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阴差阳错
瞧见人群散了,张麟本就是被拖出来逛夜市的,这下更没了逛的心情。
便道:“今日在下刚刚到贵国,路途遥远有些疲累,就先行告辞了,两位姑娘慢慢逛。”
君霓见他要走,又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暗暗蹙了眉。
赵子英倒是没放在心上,大咧咧道:“公子说的是,方才让公子受惊了,实在是不好意思,那公子好好休息吧。”
说着便拽着君霓要走,张麟便也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君霓眼看他离去,硬拽住了拖着她往前走的赵子英,回头望着那个颀长挺拔的背影。
见他停在方才买糖糕的摊位上,拿了一块方才她吃的白糖糯米糖糕吃起来,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转过身拉着赵子英往回走。
赵子英瞧见她的表情,笑着在她耳边道:“君霓你是喜欢上他了吧?”
“才,才没有!”君霓被她一问涨红了脸,甩开她的手往前跑去。
那边离开的张麟,路过方才买糯米糖糕的摊子,心想着自己买的,却一口都没吃着,着实有些憋屈。
再加上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叫,便上前拿随手拿了一块糖糕,先咬了一口吃着,再掏钱给老板,发现嘴里吃的是白糖的,便道:“再来一块红糖的,包起来。”
一路上张麟吃完了两块糖糕,又打包了一只烤鸡,带回客栈美美的吃了一顿。
终于有了饱腹感的张麟,躺在床上歇了一会,忽然想洗个澡。
虽然牛精的身体是变出来的,现在他的原身也挺干净的,但是想想在金兜洞一直没洗过澡,他就有点受不了。
通常长得丑的妖怪都不太在意洗澡、洗脸这种程序,像金角银角、青牛精这样的,但长得不错的妖怪就会注意这样的细节,比如红孩儿、鳜兰这样的。
偶尔也有例外,比如鼍龙,大概是出身名门的原因,虽然长得不咋地,但还是注意个人卫生的。
甚至变女子的时候,虽然他只是闭着眼在水里胡乱泡泡,但也算洗了澡的。
是以这几个月完全没洗过澡的张麟,虽然身上干干净净,但依然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想洗个澡,但是此时正是冬末,天气还冷着,而且又是晚上,虽然屋里有炭盆,尊者给的衣服也有御寒的效果,可是一旦脱下衣服,就冷的很了。
是以张麟纠结了半天,还是打算明天白天再洗。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已经是日上三竿,终于脱离了每天非人般的特种兵训练,实在是高兴。
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张麟起床穿好衣服,洗了把脸准备下楼吃饭。
然而刚走到楼梯口,就瞧见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甚至二楼的房间,还有几个昨天夜市上见到的姑娘打开门看着他嬉笑耳语。
太拼了吧,本地人来住什么客栈啊,家里有矿吗?!
又看了看大堂中座无虚席的人,他就纳闷了,这些人难道不是来看他的吗?那为什么不给他留个座?!
张麟只好来到柜台前,对掌柜的道:“掌柜的,要两笼包子一碗粥,我拿到楼上去吃。”
掌柜的应了声便亲自去拿,张麟无意间瞥见柜台后面墙上挂的价牌,似乎和昨天不太一样。
仔细一看,好家伙,房价比他来时翻了十倍,菜价也翻了三倍,这是借他捞钱啊!
看来以后不能在这吃饭了,要不然尊者给的钱都不一定够吃饭的。
正想着,掌柜的端着两笼包子一碗粥出来,张麟接过来道:“劳烦掌柜的准备浴桶和热水,伙计都是女子,一会我自己下来提水便好。”
掌柜的应下,他便端着早饭上楼了,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点菜声。
“老板我要一笼包子!”
“老板我要三笼!”
“老板来两碗粥!”
……
张麟进了房间把早饭放在桌上,插上门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他真的是要跟掌柜的聊聊分成的问题了。
刚咽下最后一口包子,便有人敲门,还没等他问,外面人道:“给公子送浴桶。”
他忙开了门,四个阿姨抬着浴桶放进了屋里,“多谢,热水在下会自己去提,不劳费心了。”让阿姨们帮他一个大男人提洗澡水,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张麟费劲吧啦的把浴桶挪进内间,毕竟在客厅洗澡有些怪怪的,然后一桶一桶地往上提热水。
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他提水的姿势不能太难看,为了凹造型强撑着,胳膊和腰都差点抽了筋。
等装好了洗澡水,已经累得腰酸背疼。
把炭盆移近一些,张麟脱了衣服跨进浴桶里。
好久没有原身洗过澡了,他坐在浴盆里十分舒心,甚至哼起了歌,哼着哼着,就变成了唱,唱着唱着,就沉浸在了自己的歌声里。
想他KTV实力麦霸,都好久没有一展歌喉了。
他在这唱的陶醉,君霓和赵子英在门外敲门,隔了个外间,他根本没听到。
君霓见没人回应,推了推门发现并未查门闩,便推门进去。
两人进了门却没看到张麟,又见内间的门关着,里面传来歌声,曲调与她们平日里听的甚是不同。
零零散散地能听出些词,什么“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你”,“坚持不能说放任你哭泣”,“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狠下心”,“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
这词听得君霓云里雾里,但又觉得似乎包含了唱歌人的感情,唱的异常动人。
不自觉地推开了内间的门,绕过雕花屏风……
只见那清俊的人正赤身坐在浴桶中,闭着眼睛唱歌。
眉间微蹙,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薄唇随着歌声开合,自水中露出的胸膛和肩膀带着流线型的肌肉线条,既不过分突出,又结实的恰到好处。
君霓瞧见里面的情景,一时间呆愣在原地,惊得瞪大了眼睛。
赵子英关上房门回头不见了君霓,瞧见内间门开着,便试探着喊道:“君霓?”
听到这一声张麟蓦得睁开眼睛,便瞧见一个红衣姑娘站在浴桶前直勾勾地盯着他。
“啊!”两人呆愣片刻,同时大叫一声。
君霓捂着红透了的脸往外跑,张麟赶紧伸手拿了衣服挡住身子,抬腿跨出浴桶……
“啊!”没想到慌张之下忘了炭盆被他移到了桶边,一脚踩进了炭盆里,瞬间感觉自己脚底被烫穿了的张麟,大喊一声直接摔在了一边,后脑勺还磕在了脚踏上。
还没来得及喊第二声,听见他的惨叫急忙回身奔过来的君霓,被炭盆绊了一跤,直直扑在了他身上。
张麟一把搂过她的肩把她翻了个身,君霓才发现,她扑下来的时候腿担在了碳上,若不是这人反应快,自己的衣服便要烧穿了,不禁抿唇偷笑。
至于张麟这一搂一翻的真正初衷,完全是因为这小姑娘扑在他身上的时候,腰上的玉佩压在了他要命的地方,疼得他差点当场去世,什么也顾不上,直接把她翻到了一边,躺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来。
跟过来的赵子英,一探头就瞧见这两人抱着倒在地上,便偷笑着出去了。
君霓瞧见她顿时红了脸,挣开身边人的手臂爬起来就跑到外间去了。
张麟则疼的一脑袋虚汗,眼前都快恍惚了,什么也顾不上,呆躺了半天才爬起来。
第一百零三章 太师
张麟换好衣服,赵子英请大夫来帮他包扎了脚,三个人一时间尴尬地沉默着。
他平时都是随手插门的啊……
怎么这次就忘了……
一定是因为提水提的腰酸背疼,就把这事给忘了。
头疼脚疼中间还隐隐作痛的张麟,此时没有任何心情琢磨打破尴尬的话题,只想着这两个姑娘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自打昨天晚上开始,她们俩就没带来点好事。
赵子英看这两个人都各自低着头不说话,便一边偷笑一边道:“那个……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你们先聊。”说罢出去,并且特意关好了门。
聊个鬼啊??
怎么还走一个留一个,能不能一块走啊??
张麟内心咆哮。
昨晚吃饭初见的时候,他还觉得这是两个美女,美滋滋地脑补了一番邂逅美人,自打她们开始问各种问题,这感觉就变了味。
看见她们俩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分分钟谎话就要露馅,完全没了美人在侧的心情。
现在洗澡又被这小姑娘看了,重要的那部分还受到了重创,张麟心里分外憋屈。
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坐着,君霓第一次瞧见男子的身体,虽然只是一小节,但此刻脑子里全是方才旁边人线条流畅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
她红着脸,低着头悄悄看张麟,见他也低着头,便控制不住地弯了唇角,脸上越来越烫,只觉得羞得待不下去,便道:“冲撞公子,公子好生养伤,改日再来赔罪!”
便起身逃也似的拉开门跑出去了。
张麟抬头看着突然冲出去的背影,你倒是关上门啊!
然而那袭红衣早已跑的没影了。
他只好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去关门。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洗个澡都能踩到炭盆里。
插好门躺回床上,在妖怪那都没受过伤,这女儿国,太可怕了。
君霓一路跑回宫中,赵子英在后面追,平时又不习武,怎么这跑起来连她这个习武的都追不上。
跑着跑着突然撞上一个人,君霓抬头一看,正是太师。
赶紧收敛了脸上小女儿态的笑容,端正身子,道:“太师。”
太师瞧她这副打扮一愣,见礼道:“参见陛下,臣冲撞陛下,还请陛下原谅。”
“太师免礼,是朕走的匆忙未看清。”君霓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压下了总是想偷偷扬起的唇角。
“陛下何事如此焦急?
这身打扮……
陛下可是偷偷出宫了?”太师不禁皱眉,陛下到底还是年少,小孩子心性,总是这般胡闹。
赵子英跑过来瞧见君霓正在挨太师的训,便上前解围道:“见过太师,今日休沐,不知太师何事进宫?”
太师便暂时没有再深究,道:“臣昨日听丞相所言,国中来了一位俊雅清逸的男子,正是要与陛下来讨论此事。”
“太师也是来劝陛下将他招为王夫的吧?”赵子英笑道。
昨日丞相到她府上,说国中来了一个男子,仪容甚佳,谈吐得体,年纪也与陛下相配,只是陛下对此事极为抗拒,并不同意。
太师点了点头,道:“陛下尚未见过此人,断然拒绝恐错失良缘,不如召他一见,再说后话。”
“已经见过啦!”赵子英笑道。
君霓瞪了她一眼,脸又不控制不住地红了,只得低下头去。
“这是……”太师与丞相年纪相近,算是女王的长辈,自然见识也多些,瞧她这样子,便猜到了几分,笑道:“看来陛下是对王夫颇为满意了。”
“太师!”君霓红着脸不让她再说下去,太师笑道:“既是如此,臣这就去告知王夫,择日成婚。”
“不可,”君霓皱眉阻止,“他尚不知朕的身份,再者,他从未有所表示,若是太师前去,他为了宫中的荣华富贵答应下来,却非朕所愿。”
“而且……”君霓眉间微蹙,双手用力交握着,“我们也不知他是否婚配……”
太师思索片刻,道:“此事臣去问。
那臣便不提陛下之事,只说招他为王夫,看他作何反应。”
君霓想了想,“这倒是个法子。”
“那臣即刻便去。”说着就要行礼离开,君霓拦住她道:“他刚受了伤,不方便,太师过几日再去吧。”
“受伤?”太师不解,这才来第二天,怎么就受伤了呢。
“嗯。”君霓淡淡的应了一声,双颊又飞上了一抹红晕,低头未再多言。
变成了残疾人的张麟,脚上包着穿不上鞋,便拜托了掌柜的一日三餐都送到房间来。
这一日掌柜的来送饭,放下饭菜却站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麟便问:“掌柜有事?”
掌柜的这才有些为难地道:“近几日公子受伤闭门不出,这公子不露面,我这店里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不知是否能请公子每日出门露几面?
不必下楼,就在这回廊上就行……”
这还真把他当招财吉祥物了啊?!
张麟刚想跟她谈谈条件,就听掌柜的道:“公子若是同意,不管公子住多久,食宿全包,每日的饭食绝对包公子满意!”
这个条件倒还不错,张麟便道:“那就按掌柜的所说吧。”
于是掌柜的在他门外的走廊上,放了一张小桌,一把椅子。
每天张麟吃完早饭就去坐着喝杯茶,吃完午饭便拿着纸笔去画个简笔画,吃完晚饭再拿着书坐在那装模作样地翻两页。
一时间他这爱品茶、作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人设一传十十传百,俨然成了一个文采斐然的翩翩公子。
过了几天,张麟的脚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近来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坐在走廊喝完了茶,便回到房中。
其实他在房间里也没什么事干,既没有网络也没有手机,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和睡觉,有时还会默写一下古诗词或者唱唱歌。
刚回到房中,就听到有人敲门,那两个姑娘好几天没露面,不会又来了吧?!
