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想娘了
“好啥啊！骗鬼呢！”张母等他喝完水，将杯子放下后，瞪了他一眼，又不禁叹着气坐在他旁边，“你啊，还没我命好呢。我一直觉得我铁定走到你前头，可没想到，到最后，你反而先走。”
“我没用，你将我的那份活出来，咳咳，活长一点，看着咱大宝小宝都长大，都结婚，然后有重孙子，叫你祖奶奶，多好。”
张父说着，好似看见那美好的未来，浑浊无神的眼眸也透出了一丝光彩，嘴角咧开，笑的很开怀。
张母瞧着他这样子，觉得鼻子一阵发酸，眼睛也开始泛湿，她多想他能多活几年！
“是，是挺好的。不过，我这身子也不好了，估计活不到那时候了。”张母赶紧将眼泪一抹，强行笑呵呵地道：
“不过，我不担心，咱家的孩子都能耐着呢，你也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铁定过的会很好，很好。”
张父乐呵呵地笑了两声。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突然间，电话铃响了，张母握了握张父的手，松开后才去接电话。
是钟玥。
张母听见她关切地问候老伴儿的情况，笑着说道：“没事，他今个精神不错，刚才还和我说话来着。”
“那就好。我们将机票改到明天了。家里还有什么需要的吗？要带什么东西？”钟玥又问道。
“家里什么都有的，啥也不用带。香琴她爷爷奶奶安顿好了吗？你们过来了，他们谁照顾着啊？”张母也关切地问道。
“有香琴她二叔呢，我弟也能照顾着，我又找了个保姆，放心吧，他们没啥事，甚至他们都想跟过来呢！”钟玥笑着道。
“哎呦。可不能让他们跟着受苦折腾，天这冷，万一冻感冒了，又要遭罪。”张母赶紧说道。
“没让他们来。我说家里也住不开，将他们给拦下来了。”钟玥又说道。
两人絮絮叨叨地聊了十几分钟，才将电话给挂了。
“亲家明天就来了。”张母放下话筒，走到张父身边，冲他说道。
“让宸毅去接，去接。”张父抬起手，指了指外面说道。
“知道。你就不用操心这事了。你只要身体好好的，让我们都放心就行。”张母握住他的手，觉得他手有点泛冷了，又赶紧给他加了一件衣服。
“不冷。”张父拒绝。
“嘿！不冷也要穿上，你多大了，小宝都比你听话。”张母冲他一瞪眼，装作很凶地说道。
这人也真是的，最近这脾气是越来越小孩子气了，穿个衣服不乐意就拒绝，吃东西也是，有时候闹着不吃，还要人哄才行。
“小宝很乖，别这么说她。”张父费力的张开胳膊，让她给自己穿衣服。
“……是。就你不乖！”张母好笑地摇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张父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就是忽然想多任性一些，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听着他们哄，他们劝，好似自己真的回到了梦中的小时候。
是啊。他最近做梦，经常会梦到很小很小的时候，还会记起那个时候母亲抱着自己的感觉。
他这么大的人了，这几天，却是突然想妈妈了。
很想，很想。
“咱娘的坟，多少年没给她烧纸了？”张父问。
张母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愣了一下，才说道：“咱这两年没回来没给咱娘烧纸，可大哥每年都给咱爹娘烧的。你咋突然问起这来了？”
“我想我娘了。”张父神色有些恍惚地说道。
张母被他说的鼻子一酸，可是，细想之下，又被他吓了一大跳，脸色巨变的握紧他的手，嘴角哆嗦地说道：
“你，你没事吧？孩子们都还没回来呢。你，你不管咋样，你都不能……不能够现在闭眼。”
“你想哪里去了？咳咳咳……我，我好着呢，我就是刚才睡觉的时候，梦见了小时候被娘抱着，觉得真好。”
张父嘴角咧着，眼睛空洞地望着某处，断断续续地开口说道。
“嗯嗯，是好，是好。”张母见他这状态，却还是心慌的手发抖，眼泪早就流满面，她一边说着，一边瞧着窗外，盼着张宸毅他们赶紧回来。
