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院中尴尬事
金银神捕“啪”的把木匣合上,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闭目深呼吸许久,才缓缓睁开眼。
他盯着木匣苦笑一声:“如此诱惑,我还是不必看了。”
金银神捕心性非凡,独孤求败武学传承的诱惑力太大,他根本就未打开,只看清里面是什么,就立刻合上。
至于那书籍是否是故布迷阵,不是独孤传承,他根本不关心了。
就在这时,密密麻麻的“喀喀”断裂声响起,金银神捕抬头一看,洋洋洒洒的灰尘雨一般降落,整个山体不住颤动。
他大吃一惊,把木匣往怀里一揣,撒腿就跑。
隐约间听到两声剑吟,“铛”的一声,随即被“轰隆”“轰隆”的山体崩塌声淹没。
李仲已经远去,听到这声,回身看去,剩下的半截山体伴着硕大的崩塌声,扬起漫天尘土,化作废墟。
好好的一座翠微山,此刻是完全不复存在了。
真真是世事无常。
明王与画道人的攻击不但将山顶炸裂,还将山体震出无数裂纹,终于裂纹蔓延到了整座山体,崩塌碎裂。
先天强者,恐怖如斯。
这一天发生的事,将牢牢烙印在李仲心中。
舒舒服服的活下去的中心思想不变,现在想活的更好,先定个小目标:
突破先天,学会御剑!
……
朝廷与黑道大战,死伤百多名高手,先天高手出手,将庞大的翠微山打成废墟。
这样惊人的新闻,迅速传遍整个江湖,引发了一场大大的地震。
江湖月报很给面子,立刻增刊发布,将此事大书特书,夸赞北唐朝廷智勇俱全,将北方黑道肃清一空,弘扬江湖正气,狠狠赚了一波名气。
而异军突起的画道人也为世人所知,其同明王战成平手,山崩时不知所踪,武功深不可测。
久未变动的先天榜将画道人放在明王之后,位列第七,其后之人自然后移一位。
这件事同绝大多数江湖人士没有关系,他们连宗师榜中之人亦是只能瞻仰,更何况先天高人,不过是一波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那些名门大派之中,却极重视此事,突然出现一名高手这种程度的高手,能和战力惊人的明王打成平手,不知会给武林带来什么变故。
至于王重阳暴打圣音师太这样的小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之后一段时间,无数江湖人士前来瞻仰翠微山废墟,幻想着先天高人的风采。
给七侠镇、十八里铺等附近城镇带来一波人流量,让商户门好好赚了一笔,佟掌柜笑的几天都合不拢嘴。
没错,下山后佟湘玉变回了佟掌柜。
李仲当日回到小院,见到重伤的林溪,送她服下一枚大还丹,而后在院中树下将今日之事过了一遍。
先是山壁之下一场大战,尔后进入密道石室激烈战斗,之后同画道人斗过一场,说来容易,但其中惊险生死只有自己清楚。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明亮且坚定,这是他日后更高的前进道路的坚实基础,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响起。
李仲心中疑惑,起身开门,顿时一惊。
明王李稷。
他不自觉后退两步,嘴唇动了动,不知如何开口。
李稷脸上有一抹掩盖不住的疲惫,但仍是笑道:“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李仲忙让他进院,坐在枣树下的石凳上,沏好茶端来,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道:“父亲,喝茶。”
为他做了这么多,一声父亲是应当的。
李稷顿了顿,接过茶水,脸上笑意多了几分。
他抿了一口茶,目光在院中转了一圈,道:“这院子挺好,就是小了点,只有你在府中的三分之一,住的还习惯吗?”
三,三分之一……
李仲看着三间正屋,左右两侧厢房,院中左枣树,右桃树,墙角水井的院落。
这个虽叫小院,但其实并没有很小的院子,原来只有从前的三分之一啊……
他突然有些想去看一看那三倍大的院子是什么样子。
只是看看,并没有想住的意思。
真的没有。
李稷似乎看透他的心思,笑道:“府中的院子一直给你留着,时时有人打扫,什么时候想回去住都可以。”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原本让你住的逍遥院更大一些,你说现在住的青竹院更清净一些,便选了这个。”
李稷微一恍然,“那是你第一次自己拿主意,没想到第二次就这么大的动静,哈哈。”他笑了两声,而后叹了口气。
似乎有对儿子了解认识不够的叹惋,又好像是雏鹰高飞的不舍与担忧。
李仲低着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没有想到名震天下的明王竟然是这般亲切,对儿子如此关爱,不禁让他心底情动,暖意顿生。
他并不知道,这样的明王,只有寥寥几人见过。
李仲好一会才道:“让您为难了。”
李稷笑着摆摆手,道:“这话不必说,从没为难,是为父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说实话,这些年朝廷新立,内外动荡,我诸事繁多,的确缺少了对你的关心,是我的错。”
李仲脑中浮现起记忆中的一幕幕:
征战金国,送回金国书籍和金国大汗宠爱战马所做的毛笔。
远赴西域,带来西域百国的珍奇异宝。
同吐蕃商讨,换取大雪山寺庙佛法经典。
……
这样的事,桩桩件件,难以计数。
他知道儿子喜欢读书,喜欢奇物,喜欢不理俗世,喜欢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得其乐。
便放纵,鼓励,爱护……
定下婚约,也是为了儿子日后的生活保障。
有父如此,何必求多。
李仲眼眶一热,险些落泪。
李稷面色也有些怀缅,然后道:“此亲事我原想退去,但她没有同意,我再三苦劝,她感念全家救命之恩,都……”
正屋的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林溪走了出来。
院中同时响起三个声音。
李稷:“林溪?你怎么会在这里?仲儿,你们……”
林溪:“王爷,您怎么在这儿?你,你是王爷二公子?”
李仲:“父亲,这门亲事就这样吧……林溪,你……”
第四十六章 离去
当日李彧前来时,便将其未婚妻的姓名,来历,师承等都告诉了他。
自听到林溪这个名字,又来自灵鹫宫,李仲便有猜测。
这位武功不俗,容貌惊人的女子,可能是自己的未婚妻。
李仲想过挑明,但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没想到竟是今日这般。
院中一时寂静无声,李稷古怪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几趟,满含深意。
李仲好半天才硬着头皮说:“父亲,没想到你说的就是林溪,啊,哈哈,林溪,这,这……”
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有营养的东西。
林溪走过来对李稷行礼:“见过明王。”
李稷哈哈笑道:“我早说过,在我面前你不必多礼,而且我看哪,很快就要改称呼了。”
林溪脸色微红,没有说什么。
李仲干笑两声,也没说什么。
林溪很有眼色的暂时离开,将空间留给父子二人。
李稷大有深意的说:“溪儿这个孩子我极为中意,识大体,有气节,天资出众,日后成就必定不会低。”
“从前我想着他能在日后多多护你,如今,却是不必了。从前还离家出走,现在嘛,我倒觉得此事再正确不过。”
他没有问李仲为何之前堵塞的经脉畅通,如今不但可以习武,还武功突飞猛进,不过一年时间就突破到宗师境。
如此进境,实在可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境遇,且是自己儿子,只要他安然无恙,就不必多问。
杨伯是派来保护李仲的,自然也会将李仲的境况传给明王。他现在的武功比要保护的人低,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你如今实力超群,再有突破都能入宗师榜了,自保无虞,老杨你想如何?”
李仲想了想说:“以我现在的实力,不需要人再护卫,杨伯这一年中照顾我许多,便留他在身边吧。”
李稷点头,这是小事,他想了想,又道:“在武学上可有疑难?若是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切勿胡乱习练,武学之中,差之毫厘,便是千里之距。明王府中武学典籍不少,若有不明之处,可去信问你大哥。”
李仲笑道:“听杨伯说,大哥如今事务繁多,忙的很,这种小事不必麻烦他了。”
“你大哥不但于武学之上天赋出众,于诸事之上亦有天分,日后明王府交给他,我是放心的。”李稷如此道。
“交给大哥,我自然也放心。”李仲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道:“我与大哥是亲兄弟,自然是支持他的,想来三妹也是如此。”
这话李稷没有接,暗暗伤脑筋的同时,心里也为兄妹三人的情分感到开心。
二人说了许多,一时气氛融洽。
谈及今日之事,李仲问到画道人的来历。
李稷道:“画道人是前朝皇室供奉,当年他为了突破先天,几乎前路断绝,如今不知为何实力又有突破,还延寿至此。”
五十年前,前朝朝廷贪官污吏横行,天灾人祸比比皆是,致使民不聊生,百姓无法生存,生路断绝。
于是天下各地起义军揭竿而起,李家便是其中一支,在先帝爷,也就是李稷的父亲的带领下,不过一年,李家便攻破皇城,改朝换代。
当时画道人是皇室供奉,拼死相护前朝后裔,最终被擒。
先帝念他忠心耿耿,又年老力衰,活不了多久,便废了他大半武功,放他离去。
时过境迁,画道人得了独孤求败遗留的种子长成的朱果,不但武功尽复,再行突破,还延寿一甲子。
真是时也,命也。
说到这里,李稷从怀中掏出两个木匣,在李仲惊疑的目光中道:“当时的两个木匣,我最终抢回一个,长的那个被他带走。另一个则是被玄难抢走的那个,不过他被金银神捕伏杀,夺了回来。”
他说着打开木匣,里面分放着两本古书。
“今天没有你,想来也没有这么容易拿到,你选一本吧。”
李仲目光在书上飘过,只看清了书名,摇头道:“我自有我的武学之道,他人武学道路不适合我,您收着吧。”
李稷心中惊喜,他没想到儿子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觉悟,突破先天最关键的便是找到自己的路,真是大有造化之人。
他道:“既然如此,我便收着了。具体如何处理,此次六扇门出力甚多,回去后我和郭巨侠商议一番。”
“应该的。”
李稷起身道:“行了,看到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这就走了。”
“好,我送您。”
李仲起身把他送出去,李稷又似想起什么似的道:“好好保重,好好照顾自己,日后……多帮些你兄长。”
李仲眉头一跳,这话怎么说的这般吓人,当即道:“稍等。”反身回屋,很快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葫芦,递出去道:“这里是三枚大还丹,您拿着吧。”
“大还丹?三枚?”李稷将信将疑的接过葫芦,打开往里面一瞅,轻轻嗅了嗅,惊道:“真的是大还丹!”
大还丹是少林寺秘制丹药,珍贵异常。以少林寺的地位财力,十数年才能炼制一炉,一炉不过十数枚,实在珍贵,几乎不传外人。
以李稷的地位实力,想求取一颗都相当艰难,非得付出极大代价不行,李仲是如何得来这般宝贝,还有三颗之多?
李稷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问,也没有收,“你才入江湖不久,经验不足,难保不会受伤,自己留着吧。”
“我这里自然还有,你尽管收下便是。江湖险恶,您也多保重。”
李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终收下大还丹,飘然远去。
李仲在门口目送他远离,站了许久,好半天才回去。
等了一会,林溪敲门到来。
“王爷离开了?”