一想起她们俩,张麟就觉得头疼脚疼,当中间也疼,硬着头皮问道:“谁啊?”
“本官为西梁太师,有事求见公子,还请公子开门细谈。”
太师?
之前来过丞相,这怎么太师又来了?
他有什么地方漏了陷吗?!
圆谎大师张麟赶紧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说的谎,免得一会说岔了,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过去开门。
“不知太师驾到,草民有失远迎,还请太师赎罪。”张麟恭敬道。
太师抬步进了屋中,在桌边坐下,道:“公子不必客气,请坐。”
张麟抬头谢了坐,在她对面坐下。
太师这才瞧见他的相貌,确实如丞相所说,清俊非凡,言行得体。
“不知太师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张麟看了看这太师,和丞相差不多年纪,瞧着面相比丞相略和蔼一些。
太师抬手让婢女都出去,并且关上了门,道:“有公子这般的人物到我西梁来,乃是西梁之幸,请问公子是否婚配?”
“啊?
尚未婚配……”张麟一愣,这太师说话前边和后边都不挨着啊,哪有上来就问人结婚了没有的。
等等,不会是要让他留下当播种机吧?!!
张麟突然间汗毛竖起,就见太师依然温和地笑道:“没婚配便好,观公子年纪,与女王陛下正是相配,女王有意招为王夫,从此共享江山,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也助我国子嗣延绵,国力强盛。
公子可愿意?”
啥子?!
王夫?!
这不是抢唐僧的活吗!
他要是答应了,恐怕是要变成亡夫了吧?!
这怎么唐僧的剧本掉他头上了,这可使不得,张麟忙摆手道:“太师莫要开这样的玩笑,草民当不起。”
太师看着他惊慌的模样,心中甚是满意,道:“本官并非玩笑,且此乃本国大事,又岂能玩笑?
公子风姿卓然,清雅俊逸,正是女王良配。”
“不不不不……”看太师如此认真,张麟慌得连说了四个“不”,这唐僧的活他可不能抢,“太师,草民无才无德,又是外乡人,当不得如此重任,实是惭愧。”
见他再次拒绝,太师忽然变了脸色,厉声道:“女王招公子为王夫,乃是皇恩浩荡,你不叩头谢恩,反倒推三阻四,当真大胆!
难道女王千金之躯,天之娇女,还配不上你这小小的平头百姓?!”
张麟被她这突然变脸吓了一跳,这怎么还有逼婚的,你们着啥急,后面还有个唐僧呢,还有机会的。
没想到原身来,遇上这么多烦心事,这下好了,这不能答应,拒绝看起来又会惹麻烦,但是……
张麟把心一横,大不了隐身移形跑路,道:“太师也说,女王乃千金之躯,若是与草民相配,定然是委屈了。
草民之才德,实是配不上女王,更不敢想什么江山富贵,还请太师另择他人吧。”
太师闻言,心中十分满意,果然是个不贪图荣华富贵的正人君子,面上却不显,拍案而起道:“不识好歹!
公子既是不愿,便暂时留在这客栈中,待何时想通了,再行离开吧!”
第一百零四章 少女的心事
太师离开后,张麟半天没缓过神来。
明明是唐僧的剧本,怎么就让他摊上了呢。
走又走不得,留呢,风险又大,实在是让人左右为难。
张麟摩挲着茶杯的杯沿,要说除了任务没完成以外,这女儿国众星捧月的日子他还是多少有点留恋的,毕竟人都有虚荣心嘛。
不过这女王招夫的事……
算了算了,张麟烦躁地晃了晃头,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就算新婚之夜隐身遁了都是来得及的,好不容易来了日思夜想的女儿国,还没来得及怎么欣赏美呢,不能走。
打定了主意,他坐到书桌后继续昨天没默写完的古诗,写到哪了来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好像写过了……
哦,“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便接着往下写……
那边太师离开客栈,直接便进宫面见女皇。
赵子英本是和君霓坐在一处说悄悄话,听到宫女禀报太师求见,赶紧站起身来,在一旁恭敬站好。
“请进来。”君霓道。
“臣参见陛下。”太师见礼,君霓扶住她,心口紧张地砰砰直跳,道:“太师免礼,如何?”
“大喜啊陛下!”太师一脸欣喜,乐开了花,“那位公子并未婚配!”
“真的?!”君霓激动地站起身来抓住了太师的手臂,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千真万确!”太师道,“而且臣说陛下招他为王夫,共享江山,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他立时拒绝,言辞很是谦卑。
臣又以皇权相压,他不卑不亢,并未因强权屈服,仍说不愿入宫。
着实是个不贪图富贵,又有风骨的翩翩公子!”
太师见女王笑的眼睛弯弯的,两颊也透出淡淡的粉色,便接着道:“听闻最近盛传,他是个风雅之人,好诗书字画,乃是个文采斐然的大才子呢!”
赵子英闻言没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上前抓住君霓的手臂道:“如此良人,陛下速把他招进宫吧!”
君霓虽然开心,却还有些忧虑,道:“先不急着召他入宫,一来他不知我身份,我们相处不久,怕吓着他。
二来他尚未有所表示……
左右他还需停留一段时间,待我们心意相通,自然水到渠成。”
太师点了点头道:“陛下所言思虑周全。”
赵子英道:“既然这样,陛下就该多多与王夫培养感情才是。
此时郊外的梅花开的正好,明日又是休沐,不如陛下邀他去赏梅?”
“这倒是个好主意。”君霓点头,“马车便交由你去准备,切记莫用皇家的马车。
但是此时郊外寒冷……
来人,速去连夜赶制一件披风来。”
女王自是不缺披风的,要新做,一定是给身材比她高出许多的王夫做的。
太师笑而不语,赵子英掩嘴偷笑,不小心笑出了声,君霓这才惊觉被她们二人笑话了,顿时涨红了脸。
张麟吃过午饭,感觉脚上的伤口好得差不多,可以不再包着,他便拆下布带穿上鞋试了试,已经没有太大感觉了,但还是照例拿了几张纸,和笔墨砚台,准备去走廊被人围观。
一开门,就瞧见两个穿劲装的姑娘拿着剑站在门两边,见他出来,两双眼睛如寒光一般直逼过来,吓得他赶紧把迈出去的脚收回来,迅速关了门。
这太师还动真格的啊,这下好了,直接被禁足了,本来还想着晚上去夜市吃小吃呢,这下没戏了。
无比郁闷的张麟将笔墨纸砚重新放回桌上,拖着沉重的步伐睡午觉去了。
下午醒来实在是憋闷,便打开窗子,下面的街道上又传来一阵欢呼尖叫。
他在窗边坐下,望着远处一个又一个屋顶,古代那些被圈在深宫内苑的女子,大概就是他现在这样的心情吧。
无聊地伸了个懒腰,哼了会歌,掌柜的敲门来送晚饭。
张麟趁机道:“掌柜的,你看太师在门口留了人看着在下,在下无法出门,能否劳烦掌柜的,去夜市上买些小吃来?”
“这……”买小吃被那些客人知道,自己店里的饭菜不就没人吃了么。
而后一想,她只管用个食盒装了,不让人瞧出来,再多买些配成一样的食盒,然后高价卖给这些姑娘们,又可以赚一笔,便痛快答应下来。
果然,晚上窗外夜色降临,灯火繁华之时,掌柜的满脸堆笑地拎了个食盒来。
张麟将所有窗户打开,一边吃着各色小吃,一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着外面的街市,权当逛了一回夜市了。
第二天起床,他刚吃了饭,便有人敲门。
门外响起赵子英的声音:“公子可在?”
不是有两个守门的吗,怎么她们俩还能来??
深吸一口气开门,瞧见果然是她们二人,便道:“二位姑娘有何事?
在下已经被太师看起来……”他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原本站在门口的两个凶凶的姑娘不见了。
“公子放心吧,她们都走了。
我与太师说过了,公子是贵客,并非犯人,如此做法实在不妥。
太师也认为此事欠考量,所以今日一早就把人撤了。”赵子英笑眯眯道。
若是太师不把侍卫撤走,她们如何有理由单独带他去郊外。
“那就多谢姑娘了。”忘了这是个大将军了,上层干部之间还是好说话的。
张麟欠身行礼道谢,嘻嘻嘻,晚上可以去逛夜市了,激动地搓搓手。
看她们两个站在门口并不打算走,张麟只好将她们让进房中。
给她们倒了两杯茶,赵子英坐在桌旁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道:“这客栈中的茶着实太差,待会我让婢女送些好茶给公子。”
张麟本也不好这个,便道:“此茶足以,不敢劳将军费心。”
君霓见书桌上有尚未收起的纸张,似乎写着什么,想起今日传闻他好诗书,便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几张纸看。
张麟一看她拿着自己默写古诗词的纸看,连忙夺过来塞到一边的纸堆下面,他这把烂字,被人看见了,他这才子人设可就玩完了,都怪昨天小吃套餐吃撑了,忘了收。
瞧见君霓没什么反应,大概是没看清字,他才放心下来,但还是找补了一句:“随便写写,字迹不整,姑娘就当没看到。”
但为了维护自己人设和虚荣心的所作所为,到了君霓这样装着小女儿心思的怀春少女心中,就成了另外的样子。
她确实没怎么看清楚,只来得及瞧见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被张麟这样一抢夺,在她眼中就成了心悦佳人,欲盖弥彰。
不自觉地悄悄低头,红了俏颜。
第一百零五章 梅林惊魂
张麟心虚的不行,自然是没注意君霓的反应,再加上君霓比他矮了一头,一低头就更是什么表情都看不见了。
他收起默写的古诗词,这几天都快把九年义务的老底都翻出来了,从“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到“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能背上来的基本都快写遍了。
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写本小说什么的打发打发时间了。
转念一想这倒也是个好想法,万一他就成了张雪芹了呢?
君霓抬眼瞧他眉间微蹙,便道:“君霓唐突了,望公子海涵。”
“无妨。”这红衣小姑娘的态度倒是比刚见面时友善了许多,看来那次拍马屁还真是意外拍到了点子上,小姑娘嘛,有大女主情结也很正常,“不知二位今日何事到访?”
见君霓扭捏着不说话,赵子英道:“郊外的梅花开的正好,我和妹妹想请公子同去赏花,不知公子可否赏光?”
“当然。”在这房间里被困了很多天的张麟,一听出去玩,一口答应下来。
刚答应了,又觉得有些不妥,赏花这事,都是男的或都是女的便很正常,这有男有女就……
但是嘴快话已经说出去了,也只好如此,况且两个姑娘,又不是单独出去,倒也还好……
张麟说服自己后,便随两人上了客栈门口的马车。
他和君霓刚上车,马车便开始走了,张麟疑惑道:“赵姑娘呢?”
随后反应过来她们两个都姓赵,便换了个问法:“你姐姐呢?”
“子英习惯骑马。”君霓脸一红,她自然是知道子英是为了让她与张麟独处,才没有上车。
低头瞧见放在一边的狐皮披风,她拿起来递给他道:“公子,郊外冷,穿上这个吧。”
张麟瞧见她手中的披风,看起来似乎是质感很好的样子,这么一件用料上佳的皮草,感觉很值钱。
但是他却没有接,一来尊者给他的衣服是可以御寒的,要不然就穿这么两件,他早冻成在金兜洞时的那个熊样了。
二来他虽然比较贪财,但大部分时间也就过过嘴瘾和眼瘾,真让他平白无故的去收人家贵重的礼物,还是觉得不好的。
便道:“无功不受禄,在下并不冷,劳姑娘费心,实是不敢当。”
君霓捧着披风的手僵在半空,缓缓收了回去,脸上的笑意也散了。
自己如此记挂着他,特意命人重新做了一件披风,这人却不收,不禁有些难过。
后又一想,他们不过是刚刚认识没多久的朋友,不收倒也在情理之中,更看得出他品行高洁,不是贪图钱财之人,如此想着,便释然了。
头一次坐马车的张麟,被这晃晃悠悠不停颠簸的马车弄得有点晕车,于是便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减轻头晕想吐的感觉。
君霓见此以为他累了,也就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而为了给他们制造独处机会而独自骑马的赵子英,听着车内一路都很安静,既不见笑语,也不闻交谈,觉得十分奇怪。
晃晃悠悠的走了一段时间,马车停了下来,赵子英翻身下马道:“到了。”
本着女士优先的绅士原则,张麟掀开车帘做了个请的手势,在懂礼貌这方面,他自认还是个好青年的。
君霓瞧见他的动作微微一愣,继而笑着微微低头,欠身下了马车。
一出马车便看到赵子英伸手接她,脸上的笑容没来得及收起,被她看了个正着。
君霓下了马车,赵子英用手肘碰了碰她,笑的别有意味,君霓笑着打她,两人便嬉闹起来。
张麟跳下马车,瞧见她们两个在一旁打闹,他站在那走也不是干杵着也不是,只能东张西望,果然跟着两个姑娘出来,着实有些尴尬啊……
打闹中君霓瞧见他站在车前向梅林张望,便招呼赵子英回去。
“公子,那边就是梅林了,咱们过去吧。”赵子英指了指前面一大片梅花。
君霓见自己和子英都穿着厚披风,张麟却只穿着单衣,微微蹙眉道:“公子穿的单薄,天气寒冷,还是穿上披风的好。”
张麟不在意道:“无事,在下不冷。”尊者给的衣服杠杠暖和。
君霓瞧着他的样子,确实不像冷的,暗自想着这男子的身体到底还是比女子强健。
三人进了梅林,这片梅花确实开得很好,若是再配上雪,那就是壁纸级景色。
但是只有梅花,看着看着也就有些无聊了,再加上就他一个男的,两个姑娘在说悄悄话也没他什么事,走着走着有些神游天外。
直到差点被一根梅枝戳了眼,他才回过神来,刚想提议回去,忽然刮起了大风。
风越刮越大,他一个男的都快站不住了,更别说两个姑娘。
这地方沿海吗?!怎么要刮台风了吗?!