“别，别怕。我还没看着晓茹出嫁呢，我，我不会闭眼的。”张父感受到她双手抖的越来越厉害，用另一只手覆上，冲着她说。
“这，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可一定要做到，闺女和羽轩将结婚的日子一再的提前，可就是为了你！你，你可千万别让咱闺女嫁不成！”
张母握住他的手，流着泪，声音发抖地又是哀求又是威胁地说道。
“嗯嗯……做到！”张父笑着说道，还想要用力地加重语气，可是，他身体很是虚弱，说出来的话，根本就是气音，虚弱无比，哪里有什么诚信可言。
张母一点都没放心，死死地盯着他一会儿后，才慌张地想起来打电话，可是，她根本就记不住儿子他们的什么呼机号。
医生也在前几天就离开了，因为张父的病症已经药石无医，要医生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没，没事的……”张父见她慌张，还是笑着安慰她。
张母点头，想出去喊人，又不敢这么出去，见他还醒着，这悬着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来一些。
可，过了不到一会儿，张父说他累了，想要休息会儿，让张母过来帮他，让他躺下。
张母拼命摇头拒绝！
“你不能躺！你，你不可以闭眼！你再撑一会，别闭上眼！他们很快就回来了！”张母惊声叫着。张父咧了咧嘴，瞧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歉意，如她所要求的，不闭上眼，撑着。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地往前走着，时钟的滴答声，一点点地敲击在她的心口上。
张母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喘，就这么瞪着张父，眼睛都不带眨的。
终于，外面响起了汽车的声音，有人回来了！
张母惊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高喊道：“快来啊！快来啊啊！你爸可能不行了！！”
//
第754章 虚惊一场
外面的张宸毅听见这声高喊，车子都来不及停好，打开车门，立刻就朝屋里冲，整个人因为惊吓过度，在这从院门口跑到屋里短短二十几米的距离内，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而和他一起回来的龚香琴和伍小四，都被吓的浑身一软，龚香琴也连忙从车子上跳下来，然后冲小四急匆匆地吼，“你来停车。”
“好好好。我停车。”伍小四发现车子在一点点后退，吓的赶紧从后座直接去往前面，赶紧踩刹车，拔钥匙。
等到她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被吓的腿都软了，心里不由庆幸地想着，还好大宝小宝不在车里，妈呀，这可太吓人了。
她缓了缓，也赶紧朝屋里冲过去，一边跑一边想，怎么会突然间不行了，晓茹他们还没有回来呢。
这，这不行啊！
“爸！爸！爸！”张宸毅冲进屋里，瞧见父亲背靠着床头，还活生生地看着他，让他快要蹦出来的心脏终于止住了，可是，依旧悬在嗓子眼里。
“我，我没事。你妈，她想多了。”张父轻咳一声，冲他笑了笑，虚弱地开口道。
“爸！！”龚香琴这时候也跑了进来，也是控制不住的惊慌喊道，等见到人真的没什么事的时候，才微微吐出一口气。
真是吓死她了！！
“真没事吗？”张宸毅快步走到床边，将手放在他心脏处，双眼盯着他仔细地瞧他的脸色，瞳孔，发现他情况还可以。
张宸毅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赶紧扭头，看向一旁惊吓过度的母亲，问道：妈，我爸刚才怎么了？”
龚香琴也看向张母，见她满脸泪，赶紧撕下来一些卫生纸，走到她跟前，将纸递给她，然后抬手搂住她的肩膀，发现她浑身还哆嗦着呢，顿时又是一阵心疼。
想必刚才她也快要被吓死了。