“嗯,走了。”
二人相对而坐,李仲还没想好说什么,林溪就道:“这次外出,大有收获,寻到了突破契机,此次回山后若是能够突破,下山成亲,若是拖延至一年后仍没有突破,下山成亲。”
李仲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惊奇不已,待听清话里的内容,更是惊奇这姑娘的直言不讳。
他忙道:“不必这么着急,咱们都是武林中人,还处在实力上升期,尽可日后商议。”
第四十七章 三年后(4k)
花开花落,树叶绿了又枯。
桃花岛带来的桃树结了三次果实,许是桃子太好吃的缘故,又或是因为前次旅行的时间太长,一直到秋季猫将军都还卧在桃树上。
每到桃子成熟时候,李仲便会摘桃分给众人,白马书院的学生、同福客栈都有。
这两年他家桃树的名声打了出去,味美多汁,个头硕大,学生们都争抢着表现乖巧,能得一个又大又红的桃子。
分发的标准不一定,但基本上每个学生都会有。
邱小东每年都会比别人多一个,惹来众人羡慕的目光。
莫小贝也会多一个,或者多两个三个,那是沾了她嫂子的光。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光阴的伟力好像在这座小镇上并没有体现出来。
这三年里,先生还是先生,学生还是学生,客栈还是客栈,一切都好像是昨天的样子。
带着古老而让人沉醉的魅力,忍不住想要流连在时光的缝隙之中,任它流淌。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人总要活下去,也要有一些追求,而随时随地到来的变故,泛起的波澜正是人生的精彩之处。
夏季刚过,朱先生便病倒了。
请来了大夫,加上李仲暗中诊治,很快复原,但是精神头大不如前。
他原本花白的头发已是大半变成了白色,脸上皱纹横生,原本飘逸的胡须,如今更添了三分寂寥。
朱先生对李仲道:“今年我自觉精神不济,想在这书院好好养着,你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见一见想见的人吧。”
“我?”李仲愣了一下。
朱先生笑了笑,“四年前你突然出现,来历不明,但绝不是凭空长成这么大,过了这么久,不管是什么情况,也该回去看一看。”
李仲脑中顿时浮现出记忆深处的那些画面,虽然不是亲历,但依然如身临其境一般。
也许,真的可以去看看……
李仲应下此事,便着手实施。
他想着机会难得,决定带两个学生一同出去游历,也是增长见识,对学生以后大有好处。
只是带谁一同出去,他好好想了想。
“啥,你要带小贝游学?”佟掌柜蹭的站起身来,语气中满是惊讶。
李仲点点头,“没错,我准备外出游历一番,时间不定,至少几个月吧,想带两个学生一起,觉得小贝不错,不知掌柜的意下如何?”
“这……”佟掌柜把目光落到白展堂身上。
老白笑道:“这是好事啊,平日孩子自己出去你不放心,有先生带着一起出去,那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孩子能出去游历一番,增长见识,这是难得的机遇啊。”
“对啊,”吕秀才道,“俗话说得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小贝读了这好几年的书,不正好让她去实践一番。”
“是啊,京城中读书人家的公子,到一定年纪都是要出去游历的,咱们小贝有这样的机会,那得抓住才是。”郭芙蓉这样说。
李大嘴见几人都发言,他也道:“这样的事掌柜的你有啥不同意的,跟着先生出去,多看看,多走走,以后……以后……以后身体也健康不是。”
佟湘玉明显有些意动,但又有些犹豫,“李先生,我很想让小贝一起,只是她是女娃,跟着是不是不太方便啊?”
“女娃?她知道自己是女娃?”小郭一撇嘴,立刻获得一枚白眼。
“掌柜的放心,男女大防,我心里有数,肯定会注意的。”李仲早考虑过这一点。
其实这个世界里对男女大防不很严格,尤其是江湖儿女。
李仲自不是那样的人,另一个学生也不是,自己在这方面会非常注意,定然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掌柜的莫不是信不过我的为人?”
“怎么会呢,先生多虑了,”佟掌柜立刻道,“这事对小贝有好处,我是同意的,等小贝回来再问问她的意见,我们再商量商量,明天一早给先生答复。”
“好,我先告辞了。”
“先生慢走。”
佟掌柜坐在太师椅上愁眉苦脸,老白过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怎么了,湘玉,这事对小贝有好处,李先生的为人咱们也信得过,有什么为难的吗?”
“没有,”佟掌柜叹了口气,“额就是担心小贝的安全,你说江湖上那么乱,要是遇上个山贼歹徒的可怎么好。”
老白噗嗤笑出声,“你这是太看不起你小姑子了吧?莫大先生教她三年,衡山派的武学她学了个七七八八,寻常毛贼哪里是她的对手。”
三年前莫大先生在翠微山遭受重伤,虽然救活了,但修为险些退回罡气境,实力大不如前。
他不知道自己哪天就会丧命,便告知小贝自己身份,教授她武功。
佟掌柜哼道:“那要是高手找她麻烦呢,她现在才十来岁啊,哪里是那些高人的对手。”
“你这想的太离谱了,人家高人天天闲的没事干,跑出来找小孩子麻烦啊?”老白嗤哼一声。
“行吧,那我问问小贝的意见。”
等小贝回来,一听这个消息,立刻一蹦三尺高,哪有不同意的。
佟掌柜见状,叹了口气,直道儿大不由娘,随她去吧,但愿是个正确的选择。
一辆马车缓缓驶离七侠镇,后面目送的人影拉的好长。
直到那车看不见了,佟掌柜才放下一直挥着的手,担忧道:“希望小贝一路平安。”
“先生和邱公子也是。”
她看着旁边一同送行的邱员外,补充道。
邱员外道:“佟掌柜放心,李先生不是凡人,既然有能力将孩子带走,就不会让他们有危险的。”
“邱员外说的是。”佟掌柜一脸敷衍的笑。
等回了客栈,她好半天不高兴,老白走过来把抹布一甩,道:“行了,别担心小贝了,我觉得你还是担心担心李先生吧。”
“咋咧,担心李先生干啥。”
“你说,小贝想要干什么,先生不允,她要是揍先生怎么办?”
“啊,这……”
佟掌柜立刻想跑出去追,但是想到马车早已远去,趴在门上远远的喊了几声,满是后悔的说:“额那苦命的小姑子,还有额滴五十两银子……”
方才送行时,邱员外很大方的奉上一百两银子作为先生的辛苦费,有劳他照顾孩子。
佟掌柜心疼的滴血,但又不能失了面子,哆嗦着手也奉上一百两。
李仲看着佟掌柜心疼的样子差点笑出声,只每人收了五十两罢了。
“行了,别嗷号了,人家邱员外还送了马车和车夫呢,心疼银子的话快点想法子赚去。”老白笑的没心没肺。
不急不慢的马车伴着晨风上路,车上的一大两小三个人表情各异。
邱小东抱着一本书在看,心无旁骛,颠簸的马车依旧阻挡不了他那颗好学的心。
莫小贝则像是只没了笼子束缚的小鸟,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还掀开门帘探头出去,脸上满是兴奋。
然而马车尚在七侠镇区域,道路两旁是小贝下学后日日玩耍的地方,与平日并无什么不同,不知她哪来的兴致。
似乎小贝的动作打扰到了邱小冬,他啪的把书合上,对她说:“都没到左家庄有什么好看的,你天天在外面玩,这些不都见过了?”
小贝白了他一眼,“你管我。”
李仲原先在闭目养神,闻言道:“风景还是那些风景,并没有变,只是时移世易,小贝的心情与往常不同,故而觉得外面的景色格外好看。”
小贝立刻道:“先生就是先生,说的再准确不过了,邱小冬你天天看书,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切。”
邱小冬把先生的话想了想,反嘴道:“先生当然能说出这样高深又贴切的话,不然怎么能是先生。我又不是先生,自然说不出。”
这话说的没有毛病,气的莫小贝想揍他,但想着先生在旁边,不好太过造次,便把这事暗暗记在心里,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等着。
邱小冬对此早习以为常,毫不在意,又要翻书来看,被李仲制止。
“让你出来游历,不是换个地方看书。在书院里书读的够多了,就不要再看了。”
“小贝虽然活泼了些,但于此事上做的很好,该学的时候学,该玩的时候玩。张弛有度,方是正道。”
小贝得意的看着邱小冬。
邱小冬迟疑着把书合上,“可是父亲让我明年去考院试,最好能一次考中秀才,所以我想多看一些书。”
他要考秀才了?
小贝愣了愣,忽然觉得外面的景色索然无味,缩回座位上低头玩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仲想了想,道:“以你的学识,只要不出意外,考中秀才定然没有问题。邱员外让你随我出来一趟,应该是想着好好放松一下,长长见识。
你要知道,高屋建瓴,比平地起房要容易的多。我想,随我历练一趟,有益无害。”
邱小冬想了想,点点头,“学生受教了。”
七侠镇位于关中,地理位置偏西,他们此行的计划是先去蜀地,尔后东行,根据时间不拘到哪再北上,最后西行回家。
如今刚入九月,他们时间充足的很。
关中风景大同小异,见多了七侠镇的,其他地方似乎无甚特异之处,几人没做多少停留,没几日就出了关中。
因赶路误了时辰,中午在野外一家茶棚歇脚。
小贝没了前几日的兴致,知道了赶路的辛苦,抱着一块干粮默默的啃着。
李仲则觉颇有收获,他这三年中武功精进不少,已近瓶颈,外出游历一番,说不准就有所感悟,得以突破。
“哒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响起,到了茶棚猛一勒马,翻身下来,把马缰朝伙计一扔,喊道:“老何,先来一壶茶,再来四个馒头。”
“好嘞。”棚后有人应道。
伙计把马拴到一旁,喂上草料,拎着茶壶过来倒上一杯,“赵先生来了,今个还不是发报的日子吧?”
赵先生一饮而尽,示意伙计再倒满,吐出一口气道:“别提了,这不又是加刊。他奶奶的,这两年江湖中的大事出个不停,可累死老子了。”
伙计笑嘻嘻的说:“跑一趟有跑一趟的工钱,跑这一趟,又得多挣不少吧。”
赵先生咧嘴一笑,“要不是江湖月报开的工钱高,谁他娘想每月跑这么远。”
李仲默默听着,抬眼看到赵先生一身青布短打,是江湖月报伙计的标准着装。
江湖月报的摊子铺的很大,遍布江湖的每个角落,所需的员工也很多,为了彰显自身地位,便让武林所有员工统一衣衫。
这位赵先生便是其中的送报员,以城市为中心,往周围的城镇派送江湖月报。
他见对方马上放着一个硕大的包裹,起身走过去行了一礼,道:“这位兄台,方才无意中听到二位的谈话,不知可否买一份江湖月报。”
赵先生一皱眉头,正要拒绝,就听到四个字,“五钱银子”,嘴里的话立刻吞了回去,满脸笑意的立刻应下。
有钱不赚王八蛋。
这份江湖月报只简单三张纸,但上面的内容却是相当惊人。
“逍遥派掌门无崖子时日无多,将从江湖中挑选传承者!所有年岁在三十岁之下的俊杰皆可前往!”
时间就在昨日。
李仲眉头一跳,心想江湖又要不平静了。
逍遥派江湖中首屈一指的大门派,无崖子作为逍遥派掌门,一身武功深不可测,位列先天榜第五。
这样的高人要挑选传人,怎能不让人心动。
虽然设定了传人条件,但那些不符合条件之人,定然也想去试一试,谁不觉得自己会是那个例外呢?
只是,无崖子为何不从逍遥派中挑选传人,莫不是逍遥派青黄不接,后继无人?
这个问题不但各门派高人在问,苏星河亦是在问。
他伏地跪倒,涕泗横流:“师傅,您老人家这样做,将我们这些弟子门人至于何地啊!”
“即便我等不让您满意,您大可再挑选弟子收入门墙,何至于此!”
苏星河声声泣血,一连磕下九个响头,抬起时脑门一片血肉模糊。
第四十八章 劫匪
无崖子盘腿坐在前方,看着苏星河幽幽的叹了口气,“非是我不愿,而是不能也。星河,你先起身。”
“求师傅明示,徒弟死而无憾。”
苏星河呜咽一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里的逍遥派可不是天龙中的大猫小猫三两只,自无崖子之下,门人弟子一大堆,虽逍遥派收徒严格,但也有数百人之多。
其中俊杰、英才多于一掌之数,苏星河位列宗师榜中,故而无崖子这样的决定,实在让人不解。
无崖子年岁近百,他精修逍遥派武学,内功深不可测,平日里看起来像是一个俊美中年男子。
但是此刻,他面容间隐隐透着一股衰败之气,发梢竟是一片灰白,俨然是本源受创,功力大损,活不了多久了。
不然以无崖子的内力修为,再活一甲子都是少说,何至于这般着急挑选传人。
一旦他去世,苏星河虽武功高强,位列宗师榜四十七,但他沉迷旁门左道,不是传承衣钵之人,偌大的逍遥派难免会沉寂一段时间。
到时若遭遇强敌来袭,那处境如何,可就难说的很。
至于逆转北冥神功传功之法……无崖子摸摸胸口,眼中恨意几乎要弥漫出来。
“抬起头来。”
无崖子对苏星河道:“如此大张旗鼓的挑选传人,乃是经过多番考量。如今逍遥派面临大难,正是你挑起担子的时候,切勿如此形状。”
“大难?”