“回去吧!”张麟一边用衣袖挡风,一边道。
君霓和赵子英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张麟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头晕目眩,耳边传来了两个姑娘的惊叫声。
等张麟眼前能看到东西了,才发现自己在一个昏暗的山洞里,而他正躺在床上。
起身下床,看到旁边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张麟便问道:“姑娘,请问这是何处?”
“这是,这是……
是妖怪的洞府……”
“妖怪?”张麟忽然想起来,女儿国还有个蝎子精。
那小姑娘见他不像坏人,泪眼婆娑道:“她将我们掳到此处做丫鬟,伺候她,还请救救……”
她还没说完,便有一人带着一股寒风卷了进来。
来人是个女子,一身黑衣,大红唇烟熏妆,长得比鳜兰还要妖艳几分。
张麟咽了口唾沫,道:“大,大姐……”
他刚说了几个字,那妖怪立马变了脸,怒道:“你叫谁大姐?!”
吓得张麟赶紧闭了嘴,那妖怪一挥袖,桌上铺上了红布,换上了红烛,床上也换上了红色的被褥。
她轻勾唇角,道:“小郎君,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这就圆房吧!”
张麟汗毛都快竖起来了,这表情哪是圆房,这完全是要吃他的肉啊!
老天爷,快把唐僧的剧本收走!他一点都不想要啊!
他瞧着妖怪一步步逼近,错身就想跑,那妖怪一挥袖,一阵风直接把他卷到了床上,风散去,身上被从肩到脚腕子捆了个结实。
完了完了完了,这要是被妖怪强了可还得了?!
十分屈辱不说,尊者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跟他说不能破身,要不然就成不了正果了。
可是他被绑的结结实实,根本没办法去掏金羽……
盯着妖怪身后凝神,噌的一下他便移到了那处。
那妖怪一愣,冷笑道:“没想到你竟还有些本事。
不过,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说着一把将他拉回来抛在床上。
她将外袍脱下,扔在一旁,露出香肩,然而张麟完全没心思欣赏,这洞他没来过,完全不知道洞内洞外是什么样子,想移形到洞内其他地方或是洞外,是根本不可能的。
妖怪的洞府应该在城外,那最近的地方就是刚才那片梅林了,但是他并不知道到底有多远,自己向来是在视线内移形,最多能穿个门,从来没有移到这么远过。
看着步步逼近的妖怪,张麟往里缩了缩,闭上眼凝神想着那片梅林。
就在妖怪伸出手马上就要碰到精致衣服的时候,原本被绑成个粽子的人,却在床上凭空消失了。
张麟只觉得身子一晃,眼前的光线亮了,不似山洞中昏暗,睁开眼一看,竟然真的移形成功了!
不远处传来赵子英和君霓的呼喊声,张麟挣扎着坐起身来喊道:“赵姑娘!”她们俩居然没被妖怪吓得直接跑了,果然够义气。
两人听到他的喊声忙奔过来,赵子英瞧见他从上到下都被绑着,拔出剑割断了绳子,君霓红着眼睛扶他起来。
张麟整了整衣服,瞧见腰上的牙签金箍棒还在,摸了摸怀中金羽也没丢,便赶紧道:“此处有妖怪出没,快回去!”
两个姑娘一听赶忙和他一起上了马车,赵子英为了他们的安全,也没有再骑马,而是守在了车里。
张麟整了整自己歪了的发冠,抬头瞧见君霓红着眼睛,被妖怪抓走的明明是他啊,这姑娘怎么一副要吓哭了的样子。
仔细想想也是,他是成天跟妖怪打交道,这次突然被抓走还有些后怕,姑娘家本来胆子就小些,又是普通人,难免害怕,便道:“此处不太平,两位姑娘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待过一段时间,自会有人来收这妖怪,你们也不必过于害怕。”
等唐僧被这个妖怪带走,大圣自然找昴日星官来收拾她。
赵子英脸上带着歉意,自责道:“以前这郊外便有人失踪之事,我想着大概是遇上了劫匪什么,咱们三个一起定然没事,没想到……
都怪我疏忽大意,才会害的公子遇险……”
张麟摆手道:“姑娘不必自责,你们先前也不知道这是妖怪作祟。”
第一百零六章 想起了本职工作
马车一路颠簸,君霓终于放下心回过神来,问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麟道:“方才那妖怪抓了在下,想洞房,幸亏在下跑得快……”
“那妖怪欺人太甚!”还没等他说完,君霓便咬着牙怒道,“回去定要派军队来将她降了!”
张麟听她这话疑惑,莫不是这姑娘也是个干部?还能派军队?
赵子英见她说漏了嘴,便补上一句道:“我们赵家世代为将,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妖怪在此害人坐视不理!”
凡人和妖怪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张麟道:“军队也是普通人,再多的军队也不够妖怪打的。
在下学过些小术法,方能脱身,国中无异能之人,不是妖怪的对手,还是不要贸然与之对抗。
二位若信得过在下,过不多久,便有这妖怪的克星到此处,定能一举斩除。”
“公子还学过法术?”赵子英惊奇道,这位公子还真是个奇人,果然该招为王夫。
“机缘巧合学过一点。”张麟含糊道。
君霓皱着眉,她毕竟是女王,一国之君,还是要关心百姓的安危:“可是那些失踪了姑娘怕是会有危险……
当真会有克星来收她么?若是不来,我西梁的百姓……”
见她如此担心,张麟心想这姑娘还挺有大义的,不愧是出自世代忠良武将之家,便道:“在下在妖怪洞中见到一位自称被掳去的姑娘,说妖怪是掳她们去做丫鬟,想来不会要她们性命。
在下修习术法之时,学过一些占星之术,不久便会迎来这妖怪的死期。”总不能说他知道剧情走向,那就只能说自己会算命了。
“公子还会占星之术?”赵子英来了兴趣,这位公子还当真是厉害,“那便是知过去未来了?”
“这……”这下又惹麻烦了,“这占星之术窥探天机,不可详说,还请姑娘见谅。”
赵子英有些失望地应了声,三人便又沉默下来。
马车驶入城中,不一会便到了客栈,张麟向她们告别后回了客栈,君霓掀开窗帘一角,突然懊悔道:“该邀他一同吃午饭的……”
赵子英拍了拍她安慰道:“还有机会的,陛下不必如此。”
“我总怕他再遇上危险……”君霓见他的背影看不见了,便放下窗帘,吩咐马车回宫,“明日是满月,宫中有赏月宴,不如邀他到宫中去,顺便将他留在宫中,总比外面安全些。”
赵子英点了点头:“那明日臣来邀他,陛下只管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在赏月宴上见他便是。”
张麟回到客栈吃完了午饭,躺在床上,这意外的被妖怪掳走,终于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他该隐身去皇宫里探探地形,踩踩点,弄清楚女王平时都在哪,也好到时候给她和唐僧系红线。
想着想着,他便睡着了,午觉醒来刚伸了个懒腰准备赖赖床,就听到有人敲门,门外传来赵子英的声音:“公子可在?”
“姑娘请稍等。”张麟十分不情愿地起身穿好衣服,开门却难得的瞧见就她一人,她妹妹并不在,便问道:“姑娘有何事?”
“明日满月,宫中有赏月宴,我们想邀公子同去,不知公子意下如何?”赵子英道。
“在下自然乐意。”刚想着要去踩踩点,就送上门来了,他忽然又意识到自己似乎答应的太快了,显得十分不矜持,便道:“在下从没有见识过宫中宴会,此次甚是荣幸,多谢姑娘相邀。”
“公子客气了,那明日傍晚,我派马车来接公子。”
“有劳。”
办妥了事,赵子英便离开客栈。
张麟心情颇好,毕竟可以正大光明进皇宫,说不定还能直接打听到一些女王平日常去的地方,省去他许多麻烦。
第二天傍晚,张麟换了一件月白的衣袍,依然是云纹暗花,银线在袖口、衣摆绣着缠枝莲纹,发冠也换成了白玉雕莲的玉冠,参加宴会嘛,怎么也得打扮的上点档次。
张麟拿着巴掌大又模糊不清的铜镜照来照去,即便是模糊的,依然看得出来这是个风度翩翩的俊公子,顿时沉浸在了自己的美色里,连敲门声都没有听见。
直到敲门声变成了拍门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开门跟随婢女上了客栈外的马车。
这在去皇宫的马车上他才想起来,手中没什么耍帅的东西,尊者自己成天拿着把折扇,就没给他也变一个,这下帅气程度至少降了一个档次,不禁有些郁闷。
晃晃悠悠地到了宫门外,马车就不能往前走了,他便下车步行。
皇宫他不是没见过,在乌鸡国的时候,他还当娘娘住过好一阵子呢。
但那时变了个女子,又因为在后宫,行动并不自由,不像现在这般,能以帅气的原身走在这华丽的皇宫内院,还被众多宫女侍卫偷偷注视。
被很多姑娘们瞧着,并且保持着安全距离,张麟十分开心。
在宫女的指引下,张麟进到宴会所在的宫殿,瞧见里面布置的极为华丽,又十分有品位,不是大红大绿大金大银,反而以玉器玉饰为主。
到处可见玉杯玉碗、玉环玉坠,他暗自想着,大概是因为国中都是女子,偏爱这类温婉的玉器。
但瞧见这大殿两侧放着的矮几和软垫,还有一些已经到场的人,他忽然意识到,这宴会需要跪坐着,不禁一阵郁闷,这还不得坐到腿麻。
他一进到殿中,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些早到了的官员瞧见进来一个男子,便知这是最近引得国中众人追捧的那位公子,纷纷打量起他。
只见他乌发玉冠,面容清俊,衣着雅贵,气质不凡,果然是好相貌好风采!
离得近的官员们忍不住交头接耳,悄声讨论起这位姿容颇佳的公子,赵子英瞧见他进来,忙上前拉他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
张麟看看对面的丞相和太师,感觉他坐的这个位置似乎不太对,皱眉道:“赵将军,此乃朝廷大员所坐的位置,在下坐在这不太合适吧?”
赵子英笑得别有深意,道:“合适合适,公子可是今晚最重要的贵客呢!”
第一百零七章 女王的心意
等了不多时,官员们纷纷到齐,门口有宫女朗声道:“陛下驾到!”
所有人都收敛了神色,恭敬地从跪坐变成了跪姿,垂首低眉。
纵然张麟很想知道这个女王长得什么样子,但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抬头看,只能暗暗抬眼。
只见一袭淡色银红衣裙出现在视线中,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腰上坠着质地上佳的两串长玉佩。
因低着头,不论张麟如何努力抬眼,也只能看到腰带位置,看不到长相,抬到最后他眼都要抽筋了,便放弃了偷看的想法。
“恭迎陛下!陛下万岁!”
“众爱卿免礼。”
嗯?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张麟疑惑着抬头……
只见女王高坐玉阶宝座之上,凤冠华丽,青丝如墨,眉若远山黛,眸似皎月圆,樱唇粉面,高贵美貌,却还透着一丝稚气。
这不是赵将军的妹妹君霓吗???