这种滋味，在爷爷去世的时候，她体会过一回，知道是多么的煎熬，多么的难受。
“妈，我们回来了，爸也好好的呢，没事了没事了，就是虚惊一场。你别怕，别担心了。”龚香琴改为轻拍她的脊背，让她努力地放松下来。
张母被她这样安慰着，僵硬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刚才僵在眼眶里的泪水，又一下子流了出来。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揪住龚香琴的衣服，哽咽地道：“我，我刚才真的要被他吓死了，呜呜呜……我真的好怕，好怕，怕他就这么闭上眼，你们就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呜呜呜……”
“妈，没事了，没事了，爸不会这样的，他坚强着呢。哪里会……不等我们。”张宸毅握了握父亲的手，然后走到母亲身边，也轻轻地拍她的背。
“就，就你这婆子爱瞎想。”张父轻咳一声，又叹了口气，“我，我还能活好久呢。”
张母抹了抹眼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可别说话了！你不是累了，赶紧躺下睡吧。”
说着，张母让张宸毅过去将张父给扶着躺下。
刚才她被吓的不轻，张父也被折腾的不轻，想必也很难受，张母缓过来神了，赶紧关心他的身子，让他舒服地躺着。
“我，我就睡一小会儿，晚饭，叫我。”张父躺下后，看着张宸毅道，“大宝，小宝呢？”
“在娘那里玩呢，我一会儿就接他们接回来，你睡醒了就能见到他们了。”张宸毅给他掖了掖被子，轻声说道。
“好。”张父虚弱地说完这话，便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昏睡中。
盯着他瞧了能有十几分钟，见他呼吸虽无力，可还算是平稳，并没有什么大碍，张宸毅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刚才绷紧的身子，也一下子跨了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刚才一直呆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喘的伍小四，随着张宸毅的这口轻叹，也回过神来，拍了拍受惊地心脏，咧嘴笑着说道。
“妈，你坐下来歇歇。”龚香琴也将张母拉到沙发上坐下，见她情绪稍微稳了点，便问道：“妈，刚才爸咋将你给吓到了啊？”
“你们走了没多大会，他就醒过来了，我见他精神还不错，就和他说了会儿话，然后说着说着，他就给我说想娘了，还说刚才梦见他娘抱着他呢……”
张母抽泣地吸了吸鼻子，“我当时一听他这话，再看他当时那魂都要没了的样，可不将我给吓坏了，你们还都不在，我，我真是……怕啊！死命让他不能闭眼，必须等着你们回来。”
龚香琴和张宸毅听的无比的揪心，眼泪不断的往下落，“今天是我们不对，咋也不能全部都出去忙，要在家守着才对。”
“有啥不对的。他之前都好好的呢，谁知道他咋来这么一出，其实你爸说了没事没事，我也是怕才会这样。”
张母握了握龚香琴的手，然后又看向小四和张宸毅，“今天这事，别给晓茹他们说。别让他们担心。大后天就办婚礼了，可别说这事扫大家的兴，知道吗？”
“嗯嗯。”龚香琴他们都点了点头，同意瞒着，因为说了也无益，只会让晓茹担心的没有心情结婚。
本来这场婚礼就已经办的没有多少喜庆的味道了，若是再说出来今天的这场惊吓，婚礼都不用办了。
半个小时后，晓茹也回家来了，她今天去拿结婚的礼服去了，所以，一回到家，问候完父亲的身体，她就兴致冲冲地让众人看她的礼服漂不漂亮。
“哇！真的很美！晓茹，你快去换上试一试。”伍小四赶紧鼓掌捧场，在心里十分庆幸她回来的晚，也庆幸他们刚才说好了瞒着，这才没有露馅。
“我这就去试。万一不合身了，我自己改改。”张晓茹笑着去换上礼服，不一会儿，她从房间里出来，转着身，让大家看，“怎么样？好看吗？”
“你穿上后，不仅人美，而且，将衣服也衬的更好看了。”伍小四笑着说道：“我哥能娶你这个大美人，是他的福气！”