“你有几日不见丁春秋了。”
苏星河抹了把眼泪,想了想,“半月有余。”
“门中出了这般大的事,竟不见他踪影,我这就让弟子寻他回来。”
无崖子把手一压,目光深痛道:“不必了,他已叛出逍遥派,日后见到他,不死不休。”他语气平淡,但其中的恨意直戳人心。
“师傅……这,这是为何?”苏星河大惊失色。
“你道我是为何功力大损,不久于人世?正是这个孽徒,暗自修炼毒功,将我偷袭,又勾结外人高手,险些让我命丧当世!”
无崖子何等高人,修身养性,静坐黄庭,早已不再动怒,如今这般须发怒张,实在是深仇大恨,痛彻心扉。
“啊!”
苏星河跌坐在地,久久不能言。
……
李仲把两张纸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上面对传人的资质修为等各种要求都做了详细的要求。
其中最重要一点便是,既继承了逍遥派的衣钵,那便是逍遥派的门人,绝不可行对逍遥派有害之事,否则,天下武林共诛之。
后面跟随的是武当派的印鉴。
我滴乖乖,李仲暗自咋舌。
不知无崖子花了多大的代价,才能让武当派应承此事。
武当派既在这里落了印,那就表示,日后那传人真有害于逍遥派,武当第一个出手灭了他。
倘若到时候自持武功高强,那大可试一试武当真武剑不利否。
甭管张真人闭关多少年,只要他一日不传出死讯,整个江湖就得敬他一日。
这就是先天榜第一,武当张三丰的威力。
李仲深深怀疑,这老道是不是早突破了先天境,修仙去了。
莫小贝、邱小冬依次看过,小贝看完一脸兴奋的说:“逍遥派……师叔祖给我讲过他们,在江湖中很厉害的,他们的掌门要挑选传人,一定很热闹,先生,咱们去看看热闹吧!”
“逍遥派?”
邱小冬抬头思索片刻,“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切,你还能知道江湖中的事?”小贝一脸傲娇。
“你想去看热闹?”李仲笑着问。
小贝连连点头,“到时候人一定人多,一定很好玩。”
“小姑娘,这可不兴看呐,一个不留神是会死人的。”旁边的赵先生吃饱喝足起身正听到这话,劝告一句,跨马扬鞭飞奔而去。
小贝撇撇嘴,“看个热闹会死人,我才不信。”
“怎么,三年前的翠微山忘了?”
小贝脑中猛的闪过那一天的惊心动魄,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但一脸的不甘心。
李仲看着好笑,想了想此事去凑个热闹也未尝不可,说不定还能遇见明王府之人,便问邱小冬意见。
邱小冬叹了口气,“行吧,反正咱们是漫无目的的游历,她想去就去喽,我无所谓。”
“对了,先生,逍遥派在哪?”
“在山西,擂鼓山。”
“那正好,先生您看这里标明了日期,要等到冬月初七才会开始挑选传人,我们现在刚出关中不远,先往蜀地走一趟,再去山西完全来得及。”
邱小冬摸着头嘿嘿一笑:“我听说蜀地有种锅子,是当地美味,每个来蜀地的人都会尝一尝,咱们不如先去试试这个。
我爹曾经来吃过,说是好吃的眼泪都出来了,回味无穷。”
李仲眼睛不由瞪大了三分,不由多看了邱小冬几眼,好小子,没想到你表面看起来像个书呆子,内里竟这么火辣。
你爹那眼泪是因为好吃吗?
孩子,你太年轻了。
他刚要拒绝,小贝连连拍手,“好哎,我也想吃,我也想吃。”
李仲眨眨眼,笑着看了看他们俩,满怀深意的说:“既然你们想吃,那咱们就去,只是提前说好,到那里点了锅子之后,不准浪费,非得吃完不可。谁要是半途而废,要抄一百遍的论语。”
“没问题,”邱小冬拍着胸脯说,“但是先生,到时候得我们自己点菜啊,你可别故意点很多,为难我们。”
“放心,你们敞开了吃,吃得越多我越开心,你爹和你嫂子可是送了一百两银子呢。”
旁边伙计过来倒茶,满脸带笑。
离了茶棚,往南刚走几里路,就听到外面林中一阵声响,车夫老李“吁”的一声,马车停住。
“怎么了?”邱小冬奇怪喊道。
外面传来一声大喊:
“此路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
留下买路财!”
嚯,遇到劫匪了!
小贝一脸兴奋,掀开帘子跳下马车,邱小冬赶紧跟了出去。
前面道路中央散乱的站着十来个人,一个个黑布蒙面,身高体壮,手持兵械。
打头一人身高八尺,拿着一把砍刀,方才的话就是他喊的。
第四十九章 赤焰狂魔
李仲从窗子里看了看,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便对二人喊道:“小贝,你不是学了些防身之术嘛,看你的了。”
“是,先生。”
一路走过来平平安安,此刻有了用武之地,又有先生允准,小贝立马从包袱里抽出长剑,走上前去。
她手中之剑窄窄长长,正是衡山派所用。
对面劫匪见出来个小姑娘,哄堂大笑,很是不屑,领头的男人嘲讽道:“喂,我们只劫财,不劫色,把钱交出来就放你们走,要不然就不客气了!”
邱小冬凑到小贝身边小声说:“你武功怎么样,行不行啊,不然咱们把钱给他们算了。”
小贝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邱小冬,亏你也是个男人,遇到这么点事就怕的不行,还想考科举,中状元呢!老老实实回家种地去吧!”
“你起开,别妨碍我的发挥。”
邱小冬一脸受伤的被她推回去,脸上又忍不住的担心。
“你小心些。”
“知道了,烦人。”
小贝握着长剑的手微微汗湿,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奇怪的是她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全是兴奋和激动。
李仲见到小贝的样子有些担心,下了马车,为她掠阵。
“还真要让老子动手不成!”领头男人大步走过来,抬手照小贝胳膊抓去。
“哪那么多废话!”
小贝嗤哼一声,身子往旁边一闪,长剑斜斜削过去。
男人下了一跳,忙把大砍刀一横挡住,顺势将砍刀一划而下。
“小妮子,下手挺狠。”
他话说的好听,但下手却狠辣,这一刀若是砍中,小贝直接就成了两半。
“小心!”
邱小冬忍不住大喊,脚下一抬就要冲过去,被李仲拉住。
“安心,小贝应付的过来。”
小贝跟随莫大先生学武三年,对付这几个人还不成问题,只是她第一次实战,难免会有问题,因此李仲手里扣了石子,一旦她失误,便出手相救。
不过事实证明,李仲多虑了。
小贝往后一退,避开这一刀,剑尖一抖,幻化出三道剑光,一刺而出。
这劫匪哪里见过这样的招数,还没反应过来,“噗噗噗”几声,胸腹立刻中剑。
“这……这怎么可能!”
男人难以置信的捂着胸口,“当啷”一声,砍刀落地,仰面倒地,死不瞑目。
“大哥!”
后面的劫匪惊呆了,有人振臂高呼:“大伙并肩子上,给大哥报仇!”顿时十多个劫匪一拥而上。
小贝目瞪口呆的见男人倒地,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和手里的剑。
“我还没用力,他就倒下了?”
对方来势汹汹,气势高涨,她还以为是大敌,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
看着一齐上来的人,小贝没有一丝害怕,反而胸口心脏砰砰直跳,面色潮红,手中长剑忍不住颤抖。
她,想杀人!
小贝脚步一踏,闪身杀入人群。
就见她一柄长剑剑光连闪,“啊啊啊啊”一连串惨叫。
短短片刻,十多名手持利器的大汉就变成了地上的尸体。
这根本就不能叫对战,而是屠杀。
战斗过程都没有写的必要。
“小贝……”
邱小冬怔愣的看着站在尸体中间的姑娘,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她一身衣衫上点点鲜血绽放,好似带着荆棘的玫瑰,美丽又锋利。
莫小贝双眼通红,她感觉自己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一股力量被释放了出来,让她想用手中之剑,毁灭眼前的一切。
“赤焰狂魔吗?”
李仲看着小贝喃喃自语,脸上一片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先生,小贝是怎么了?”邱小冬急忙扯着先生问,脸上满是着急担忧。
李仲拍拍他的头,抬脚走过去。
小贝忽的抬头,用通红的眼盯着走来的先生,手中长剑颤动着想要抬起。
“先,先生,你,你别,别过来……我,我……”
“别担心,我是来帮你的。”
李仲声音柔和,带着一股异样的蛊惑感。
小贝只觉得眼前一花,后脑一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邱小冬见先生身子一晃就把小贝打晕,来不及惊讶,快步跑过去,“先生,先生,小贝是怎么了?”
“她……之前生病了没有发现,现在病发了。”
“那可以治好吗?要不要去找大夫。”
“别担心,我应该懂的治。”
三人上了马车,一路向前奔去。
那些尸体躺在地上,是他们职业生涯的最好结果。
把小贝放在车上躺好,李仲给她把脉,感受着那异于常人的脉搏,他眉头紧皱。
果然不一般啊。
她身体里流淌着的鲜血,比常人更炙热,更浓烈,更……富有野性。
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吃过什么。
若是天生,那小贝的身世就值得怀疑。可是见莫大先生对莫小贝的爱护疼爱,发自真心,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
莫大先生是长辈,若是小贝身世有假,当不会如此。
如果是小贝吃过什么东西,造成这样的现象……
李仲微微沉吟,以她日日东跑西蹿的个性,若说在哪里吃了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尤其是翠微山。
那里有一颗朱果,难道就不会有第二个?
李仲思绪发散,很快就收回,多想无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血热之毒”。
因血液太过暴动、浓烈,造成的性情大变、性格暴虐的现象,李仲将其命名为血热之毒。
“这是药方,让老李头去抓一副药来。”
李仲斟酌着草拟了一份药方,交给邱小冬。
邱小冬立刻让老李头去抓药。
然后李仲把邱小冬赶出房间,将小贝摆成五心朝天的姿势,抬手轻轻印在她的后心,将内力缓缓输入。
他身怀北冥真气,中正浩大,暗含道家真意,一如巨鲲潜渊,又如大鹏展翅,用来平复血热,正合其法。
随着内力的输入,小贝本来酷热起伏的身体慢慢平复下来,鼻尖急促的喘息缓缓平静。
李仲松了口气,心里却不敢真的放松。
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只能暂且平复她的血热,若是下次再杀人,定会复发,甚至见到旁人杀人亦会反复。
不过关于治本之法,李仲心底已然有数。
此次带小贝外出游历,李仲已提前做好了准备。
赤焰狂魔,他想治一治。
第五十章 症状及解法
输了内力,喂了汤药,一夜里小贝血热了三次,直到天明才将将平复,尔后昏睡了一天,第三天才醒来。
小贝懵懂的睁眼,见床边的先生和邱小冬一脸关切,疑惑道:“先生,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
她一张口,把几人都吓了一跳,原本清脆的少女音色,竟变的格外沙哑朦胧。
没有二十年烟龄,造就不出来。
小贝也吓了一跳,急忙道:“我的嗓子……”
李仲给她把脉后,伸手试了试她喉间的几处穴位,笑道:“没什么问题,是前天烧坏了,修养几天就恢复过来了。”
脆弱的喉咙没有承受住反复的血热,有了炎症。
邱小冬拍拍她,道:“你可把我吓坏了,那天你杀了那些劫匪,就像变了个人,幸好有先生在,不然,可就不好说了。”
“我?杀人?”
小贝的脑子好似也不灵光了,听人提起才能想起之前的事。
手中的剑、流淌的血、倒地的尸体……慢慢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而之后的情景就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她脸上一阵茫然,整个人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张牙舞爪,此刻就像是只受伤的小兽,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惊慌失措。
邱小冬看在眼里,竟是有些心疼。
李仲在旁观察她的变化,手指搭脉,让邱小冬将这那天的事仔细说给她听。
邱小冬事无巨细的一一说来,小贝随之一点点变的明朗,听完后,她茫然一问:
“先生,我得了什么病?”