张麟顿时三脸懵圈,看向旁边的赵子英。
赵子英以为他是为君霓的美貌而惊叹,便悄声道:“女王这番打扮,更加好看吧。”
“她不是你妹妹吗?怎么成了女王了?!”张麟强忍着想咆哮的冲动,压低声音问道。
赵子英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怒气,忙道:“我与君霓自小一起长大,我长她几岁,所以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
她不便以女王身份出来,每次我带她出宫便都说是我妹妹。”
张麟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女王吩咐开宴,宫女们便端上一道道的美食佳肴,大殿中间也开始了歌舞表演,然而张麟却完全没有心思看。
他忽然想到之前太师来说招王夫的事情,现在君霓就是女王,太师的行为,必定是经过女王同意,或是直接由女王授意的。
那么后来邀他出去这事,便不能当做朋友之间的邀请来看了。
该不会是这小姑娘真的看上他了吧?!
刚想到这的时候,张麟有些窃喜,毕竟是万年单身狗,头一次有姑娘喜欢他。
然而冷静下来想想,这个西梁女国的人从没见过男子,只见了他一个,难免把他想得太好看得太高。
就外面那些关于他的传言,除了这身勉强看得过眼的皮囊,其他的称赞,他都是当不起的。
说什么品味高洁,姿容清雅,这身衣裳和配饰,其实都是尊者的品味,赞的是尊者,而不是他。
说什么谦逊有礼,不过是他那个时代一些基本的礼貌,再加上一些从电视和小说上看来的说辞罢了。
还有什么精通诗书才德出众,那是九年义务教育的功劳。
再说不贪图荣华富贵、品行高洁,不过是因为他时时刻刻都想着保命,怂人自然要远离权贵,毕竟这个地方的权贵,于他无用。
这个小姑娘喜欢的,不过是这些假象而已,若将这些假象剥去,他确信人家并不会搭理他。
是以若是仗着这些谎言和夸大其词,就这样理所当然的接受人家的喜欢,他实是有些愧疚心虚,这对小姑娘太不公平了。
再者当初为何踏上这西行之路,他还是记得的,为了能活下去,为了成正果。
慧源大师救他性命,尊者费心看顾他康复,不是为了让他半途而废的。
况且他若是接受了女王的心意,便是毁了唐僧的劫难,这是万万不可的。
整个晚宴,君霓都在偷偷注视着他,却见他始终低着头愁眉紧锁。
满朝文武亦看得出,女王对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有意,宴会接近尾声时,丞相起身道:“陛下,臣见这位公子风姿不凡,如此贵客宿在民间实是不妥,不如留在宫中暂住,陛下看如何?”
“这……”这本是与丞相和太师商量好的,但此时君霓见张麟整个宴会都未露笑容,似乎心情不佳,便有些犹豫。
“臣附议。”太师也站出来,“如此贵客,实不该怠慢,请陛下恩准公子留在宫中暂住。”
见太师也站出来,君霓只好道:“准了。”
张麟皱眉,起身道:“草民无才无德,不过平头百姓,住在宫内实有不妥。
且国中均为女子,草民在宫中,也多有不便。
请恕草民不便留下。”
“大胆!”丞相立即叱道,“尔既知自己的身份,便更该明白此为何等恩泽,如此不识抬举,将我西梁一国颜面至于何地?
公然抗旨,又该当何罪?!”
这至于上升到一国的面子吗?!
张麟刚要反驳,丞相道:“来人!将此人押下去!”
君霓一听便要阻止,但瞧见太师蹙着眉轻轻摇了摇头,便未出声。
“丞相此举欺人太甚了吧?!
草民到贵国不过想行商贾之事,丞相却强留草民于宫中,这是何道理?!”一队侍卫押住张麟,他不服气的喊道。
这文的不行就来武的,你们这逼婚的办法能不能先留留,等唐僧来了再用。
丞相闻言冷笑一声,道:“行商?
依本相看,事有蹊跷,先押下去!”
说罢侍卫们便把他押出了大殿。
待他被押着离开,君霓便道:“今日宴会便到此,众爱卿都散了吧。”
众官员各自散去,殿中只留下了丞相、太师和赵子英。
“陛下,此前臣觉得他是自谦高洁,此番当殿拒绝,便是有些不识抬举了。”太师道。
丞相也道:“确实过于清高自傲。”
君霓却皱着眉,问道:“子英,你离他最近,可知他为何一直闷闷不乐?”
赵子英思索片刻,“他只问了陛下身份之事,原是以为陛下是臣的妹妹,此后便再未说过话了。”
“想来是朕隐瞒身份,他觉得是朕骗了他,所以不悦。”君霓道。
“那他也不该当殿如此,这哪里是礼仪得体之人所为?”太师道,“这般让陛下下不来台,实非君子所为。”
“好了,此事终是朕有所欺瞒在先,还是朕去看看。
丞相将他押去何处?”君霓不禁担心。
丞相见她的神情,笑道:“陛下放心,并未怠慢,臣命侍卫将他押到之前准备好的住处。”
君霓点了点头,道:“三位爱卿回去休息吧,朕去看看。”
三人对视一眼,便行礼退下。
张麟原本以为会被押进大牢,却莫名其妙来到一处布置清雅的房间。
这是什么套路?囚禁强迫梗吗?
由于不管怎么说,他面对的都是普通人,而不是妖怪,心里还是不怎么慌的,大不了隐身移形遁了就是。
只是如何开解女王,是个问题。
他正在愁,房中响起敲门声,便烦躁道:“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张公子,今日大殿上之事,未提前与公子商议,太师与丞相又是我的老师,不好驳斥,还请公子不要介怀。”
张麟听是她,叹了口气,这小姑娘堂堂女王,一国之君,肯舍下颜面给他道歉,实是难得,但越是这样,他越不能接受这番好意。
便道:“草民不敢当陛下的歉意,草民确无才德,不敢当陛下如此另眼相看,还请陛下放草民离去吧。”
嗯?这套词说出来怎么有点像唐僧的台词,完了完了,这剧本算是推不出去了。
门外沉默了片刻,道:“公子,我的身份并非有意欺瞒公子,公子可否开门详谈?”
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算怎么回事,张麟立时拒绝:“天色已晚,男女授受不亲,陛下进来多有不便,陛下还是早些歇下吧。”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君霓叹了口气道:“那公子也早些休息,明日再来拜访。”
听到门外没了动静,张麟便熄灯睡觉,躺在床上苦思冥想如何劝女王慧眼斩孽缘。
第二天醒来,张麟吃过早饭趴在桌子上颓着,除了被禁足,其他的都没有半分怠慢,这不是强抢良家妇男么。
如今这形势,还是得跟女王把话说开,让她明白她喜欢的不过是个假象,自然就不会这么执着了。
他正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道:“公子可否赏光一见?”
张麟深吸一口气,起身开门,行礼道:“女王陛下。”
君霓面容有些憔悴,微微蹙眉,道:“公子免礼。”
她进到房中,门外宫女便关上了门,张麟瞧见赶紧把门打开,君霓见他竟如此小心避嫌,不禁胸口有些憋闷。
“公子,君霓确实并非有意欺瞒,还请公子勿要介怀。
得罪之处,君霓在此向公子赔罪了。”君霓说着便要欠身致歉。
张麟忙拦住她:“陛下不必如此,草民当不起,且陛下从未说过是赵将军的妹妹,是草民会错了意罢了,与陛下无关。
草民并未因此介怀,也请陛下莫要耿耿于怀。”
君霓闻得他不介意此事,一时又有些开心,不觉弯了唇角,顺势坐在桌边,瞧见他还站着,便道:“公子快请坐吧。”
张麟谢了坐,只是低头看着面前的茶壶茶杯,并没看她,君霓道:“公子为何面有愁容?”
张麟仍没有抬头,恭敬答道:“草民一介平民,当不得陛下如此兴师动众,还请陛下让草民回客栈去吧。”
君霓闻言心中难受,他到底还是不肯留下,难道当真不知为何要将他留在宫中?
“公子难道当真不知,君霓的心意?”
第一百零八章 坦诚谈心与背后计谋
女王的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张麟也就直入主题,道:“陛下的意思,草民能猜到几分。
但草民认为,陛下过于草率了。”
“公子这话是何意?”君霓不明白他为什么用“草率”二字。
“草民的意思是,陛下只见过草民一个男子,不免一叶障目。”张麟道,“天下之大,草民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之人。
陛下不如试着再与邻国通商,必会见得真正卓绝非凡的良人,勿要耽误了自己。”
君霓微微皱眉,她听得出他此言的推拒之意,心中像被重锤狠狠一击,险些落泪,但还是抿了抿唇道:“公子太过自谦了。
君霓自识得公子以来,对公子的印象皆都由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所感,公子清雅俊逸,懂诗书知礼仪,亦不贪图权势富贵。
即便君霓未见过其他男子,但已观其貌,感其行,且不论是男是女,只做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公子言行皆为上品,怎可算草率?”
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张麟郁闷,接着道:“眼睛也会骗人的。
陛下,草民除了这副皮囊是自己的,其他衣裳、配饰,都是家人打理好的,并非草民个人的搭配。
若说陛下喜欢这身服饰的清雅,这清雅为他人所为,陛下喜欢的是他而不是草民。”尊者不让他叫师父,那只能这么含糊过去了。
“陛下看到草民恭敬有礼,一是因为在草民的家乡,这不过是人人都懂得的基本礼仪。
二是因草民知道大将军为当朝高官,那时误认为陛下是将军的妹妹,二位都是身份颇高之人,草民自然更加恭敬,恐稍有不慎便有灾祸。
陛下说草民不贪图权势富贵,只因草民乃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在草民国中,自古圣心难测,朝廷也是蹚浑水。
草民自认非智谋过人之人,与朝中权贵扯上关系,难有善终,所以草民历来便敬而远之。
三来陛下说草民懂诗书,草民便更惶恐了,之前陛下无意看到的诗句,在草民家乡,连孩童都会背,草民才学,确实只是普通。”
他只是本科毕业,比着人家那些硕士、博士的,那文化水平是差远了。
最后张麟深吸一口气,做总结发言:“是以陛下未见过那些比草民好的,便认为草民就是最好的,只是高看了草民罢了。”
这回他把自己老底揭了个干净,总不能再把他想这么好了吧,至少应该对别的更优秀的小哥哥有所向往了吧。
君霓垂眸沉默半晌,心中酸涩,她自小锦衣玉食,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从未感受过,求而不得,原是这般无可奈何。
起身走到门前,顿了顿道:“公子说了这么多,其实说到底,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说罢便抬步出门离去。
这话把张麟说的一愣,他琢磨着这句话,任务、正果、嘱托……牵绊他的东西太多,他心中衡量的也太多,似乎,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然而看女王的态度,纵然不能立时解开心结,也应该是理解了他说的意思吧。
张麟这样想着,舒了口气,也许她会伤心,但是毕竟谁还没遇上过个渣男呢。
嗯?他怎么能是渣男呢??
毕竟自己已经这么苦口婆心在劝,没有欺骗小姑娘了,算不得渣男算不得渣男。
安慰了自己一番,张麟正常吃完了午饭,躺在床上想着既然都已经说开了,也该放他走了,不如就趁今晚,在宫中踩踩点,方便到时候系姻缘线。
想着想着,他便睡着了,但宫中另一处,对他却有其他谋划。
丞相拦住正要出宫的太师,太师见她一脸愁容,便问道:“丞相何事如此忧愁?”
丞相叹气道:“我方才才从陛下那里出来,那张公子拒绝了陛下,陛下很是伤心。”
“他竟还是拒绝?那是这两人当真无缘了。”太师可惜道。
“到也不尽然。”丞相微微一笑,太师颇为疑惑,问道:“丞相此言又是何意?”
“太师,此番张公子到我西梁来,乃是难得的机缘,关系着我国将来是否能强大,绝不可错失。”她唇角勾起,笑的别有意味,“既然陛下动之以情留不下张公子,那做臣子的,便助陛下一臂之力。”
“丞相的意思是……”太师皱眉,她大概知道丞相要做什么。
“待到生米煮成熟饭,他就是想不留下都不行。”丞相笑道。
“丞相此举不妥。”太师反对道,“且不说坏了陛下的清白与声誉,那张公子是男子,即便是生米煮成熟饭,与他并无损害,他若还是不留,我们也奈何不得他。”
“那便让他睡久一些,说到底也是招赘王夫,塞在轿子里待全城游行成了婚礼,他就是想走,我西梁国全国的百姓,也不会让他走的出去。”丞相笑道。
“这……”太师仍是觉得不妥,“太师此举陛下可同意了?”
丞相收敛了笑意,道:“太师,陛下年幼,仍是小孩子心性,不懂得为西梁未来考虑。
你我同为先皇托孤之臣,又同是陛下的老师,自是要帮她一帮的。
陛下对张公子之意,相信太师也看得明白,事成之后,陛下自然会欢喜的。”
太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虽然丞相此行多少有些欠妥,但确是为了西梁未来考虑,便没有再阻拦。
张麟午觉醒来,实在是不知道要干点什么,这下他连默写古诗词都不敢了,只能打开窗户看着外面发呆。
眼瞧着夕阳西下,他如同一个深闺怨妇,凭窗托腮,眼神幽怨,直到……
宫女送来了晚饭。
何以解忧,唯有吃肉。
饱餐一顿,心情畅快许多,张麟坐在桌前一边喝茶,一边想着今晚要去踩点的事情,想着想着就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脑子越来越不清楚。
吃饱了就犯困,他甩了甩头,却发现眼前更模糊。
不对!