第755章 出嫁
伍小四的话，让张晓茹乐开了花，心里甜滋滋的。
而且，这件礼服十分的合身，一点也不需要修改，一想到这是白羽轩预定的，张晓茹嘴角的笑意更甜了。
因为他将自己给放在了心上，所以，她才这么高兴。
张母瞧着女儿穿着新娘服的美丽模样，高兴地抹了抹眼泪，“真好看。好几年前，妈就盼着你出嫁呢，如今总算是瞧见了。”
“妈，瞧你说的。好像我多嫁不出去似的。”张晓茹走过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笑着枕在她的肩头，亲昵地挨着她。
张母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心中祈祷着老伴儿多坚持一段时间，不要女儿刚完婚，就要将喜事变成丧事。
让她多开心几天吧。
婚礼的头一天，钟玥夫妇，还有栾航一起赶过来了，院子里也张灯结彩，贴喜字，挂红绸，十分的热闹又喜庆。
张父也由张宸毅和龚香琴搀扶着，在他身体状态好点的时候，从床上起来，在院子里慢慢地溜达。
张父笑呵呵地说沾点喜气，人也精神。
“有轮椅不坐，分得要儿子和香琴扶着他，逞强的自己走！”张母瞧着，又不禁开始唠叨，不过，这次是冲钟玥说的，“阿玥，你说说，他这是不是小孩子脾气，怎么拧巴怎么来。”
“拧巴呗。他喜欢就好，我们这些人都陪着他一起拧巴。”钟玥笑着道：“他苦了大半辈子，估计小时候都不能这么任性。”
“唉。谁说不是呢。”张母叹了口气，瞧着乐呵呵，精神还不错的张父，嘴角也不由咧开了。
他过的开心舒坦最重要。
“妈，我们现在不怕爸要求多，就怕他没要求。他要是天天闹着要我们给他去摘月亮，去摘星星，我们这心里反而会觉得舒服很多。”
张晓茹在一旁听到她们的谈话，开口说道。
眼看着父亲就要离去，他们只恨自己为他付出的太少，照顾的太少，所以，他们反而希望父亲多折腾一些，让他们多做一些事，让他们心里能舒服点，好受点。
钟玥闻言，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好孩子。你们的孝顺和心意，你爸都懂，也看在眼里，死亡谁也避不过去，等它降临了，我们抛开恐惧，过好每一天，不留下遗憾，就够了。别要求太多。”
张晓茹点了点头，然后靠着钟玥，开口道：“玥姨，羽轩的妈妈和你曾经是好朋友，他也很敬重龚叔。明天的拜堂，就由你们坐主位，可以吗？”
“当然好啊。我将羽轩也看成自己的孩子，只要他不嫌弃就行。”钟玥笑着道。
“他才不会嫌弃呢。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不过，他这次难得羞涩一回，不好意思和你说，让我来做这个说客。”张晓茹说道。
钟玥闻言，不禁笑了笑，“那我一会儿去找他聊聊，看看他是不是还羞涩着呢。”
张晓茹不由乐出了声。
结婚的场景都是相似的，热闹欢庆的气氛，也是一样的。
可是，人们还是乐此不疲地准备结婚，参加婚礼，看到新郎新娘，还是会爆发出欢乐的欢呼声，为他们鼓掌，祝他们幸福。
因为是在村里，结婚的气氛比在城里面更浓烈，也更加的喜庆，这一场婚礼，几乎全村的老小都来围观。
从白羽轩来接亲，到放鞭炮，还有撒喜糖，村民的欢呼声都是一浪高过一浪，愈来愈热闹。
张晓茹觉得自己面对周围人的恭喜和祝福，一张脸都要笑抽了，最后都要僵硬的动不了了。
等到白羽轩来到她面前，笑着牵住她的手的时候，张晓茹忽然有点想哭，不是想笑了。
“我们去拜别爸妈。”白羽轩握紧她的手，笑着低声冲她说道。
“嗯。”张晓茹听到他这话，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崩塌，流了下来，白羽轩伸出手，为她抹去眼泪，轻声：
“哭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不哭的吗。”
“……控制不住。”张晓茹抽噎了一声，也没想控制情绪，等走到父母面前时，她用力的一跪，抽噎着喊了声爸妈，就说不出话来了。