李仲看了眼邱小冬,说道:“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但却有些不得了,应是世所罕见,说不定世间只此一例。”
二小一脸茫然,这病好厉害的样子,但究竟是什么病?
李仲接着道:“小贝体内的鲜血比平常人的更热、更烈,更容易暴动,故而会引发她体内一系列的变动,具体的结果就是让小贝变得疯狂、嗜血,直至变成一个杀人狂魔,或者说——赤焰狂魔!”
小贝听的目瞪口呆,邱小冬也是一脸怔愣,磕巴着说:“先生,没,没这么严重吧?小贝她,她会变,变成,杀人狂魔?”
小贝“啊啊”了两声,最后带着哭腔道:“我不要变成杀人狂魔,呜呜……我要嫂子……我要白大哥……我要小郭姐姐……我,我害怕……”
“这又不是无药可医,干嘛这个样子。”
“先生,你说这有的治?”邱小冬惊道。
“当然,否则我这几天不眠不休的做什么呢?”
小贝只觉得原本虚弱的身体忽的有了力气,双臂一撑,立刻从床上坐起,一把握住先生的手:“先生,你可千万要救救我啊,我,我可不想变成杀人狂魔。”
“我是你先生,自然是要救的,你先把身子养好,咱们路上说。”
有了救命方法,小贝从虚弱状态瞬间进化成无双暴气,大口吃饭,大口喝药,只养了两天就恢复原状,然后启程往南去。
“治疗方法有两种,第一种,治标不治本,你这血热绝不会只发作一次,每当日后发作的时候,有内功高手在你身边,以绝强的内力压制血热暴动,直至平复。
可是这种方法弊端极大,血热是人体内部之毒,久不发泄,会使其越来越厉害。
造成的后果就是,第一次压制血热时可能只要罡气境,但随着发作次数越多,血毒积累越多,慢慢就需要宗师境、先天境压制,到了最后,世间再无一人能够压制。”
“这根本不行!”
小贝一听完,立刻蹦起来大叫,“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只能等死了!”
“没错,虽然我没有你发作间隔的时间和强度,但据我估计,最多不过六七次而已。”
小贝泫然欲泣,邱小冬忙道:“先生既然说了,应当是有的救,快请说第二种方法吧。”
“你小子脑子果然灵光。”李仲笑道,“第二种方法,是取‘堵不如疏’之法。”
“堵不如疏?是让小贝发泄出来?”邱小冬接话。
“没错,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血热之毒,既是病症,又是机缘。只要利用得当,将血热的能力完全发挥出来,不但于自身无碍,还能让小贝日后在武学上的成就不可限量。”
“两面性?”邱小冬低声呢喃,很快理解这个词,心下对先生格外叹服。
先生年纪虽轻,但谈笑话语间往往有发人深省之言,且精炼传神,实让他获益匪浅。
如今又知先生不但身怀武功,于医术之上还有建树,涉猎之广,所学之精,实非常人也。
小贝一听自己可以转病为功,立刻又兴奋道:“先生快说,具体该怎么做?”
“你如今修行的是衡山心法罢?”
“没错,咦,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小贝随口应下,又奇怪道。
到了现在,李仲也不必瞒她自己身怀武功,“这几年莫大先生日日教你习武,咱们两家靠的近,自然是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师叔祖教我武功!?”小贝惊的一下跳起来,脑袋碰到车顶,狠狠的撞了一下,捂着脑袋哎吆不停。
“莫大先生是江湖前辈,相识并不奇怪,至于其他,你看吧。”李仲抬手掀开窗帘,随手一指。
二小随他手指往外一看,路旁数丈远相隔的大树“砰”的一声,直直的往后倒去,砸倒了好几棵树。
小贝和小冬呆滞着张大嘴巴,半天也合不拢。
……
“我这里有一门武学,或者说只是一门心法,可以完美克制你体内的血热之症。”李仲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小贝似乎还没从“我的先生是高手”中回过神,目光紧盯着先生,想要看出一朵花来。
邱小冬给了她一肘才回过神,惊喜的拿过来翻看。
他也凑过来看。
“冰心诀?”他念道。
“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小贝嘀咕。
李仲心想,这你要听说过那可坏了。
冰心诀乃是聂风之父聂人王传授给聂风的,是一门辅助类技能,可克制聂风的魔血。
所谓:“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正是从此而来。
聂风的魔血何其浓烈,都能被冰心诀所克制,解决一个再三弱化版本的血热之毒,那不是小菜一碟。
第五十一章 天皇地后大阴阳赋
粗略的翻了一遍,小贝把书册一合,满脸笑意的冲先生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小贝没齿难忘!”
李仲受了,又道:“莫急,这门心法正好克制你的血热,但是二者相克,互相抵消,你可就同常人一般了。”
“先生什么意思?”
“血热虽然是病症,但它能极大的激发你武学上的资质,每次发病,都会让你的功力大涨,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小贝听了立刻运功感受,很快大喜过望道:“果然如此,我原先不过刚是真气境,现在已是真气境后期了!而且之前学的那些武功全都烂熟于心,仿佛抬手就来。”
她说着抬手一比划,“嗤”的一声,一道细微的剑气从指尖迸发,将马车砍出一道印痕。
“天呐,”邱小冬瞪大了眼睛,全然没想到自己天天见面的同学,竟然有这般武功,连忙不动声色的朝旁边移了移,远离爆炸点。
眼看她又要兴奋,李仲一盆冷水泼过去,“修炼冰心诀后,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好事情,日后的武功都得靠你苦练得来。”
小贝半晌无语,低头暗自思索,终于还是不甘心的问:“先生,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不劳而获,真的香啊!
哪里能忍心舍弃。
李仲早有预料的又掏出一本书,“这门武功名为《天皇地后大阴阳赋》,乃是旷古绝今的内功心法,精修阴阳二气后,太极合阴阳,万法铸混元。
其可以内力自行运转提升,自动护身,炼精化气,练气还精,金刚不坏,生生不息,天人合一。”
“你修炼冰心诀后,冰心诀的内力和血热正合阴阳二气,可保你太极合阴阳,功成造化。
之后的每一次血热都是你一次功力大增的机会,我想用不了几年,你就应该能跻身当世一流。”
“别忙,等我说完,”李仲抬手压下要跳起的小贝,“这是世间一等一的机缘,但个中风险我也要与你说明白。”
“莫看此功法一旦练成,威力无边,但想要入门却是千难万险,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魂灭。
而且入门后,之后的每一次血热,不但是你功力大增的机会,还是你虚弱的时机。”
“阴阳二气应旗鼓相当,不分伯仲,才是世间正理。但是血热时阳之气大增,阴阳失衡,你一身武功将会衰退九成,直要等到你将冰心诀练到与血热同意程度,方可恢复实力,功力大增。”
“当然,你也可以提前准备阴寒灵物,比如天山雪莲,血热后直接炼化,即可将虚弱的时间缩到最短。”
“你要清楚,若是你有仇家,在你虚弱的这段时间寻仇,你可就相当于引颈就戮了。”
“世间之事,往往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你自己考量决定。
若是求安稳,以你的天资,日后亦有前途。”
这番话说完,李仲闭眼仰头,手里拿着《天皇地后大阴阳赋》,等待小贝做决定。
小贝花了好久才将先生的话理解清楚,想要开口求书,张嘴后又憋了回去,她纠结着缩到一旁,使劲薅着头发,不知该如何决定。
邱小冬在一旁听着,看着,内心似有所动,以往只醉心科考的那份心思,似乎被这波诡云谲的武功绝学吸引,忍不住也想一窥究竟。
李仲心中亦是感慨,若非他对症下药,以小贝的天资和血热之毒,成为赤焰狂魔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
若是无人助她化解血热之毒,天命所归,或许她自己有办法解决,但爆发血热时的艰难痛楚,之后的入魔之状、命数有损,都是必经之路。
一旦入魔时大开杀戒,那后果可就难以想象了。
李仲略有些自得的同时,也有些挪愉,心想,若是她功成顺利,要不了几年就可突破先天,再以《天皇地后大阴阳赋》的威力,将不弱于任何人,不知将会给江湖带来多么大的冲击。
不知多了多久,马车里只能听到车子的赶路声和老李头不时的吆喝,就听小贝郑重开口:“请先生教我!不,请师傅教我!”
小贝好似在这短短时间贯通了任督二脉,脑袋灵光乍现,噗通跪倒在地,“咣咣咣”三个响头朝李仲磕下。
“先生救我性命,传我武功,小贝无以为报,愿先生收下我做弟子,事有差遣,无所不从!”
好家伙,我救你性命,你却恩将仇报!
一想到小贝的性格,李仲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嘴角一抽,好险没抽她一戒尺。
不过他心念一转,细细想来,似乎收下小贝也没什么不妥。
自己救她性命,传她武功,以她的性格,虽然恶劣,但绝不是恩将仇报之人,过个几年,岂不是就有个先天境的弟子了?
美哉美哉!
李仲再三思虑,便道:“你我师生相称数年,或许早已定下师徒之缘,既如此,我便收下你。
日后,你就是我李仲大弟子了!”
“小贝叩谢师傅!”
小贝又是三个响头磕下,起身时险些站立不稳,可见有多实诚。
邱小冬在一旁看着小贝叩头拜师,不知怎的心底竟也有拜师的欲望,他脚下不禁一动,被自己狠掐一把才将将止住。
只是行动停住,心底那团火却怎么也无法熄灭。
既是师徒相称,李仲抬嘴立下师门九大戒律:
“第一条,禁止欺师灭祖。
第二条,禁止残害无辜。
第三条,禁止淫掠妇女。
第四条……”
小贝愣愣的听着,保证做到,实则一转头就抛在了脑后。
李仲也知晓她的性子,只要她不过分出格,也就随她去。
“你想好要练这门功夫了?”
“我想好了,不成功,便成仁!”小贝紧紧握拳,朝空中一挥。
李仲眨眨眼,“你这几年进步不小啊,我竟是都没发现。”
“我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小贝一脸骄傲。
“哦,是吗?”李仲轻笑道:“那方才拜师时的话也是你自己想的?”
“这个……”
小贝一时语塞,摸摸头不好意思道:“是师叔祖教我的啦,他说我外出一趟,或许会遇到江湖高人,看准机会,厚着脸皮,说不定就成功拜师了。”
好你个莫大先生,真是看不出来啊,李仲暗自腹诽。
第五十二章 羊肉锅子
马车况且况且着一路南行,赶车的老李头话极少,除非必要,否则一个字不说,这走了数日,李仲只听他说过几个字。
“是”“好”“少爷”
老李头话虽少,但是个好的车把式,不管走哪,去哪,半点也不问,只管赶车。
没几日,官道的旁的驿站就换了模样。
他们从北唐进入南明,到了蜀地。
几十年前,天下分崩离析,李氏自北方起事,攻破京城,占领北方大部分地区,建国唐。
南方亦有起义军,他们起事比李氏早,但没有李氏鲸吞天下的威武实力,各支起义军你缠我斗,打个不停,最终是朱氏这一微末之兵胜出,占据了南方,定都金陵,建国明。
偌大的九州被二国瓜分,因有同是起义军的情分在,又外敌重重,北方的金、辽,西方的西夏、吐蕃都是狼子野心。
故而北唐与南明结盟抗敌,彼此间关系不错。
李仲一行虽是北唐之人,但到了蜀地,并无甚分别。
蜀地山多路少,偌大的城池便横亘在两山之间,满满的将道路堵住,来往进出的车辆都得这头进,那头出,穿过整个城市,使得这座城池格外繁华。
“剑阁城。”
马车进城时,邱小冬朝上看了一眼,口中念念有词。
“这是蜀地大城,里面各种特色都有,就在这儿好好玩两天吧,顺便给小贝配药。”李仲说道。
小贝既决定修炼大阴阳赋,此刻就要做好准备。
这般玄奥的绝学可不是想练就练的,须得提前把身子调理好,然后修行冰心诀,等到下次血热之时,李仲助她修成神功。
进了城,穿过如织的人流,寻了处客栈住下。
这客栈颇为宽敞,前面是二层酒楼,后面是一溜院落,李仲包了一处,正房,厢房加起来足够住了。
老李头不和他们一起吃饭,略一收拾,一大二小上了前面二楼。
窗边落座,李仲招来小二,“这里有没有锅子?”