这感觉怎么像喝了尊者的粥一样?!
意识到有问题的张麟,伸手去摸怀中的金羽,可手还没伸进怀中,便眼前一黑,一头砸在桌子上。
第一百零九章 喝粥
张麟刚昏过去不久,身后便出现了一个白衣墨袍的人,见他瘫在桌子上,叹了口气:“这次竟连求救也未来得及。”
说罢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他肩上,眨眼间,房中便空无一人。
丞相听宫女言张麟已经吃过晚饭,觉得时间差不多,便来到房外敲门道:“张公子?公子可是歇下了?”
房内异常安静,无人回应,丞相心中暗喜,一定是这迷药起了药效,人已经昏了,便推门进去。
丞相进到房内四下一望,顿时愣在当场,屋子里竟空空如也!
她不由得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这要是人没了,她可怎么跟女王交代?!
在屋中转了一圈,仍未看到人,丞相忙召来侍卫宫女寻找,可屋子就这么大,连花瓶里都找了,也未找到。
丞相便唤过守门的侍卫:“张公子今日可有出去?”
“禀丞相,未出去。”
又唤过外面巡逻的侍卫:“今日可有异常?”
“禀丞相,未有异常。”
完了……
丞相颓然坐在凳子上,半晌回过神来道:“快去宫内其他地方找!”
这么大个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君霓本是屏退了宫女侍卫,在花园的梅树下兀自伤情,却见不远处有宫女形色匆匆面色严肃,便上前唤道:“你们几个过来。”
那几个宫女瞧见是她连忙跪倒:“参见陛下。”
“你们如此匆忙,是有何事?”
几个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毕竟虽然谁都没明说,却都知道那位张公子,是陛下要招为王夫的,这下人没了,万一陛下迁怒……
“有何事你们还想瞒朕不成?!说!”君霓厉声道。
几个宫女吓得一哆嗦,忙道:“是,是张公子不见了,丞相命婢子们寻找……”
“你说什么?!”君霓心中一惊,脑袋顿时像炸开了一般,“丞相现在何处?!”
“丞相在张公子住处……”
君霓也顾不上什么女王的威严,一路跑着来到张麟住处,就见房门敞开,丞相在里面焦急踱步。
“丞相!”她急奔进去,“他人呢?怎么会不见了?!”
“臣……臣也不知啊……”丞相皱眉道,“臣本想来看看药是否起效了,敲门未见应答,推门进来一看,才发现张公子不见了!”
君霓听完,立时问道:“什么药?”
“这……”丞相见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便只能实话实说,忙跪倒在地,叹了口气道:“臣擅自做主,未告知陛下,是为欺君之罪,请陛下责罚!”
君霓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丞相做了什么,逼得他不告而别?“丞相到底做了什么?”
“臣原想着,张公子不过是表面推辞,若是与陛下生米煮成熟饭,定会回心转意,留在陛下身边。
所以臣擅作主张,在张公子饭食中下了可昏睡五日的迷药。
想等他昏迷之后,奏请陛下举办婚礼,到时将他换上衣裳放入轿子便可。
却没想到,没想到……”丞相既害怕女王怪罪,又心虚自责,“陛下放心,宫内这么多侍卫宫女,各个宫门也有重兵把守,他走不了,一定能找到的!”
“找不到了。”君霓坐在今日与他谈话的桌前,看着桌上尚未喝完的一杯茶,她还记得,他说过自己会法术,“他不会再回来了。”
看着这杯茶,没来由的,她就是知道,此生,再不会见到他了。
而中了强力迷药被金翅大鹏救走的张麟,在五天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醒来时瞧见床顶的幔帐,脑子尚还被迷药迷得有些迟钝,躺着缓了一会,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喝着喝着茶失去了意识,那感觉像是之前尊者给他下药时的情形。
我去!
居然给他下药?!
张麟猛地坐起来,等等,他怎么在床上?!
不会是……
他一心惊,赶紧拉开被子,发现自己穿戴整齐,并没有异样。
放下心来,这屋子……
不是女儿国王宫!
这地方他太熟悉了,他曾经在这喝了无数碗尊者给他下了药的粥……
张麟跳下床打开门,就见一袭黑袍正在莲池前负手而立。
“尊者!”张麟激动地跑到他身后,“尊者是你救了我么?”
“已然经过了这么多历练,怎的警惕性还是如此差!”金翅大鹏道。
从前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尊者,在这句话里,张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愤怒。
尊者很生气,后果可能很严重。
张麟不自觉地心虚,声音也没了底气,如蚊子哼哼一般,道:“我哪想到她们竟然会给我下药啊……
都是姑娘家,谁想到还有这样的损招……”
“你可知道这幸亏是迷药,若是催情药,是什么样的后果?!”金翅大鹏猛地转身,脸上满是怒气。
这股威严如师如父,让他不敢言语,只低着头听金翅大鹏训斥。
“你可知道,这若是换成催情药,即便是我及时赶到,你没与那女王成夫妻之实,因药性泄了元阳,依然得不成正果。”金翅大鹏见他知错地低着头,声音缓和了些。
“啊?”张麟闻言一脸不可思议,不禁后怕。
可是不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怎么到他这要求就这么苛刻?
金翅大鹏瞧见他这副神情,无奈道:“你能从妖怪手中逃脱,怎么反而栽在凡人手中,莫非……”
他忽然皱眉,紧盯着张麟:“莫非,动了凡心?”
“没有没有没有!”张麟慌忙摆手,“这是真的没有……”
见他表情还算诚恳,便道:“那便好,你在此昏睡了五天,凡间已过了许多时候,明日唐僧师徒便会到西梁女国中。”
金翅大鹏自袖中掏出一根红线,递给他道:“那日走得急,月老忘了给你姻缘线,你竟也未发觉。
到时你打算如何给他牵姻缘?”
哎呀!完全把这茬给忘了!
张麟接过红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忘了……”
“行了,你回房休息吧,待时机到时,我自会带你前往。”金翅大鹏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冷冰冰,毫无情绪,转身往自己房中去。
张麟把红线收进怀中,正要回房,忽然想起来,方才尊者说到他从妖怪手中逃脱,蝎子精的事,尊者怎么知道的?
可能尊者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
摇了摇头,突然肚子咕噜一阵响,张麟忽然想起来,他昏睡了五天,可一口饭都没吃呢,换句话说,他已经饿了五天了!
忙叫住已经走到房门前的尊者,“尊者!我饿了……”
金翅大鹏回身看了看他,道:“等着。”便往结界外去了。
张麟还没来得及说能不能不喝粥了,金翅大鹏已经穿过结界不见了。
在门前的台阶上坐着,张麟又开始数这些莲花,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些莲花莫说数量,就连位置都没变。
数一遍莲花,又数一遍莲叶,来回往复四五回,尊者终于穿过结界回来了。
瞧见他手中端了一个托盘,而不是光秃秃一个碗,张麟燃起了希望。
他忙站起身来迎上去,瞧见金翅大鹏手中托盘里有一碗粥两盘青菜,两个馒头,欣喜的心情顿时没了一半,苦着脸道:“尊者,怎么都是素的啊……”
“成得正果后,便不可再食荤腥,你需先习惯习惯,平日里也多注意莫要贪嘴。”金翅大鹏道。
成了正果就不能吃肉了?!
张麟头一次正视这个问题,正果这个事,突然就不香了……
见他立时蔫了,金翅大鹏淡淡道:“你既不想吃,我便拿走了。”说着便转身要走。
“哎哎哎!”张麟一听忙拦住他,抢过他手中的托盘,“怎敢劳动尊者,我自己来,自己来……”说着便端着托盘往房中去。
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尊者不吃饭么?”
他呆在这养伤的时候,可从没见尊者吃过什么东西。
难不成是背着他吃什么好吃的?!
金翅大鹏道:“我以天地灵气为食。”
“哦。”张麟应了一声,没想到尊者已经达到了不用吃东西的境界,那岂不是失去很多乐趣。
一边想着,一边端着饭回了房间。
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饭,张麟又觉得有些困,不对啊,他才刚睡了五天,不能这么快就困了吧??
他看了看空了的粥碗,不会是尊者又下药了吧?!
正在他疑惑之时,门口出现了一袭白衣黑袍,金翅大鹏微微蹙眉摇了摇头道:“防备还是这么差。”
“我防备你干嘛……”最后那个“啊”还没说出来,他就已经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眼前才一黑,他便掉进一片雾蒙蒙里,面前还是那片莲池,只是也笼罩在厚厚的雾中,朦朦胧胧地看到些莲花的影子。
他这是在做梦么?
张麟疑惑着转身,却瞧见他的房间里似乎有两个人影,虚虚幻幻看不真切,他想靠近,却不论怎么走,都在原地打转。
房间里传出声音,其他的皆听不清楚,只有那句“师父”,他听得真真切切,他认得那个声音,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这又是……怎么回事?
然而周围又黑了下去,却没有人回答他。
“师父……”正要把张麟扶到床上的金翅大鹏,听到这一声,动作一滞,看来自己的法力中的一些东西,开始影响到他了,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带他到这里来了。
一零九支线
①“已然经过了这么多历练,怎的警惕性还是如此差!”金翅大鹏道。
从前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尊者,在这句话里,张麟清清楚楚地听明白了,他在生气。
尊者很生气,后果可能很严重。
②“你可知道这幸亏是迷药,若是催情药,是什么样的后果?!”金翅大鹏猛地转身,脸上是掩盖不住怒色,而这气愤中还夹杂了些什么,张麟低着头并未瞧见。
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转身时手中的折扇脱了手,落在一边。
张麟忙跑过去捡起来,拿着这扇子,他忽然想知道,尊者的扇子打开是什么样子,他还从没看过尊者打开扇子。
刚打开了一根扇骨,金翅大鹏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从他手中拿走了扇子。
张麟心虚地低头,并未看到对方脸上掠过的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你可知道,这若是换成催情药,即便是我及时赶到,你没与那女王成夫妻之实,因药性泄了元阳,依然得不成正果。”金翅大鹏见他知错地低着头,声音虽缓和了些,却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心。
“啊?”张麟闻言一脸不可思议,不禁后怕。
可是不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怎么到他这要求就这么苛刻?
金翅大鹏瞧见他这副神情,无奈道:“你能从妖怪手中逃脱,怎么反而栽在凡人手中,莫非……”
他忽然皱眉,紧盯着张麟:“莫非,动了凡心?”
“没有没有没有!”张麟慌忙摆手,“这是真的没有……”
见他表情还算诚恳,金翅大鹏心中松了口气,也舒畅了许多,便道:“那便好,你在此昏睡了五天,凡间已过了许多时候,明日唐僧师徒便会到西梁女国中。”
③“成得正果后,便不可再食荤腥,你需先习惯习惯,平日里也多注意莫要贪嘴。”金翅大鹏道。
他神情有一瞬间的落寞,话语中也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情绪,似是不舍,又似是失落。
然而张麟只注意了他的第一句话。
成了正果就不能吃肉了?!
④正在他疑惑之时,门口出现了一袭白衣黑袍,金翅大鹏微微蹙眉摇了摇头道:“防备还是这么差。”
暗自叹了口气,你这般单纯,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我防备你干嘛……”最后那个“啊”还没说出来,他就已经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⑤房间里传出声音,其他的皆听不清楚,只有那句“阿月”,他听得真真切切,他认得那个声音,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这又是……怎么回事?
阿月,是谁?为什么会让他心头掠过一丝甜,又感觉到一阵痛?
他好像知道,好像这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然而周围又黑了下去,却没有人回答他。
“阿月……”正要把张麟抱到床上的金翅大鹏,听到这一声,抱着他的手臂一僵,隔了那么久,自己终于又从他口中听到这声唤。
金翅大鹏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看来自己的法力中的一些东西,开始影响到他了,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带他到这里来了。
第一百一十章 给唐僧系姻缘线
等张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某个不知名树林子里的某棵不知名树下,面前有一袭黑袍背对他而立。
张麟忙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还没等他问,金翅大鹏便道:“唐僧已在不远处的驿馆歇下,明日当会进城。
此事应已传至西梁宫中,今晚你便去系姻缘线。
切记隐了身形前去,不可再现身。
事成之后,需将那女王与唐僧的红线取下,还与月老,莫误了正经姻缘。”
张麟点了点头,事情都闹到给他下药的程度了,他自然知道不能再现身,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问道:“城外还有蝎子精,那边怎么办?”
