突然响起一声尖叫,“你……你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飞飞!飞飞!飞飞啊——”
随后,一只手来探他的鼻息。
他烦躁地睁开眼,“还没死!”
柳意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咋呼开了,“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谁打的你啊!你也真是!怎么又和人打架呢?从小我就教你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你生得文弱,哪里是别人的对手?每次都是被打的那个!你就是不听!总是和粟融珵那几个杠!对了!粟融珵回来了!别又是粟融珵打你的吧?这个混蛋!以小看大!从小就不是好人……”
柳乘飞被她弄得烦不胜烦,直接把手机邮件翻出来扔给她,“你自己看看!”
柳意捡起手机一看,顿时哑口无言,脸色异常难堪,“你……你哪里来的?”
“出去!”柳乘飞闭上眼,冷冷地道。
柳意顿时炸了,“你叫我出去?我是你妈,你叫我出去?”
柳乘飞咬牙,“滚出去!”
“你……”柳意气得一扔手机就往外走,到门口回头道,“你手机里这些东西不准……”
“一、二……”他咬着牙开始数数。
柳意砰的一声关上门,走了。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他一个人躺着,忽而苦笑。
是啊,他妈倒是没说错,他打不过粟融珵,从小就打不过,哪怕后来这些年他努力健身,还跟人去学跆拳道,最终还是打不过,挨打的总是他,血流满身的也总是他,可这不要紧,他不怕疼,因为身上再疼也没有心里疼,就比如此刻他孤零零地躺在这里,妞妞不知道他在流血,他妈看见他的血也只担心手机里的东西,连医生都不会给他叫。
从小到大好像总是这样,没有人在他身边,他总是一个人,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挨打,一个人流血……
他记得他曾在八岁那年拦住妞妞,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有家了,我有自己的家了。
其实,他从来就没有家……
第226章 后悔
粟融珵从咖啡厅出来,内心里最紧迫的事就是想见到辛绾。
他自有办法去甄别柳乘飞说的话是真是假,这件事既然有案底柳乘飞也撒不了谎!
他只是难受,他从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她竟然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而且,依照她的性格,她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她也没有人可说!除了奶奶。但她怎么舍得奶奶伤心?
他驱车径直往辛家而去。
车停在辛家院子外面,一下车就听见她和奶奶的笑声,和他每一次来接她时一样,笑声里一点儿阴霾也无。
他打开院门进去,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和奶奶都很惊讶。
“怎么这时候来了?公司没事吗?”辛绾笑吟吟地问他。
好像昨晚的一切真的都是幻象……
面对她笑容的瞬间,他就决定不再提了。那些并不是愉快的记忆,她既然不愿提起,他又何必戳她痛处,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他笑了笑,“有话想和你说,就来了。”
“什么话啊?”还要巴巴地赶过来?她疑惑地看着他,唇角噙笑。
奶奶笑了,“你们俩说话,我给珵珵准备水果去!”
奶奶这是故意的了……
辛绾有些不好意思,“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他走到她面前,捧着她的脸,拇指一点一点,擦过她脸上每一寸肌肤,细细端详她的眉眼。
“怎么了?”她微微蹙了眉,“公司遇到事儿了?”
“没有。”他将她搂进怀里,“我只是很后悔。”
“后悔什么?”她觉得他抱得越来越紧,她快呼吸不过来了。
“后悔……没有听我妈的话。”让你一直管着我,一直陪着我。
她更加听不明白了,他却松了手,牵着她来到她和奶奶之前站立的地方,“刚才和奶奶说什么这么开心?”
超大的桌上放着一幅画,刚才奶奶和她是在看画吧?
辛绾也道,“奶奶新得了一副好画,正高兴着呢!”