小二笑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咱们这剑阁城里的酒楼饭馆中,全都有锅子,不知您三位想吃什么样的?”
邱小冬道:“有什么样的你说一说,我们选一选。”
“好嘞,咱们这来运客栈里锅子多的是,荤的有羊肉锅子、兔肉锅子、鱼肉锅子,素的有什锦锅子、全素锅子。”小二数来宝似的利索说出。
“吃羊肉锅子!”小贝叫道。
“那麻烦来一份羊肉锅子,再来几份招牌菜,两荤两素。”邱小冬眼神示意过先生,小大人似的道。
小二点头记下,谄笑道:“好嘞,小的记下了,不知锅子是要什么口味的?”
“不知有……”
“来你们这里卖的最好的那种吧,”邱小冬话刚出口就被李仲打断,“咱们初来乍到,对这菜不熟悉,大多数人的选择想来是好的。”
小贝连连点头:“先生说的对,快上菜来吧,我都饿了。”
小二张嘴想说什么,但见李仲面色如常,心想客人既来吃饭,想来是了解过的,便点头应下,下楼上菜。
“别忘了之前的承诺,吃不完的可要抄一百遍论语。”
邱小冬看着笑语盈盈的先生,不知为何突然背后发冷,觉得先生的笑意味深长。
小贝则拍着胸腹,一脸豪气的说:“先生不要小瞧了人,这都多少天没好好吃一顿了,肯定要敞开了吃,放心,肯定吃的完,对不对啊邱小冬?”说着拍拍旁边的肩膀。
“是,是的。”
邱小冬一丝冷汗从额角滑落,心底的不祥预感在锅子上来的那一刻达到了顶点。
“这,这,这是什么?!”
他指着铜锅里红彤彤的一片汤水,只觉得手指都在颤抖。
这是羊肉锅子?
是辣椒锅子吧!
“这是您要的羊肉锅子,请慢用。”小二边把羊肉等配菜放下边道。
邱小冬的眼神他见的多了,笑道:“小公子慢用,这是咱们店里客人点的最多的口味,您还有四个菜,请稍等。”
小二一走,看着那满锅的红色,和其中起浮的红辣椒,不用吃,邱小冬已经知道是什么感觉。
小贝好似刚从呆滞中回过神,她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表情快哭了出来,“师傅你捉弄人!”
“何出此言?”李仲掏出戒尺对着她来了一下,“没凭没据的话可不要说,小心我告你毁谤啊!”
“师傅你……”小贝捂着头,气的直跺脚,“邱小冬你说句话啊!”
邱小冬苦笑一声,拉起衣领挡住半边通红的脸,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辣味,“先生,您……唉,学生愿赌服输,抄一百遍论语。”
“你,邱小冬!你个叛徒。”小贝一阵咬牙切齿。
“这样的锅子我是半点都不敢吃,”邱小冬苦着脸,已经可以预见口中火辣的程度。
这时他眼珠子一转,突然一抬头看着先生道:“先生为人师表,常常以身作则,亲身示范给学生看。学生愚钝,不知这蜀地锅子如何食得,请先生以身示范,学生再吃。”
“对对对,”小贝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咱们不是不吃,是不会吃,师傅先教我们吃。”
“哦?那小冬你刚才说抄论语的话不作数了?”李仲看着他俩笑,暗暗赞叹邱小冬的机智。
“什么话,他说什么了?我可没听见,”小贝把头一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邱小冬支吾几句,“这个……这……嘶,我什么也没说。”
小贝得意的把手从他腰间收回,“先生请吧。”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呐。”
李仲也不生气,等小二把剩下的菜上了,点燃锅子下的木炭,待锅中暗红色的汤水翻滚,二小齐齐倒退。
李仲施施然的夹起一片羊肉,放到锅中一涮,蘸上调好的蘸料,微微吹冷后,往口中一放。
“嗯~不错,羊肉鲜嫩,蘸料可口。”
他三两下把羊肉咽到肚里,看着二小,“你们两个,吃吧。”
看着师傅(先生)没变一点的脸色,和春风和煦般的笑容,直觉得难以置信。
“你们尝一尝,没那么辣,只是看起来辣罢了。”
“真的?”
“真的。”
小贝见师傅真的是面不改色,同邱小冬一起涮肉吃下。
不到三秒钟,整个来运客栈上下所有人都听到一声凄厉的大叫:
“骗人!!”
第五十三章 论锅子相逢段誉 再收徒鱼熊兼得
最后李仲一人独享羊肉锅子,在二小不敢相信和“先生疯了”的目光中吃完了所有配菜。
然后面色丝毫未变的他眉尖一挑,“别忘了一百遍论语。”
“啊!”
……
小贝心不甘情不愿的招来小二,略显不满的问:“这锅子这么辣,让我们怎么吃?!”
小二还未搭话,旁边就有人笑道:“小妹妹有所不知,蜀地的锅子正是以辣出名,虽然是辣了些,但若能坚持吃下去,实在是别有一番滋味,美味的很。”
李仲寻声看去,说话是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哥。
见他看来,公子哥点头示意。
李仲拱手问道:“公子好见解,我们师生初来蜀地,对这些倒是不知了。”
他目光在其周围一扫而过,见公子哥旁边一桌坐着四人,皆关注着他,心下有数。
公子哥摆手笑道:“在下对旁的没有研究,只在吃这一项上知晓颇多,粗陋见解,见笑了。”
这一来而去,算是相识。
小贝朝他瞥了一眼,道:“这般辣的东西,任是有多美味,我也不吃他一星半点。”
“哈哈哈,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小妹妹自请便是。”公子哥毫不在意道。
小贝忍不住想跟他辩解,被邱小冬拉住。
李仲道:“在下李仲,这两位是在下学生莫小贝、邱小冬,听公子谈吐不凡,敢问尊姓大名?”
“不敢不敢,在下段誉,无甚尊名。”他谦然拱手。
“原来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七公子之一的段公子,失敬失敬。”李仲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段誉,忙表示失礼。
段誉其人,他早就想见一见了。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双方说笑几句,便各自吃饭了。
小贝有些惊喜:“出来游历真是好玩,只走了这么几天就遇到了江湖中有名有号的人,哈哈哈,好开心。”
“这才哪到哪,等咱们去了擂鼓山,那见的名人才多呢,说不定还能见到高手对战,打起来山崩地裂的那种。”李仲笑道。
“哇,是真的吗师傅,”小贝连连拍掌,兴奋的都快要跳起来了。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邱小冬忽然开口道:“这位段公子很有名吗?”
他一心苦读,以科考为目标,之前除了莫小贝,再没接触过其他江湖中人。
“江湖七公子你都不知道?”小贝“嘁”了一声。
邱小冬抿了抿嘴。
“江湖七公子是整个武林公认的杰出公子,他们有的武功高强,有的出身高贵,有的诗情风流,有的……总之,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是当前武林的领头人物。”
“这位段公子乃是大理镇南王世子,说不定日后的大理国主之位都是他的,这样的人自可以位列七公子。”
一听小贝平时就没少看江湖月报,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如数家珍。
“这么厉害,”邱小冬默默道,“那七公子还有谁?”
“明王世子,慕容公子,还有……说了你也不知道。”
邱小冬把一口菜吃完,眨眨眼没说话。
李仲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是先生,可传道受业解惑,但只限于学问之上,若是越俎代庖,多说其他,可就不美了。
心中微一叹气,但愿他自己能想清楚吧。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午后了,三人各自回房间休息,说好晚上出去见识见识此地的夜市。
李仲坐在床上行了一个周天,略作调息就精神奕奕,当下凝神思考武学上的事。
“咚咚”
“进来。”
邱小冬推门进来,李仲好似早有预料,半点也不惊讶。
他对李仲行了一礼,道:“学生有疑虑不解,特来向先生请教。”
李仲叹了口气,“你别忙说,先听我说。方才吃饭时,想起孟子的几句名言,你定是已熟背,但还是想说给你听听。”
“先生请讲。”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邱小冬听后半晌不言,良久才干涩开口:“先生明察秋毫,学生叹服。”
“男子不比女子,背负的东西有很多。小贝可以课上睡觉,可以放学玩水,可以拜师学武,你只能闭门苦读,偶尔消遣,也是满怀罪恶感。”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才智几不下于及冠之人,我无甚好说,无甚好劝,只希望你作出的决定,是发自内心,属于自己的真正想法,而不是为了父母,为了老师,为了别人。”
“人生向来苦难,随心所欲的活着往往无比艰难,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
邱小冬撩开衣袍,重重一跪,俯首三下,颤声道:“先生大恩,无以为报,此生能得遇先生,是我之幸也。”
李仲手掌微动,还是受了。
房中一时寂静。
邱小冬半天才道:“敢问先生,冬习武资质如何?”
“你天资聪颖,不仅于学问上出众,在武学之上亦是上上之资。”李仲脱口而出,末了又补充一句:
“小贝的造化举世难找,不必相比。”
又是一时沉寂。
少年少女,常年一起玩耍,情窦初开最正常不过。
郎原有情,妾非无意。
只是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远超邱小冬平日所想,即便他较同龄人早熟,又如何想的通。
人生来到岔路口,端看他是选择郎情妾意、双宿双飞,还是选择父母厚望、春风得意。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不知他思虑多久,终于开口道:“先生,我明年考中秀才,便接着参加乡试,若是中得举人,暂且同父亲有了交代。
那时我再习武,同小贝有所交集,过得三年,如若初心不改,两情相悦,便上门求亲。”
他话音缓慢,但异常坚定。
李仲叹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如此,不知羡煞多少有情人。”
“也罢,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小贝练武一日千里,你日后习武晚了些,不若从现在同她做个同门罢。”
邱小冬一愣,大喜过望,立刻又磕了三个响头,直将额间磕的红肿,“师傅大恩大德,邱小冬无以为报。”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谁让我摊上你们两个呢。”
李仲起身把他扶起,浅浅一笑。
鱼与熊掌亦可兼得。
第五十四章 天残地缺大补天术
“什么?!师傅,您也把邱小冬收了?”
小贝大叫一声,脸上满是震惊。
“没错,从今天开始,小冬就是你的师弟了。”
“啊这……”
小贝脑子飞速旋转,终于明白过来这事,拍着邱小冬的肩膀哈哈大笑:
“哈哈哈,邱小冬,不,师弟,以后我就是你师姐了,快叫声师姐。”
邱小冬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好容易开口:“师姐。”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尚需努力啊。
“不错,不错,”小贝连连点头,“对了,师傅,小冬他也拜您为师,也修行大阴阳赋吗?”
“那是你的专属功法,他另有要学的。”
李仲教给邱小冬的也是大悲赋中的一门武学,名叫天残地缺大补天术。
这门武学可生残补缺,治愈一切内外伤势,疾病毒蛊,百劫不倒。更可化己为天,损有余以补不足,补自身先天残缺,后天不足,以成无缺天人。
猫将军这三年中旅行十次,越来越懒,但带回来的东西都是好的。
之所以不如从前勤快,是因旅行会发生意外,对它很不友好。
比如去到风云世界中,正遇到聂人敌传这门心法口诀给聂风,父子一见这猫从虚空中出现,还以为遇到了鬼怪,一齐出手,把猫将军吓了回来。
还有一次,在去到天涯明月刀中时,正逢天降惊雷,猫将军好奇凑过去看热闹,正见到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的问世。
作者当场吐血而亡,大悲赋眼看要在雷下陨灭,猫将军想起李仲给他说的话,想把大悲赋带回去。
但是同时有一只背包青蛙来也来争抢,二者相见,立刻明白对方是什么身份,疯了似的去抢大悲赋。
在一番激烈的争抢中,猫将军秉持着我得不到,你也别想拿的中心思想,成功将一半书卷撕的粉碎,剩下一半又抢来大半,其中就有完整的《天皇地后大阴阳赋》和《天残地缺大补天术》两门神功。
正当它得意洋洋之时,天降落雷,将它一身溜光顺滑的毛发劈成黑炭,在青蛙嘲笑的目光中伤心而归。
李仲帮它把焦黑的毛发全给剃了,猫将军伤心的好几个月不见人,悲痛欲绝,直到毛发全部长出,恢复原样才重新精神抖擞。
这次李仲外出,猫将军正好外出旅行,愤恨的表示要去旅行家协会找到那只该死的青蛙,报仇雪恨。
话说回来,猫将军莫不是知晓李仲要收下两个弟子,才抢来两份完整的武功?