“大喜的日子，不哭了啊。以后你和羽轩好好过日子，妈也就放心了。”张母弯腰，红着眼眶，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温柔地嘱咐道。
张晓茹不断地点头，然后仰着头看向父亲，双手握住他的手，哽咽地道：“爸，我舍不得你。我不想离开你，你也别离开我好不好？”
“傻闺女！”张父冲她一瞪眼，虎着脸说道：“爸就陪你走到这了，剩下的路，让羽轩陪着你走。只要你不是自个，爸就放心了。”
张父今天的精神很好，说话也中气十足的，张晓茹瞧着他，觉得好似又看到了他几年前的模样。
那时候，他还很硬朗。
“爸，我会好好陪着晓茹，陪着她一直走下去，我会一直护着她！”白羽轩认真地承诺道。
“好好好。”张父笑着点头，“快，快起来吧，去那边拜堂去，可别误了点。”
“爸！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下午就回来陪你！”张晓茹抓着他的手说道。
“你这孩子，高兴傻了是吧。下午咋能回！”张父又瞪眼，“我好着呢。你后天回门再回来，羽轩，你看着她点，别让她乱跑了。”
白羽轩不禁笑了，周围的人也是一通笑，就连张晓茹也是破涕为笑，抹了抹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故意气哼道：
“哼，我明天就回。你就是嫌弃也不行。”
张父一脸无奈，众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就在这些欢声笑语中，白羽轩背着张晓茹，慢慢地往院子外走，张晓茹趴在他背上，等走出院子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
父亲和母亲也都在看着她呢，目光是那么的专注，也是那么的不舍。
张晓茹在这一刻，忽然间有种感觉，她嫁人了，也就意味着她真的长大了，离开父母了，也要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一个属于她和白羽轩的新家。
第756章 要走了
等迎亲的队伍都走了之后，院里围的村民也三三两两的或是散了或是跟着队伍一起去镇上。
在镇上会摆三天的流水席，谁想去都行，随便吃。
大家都喜欢凑这个热闹，沾沾喜气啥的。
张宸毅和张家明作为娘家大哥和弟弟，自然是陪着一起去镇上了，龚香琴和付佳妮都没跟过去，在家守着张父，还临时在医院叫了个医生过来，专门守着张父，就怕再发生那天的事。
他们都不敢就留张母一个人看着他了。
“爸，你累了吧？我扶你去床上躺躺，睡一会儿。”等人都走了，院子里从喧嚣变成了安静后，龚香琴关切地问张父。
“嗯。”张父轻轻点了点头，腿脚有些颤颤地站起来，龚香琴和付佳妮赶紧去扶他。
“瞧，咱们多有福气。儿媳妇个个都这么漂亮，还有孝心。”张母在一旁看着，不由乐呵呵地开口道。
张父咧了咧嘴，扭着头，看了一眼龚香琴，还有付佳妮，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
有福气！
他也能放心了！放松了！
张父走到床边，累的大喘一口，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而且，还咳出了不少血，将龚香琴他们都吓坏了，赶紧喊“医生！！”
张父之前肺就很不好了，近期，肺更是衰竭的厉害，刚才他又那么强忍着，中气十足的讲话，所以，一时间，才会如此的严重。
“他爸！你咋样了啊！你不能有事啊！咱闺女可是连堂都没拜呢！你要是敢将这件喜事变成丧事，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张母更是脸色巨变，她扑到床脚，看着医生进行简单的抢救，哭喊着冲张父一阵又喊又叫，有恳求，也有威胁。
她怕啊！
龚香琴捂着嘴，浑身颤抖地站在一旁，努力让自己不要慌，不要乱，更不要无用的哭喊，她相信公公一定可以挺过来的！
一定不会有事的！
付佳妮就算是个女强人，可是，她也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她无助地抓住龚香琴的手，半靠在她的身上，希望从她这里可以找到一点支撑。