“蝎子精能掳走你,必定还会掳走唐僧。
她本就是自佛祖处逃脱,自有观音菩萨前来提点大圣降他。”金翅大鹏道。
他轻轻咳了两声,带的身子微微晃动,张麟奇怪道:“尊者还在咳嗽?若不是生病,可是受了什么伤?”
金翅大鹏摆了摆手,并未回答他,手向旁边一指,道:“自这林中出去,往东走是驿馆,往西走是西梁皇宫,你且去吧。”
张麟尚在往他所指的地方张望,再回过头来,已不见了那身黑袍。
得了,先出了林子再说吧。
一脚深一脚浅地从树林出来,眼前便是一条大路,听尊者方才的说法,似乎驿馆离得更近些。
便瞧了瞧西下的日头,转身往东走。
果然走了不多远,瞧见前面有一栋建筑,还有人影,他赶紧隐了身过去,一进去就听见猪八戒的声音从一扇门中传出,“师父是吃饱了,我老猪还没吃饱,再添五碗来!”
接着是大圣的声音:“你这呆子吃东西何时有个够,别把人家驿馆吃垮了!”
“你懂什么,我这方才小产,自然要进补……”
张麟趁婢女拿了碗去添饭,进到屋内,可这师徒四人具在,唐僧也活蹦乱跳的,他可怎么系这姻缘线,若是等到晚上他们睡下,再赶回皇宫怕是来不及。
他思量再三,悄悄在大圣耳边道:“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大闹天宫齐天大圣孙悟空爷爷。”
孙悟空听到,眼睛一迷,环顾四周却未见人影,打开火眼金睛,仍是一无所获。
张麟又接着悄声道:“还请大圣到门外。”
孙悟空看了看,因他站的远,其他人并未察觉,便开门来到房外。
只是大圣的动作过于迅速,这门一开一关之间,根本没留下给他出去的空,他只好移形出去。
孙悟空出了门来到一处不起眼的拐角,道:“乖孩儿,现身来。”
张麟便撤去隐身,孙悟空打量了他一番,道:“你今次这变化可是好看的紧。
那些个女施主都说师父俊俏,老孙看你这番变化,倒比他还要俊些。”
“大圣这是我的原身。”张麟不禁委屈,“大圣我隐身前来,是为给大圣的师父造个与女王的姻缘劫,须得将红线系在他二人手腕上。
可这屋内这么多人,唐长老一时半会又睡不下,若是再晚些,恐怕来不及回去给女王系红线。
所以想请大圣帮忙。”
孙悟空听了,眼睛一转,道:“好说,好说。”
转念又有些不放心,“你说要给师父和女王造段姻缘,若师父当真被红线影响,过不去这劫,又当如何?”
张麟解释道:“大圣放心,这红线系的乃是女王的单相思,不影响唐长老,只要他自己可秉持心性便好。
事成之后,还拆下来的。”
孙悟空点了点头,“那便好,如此老孙可提前想个计谋,到时救他脱困,也好让他瞧一瞧老孙的智慧,少听那呆子的谗言。”
又来了,这么长时间大圣依然在争宠,张麟着实替他感到不易。
“还有一事,西梁女国西郊有妖怪,离开时大圣多留心。”张麟提醒道。
孙悟空点了点头,“你且跟我回去,老孙自有办法让你去系这红线。”
张麟跟着他回到房中,孙悟空悄悄拔下一根毫毛,变作瞌睡虫,飞进了唐僧的鼻子。
唐僧立时眼皮打架,道:“徒儿们,为师有些困了,先歇下了。”
“好好好,师父里间休息吧。”孙悟空扶着他进里间。
猪八戒见此,一边吃着饭一边含含糊糊道:“师父怎的刚吃饱了就要睡,莫不是小产落下病了?”
“呆子!你才是小产落下病了,吃这么多还不停下!”孙悟空斥道。
猪八戒不服气的轻哼一声,仍没放下手中的碗,“那水明明你也喝了一口,怎的你就没事。”
沙僧接言:“大概是大师兄喝的少,不起作用,也可能大师兄本是石猴,所以不会有孕吧。”
孙悟空没理他们,径自扶着唐僧躺在床上,故意开着门留了让张麟进来的时间。
“多谢大圣。”张麟从怀中掏出红线,截成两段,在唐僧的左手手腕上打了个单扣。
孙悟空眼见着一根红线系在师父手上,待系成,便不见了。
而这系成之后的姻缘线,却只有张麟能看见,他瞧了瞧系的没错,便悄声对大圣道:“大圣,系好了,我要去给女王系了,先走一步。”
孙悟空点了点头,收回毫毛,唐僧又睁开眼睛道:“忽而又不困了。
对了悟空,八戒所言为师也有疑惑,怎的你却没事?”
孙悟空摆手笑道:“老孙也不知,你们喝了那水皆都腹痛隆起,俺老孙无半点感觉。
大概如沙师弟所说,老孙本是块石头,又只喝了一口,所以不曾中招。”
张麟没空听他们师徒拉家常,便离开了驿馆。
而在西梁皇宫中,君霓正在与丞相、太师议事,收到了来自驿馆的急报。
打开看过之后,只是随手放在了一边,丞相与太师对视一眼,问道:“陛下,驿馆急报,可是有何事?”
因国内长年没有外人走动,驿馆中来往的都是本国官员,向来不会有什么急报,这急报,有些不寻常。
君霓将奏报递与丞相,道:“不过是有四名和尚长途跋涉去往西天,途经我西梁,要倒换关文罢了。”
丞相打开奏报,里面还夹了一张四人的画像,一看之下,她当即面露喜色,将画像与奏报递与太师,笑道:“陛下,这可不是小事,乃是大喜事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再回女儿国
听了丞相的话,君霓不解道:“何喜之有?”
丞相拿过太师手中的画像递与女王,“陛下瞧他们这师徒四人,虽说这三个徒弟长得丑陋吓人,但这位大唐高僧,样貌却是好的,又是唐王的御弟,身份也高。
与女王相配,正是合适。”虽然这唐御弟模样比那张公子稍逊一些,但仍是个一表人才,又有御弟身份,当比那张公子更合适些。
君霓闻言锁眉,并没有看那张画像,直接放在了一边,道:“唐王御弟乃是得道高僧,怎可婚配,此事丞相莫要再提。”
她心中已有所想所念,他人又如何入得她眼。
丞相还想再说什么,太师拦住她道:“丞相也是心急了些,此事还是暂缓的好。”
君霓听到这话眉头才舒展些,道:“今日之事都已商议妥当,二位爱卿回府休息吧。”
“是。”两人从殿中退出,丞相叹气道:“陛下到底还是忘不了那位张公子。”
“陛下正是情伤之时,丞相此时言及与唐御弟婚配,陛下当然不会同意。”太师道,“况且,他们乃是要去西天取经的,自大唐跋山涉水至此,定然经历重重磨难,心智坚定,如何会留下?”
太师眉头紧锁,虽说自张公子离开,难得又见男子,但这得道高僧,恐怕是更难留下。
丞相却不以为意,道:“张公子离开后,紧接着便来了唐御弟,这难道不是老天爷在垂怜我们西梁女国?
又是这万物回春的时节,正是宜婚配之时,岂不是天定的姻缘?
事在人为,既然他们有师徒四人,留下唐御弟,与他徒弟倒换关文西去,便是了。
况且陛下美貌非常,兴许那唐御弟自己便愿意留下了呢!”
太师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明日他们大概就会到此,到时先劝陛下留他们休整,再看看陛下是否愿意与唐御弟婚配吧。”
二人商议决定,便离宫各自回府。
张麟出了驿馆往西,走到天色全暗了,周围一片漆黑,索性今晚月亮正圆,能照出路来,要不然他还不知道掉到哪个坑里了。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张麟累的不行,暗暗埋怨尊者也不给个交通工具,教他些腾云架雾什么的,这么走下去腿都快断了。
想到腾云驾雾,他突然反应过来,他还会移形呢,不如就直接移到皇宫中去。
只是这么远的距离,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不管了,先试试再说。
于是他凝神想着之前自己住的房间,片刻之后感觉到身形一晃,周围的风声没了,睁开眼便瞧见了自己被软禁的地方。
看着这屋子,张麟不由得生出些感慨,叹了口气,轻轻拉开门发现没人,也是,一个空屋子怎么会有人站岗,便开门出去,寻找女王寝宫。
然而由于他没来得及踩点就被迷药放倒了,导致现在根本不知道女王的寝宫在哪,只能满皇宫瞎逛。
走着走着,瞧见一个小宫女捧着玉碗,被另外两个托着锦盒的小宫女拦下,“姐姐可是去给陛下送安神茶的?”
那名捧着玉碗的小宫女道:“正是,陛下喝了安神茶已歇下了,但寝殿中的安神香用完了,女官姐姐正找你们呢。”
“安神香以前陛下甚少用,我们翻找了许多时候,正要跟姐姐打听女官姐姐是否有怪罪。”托着锦盒的宫女道。
“听女官姐姐语气焦急,却未有怪罪之言,你们还是快些去吧。”
“多谢姐姐。”那两个托着锦盒的小宫女赶紧道谢走了,张麟忙跟在她们身后。
来到一处宫殿门前,两个小宫女将东西交给女官,女官轻轻开门进殿,张麟也一猫腰跟着进去。
寝殿中外间尚点着两盏灯,女官将安神香点燃放进香炉,再轻轻开门将香炉放在内间的门口,熄了外间的灯退出去。
张麟摸到门,悄悄进了内间,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瞧见了垂着层层幔帐的御床。
在床前默念了三遍“我不是流氓我只是来执行任务”,他轻轻掀开帐子,里面是君霓安静的睡颜。
看着这睡梦中的小姑娘,张麟忽然有些不忍心,他这一系上,这姑娘又要经历一段爱而不得,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
忽然听到外间有响动,他赶紧把探进帐中的身子收回来,凝神细听着,心提到了嗓子眼。
却又一想,他紧张什么,哪怕是有人进来,他隐着身也看不到。
又听了一会没了动静,张麟重新掀开帐子,罢了,这红绳还会解下来的,或许此劫不只是唐僧的,也是她的。
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的一边,露出了君霓的右手,张麟一边拿着红线往上系,一边仔细观察着睡着的人,毕竟没有大圣的瞌睡虫,万一醒了可就遭了。
打完了单结,张麟松了口气,拉好被子和床幔,隐身移形消耗了大量体能,得去找点吃的才行,于是闭眼凝神,移形去了客栈。
只是他在系好姻缘线迅速离开的时候,未注意君霓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泪,她在睡梦中呢喃一声:“张麟。”
可惜张麟已经移形到了客栈,并未听到。
夜已深,客栈大堂空无一人,张麟摸到后厨,笼屉里有两个剩馒头,虽然都已经冷了硬了,但总比饿肚子强。
一边啃着冷馒头,一边继续寻找。
在墙角找到一缸咸菜,张麟就着咸菜啃着手里的馒头,深觉自己像个要饭的。
蹲在咸菜缸边又翻了半天,他意外在一个小缸中翻到了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烧鸡。
张麟顿时两眼放光,这恐怕是后厨的不知道谁偷了藏起来的,既然是这样,那就见者有份,先到先得了。
吃完了一整只烧鸡,他顿觉生活如此美好,心情也舒畅起来。
将骨头重新包进油纸包,放回原位,张麟打算回自己住过的房中去睡一觉,毕竟这地方没有外地人来住,他一走恐怕那些姑娘们也不会来了。
上二楼来到房中,张麟一进门瞧见摆设如常,仔细一看,却不知何故桌上、椅子上、地上都摆着小牌子,他借着月光拿起一块牌子来看,顿时目瞪口呆。
上面写的是“张公子所用茶壶,一百两”,这什么东西?!
又拿起其他牌子,还有什么“张公子所用茶杯,八十两一只”、“张公子所用毛笔,七十两一支”、“张公子所用棋盘棋子,三百两一套”、“张公子所用浴桶,三千两”、“张公子亲笔诗词,三百两一张”等等。
他在房中转了一圈,大到被褥枕头、桌椅板凳,小到茶杯筷子、笔墨纸砚,全都明码标价,甚至连地板门板都有价格。
这是干什么?!
卖他用过的东西吗??
可是他明明就没用过这棋盘啊!
这掌柜的掉钱眼里了吧?!
谁闲的没事会买这种东西啊?!