小贝宣示了师姐主权,见天色暗了下来,便张罗着要出去逛夜市。
剑阁城不愧是北唐与南明相近处的一座大城,白日里人流如织,华灯初上时街上人更多了。
师徒三人出了客栈,一望密密麻麻的人群,李仲瞬间头皮发麻,小冬也是一脸难色,只有小贝兴奋的不行,一个箭步就要去凑热闹。
被李仲抓着衣领一把薅回来,小贝反手拉着他,“先生,你看这么多人,在七侠镇里从来没有见过,太热闹了,咱们快去看看。”
李仲有心拒绝,但想着白日里答应晚上看热闹,只得深吸一口气,同邱小冬对视一眼,跟着活蹦乱跳的小贝汇入人群。
这样的场面,这么多人,李仲好久没遇到过了。
“你小心些,别跑没了。”
“哎呀,师傅你好啰嗦,看那里围了一圈人,咱们快过去看。”
小贝到了这样的场合如鱼得水,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不管什么,只要人多的地方,她都要凑上去瞅一瞅,看一看。
看来在逛街这种事上,不论年纪大小,女人似乎都有一种莫名的天赋,直接点到满级的那种。
逛了两三条街道,跟着她的一大一小就有些疲累。
许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李仲只觉得这事比和西长老打一架都累。
他见小贝一点歇息的意思都没有,拉住她大声道:“小冬累了,咱们去找个酒楼歇一歇,吃点东西。”
小贝对着邱小冬白眼一翻,“就他事多,行吧,咱们去……”
她话没说完,就听啪的一声,旁边一个年轻人捂着手腕“哎吆”一声,身子泥鳅般滑入人群,转眼没了踪影。
李仲抬眼看了看,放他离去,刚才那一巴掌,足可让他胳膊疼上一个月。
“师傅,那是小偷?”邱小冬忙问。
李仲点点头,“你们小心些,这样的场合小偷小贼的多的很,身上的银钱都收好。”
小贝还没回过神,眨眨眼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忙把钱袋揣进怀里。
旁边街上就是一个三层楼高的酒楼,端的是古朴大气,里面摆设颇有格调,一看就消费不菲的样子。
李仲不差钱,上了三楼,客人已经坐了七七八八,便在靠窗角落里落座。
要了几份没吃过的本地特色菜,转头看着下方川流不息的人群,吆喝声、叫卖声、说笑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一派烟火之气。
这就是生活。
很快菜上来,三人都饿了,大快朵颐。
“怎么,张公子在哪与你何干?莫不是想攀龙附凤,或是挑战他登上龙凤榜?”
“大哥太抬举他了,瞧他这副样子,粗布麻衣,拿着把破剑,怕是从哪个穷山沟里出来的吧!想上龙凤榜,下辈子吧!”
旁边有人大声说话,李仲转头看去,见是两个大汉,对着旁桌的一个青年大肆嘲笑。
那青年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们,等他们说完,平淡开口:“在下只是问询张铭是否在这里出现过,现在住在哪里,未曾有逾矩无礼之处,二位如此言语,不敢恭维。”
“啪!”一个大汉拍案而起,“怎么,说你小子两句还不行了,老子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样子怎么了!
你们这些小子,天天正事不干,拿着把剑,胡乱学了两招就当自己是剑客,就成了高手?
我呸,猪八戒插大葱你装什么象!撒泡尿照照镜子,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就是!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这两个大汉不知是受过什么刺激,或是曾被青年这般人折辱过,喝得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大声喝骂,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
第五十五章 约战落凤山
青年纵是个好脾气,听到这话也不禁眉头微皱,小贝眼尖,见他握剑的手微微收紧,小声兴奋道:“打起来,要打起来了!”
邱小冬忙拉着她,别太放肆,再引来旁人揍你。
小二听到动静上来打圆场,“两位爷,您看咱们八仙楼是吃饭的地方,您二位要是喝好了,不如……”
“滚,”大汉一把把小二推翻,“格老子的,老子喝酒用的着你管,我看你是……”
“两位……请自重!”青年搁着桌子冷声喝道,他话刚出口,手中长剑已飞起,锵的一声鸣响,剑又在手,话音才将将落下。
两个大汉就像被阉了的鸭子,瞬间不敢吱声,看着面前的桌子,额头冷汗涔涔,酒吓醒了一半。
就见桌子上,二人吃饭的杯盏盘碟被同时削去底足,而被削下底圈整齐划一的摆在二人对面,一个不差。
这份功力,这种程度的剑招,实在匪夷所思。
李仲面色微动,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从他的角度看的分明,青年一剑闪过,削去底足不算什么,但他能精确的将底足黏住,整齐的摆放成行,这般精细的控制力,没有十数年的功力根本练不出来。
“那,那是……”
小贝已然目瞪口呆,捂着嘴一脸的难以置信。
衡山剑法练到深处,单凭剑招可以一剑削去九只酒杯底足,而这青年同样只凭剑势,就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将摆放杂乱无章的盘碟削足,实在是让她不敢相信。
邱小冬不知其中奥妙,但见师傅微微点头,小贝惊呆讶然,就知道这年轻人是个高手。
旁边有眼力出众之人已经惊呼完毕,开始向旁边客人普及青年的厉害。
那两个大汉呆滞了半晌,面露惧色,但迎着整层楼客人的目光,不愿露怯,硬着头皮道:“你,阁下剑招高超,但如此炫耀,是想挑战我青城派吗?”
“青城派?”
青年低下头呢喃一句。
“没错,”大汉见状似乎又有了勇气,“我青城派余观主名列宗师榜前半,余人彦师兄跻身龙凤榜,在整个川蜀大名鼎鼎!”
确实,在川蜀之地,青城派名头确实不小,但放到整个江湖可就不算什么了。
“跻身龙凤榜?”青年目光微亮,随即摇摇头。
大汉以为他怕了,登时眉飞色舞:“哈哈,怕了吧,我告诉你,余师兄如今可就在城里,你……”
他话没说完,青年已起身离开,淡淡道:“明日午时一刻,我在城外落凤山等着他,若是他不到场,青城派也不过如此。”
说完下楼而去,留下两个大汉面面相觑,很快也下楼不见了踪影。
李仲眉头一挑,笑道:“明日随我一块去看热闹吧。”
小贝连连点头,“这就是江湖约斗吗?我可还是第一回见呢。”
邱小冬语意莫名道:“江湖就是这样的啊。”
李仲看了他一眼,“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江湖、庙堂不外如是。
江湖纷乱是刀光剑影,稍不留意就可能身首异处,庙堂纷争则波诡云谲,会祸及九族,并没有什么不同。”
邱小冬双眼登时亮起,对师傅佩服一笑,心下感慨师傅果然是师傅,三言两语间已道尽这世间之事,同时心中有些怀疑,如此文武双全、智算无双的师傅,如何会到了七侠镇呢?
他脑中登时脑补出一系列名门高官家中争权夺利的大戏,看着师傅的目光中满是同情。
李仲一脸莫名其妙。
第二天,提前吃过午饭,带着糕点干果,三人巳正就出发。
来到城外落凤山,这里的人已经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还有卖小吃零食的、干果茶水的,热闹的像个集市。
三人一时呆住,找人一问才知道是昨晚的事早在城里传开了,许多人一大早就在这里等着看热闹。
涉及龙凤榜中之人,还是约斗这种事,那可不得早早的来占个好位置。
青城派的人已经到了,一群二十多人围在一处。
李仲一脸无语,带着两个小的上山找了个高处,可将青城派之人尽收眼底。
眼看日头升高,渐渐逼近午时一刻,昨晚的青年还没有到。
周围的人们熙熙攘攘的讨论,不会是放了大话,不敢来了吧?
“他是说午时一刻到吗?”
“没错,说的就是午时一刻。”昨夜的大汉小意着说。
“他不会不来了,涮我们呢吧?”
“不,不会的。”大汉已是汗如雨下,他可知道余人彦的手段,心里早已是悔恨交加,直想抽死自己,好好的招惹这事干嘛,里外不落好。
今日若是青年不来,青城派难免被人笑话,若是来了,又胜了余人彦,青城派则是颜面扫地,只有余人彦胜了,他高兴了,大汉才能落个好,但也免不了罚。
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余人彦站在那里,抬头看看日头,已是午时一刻,他面色微沉,心底已经起了惩罚的十八种方法。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昨晚的青年,还是那般装束。
大汉忙指着他叫道:“就是他!”
余人彦走上前去,颇有气度的抱拳,朗声道:“在下余人彦,听派中师弟说阁下约我在此一战。”
“没错。”
青年拔剑出鞘,“在下陆七,见过余少侠,多谢来此相会,请拔剑吧。”
陆七话不多,但相当直接,上来直接邀战。
周围看热闹的人立刻轰然退开,留出硕大的一片空间给他们。
江湖规矩,这种情况下看热闹,生死自负。
被人余招伤了性命,说出去都丢人。
“阁下爽快,请出招吧。”
余人彦面上风轻云淡的拔剑,请对方出手,心底则恨恨不已,打定主意要给他一个教训。
也就是他最近无事,而对方昨晚露了一手,相当不凡,他今日才来赴约,不然谁约战都应下,他岂不是什么事都不用干,一个劲比斗就好了。
你想挑战榜上有名之人,至少不能是无名之辈。
像陆七这种表面看起来不显眼,甚至是落魄,但出手时惊艳四座的人,很可能是有高人传承,不然就是潜心苦练,值得出手。
双方拉开架势,李仲在高处下看,还未动手,他心底已知道了胜负。
“打扰,不知可否匀个空出,旁处都人满为患了。”
李仲一回头,就见一个灰衣年轻人在说话。
他转头看看,周围确实如此,而他们占据的这块石头不小,还有些空处,便道:“这山不是我们的,阁下请便。”
“多谢,”年轻人在旁边坐了,又笑问:“在下十里坡裴不了,敢问先生姓名。”
第五十六章 陆七与张铭
“裴不了?赔不了?”
小贝嘀咕一句,看向他的目光颇为怪异。
李仲道:“小徒顽劣,实在抱歉。在下李仲,一个教书先生,这是两个徒弟,莫小贝,邱小冬。”
裴不了毫不在意的笑道:“这名字取的古怪,我早就习惯了。李先生年纪轻轻,已经有徒在侧,厉害,厉害。”
“嗨,”李仲摇摇头,“什么厉害,不至于误人子弟罢了。”
“师傅,打起来了!”小贝一声惊呼,将几人注意力吸引到下面,不再闲谈。
下方空地上,陆七毫不客气的出手,手中黝黑长剑直直刺出,在围观众人眼中这招毫不出奇。
但是对面的余人彦陡然间汗毛倒竖,只觉对方这一剑自己无论如何都挡不住。
这平平无奇的一剑直刺,封住了他所有招式变化,不论他想如何抵挡,下一招就会为对方所克,他数次想要出招,只一抬手就不得不放弃。
围观众人见余人彦丝毫不做抵挡,亦不出手反击,均大感意外。
这样的比斗,无论是谁都不会有放水的可能,否则丢掉的可不仅是个人的脸面。
可是余人彦动也不动,实在让人费解。
他身后的青城派中已经有人焦急高喊:“师兄,快出手啊!”