“这是……顾恺之的《斫琴图》?是南宋那个摹本吗?”他惊道,原本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怎么可能?”辛绾嗔他一眼,“南宋的摹本在博物馆里,奶奶怎么会有?这是流传在民间的近代摹本,价值跟南宋摹本完全无法比,不过也算画技超群,有一定收藏意义了。”
“哦!”他张着五指看了看自己的手,“我还以为我这手一伸出去,就要我爹倾家荡产来陪了呢……”
“夸张!”辛绾笑道,“不过,这画毁坏也挺严重的。”
“是啊!”他也看见了,“这画布都裂了,底色也发霉了,这里,还有这里,颜色都脱落了。”
“嗯……”辛绾将画收了起来。
他以为她是因为画的损坏而不高兴,忙道,“绾绾,蒋冉不是修文物的吗?过几天我要去找他,你也一起去,把这画带去让他帮忙修复一下!”
“不用!”她笑道,“他忙得很,何必麻烦他,奶奶说让我学着修复一下。”
“你也会?”他有些惊讶。的确,他不知道的关于绾绾的事太多了。
“会一点儿,不精!奶奶说让我练习……”
第227章 都在看你
他却继续道,“那你也跟我一起去吧!顺道玩玩啊!”他心里开始犯嘀咕,本来是不想带她去的,不喜欢任何对她有企图的雄性动物靠近她,但是,他犹惦记着她昨晚的反常,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
她想了想,点头,“也好。”
“那奶奶去不去?”他想到辛绾一出去,奶奶就一个人在家了。
“你自己问啊!”
他点点头,“那可不,我是奶奶的小珵宝!”
“……”她差点吐了,珵宝就够恶心了!还小珵宝!“哥,你三十了!”
他扬扬眉,“三十怎么了?八十了我在奶奶面前也是孩子!”
奶奶端着水果,觉得自己这会儿可以过来了,笑道,“等你八十了,早没有奶奶了!”
“怎么会?奶奶!我掐指一算啊,您能活到一百八十岁!”他快步过去,接过奶奶手里的水果盘,用水果叉签了一块火龙果喂给奶奶吃。
辛奶奶明知这是孙女婿逗她开心,可也乐呵呵的,这话谁不爱听?只笑道,“胡说八道!活那么老,动也动不了,话也说不清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谁说的?再过十几二十年医学就更发达了!什么都有可能啊奶奶!”他说着签了一块蜜瓜喂给辛绾。
她就着他的手轻轻咬过来的时候是感慨的,所以说,他要存心对一个人好,那真是无微不至,比如,他现在就牢记了奶奶喜欢吃的水果和她偏爱的。
他自己也吃了块蜜瓜,把果盘放下,朝辛绾招手,“绾绾过来,教教我怎么修复画。”如果,他的天真能让奶奶和她快乐,那他就继续天真吧……
辛绾却道,“这一时半会怎么说得清?”
“哎呀,你就说说嘛!不用真动手!”他拉着她的胳膊,让她把画打开。她在面对她的颜料和画的时候,是最平静的,但愿,能借此丰盈她的时间,让她不去回忆。
辛奶奶也笑道,“你就跟珵珵说说!”
辛绾无奈,她其实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昨夜不能当没发生过,她避而不谈,他难免猜忌。如果,他以为这样能让她开心,那她便开心吧……
她打开画,一一说给他听,“这修复一副画,工序复杂着呢,十好几步。先得凝洗,比如这些霉点,用毛笔沾上水一点一点洗掉,如果有污渍,水涂不掉的,还得加化学制剂来洗,这一步我也不精,比例把握不好,蒋冉是高手。”
说完继续道,“然后就是揭裱。”她把画翻过来给他看,“画芯后面这层,我们叫命纸,是用来保护画的,命纸外面又还有一层覆背纸。一般来说,画芯和命纸上会发霉或者虫蛀,所以,这一个步骤就是要把命纸揭下来,换新的纸上去。这一步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就是举轻若重了,要揭到第几层,怎么揭都要特别慎重,否则,一副古画就毁了。蒋冉在他的纪录片里就有演示,不知道你看见没有。”
“有吗?”他眨眨眼。
“怎么没有?你还说你看了十几遍!”她无语。
他继续眨眼,“我的确看了十几遍啊……可我十几遍都在看你!”蒋冉有什么好看的啊!?他的取向又没有歪!
“……”辛绾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