张麟一时间感觉自己接受无能,床上全是各种小牌子,根本没法睡,只好去了隔壁房间。
因他住在这时吸引了许多姑娘们来住,所以这隔壁的房间是之前打扫过的,不至于灰尘满布,张麟便摸上床,撤去隐身睡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他伸了个懒腰爬起来,不像之前他光明正大住在这的时候,此时的客栈异常安静。
隐了身形移形到大堂,果然空无一人,他又来到后厨,同样空无一人,想想也是,既然没客人,厨师还呆在厨房干嘛。
将笼屉掀了个遍,找到一个剩的包子,咬了一口,还是素的。
几口吃完了素包子,再也找不到吃的,张麟打算去外面街上找找。
街上倒是有不少小吃摊,也有早点店铺,只是人太多,他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晃晃悠悠到了中午,他决定去皇宫里碰碰御膳的运气。
移形来到皇宫,正赶上女王传膳,张麟顺着长长的队伍逆行,很快便找到了膳房。
给女王准备的膳食已经全部端走,膳房的宫女和女官都去了外间吃饭,偌大的厨房只剩下了一个隐身的张麟。
虽然女王的膳食已经端走,但仍然有些剩下的边角料,比如一只鸭子,只缺少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便放在一边,他刚要伸手,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声音。
“陛下的膳食都已上齐了,未听说要添什么,剩下的咱们就吃了吧,别等什么晚上了。”
“不可,午膳所剩的边角,需等女王用完膳方可处置,规矩不可坏。”
听到这,张麟觉得她们一时半会不会进来了,拿起那只鸭子,蹲在门后一边听墙角一边吃起来。
“今日大堂高僧到来,听说女王甚是欣喜,不似前几日愁眉不展的。”
“我还听说陛下要招他为夫呢,不知这次能不能成,你们见过那高僧么?”
“我方才去上膳,大着胆子瞧了一眼,虽说是一表人才,但比之前那位张公子,还是逊色了几分。”
“是么?之前赏月宴,我瞧见过张公子,真的是俊俏非常,好看的紧呢!”
“真羡慕你们上膳的,还能见到,我们这些整日对着灶台的,就没这眼福了……”
听墙根听到了自己,而且是被大夸特夸,张麟一边啃着鸭翅,一边逐渐膨胀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姻缘断
为了及时知道唐僧何时离开,更为了能吃饱饭,张麟决定暂时留在宫中,吃完了三分之二只鸭子,他悠哉悠哉地回到以前自己被软禁的房间,现在来了唐僧,应该更不会有人到这个房间来了。
悠闲地睡了个午觉,张麟又去膳房偷边角料吃,路上听到几个小宫女托着红绸叽叽喳喳地八卦。
本着八卦决不能错过的原则,张麟跟上去听着。
“陛下这次竟如此快就要招大唐高僧为王夫,而且明日就要举办婚礼,是不是因为上次张公子突然失踪,所以这次如此着急……”
“嘘!”另一个宫女忙阻止她再说下去,“那位公子的事可提不得,以后可千万莫说了。
不过倒也奇怪,这僧人修行,不是讲究什么六根清净,不可以成亲的么?”
“许是瞧见咱们女王花容月貌,便动了心了吧。”
明日就要成亲,这么快,这姻缘线的作用也太强大了。
不过这样也好,早些过了这一劫,他也不用这样躲躲藏藏地吃边角料了。
第二日晨起,宫中处处挂起红绸红花,赐宫宴于宫门前,与百姓同乐。
张麟一早偷了两个包子吃完,便摸到唐僧处,唐僧向女王要求亲见他三个徒弟离去,才好放心与女王成亲。
女王便在关文上盖了玉玺,送金银等物大圣皆不收,只带了些干粮和米上路。
唐僧又要求去送三徒弟,女王应允,一同出了城。
张麟跟在马车旁,想着这姻缘线还是尽快解了的好,不然总觉的对不起这个小姑娘。
于是马车到了城外,唐僧下了车,他便跟在旁边,待唐僧手扶马鞍上马之时,手腕上的红线露了出来,张麟眼疾手快拽住绳头扯了下来。
幸得唐僧手上是个单扣,一下便扯了下来,唐僧又急着上马,并未察觉,他赶紧将解下来的姻缘线塞进怀中。
孙悟空向来警觉,观察细致,瞧见师父手腕上忽然飘出一截红线,自己团成了一团,接着便消失了,便知这是张麟解下了红线。
唐僧骑在马上,朗声道:“陛下请回,贫僧西去了!”
“师父还辞的什么行,快些溜了才是。”八戒在一旁嘟嘟囔囔。
孙悟空笑道:“这女王如今可不会强留师父了。”
丞相与太师一惊,道:“陛下,这是欺君之罪,还请陛下快快下令拦住他!”
而站在鸾车上的君霓,在唐僧手上姻缘线被解下的那一刻,心中忽然一松,原本望着唐僧的热切眼神和小女儿态的神情全都消散了。
不远处骑马离开的背影掀不起她的任何情绪,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影子,慢慢清晰起来。
赵子英骑着马立在鸾车边,微微皱眉,只等着君霓一声令下,便亲自去捉唐僧,她不能让自己的好妹妹再伤一次心了。
不料君霓只是淡淡道:“随他去吧。”便转身回了鸾车,吩咐道:“回宫。”
即便丞相与太师再不甘心,也是无可奈何,只好跺了跺脚离去。
马车调转头回宫,君霓掀起窗帘,问骑马随侍的赵子英:“朕听说飞花楼在卖他之前用过的东西?”
赵子英一愣,她怎么会又想起那人来了,明明这两天对唐王御弟如此喜欢,完全将之前那人抛到了脑后,此番怎么又……
纵是不解,赵子英仍据实答道:“正是。”
“去帮朕都买下来,若是有已经被买走的,替朕追回来。”说罢便放下了帘子。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两日发生的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对这个唐朝和尚放了心思,可是当他上马离开时,那个背影又让她想起了曾经消失无踪的那个人。
就在那一瞬间,什么唐王御弟,御弟哥哥,都不值一提,走了便走了,她未曾觉得有一丝难过。
反倒是那个人的眉眼,变得无比清晰,让她的心猛地一痛。
张麟瞧着唐僧打马前行,还没走出多远,一阵狂风刮得飞沙走石,待风停时唐僧便不见了。
孙悟空立时想到了张麟之前的警告,窜上云头四望,找到妖怪踪迹,招呼师弟们同去救师父。
见他被妖怪抓走,张麟才放下心来,总算搞定了,最后只要将那女王的红线收回来,还给月老,就万事大吉。
这样想着,便转身跟上鸾车。
丞相目睹了唐僧的消失,来到鸾车前禀报女王,赵子英听了皱眉道:“该不会是上次掳走张公子的那个妖怪吧?”
车内传来君霓淡淡的声音:“高僧的徒弟个个有本事,定能救他脱险,我等皆是普通人,去了也是无益。”
顿了顿又道:“或许这就是他说的会有人来降妖吧……
此妖若降,她掳去的百姓也该回来了,派人在城外迎着,护送她们归家,也显皇恩浩荡。”
赵子英与丞相双双应了,吩咐人留守,鸾车继续驶回皇宫。
张麟溜溜达达地回到皇宫,继续吃了一顿边角料的午饭,睡了个悠闲的午觉,又晃晃悠悠地一边听墙根一边吃着边角料的晚饭。
外面的传膳宫女和御厨们又在叽叽喳喳,他权当是吃饭的时候听个八卦广播。
“听说了么,大唐高僧原是假意答应陛下,待陛下盖了印,他便寻着送徒弟的因由,借机上马跑了!”
“还有这事?那陛下不得治他个欺君之罪?”
“倒是没有,听说陛下对那大唐高僧离去并不关心。”
“不关心?这两日不是听说陛下对他甚是喜欢,连之前那位公子都抛诸脑后了吗?”
“谁知道呢,圣心难测,咱们又怎么知道陛下想的。”
“你们说那位公子还会回来么?我还没瞧过呢,真想看看长得什么样子。”
“想来是不会了,不过陛下寝宫中有一幅他的画像。”
“唉,那也是没用,我们整日呆在厨房,别的地方皆不能去,更莫说是陛下的寝宫了。”
张麟暗自叹了口气,吃完了最后一口馒头,移形出了膳房。
天色虽暗了,但料想女王刚吃了晚饭应该不会睡下,他只好到处闲逛,担心自己睡着之后隐不了身,只得无聊地躺在花园的石凳上看月亮。
看着看着脑子里便不自觉地出现很多事,比如当时在金兜洞,他的感冒到底是怎么奇迹康复的,还有尊者近来为什么总是咳嗽……
想着这些,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脑子便又开始放空,直到听到不远处有人经过,他才回过神来,感觉时间差不多,便想着女王的寝宫内间,直接移形进去。
果然屋内一片漆黑,床幔也已经放下,借着月光掀开帐子看了看,女王似是已经睡着,右手却露在外面,正好省了他像个流氓一样掀被子。
迅速解下她手腕上的姻缘线收进怀里,张麟正要走,想了想又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但愿这个姑娘早日忘了他,寻得真正的姻缘吧。
他放好帐子,移形出了寝宫,床上的君霓却睁开了眼睛,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救尊者
出了寝宫的张麟不知往何处去,便想回自己软禁的地方再去睡一晚,刚移形到房间,便瞧见一个黑色背影站在窗边,没想到,尊者这次来的如此准时。
这是明摆着不想让他睡觉了啊!
“尊者……”想睡觉这件事还没说出口,已经眼前一晃大头朝下被拎出了屋子,眨眼间已经在云头之上。
行了段时候,眼前出现了熟悉的宫殿,姻缘宫。
金翅大鹏放下他道:“去将姻缘线还与月老,我在此处等你。”
张麟便独自上了玉阶,来到姻缘殿中,前殿不见月老,他又转到后殿,瞧见月老正坐在藤椅里,抱着一堆姻缘牌打结。
刚好系完一个,抬头活动了一下肩膀,正瞧见他进来,笑道:“公子此行可还顺利?”
“算是吧。”张麟道,说顺利也顺利,说不顺利,还真有这么点枝节,但是月老与他非亲非故,也没什么说的必要。
他从怀中掏出那两节姻缘线,递给月老,月老点了点头手下,道:“若下次再有造劫之事,公子再来找小神便是。”
说着他手中腾起一股金色火苗,将这两截姻缘线烧了。
“为什么要烧掉?”张麟不解,难不成这玩意是一次性的?那还让他还回来干嘛。
“这姻缘线只要用过,便会沾染所绑之人的姻缘,若是被不相干的人捡去或是不小心用在其他姻缘上,便会扰乱这段姻缘。
是以这类不会再生出姻缘的姻缘线,就要销毁。”月老一边跟他解释着,一边又开始认真地在牌子上打结。
见没有别的事情,张麟便道别离开了。
出了姻缘宫张麟又被拎了起来,他也认命地放弃挣扎,然而在云头上行了不久,拎着他的人忽然开始剧烈咳嗽,带的他也晃动起来。
“尊者?尊者?……啊!”刚喊了两声,金翅大鹏非但没有回答他,反而突然往下落,如同自由落体一般,急速往下坠去,只是拉着他腰带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眼见着越来越清晰的大地,张麟吓得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只听得头顶传来艰难的两个字:“移……形……”
他不知是哪里来的临危不乱的勇气,抓住那袭黑袍,眼前光影一晃,直接趴在了地上……
两人双双落在莲池边,张麟挣扎着爬起来,地上的金翅大鹏却丝毫未动。
“尊者?尊者!”张麟忙去扶他,却发现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唇角还有残留的血迹。
尊者吐血了?!
张麟愣在当场,在他的认知中,尊者是非常厉害的,是能跟大圣过招打的不分胜负的,是看起来深不可测的,怎么可能……吐血了?!
他呆愣半晌,回过神来赶紧将金翅大鹏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把他扶起来,移形进了房中。
扶着他躺下,张麟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步,尊者不知道受了什么伤,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治,这可怎么办……
万一尊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呸呸呸!张麟立马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把这不吉利的想法赶出去,靠自己是不行了,可他还能找谁帮忙?
除了大圣,他就只见过佛祖和观音菩萨,大圣要保护唐僧,脱不开身,佛祖他又不知道去哪找,珞珈山他也没去过,移形过不去。
思来想去,这些神仙的地方,他就只去过姻缘宫,不如去找月老,让他帮忙找人来给尊者治伤。
打定了主意,张麟正要凝神移形,就听到床上的人咳了两声,道:“你不必慌张,我没事……
去莲心中取花魄来,服下休息便会无事。”
他的声音异常虚弱,费力地自袖中掏出一个半透明的小瓶,递给他。
“尊者我这就去,你撑着点。”张麟忙接过来,瞧着这瓶子,便是当日尊者从莲花中取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时,所用的容器。
他急忙拿着瓶子来到莲池前,寻找花心有亮晶晶的莲花。
许多莲花花蕊中都有亮晶晶的东西,但是隔得太远,他站在这根本够不到。
这时候也顾不上太多,张麟一跃进了莲池,本以为一个莲池能有多深,就他这大长腿,最多齐腰,却没想到这莲池深不见底,他一跳进去直接没过了头顶。
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却因一跃而下沉得深了,骤一呛到抬头又探不出水面,呛得越发严重,张麟手脚慌乱地挥着,眼看着就要往湖底沉去。
忽然身后有一股力量托住他,将他托出了水面,推到莲池的石栏边。
张麟只手扒着石栏,另一只手紧握着瓶子,索性没把瓶子掉了。
他扶着石栏剧烈咳嗽,惊动了房间里的金翅大鹏,虚弱的声音中带着焦急的担忧:“怎么了?”