“师兄,你醒醒!”
但无论他们如何呼喊,余人彦都恍若未闻,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陆七一柄长剑缓缓而来,停留在他的脖间。
锋锐无形的剑气让他脖间渗出一道血痕。
余人彦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眼中一片灰败。
这是什么妖法,竟使自己连出手都做不到?
陆七轻蔑一笑,收剑转身。
余人彦浑身汗如雨下,仿佛被水湿透了一般,趔趄着倒退几步,被人扶住才没有摔倒丢人。
他死死抓着旁边人,低声急道:“快,快扶我离开这里!”
青城派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余人彦如此形状,面面相觑,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扶着余人彦灰溜溜的离开了落凤山。
“就这样结束了?”
小贝愕然,这样虎头蛇尾的一场比斗,简直是匪夷所思。
莫不是在逗大家开心吧!
周围在短瞬的寂静后,一时间议论纷纷。
一招未出,剑都不拔,堂堂龙凤榜第一百零六名的余人彦就这样认输了,糊弄人呢!
顿时许多猜测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裴不了看着下面的陆七,佩服道:“好厉害的剑势。”
李仲方才从陆七拔剑直刺就凝神相看,表情一直未有变动,听到旁边人这样说,转头奇道:“裴兄能看出其剑势不凡,也是位用剑高手吧。”
裴不了惭然一笑:“我不过是一知半解,哪里能和他相比,手里之剑,不过是防身罢了。”
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剑,看着无甚出奇,就和他这个人一样。
李仲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几眼,心中暗暗警惕,实不敢小觑天下英豪。
陆七的一剑直刺,让余人彦连拔剑都不能,看似离谱,实则是二人实力差距过大所致。
龙凤榜共列一百零八人,按实力大致可分为四个阶段,相当于罡气境初期、中期、后期、巅峰。
余人彦名列一百零六名,乃是最后的最后,不过罡气境初期的修为,而陆七是罡气境后期,又剑法高深,双方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人。
这只是粗略的划分,并不能简单以境界为准,个人所练武功、招式的强大精通不同,多的是可以以弱胜强、越级挑战之人。
但陆七如此轻易取胜,足可见他实力远超境界,余人彦更徒有虚名。
他一身罡气凝结,外人根本看不出他修为如何,常常以年纪对比境界来猜测。
陆七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武功按理来说不会很高,不过是剑法高超,余人彦自觉无甚问题才接下的应战。
若是让他知道陆七只境界就已是罡气后期,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应战,就算直接认输,旁人也顶多笑话几句罢了。
此时余人彦的心中,未必没有咒骂陆七脑子有问题之言。
江湖如此之大,以弱冠之龄突破罡气境的人不说凤毛麟角,那也是大浪淘沙了,更别说是罡气境后期。
这样的实力加上如此剑法,足以跻身龙凤榜前三十,不,二十,和自己这样一个小角色斗什么斗。
余人彦气的一口气险些没有上来,却又不敢真的对对方如何,只得将目光落在招惹是非的两个大汉身上。
两个大汉身子一颤,眼中浮现绝望,直接软倒在地,被旁人拖拉着带走。
陆七收剑回鞘,目送青城派诸人远去。
他犀利的目光在四周人群中逡巡一圈,眉头微皱,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李仲看着陆七啧啧称奇,以他的眼力,足可看出他一身剑意积蓄,凝而不发,似乎在等待某个时机,砰然爆发的那一刻。
突然,他的视线停顿在一个角落,目光陡然犀利起来,整个人犹如即将出鞘的利剑,锋锐异常。
陆七此刻是这里的焦点,他目光所及之处,引得其他人纷纷看去。
那里有一棵大树,树下站着一个年轻人,看着和陆七差不多大。
年轻人露出无奈的表情,大步走出来,在陆七十丈外停住,道:“小七,果然是你啊。”
“张铭,”陆七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好久不见。”
“张铭?”旁边有人疑惑出声,很快就反应过来,“莫不是龙凤榜第七十七位的张铭?”
“就是他,我在剑阁中见过他!”
邱小冬若有所思道:“我记得昨晚他和别人冲突,正是因为询问张铭所在,莫不就是这个张铭?”
李仲微微颔首,“应是如此,这两人看起来关系匪浅。”
裴不了想了想,说道:“我听闻这位张铭,是剑阁守剑人,不知武功如何。”
“剑阁?和剑阁城有什么关系?”小贝疑惑道。
裴不了解释说:“你们不知,这剑阁城正是因为剑阁而得名,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具体的情况已不很清楚,大概好像是剑阁阁主击退大敌,守住城中百姓安全,因此命名剑阁城。
而剑阁则成了城中的一处贵地,只是几百年下来,早已名声不显,知道的人很少了。”
第五十七章 承影、含光、宵练
“那剑阁守剑人是怎么一回事?”
“剑阁在几百年前本是一处修行剑法圣地,高手众多,其中以阁主为尊,守剑人主传承。
只是到了如今,剑阁早已没落,如今就只有张铭一人了吧。”
“是这样。”李仲点点头,转而笑道:“裴公子对这些古闻逸事知道的如此清楚,真是博学。”
“哪里哪里,不过是道听途说,是真是假也做不得数。”裴不了谦道。
下方,陆七与张铭关系匪浅,从那双流露出恨意的目光中就可看出。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但又很快惊喜,看不成一百零六名的,看七十七名的对战可是意外之喜。
张铭看着陆七温和的笑了笑,“小七,多年不见,你长大了。”
“住嘴,”陆七喝道,“不准叫我小七!”
“你的名字是我起的,为什么叫不得。”
“从前的小七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陆七!”
“是吗,我怎么看不到。”
“那是你眼瞎。”
“没错,我曾经眼瞎过,但正是小七为我医好的啊。”
“你……张铭!”
陆七双眼赤红,怒气翻滚,几乎要将对方吃了。
张铭却一脸平静,眼底深处甚至还有几分得见故友的欣喜。
周围人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有些怪异。
这两人从前是相识的,并且关系匪浅,似乎是横生变故,致使反目成仇,如今再次相见,才有了这样的对话。
“他们俩怎么这么暧昧啊。”
一个清脆好听的女声从下面传出,引来一阵笑声。
陆七扭头看去,眼神中满是警告,那少女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捂住嘴表示不再说话。
“哈哈哈,说的很对嘛。”裴不了笑道。
李仲笑了笑,不经意间看了那少女一眼,目光瞬间停住,一向风轻云淡的脸上又惊又喜,虽然很快就恢复原样,但仍是被旁边人看到。
邱小冬奇怪道:“师傅,您看到什么了?”
李仲摇摇头没有说话。
裴不了向下看了一眼,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先生这是……”
“裴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在下已有婚约在身,不敢肖想其他。”李仲打断他的话。
裴不了忙道:“在下失言,抱歉抱歉。”
“无事。”
李仲嘴上这样说,又朝下方看了一眼,方才说话的少女,和旁边的一个老妇人悄声说着什么。
这时,陆七一声高喝:“张铭,当年之事你究竟是为何?”
张铭无奈一笑:“这话你曾问过多次,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那好,今天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我再说一遍。
不过是随心所欲,想做便做了,这样够吗?”
“想做便做?”
陆七惨笑一声,大声道:“好,好,好!”
他深吸一口气,将满腔怒气收敛于内,掷地有声道:“从前我武功不如你,只得远走他乡。但是今天,我要让你血债血偿,拿命来!”
“锵”的一声,长剑出鞘,陆七抬手一震,汹涌的罡气自周身各处蜂拥而出,一剑斩出。
“他是罡气境后期!”旁边有人愕然惊道。
“天呐,他这个年纪竟是罡气境后期的修为,岂不是可入龙凤榜前三十了?”
“怎么从前从未听说过他?”
……
周围人惊叫声阵阵,张铭只紧紧看向剑光来处,眼底闪过一抹沉痛,剑光一闪,带着刚猛的罡气,相迎而上。
“他竟也是罡气境后期!?”又是一阵惊呼。
众人脸上满是兴奋,这种程度的对战,哪里是他们平日里能够见到的,方才还道余人彦放水不尽兴,原来好戏在这里等着呢!
“铛”的一声脆响,紧接着“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两人的身影带着纵横般的罡气,疯狂的碰撞在一起,激荡起无数风沙尘土,好不激烈。
这二人都是用剑的高手,又境界相当,相斗起来真是棋逢对手,且他们对彼此似乎又很熟悉,出手之处正是对方剑招所用之处,一时间看起来相当怪异。
简单来说就是:
我预判了你的招式
你预判了我的预判
我预判了你对我的预判
你预判了我对你预判的预判
我……
……
真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普通人眼中,他们叮叮当当你来我往的真热闹。
而在李仲眼里,二人的对战内意非凡,将各自的功力、招式、意识等体现的淋漓尽致。
让他忍不住摸着小贝和小冬的头感叹:“什么时候你们两个能有如此实力,我也就对你们放心了。”
小贝二人缩着脑袋,不知师傅是犯了什么病。
原本二人势均力敌,不是短时间可以分出胜负,但陆七此时全然没有了对余人彦时的冷静。
就见他左手并剑指点在右手手腕,双手似缓实快的当空一划,黝黑的剑锋之上幽光涔涔,悄无声息的化作无数剑光疾射而出。
李仲双眼微眯,盯着他手中的黑剑:“那把剑是……”
张铭把剑忽的一绕,将剑光尽数圈在其中,罡气一涨一消间便即泯灭。
他刚要说什么,却突地面色一变,长剑急忙往胸前一横,“当”的一声,剑光炸裂,逼的他倒退三步。
陆七一阵可惜,抬头看看空中硕大的太阳,摇摇头,“天时不在我,可惜了。”
“你手中的剑是……”张铭沉声开口,又把后面的话吞了进去,一脸惊色。
陆七哈哈一笑,得意道::“张铭,你莫不是以为只有你有奇遇,我手中之剑名叫承影,你可曾听过?”
“承影?师傅,那是什么剑?”
“孔周三剑之一,神兵榜排名十六。”
“孔周三剑是什么?”小贝又问。
邱小冬道:“孔周三剑是三把剑,分别是承影、含光、宵练。”
“没错,这三把剑皆有特异之处,同列第十六名。”李仲点头。
他方才就有猜测陆七手中之剑不凡,没想到有这么大的来头。
张铭似乎是太过震惊,面色相当难看,他艰难开口:“这剑你是如何得到的?”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陆七冷笑。
“你不该来。”张铭深叹一口气,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屈指往手中剑脊上一弹,就见铁屑簌簌而落,他手中原本平平无奇的三尺青锋,竟然变成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
“此剑,宵练!”
“你……”陆七面色古怪。
李仲盯着二人手中之剑,眉头紧皱,心头涌出一阵不详之感。
就在这时,承影、宵练二剑同时颤动。
张铭面色大变,“含光也在这里!”
接着就是一道破风声响起,同时一个老妇人大喝出声:
“好贼子,休伤郡主!”
李仲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第五十八章 激斗
《列子·汤问》中记载,孔周有三剑。
一曰含光,视不可见,运之不知其所触,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
二曰承影,将旦昧爽之交,日夕昏明之际,北面而察之,淡淡焉若有物存,莫识其状。其所触也,窃窃然有声,经物而物不疾也。
三曰宵练,方昼则见影而不见光,方夜见光而不见形。其触物也,骤然而过,随过随合,觉疾而不血刃焉。
孔周三剑经年相处,如同人和人之间,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有了交情和联系,故而三剑同时出现时,彼此之间会有所感应。
数百年前,孔周三剑曾为剑阁所有,古籍中或有记载,三剑同出之时,剑鸣声阵,遮天蔽日,经久不绝。
只是沧海桑田,时移世易,随着剑阁的没落,这三把宝剑都遗失了。
但今天,它们又都同时出现在了这里。
张铭见意外陡起,迅速掠至陆七身边,一把抓住他胳膊,低声焦急大喝:“小七,快走,快带我离开这里!”
陆七刚想甩开,一转头见他面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如雨般落下,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快离开这里,你想如何我都答应你。”
他心有不忍,见旁侧已经开打,纵有大恨,但还是心软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敢骗我,我必和你不死不休。”
说完,将张铭往背上一甩,施展轻功,离开这里。
……
父亲闭关,长兄忙碌,李清瑶时常外出各地游玩,这次她来到蜀地,是听说剑阁城中绣娘织造出一匹暗花金缕的蜀锦,便来看一看。
到了城中,听说有人在城外约斗,立即过来看热闹,只是没想到,热闹看了,自己也成了热闹。
李清瑶正和随侍的古嬷嬷说话,突然间一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响起,她条件反射般一退。
“嗤”的一声,胸前一痛,衣服已然撕裂,一股剧痛从心口传出,她趔趄倒退,嘴角一丝鲜血溢出。
李清瑶骇然,她抬手往胸前一摸,没有血,松了口气,这攻击无形无质,竟不知是如何伤的自己。
旁边的古嬷嬷大惊失色,见郡主受了轻伤,心下稍安,目光鹰隼般凌厉一转,电光火石间锁定右侧一人,抬手一掌拍出。
“好贼子,敢伤郡主!”
她们外出,没有暴露身份,只是寻常装扮,又特意遮掩容貌,无甚特别之处。
在这样热闹的场合,周围全是人群,身旁近处有人太正常不过,哪里会想到有人要刺杀自己呢?
那人嘿嘿一笑,见李清瑶未死,暗道一声可惜,他抬手一斩,不见他手中有剑,就听剑气呼啸,嗤拉划破掌力,纵身外去。
古嬷嬷担心郡主安危,不敢远离,遥遥拍出一掌,可惜被破,心下大恨。
贼人面有得色刚刚起身,就见上方一道人影忽的落下,一把抓向他脖间咽喉。
贼人大惊,抬手格开,又是一拳重击,他抬手再格,但手掌刚一搭上对方,霎时一股巨力传来,直通胸腹。
“噗”他一口鲜血喷出,眼见又是一指点来。
贼人大惊失色,哪里来的高手,竟是坏他的计划。
再顾不得许多,他素手轻挥,道道罡气如流云织锦般穿梭交织,成一大网当头朝对方罩去。
李仲正是惊怒之时,他一拳轰出,无数罡气化作汹涌火焰瞬间倒卷翻滚,那流云大网一个照面便被焚毁。
“火神怒!”
火焰化作一直奔腾的巨兽,一口将对方吞了进去。
三息之后,“砰”的一声巨响,巨兽整个炸裂开来,无数火焰化作流星般从天而降,霎时间覆盖了方圆百丈。
这边一开打,那边看热闹的人就已远离,幸而没有伤及无辜。
想在江湖中长久看热闹,须得深谙一个真理,远离源头,保住小命。
况且这事一看就是真刀真枪,稍不留意便会波及无辜,周围的人都远遁离开,胆敢留在这里的寥寥无几。
一道剑光在空中缓缓泯灭,贼人浑身上下焦黑一片,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头脸有不同程度的烧伤,他恨恨咬牙:“你是谁,胆敢来坏我的事,不要命了吗!?”
“是你不要命了!”
李仲从来没有如此震怒,他目光一撇,见李清瑶正捂着胸口,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心中松了口气,对她微笑点头。
方才在上面他就发现自己的胞妹凤瑶郡主李清瑶也在这里,故而多看了几眼。
他见李清瑶身旁只有个嬷嬷,便心有不安,果然应验了,古嬷嬷刚一作声,他就立刻来援。
“二哥!”
李清瑶惊喜喊道,她这几年虽然没有见过李仲,但李仲的模样与从前在王府中时毫无变化,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二公子?”
古嬷嬷警惕四周,护持着郡主,抬眼一看,顿时愣了,可不正是那一直默默无闻的二公子!
但她见李仲浑身罡气弥漫,威势十足的模样,又惊又喜,二公子不是不能习武吗,怎么如今有如此武功?
不过现在古嬷嬷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郡主遇袭,只她一人护卫,有二公子相助,岂不大好!
贼人一听,哪里还不知对方帮手已到,立刻右手虚握抬至胸口,好似手中有一把剑,缓缓一扬,于空中化出一个半圆。
蓦然间,他周身各处白光大放,不见剑光,只听一声剑吟,李仲浑身犹如针扎一般生疼。
他冷冷一笑,“不知你是什么身份胆敢刺杀北唐郡主,今天非死不可!”
青色的飓风自李仲脚边旋转升腾,升至腰间时火光乍现,刹那间,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一道风火龙卷直接将对方席卷其中。
这是《天意四象决》中的风神怒、火神怒的合击,出自魔剑生死棋。
这门武学共有四式,除了风火外,还有雷神怒、电神怒,不过李仲只练成前两式,两式合击,威力之大,即便对方是宗师,也要遭殃。
就在这时,地面“砰”的一声乍响,数个大洞突然出现,从中跃出数个黑衣人。
而李清瑶脚下一陷,同样有大洞出现,整个人就要掉下去。
“啊,二哥!”李清瑶猝不及防。
李仲电光火石间抬手虚空一抓,龙吟声起,擒龙手隔空直接将她抓出。
古嬷嬷已同数个黑衣人斗在一处,但明显不敌。
她虽有宗师境的实力,但对方竟有三人是宗师,余下三人皆是罡气巅峰,彼此配合默契,寡不敌众。
李仲身子一动,施展轻功接住李清瑶放在一处,抬眼见风火之势渐歇,一个浑身焦黑如木炭般的身影噗通掉落在地。
黑衣人中有人叫道:“含光剑主已亡,快杀了李清瑶!”
“嗡嗡”几声剑吟,几人剑招威力大增,古嬷嬷手持一根龙头金拐,左劈右砍,一时不察,被一剑刺中胸口,败落下来。
第五十九章 火舞旋风
黑衣人人影闪烁,呈半圆将李仲兄妹围住。
李仲正问:“清瑶,你受伤没?”
李清瑶摇头,剥开被刺开的衣襟,露出一片银光,“我有银鱼细鳞甲护身,只有些轻微震伤。”
银鱼细鳞甲,位列神兵榜第十九位,是不可多得护身神器,寻常兵器根本不能刺穿。
含光精于变化,但在杀人威力之上远不如排它之后的兵器,故而无功而返。
李仲目光扫过六人,低声道:“他们是谁,有猜测吗?”
“想不到,”李清瑶眉头紧皱。
李仲上前一步,把她挡在后面,朗声道:“不知几位是哪路的英雄,同舍妹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将她赶尽杀绝?不若大家交个朋友,就此罢手如何?”
若是他一人在此,不用多说,直接开打,但李清瑶在这里,她只是罡气境巅峰,并不能掺和其中。
李清瑶被人无故刺杀,怎能不怒,但形势不利,只得将怒气收敛。
她一双凤眸缓缓将六人看了一遍,把他们透露出的眼神、特征牢牢记在心里。
此仇不报非君子!
中间一位黑衣人死死盯着二人,不带任何情感道:“阁下是谁,坏我剑阁好事?”
“剑阁?”李仲心头微警,剑阁不是已经没落,只有张铭一个守剑人了吗,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高手?
他心中种种念头电闪而过,微微一笑:“在下李仲,是她不成器的二哥,诸位莫不是冲着我李家来的?”
李氏乃北唐皇族,这样大的帽子,几人可不敢接。
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目光中有惊喜,也有茫然,右侧一人道:“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一起杀了!”
中间人略微一顿,重重点头。
李仲哈哈一笑,上前两步,豪情万丈的挺胸当立,朗声道:“阎王要收几位,小爷就送你们上路罢!清瑶,退到一边。”
他这三年中潜心苦练,将自身武学梳理贯通,自成章法,一步步夯实基础,武功较翠微山之时不知增长多少,正未有全力出手之时,这几人来的正是时候。
内力在经脉中飞速流动,自丹田而出,化作一只只鲲鱼,游走全身经脉过程中逐步变作鹏鸟,最后回归丹田。
这是内力有成,罡气凝结之象,他双眼精光大放,一身衣袍无风自动,右手一翻,一柄火红色长剑出现手中,周身方圆里许顿时炙热一片。
李清瑶眼中异彩连连,她从未见过这般威武的二哥,二话不说退到一旁,同古嬷嬷站在一处。
周围人几乎走尽,除了山上的裴不了、莫小贝、邱小冬三人,旁边只有一个儒衫中年人,正挥洒笔墨,记录着什么。
是天机阁的人。
远处陆七和张铭藏在隐蔽处悄悄往这边看了一眼,张铭面色已由白变红,殷红如血。
他见含光剑主死掉,面上一喜,催促着陆七快快远离这里。
陆七把他往背上一放,张铭忍不住轻呼一声:“轻些,碰的我骨头痛,从前我背你可不是这样。”
陆七小小哼道:“谁让你自己不抓稳,赖我做什么。”他脑中想到从前的画面,嘴角不自觉露出微笑,把背上的人往上放了放,快步远离。
莫小贝见师傅在下面以一敌多,担心的不得了,摸出剑就要下去,被邱小冬一把抓住。
“你安心些,师傅不是莽撞之人,他既然如此做,说明是有把握的。你武功尚浅,去了只会帮倒忙,稍安勿躁。”
莫小贝气的咬牙,想大叫又怕影响师傅,心头抓耳挠腮般的难受。
裴不了看着下方,转而看了看自己手中颤动的剑,左手抚了抚剑,心道:我知道你厉害,但别乱来,我可弱的很。
剑身一顿,随即狠狠一抖,仿佛生气一般,不动了。
裴不了心头暗笑,看着下边那英武不凡的身影有些羡慕,轻叹一口气,“真是帅啊,可惜我只会些基础的剑法,帮不了什么忙。”心头打定主意,以后练剑一定要更加刻苦。
六人对视一眼,手中剑鸣阵阵,同时喝道:
“六龙回日!”
就见六人左手朝剑身一抹,长剑同时金光大放,隐隐有龙吟声起,罡气融合剑势,汹涌澎湃的金光自剑而起,化作六条金黄巨龙腾空而起。
六人实力有差,金龙有大有小,但他们配合默契,一大一小两天金龙缠绵一起,分三才方位,将李仲困在其中,一拥而上。
“来的好!”
“这门剑法我练了两年,从未有人见过,今日你们死在这里,就当是祭剑了!”
李仲高喝一声,手中赤红长剑嗡鸣一颤,剑气笼罩着身周数丈,化作一道赤红旋风冲天而起。
“火舞旋风剑法!”
“轰!”
金龙火风剧烈相撞,犹如水滴落入油锅之中,猛烈的罡风、剑气轰的炸开,席卷周围百丈,这里的一切东西瞬间化作靡粉。
李清瑶同古嬷嬷一退再退,直至退到山上,罡风不再刮的脸疼才停下脚步。
古嬷嬷一脸惊诧:“二公子的武功未免太过厉害,足可入宗师榜了,郡主,二公子他从前真的不能习武吗?”
李清瑶正激动万分,手无缚鸡之力的二哥竟然如此厉害,不管是因为什么,有什么奇遇,她都由衷的为李仲高兴。
她道:“或许吧,看着这样的二哥,我竟不知从前他是否藏拙了。”
“不管是什么情况,二公子有如此成就,夫人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古嬷嬷眼含热泪,她是李仲生母的陪嫁嬷嬷,一心为着兄妹三人。
“嬷嬷说的是。”李清瑶未见过生母,闻听这话,也不禁动容。
再看向与六人相斗丝毫不落下风的二哥,突然一笑:“那起子坏心肠的人恐怕是睡不好觉了,哈哈哈,真是痛快。”
“郡主说的是。”古嬷嬷同她朝夕相伴,自是知道她说的是谁。
继母韩夫人生有一子,母子二人正日夜找寻李彧的错处,恨不能将世子之位取而代之。
如今又多了位天赋出众的李仲,定会让她们头痛不已。
李清瑶和她们在后宅相斗多年,自是觉得大快人心。
惊人的火红旋风愈来愈大,六人渐觉吃力,纷纷心头骇然,他以一敌六竟然还如此强势,那单对单碰上,岂不只有立死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