他忙道:“没事尊者,我不小心呛了一下,你别担心。”
好不容易咳完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才想起来刚才是谁救了自己?
回身寻找,却看不到人影,张麟有些奇怪,尊者现在连床都下不来,不会是尊者,难道这地方还有别人?
“我在这!”正疑惑,他忽然听到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尊者有孩子了???
四下望去也没瞧见哪里有小孩子,张麟不禁皱眉,他幻听了?
“笨蛋!我在这!”
这声“笨蛋”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绝对不是幻听,难不成有鬼?!
这个念头刚出来,他便汗毛竖起,吞了口唾沫,但是又一想,尊者是什么人,他住的地方怎么可能任由鬼怪出没。
一边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一边警惕的望着四周。
忽而又听到那个声音道:“笨蛋!低头!”
张麟低下头一看,面前的莲花中,坐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白衣小童。
这是什么?尊者养的田螺童子吗?!
“你是谁?”张麟问道。
“来不及说这个,这莲池可不是普通的莲池,深不见底,寻常人在这里头可浮不起来,你先将瓶子给我,我先去拿花魄给你,救尊者要紧。”小童站起来道。
说的也是,能在尊者的莲池里,应该不会害尊者,张麟将瓶子里的水倒出来递给他。
看着和瓶子差不多高的小童,张麟担心道:“你行不行啊?”
小童掐着腰轻哼一声:“你可别小看人!”说着拿过他手中的瓶子,双手抱着,轻盈跃起,落在另一朵花心中。
哟,还真有两下子,张麟见此,便扒着石栏从莲池中爬出来。
那小童飞跃了几次,落在了一朵有亮晶晶的花心中,用瓶子盛了花魄,又一路抱着瓶子跳到莲池边的莲花中,举着瓶子递给他。
张麟接过来,谢道:“谢啦小不点,我先去给尊者送药,待会再来找你问清楚。”
说着便转身进房中,身后传来小童的怒喊:“我才不是小不点!”
张麟拿着花魄来到金翅大鹏床前,想扶他起来,却因跳进莲池弄了一身水,水珠还在不断地顺着衣摆往下滴。
想在衣服上擦擦手,却没有一处是干的,他只好凭空将手甩了甩,只当是甩干了,跪在床边道:“尊者,花魄拿来了。”
金翅大鹏微微睁开眼睛,似是想起身,张麟忙轻轻托起他的头,将小瓶凑到他唇边。
那瓶口一靠近他唇边,里面的花魄便直接被吸入口中。
张麟瞧见尊者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便将他放回枕头上。
金翅大鹏闭上眼睛缓缓道:“每隔五个时辰,帮我取一颗花魄来,莲池中的花童会告诉你时机。
你的衣服在房中,去换了,莫着凉。”
“哦。”张麟见他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便帮他盖上被子离开。
轻轻合上门,瞧了瞧莲池,还是先换衣服再说。
回到自己房中,在这这房间中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昏迷,里面的橱柜东西基本没动过也没看过。
以前只觉得是尊者带他回来养伤暂住而已,但听了尊者方才那句话,他对这地方忽然有了些亲切感,似乎这地方就是属于他的房间一般。
拿搭在盆架上的布巾擦了擦头发,打开橱子,里面都是与他身上衣服相似的衣裳,他随便拿了一身换上,比他之前穿的要轻薄些,也不那么华丽。
这衣服居然如此合身,张麟看了看无比合适的肩袖、腰带、衣长,虽然尊者平时冷冷冰冰的,对他还是蛮好的嘛,竟然还给他准备了衣服,美滋滋。
换好了衣服,来到莲池边,就见那小童仍盘膝坐在花心中,张麟便蹲在石栏前问道:“小不点,你到底是谁啊?”
“我不是小不点!”小童气呼呼地站起来,双手叉腰道。
“你还没我一只手大呢,怎么不是小不点。”张麟故意逗他。
“我不是!我叫浮生!”小童气鼓鼓地嚷着,“你才是大笨蛋!”
“我不是笨蛋!你才是小不点!”张麟也气道。
或许是身形太小,浮生对于“小不点”这样的称呼异常在意,挑着脚扯着嗓子大喊:“我不是小不点!!”
他这一喊几乎用尽了全力,张麟皱眉望了望金翅大鹏的房间,做了个“嘘”的手势,“尊者在休息,莫要吵到他。”
浮生闻言紧张地瞧了瞧那扇紧闭的门,见没有动静,便重新盘膝坐下。
张麟笑道:“你怎么会在尊者的莲池里?上次我怎么没看到你?”
浮生将脸一撇,哼了一声道:“我不告诉你!大笨蛋!”
一百一十三章支线
①出了寝宫的张麟不知往何处去,便想回自己软禁的地方再去睡一晚,刚移形到房间,转头便撞进一个人怀里,一股好闻的莲花清香弥漫了鼻尖。
而被他撞到的人,指尖动了动,终是忍住了拥他入怀的动作。
他忙往后退了两步,瞧着面前顶级配置的高冷俊脸,微微一愣。
没想到,尊者这次来的如此准时。
这是明摆着不想让他睡觉了啊!
“尊者……”想睡觉这件事还没说出口,金翅大鹏已经开了门出去,张麟也只好跟上。
刚在房外站定,金翅大鹏手便搭在他腰上,纵身上了云头,张麟一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还是控制住了想去抓金翅大鹏衣服的手,免得抓坏了又要遭尊者冷脸。
②张麟便独自上了玉阶,来到姻缘殿中,前殿不见月老,他又转到后殿,瞧见月老正坐在藤椅里,愁眉紧锁,手中拿着上次他没看清的那枚发着金光的木牌。
他悄悄凑过去想看,却不料月老叹了口气正巧抬头,一看到他立马把牌子收进了袖中,笑道:“公子此行可还顺利?”
③出了姻缘宫张麟便被金翅大鹏重新带上云头,然而行了不久,身旁的人忽然开始剧烈咳嗽,一只手捂着口鼻,表情似乎十分痛苦。
“尊者?尊者?……啊!”刚喊了两声,金翅大鹏非但没有回答他,反而突然往下落,如同自由落体一般,急速往下坠去,只是搂在他腰间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第一百一十四章 黄粱一梦
浮生如此傲娇,如同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张麟怕再叫他“小不点”他真的生气不说了,便只好哄道:“好好好,我是大笨蛋我是大笨蛋,浮生,浮生总行了吧。”
浮生“嘁”了一声,转过脸来,虽然语气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说了:“我是这花魄所化的。”
“花魄?”就是方才尊者吃的,和之前尊者给他煮粥的东西??难不成他吃了浮生的兄弟??
见他一脸惊愕,浮生道:“你吓成这样做什么?
这里的莲花,五百年可以生出一颗花魄,再五百年花魄便可修成人形。
上一轮花魄生成的时候,因我在最角落里,那朵莲又生的小些,被其他莲花挡住了,尊者便把我落下了,一直不曾发觉。
直到我化作人形,他才瞧见。
尊者说皆是因果机缘,便留我看着莲池,还给我取了名字。”
张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一颗蛋忘了吃,结果孵出了小鸡崽儿,又问道:“那我之前在这养伤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
“尊者不让我出来……”浮生别过头道,他还是不擅长说谎,所以有些心虚,不敢看张麟。
“为什么?”张麟不解道,一个看莲池的小童子,为什么不让他见呢。
“我怎么知道!”尊者不让他说,他又不知道如何撒谎骗过去,便只能心虚地扔下一句话跑开,躲进孕育他的那朵不起眼的莲花中。
“喂!我又没叫你‘小不点’,你生什么气啊!”张麟郁闷,这怎么说得好好的就跑了呢?
“你现在叫了!”莲池中传来赌气的声音。
“那我不叫了,咱们再聊聊?浮生?浮生!”张麟站起身来喊他,但怕吵到尊者,并不敢放开声音,可任他怎么叫,莲池中再没有半点动静。
无法,他只得道:“尊者说每五个时辰给他取一次花魄,我先睡会,一会再来找你。”五个时辰就是十个小时,他应该睡不到那么久的。
回到房中脱了衣服躺下,不多时他便睡着了。
只是睡梦中,似乎又是另一个世界……
仍是这片莲池,他瞧见一个白衣人一会出现在他的房门口,一会出现在莲池边,一会又出现在结界边上。
白衣人眉目清秀,行动飘逸,十分眼熟。
盯着这个人看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那个长相清秀,身姿俊逸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他为什么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自己?!
又想了想,大概是做梦了……
梦里他还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不愧是他。
但是他这是在干嘛?移形移过来移过去的,头不晕吗?
他正在疑惑,就瞧见那个熟悉的白衣墨袍,端着托盘穿过了结界,托盘里好像是饭菜。
梦中的那个“他”,一看到金翅大鹏,便雀跃地移形过去,开心道:“师父师父,你看我练习的怎么样?
你都还没开始教我,我就已经会了,厉不厉害?”
师父???
他明明记得自己只叫过一次师父,还被尊者制止了,而且这移形明明就是第一次任务的时候,他自己摸索出来的。
从来没有在这练习过,更别说还这么雀跃的跟尊者展示了。
只见金翅大鹏点头笑道:“确实聪慧,不过单单只移形这么短的距离是不够的。
以后还需勤加练习,当能做到上天入地才是。
还有你的隐身术,别忘了练。”
“知道了尊者。”“张麟”笑着应道。
而旁观的张麟,下巴简直快掉到地上,那个说话温和,面带笑容,甚至那笑容里还有些宠溺的人,真的是尊者吗?!
尊者是笑了吗?!
他这个梦也太离奇了点吧!
莫说尊者平日里说话总是冷冷淡淡的,就是这笑,也太不真实了。
他不禁吐槽,他这梦的都是些什么,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白天也没想着这个啊……
再看那个“他”,伸手接过了金翅大鹏手中的托盘,本来欣喜的神情一下子不见了,瘪着嘴道:“师父,这全是素的啊……”
金翅大鹏用扇子轻轻敲了敲他的头,笑道:“等你成了正果,可就半点荤腥都沾不得了,可要提前习惯习惯。”
尊者又笑了?!!
张麟不禁扶额,他是多想看尊者笑起来什么样,才会做这种梦啊……
“那这正果,我有点不想要……”“他”赌气道。
“不可胡言!”金翅大鹏正色叱道,那个“他”见金翅大鹏真的生气了,便一只手托着饭菜,一只手有些知错地挠了挠头,“我说着玩的师父……”
金翅大鹏的面色又柔和下来,道:“快去吃饭吧,吃完好继续练习。”
“他”应了声便端着饭菜回房了。
看到这,眼前便被浓雾遮盖,张麟正在疑惑,这怎么了?转场了么?他这梦境的镜头衔接还挺专业??
迷雾渐渐散去,眼前又出现了“他”的身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捧着一碗粥,金翅大鹏背对着“他”站在莲池前,锁着眉似乎在生气。
“师父,你别生气了,我真的不是真心喊那个虎力做师父的……
都是为了……”
“你还知道不对!”“他”还没说完,金翅大鹏便怒而打断,转身瞪着他,“我不是因你喊了别人师父生气,你想在三怪身边如鱼得水,还有其他法子,却偏偏要选这个!
你可知道师徒二字中承着多重的分量,当日你可想过欺师灭祖是什么样的后果?!”
看着他既痛心又生气的样子,“张麟”心虚的低下头,蚊子哼哼般道:“我哪知道那假意叫声师父,也会被老天爷当真……”
“这次有个承了你恩情,又不会死的僧人救你,下次可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金翅大鹏气道。
“他”讨好般地站起身来,凑到金翅大鹏身边,抓着他的手臂道:“师父,我以后肯定不乱叫了,我就你这一个师父,以后肯定不会欺师灭祖了。”
听了他这番撒娇般的话,金翅大鹏紧蹙的眉头也没有舒展,抬手推开了他的头道:“快些喝了粥去睡觉,好好养伤。”
“他”应了一声,听话的端着粥碗进了房中,眼前便又被浓雾遮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