她的脑子一片混沌，想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而最后她的念头是家明该怎么办？他怎么能够接受这一切，承受这一切。
他一定会哭惨的。
各种心疼充斥着付佳妮的内心，对死亡之前从来没有细想过的她，第一次觉得敬畏，觉得可怕。
而龚香琴则是在纠结，要不要呼机呼叫他们，要不要让他们回来？
她一遍又一遍地问医生，“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挺住！挺过去！”
终于，经过了仿若一个世纪那么的漫长，医生做完抢救，微松了一口气道：“没，没事了。老爷子挺过去了，暂时没事了。”
“真的？真的没事了？那，那他现在是昏睡了吗？”龚香琴张开嘴，这一发声，顿时觉得自己的嗓子十分的紧绷，又尖又哑，十分难听。
“嗯。昏睡过去了。”医生也是被吓出一身冷汗，他刚才的压力真的超级大，若是在人家女儿的大喜之日，没有将人给救回来。
这件事，一定会让自己梗一辈子。
“呼……妈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付佳妮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很虚脱，差点没站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妈！”龚香琴也呼出一口气，可没等她彻底放松，就见张母翻了个白眼，晕倒地向后栽倒了，吓地她惊叫出声，赶紧扑上去。
“就是心力交瘁，一时累昏过去了，等缓一缓就好了。让她躺平会更好。”医生赶紧去检查张母的症状，然后和龚香琴他们将她一起放在床上。
龚香琴测了测她的呼吸，确定真的是平稳的，快要蹦出来的心终于回到嗓子眼那了。
“我的手和腿都被吓软了。”等他们两人的情况都稳定了后，付佳妮坐在沙发上，抖了抖手，还有腿，就觉得十分的无力，而且还很冷。
“难为你了。”龚香琴坐在她身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现在没事了，放心吧。”
“嗯。”付佳妮点点头，可是，又哪里真的能够放心呢。
一颗心吊着，悬着，想必龚香琴也一样。
张晓茹的婚礼在那边进行的很顺利，等拜完堂了，张宸毅他们便立刻打过来电话，询问父亲的身体。
龚香琴笑着说他睡下了，好着呢，让他在那边好好地陪宾客，不用操心。
张宸毅放心的挂断了电话。
这一天，本是欢庆热闹的一天，本该过的很快，可是，龚香琴却是觉得无比的漫长，漫长地她中午就喝了几口水，连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
到了傍晚，张宸毅他们一身酒气地回来了，张母也醒过来了，就是张父还在睡，但是，呼吸还算平稳，听着让人倒也觉得安心。
张父是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那时候张晓茹和白羽轩这对新婚夫妇已经回家来了，所有人都围在他的床前。
“我睡了很久吗？”张父醒来，看见女儿和女婿都回来了，微微一笑，轻声问道：“你们咋没叫醒我啊？”
“又没啥事，叫你干嘛啊！你睡的那么香，就继续睡呗。”张母没好气地冲他道。
一再受到惊吓，现在张母的一张脸比张父还难看呢，拉的好长，暗沉暗沉的，还时不时瞪张父一眼。
“我，我又啥时候得罪你了？”张父笑，人看起来精神很好。
张母哼了一声，也不说话，而是端起一碗米汤，用勺子撇上面的米油，一点点地喂到张父嘴里。
“妈，我来喂爸。你歇着。”张晓茹从母亲手中，几乎是将碗给抢了过来，然后坐在床边，轻柔地将勺子喂到父亲嘴边。
“好闺女。”张父咽下去，瞧着她，笑呵呵地轻声说。
张晓茹笑了笑，没说话，一下又一下地将半碗汤喂了下去，又给他擦了擦嘴。
忙完了婚礼，所有人都清闲了下来，哪里也不去了，就在家里聊聊天，在院子里陪大宝小宝玩一玩，时间忽然变的缓慢而又柔和。
五天后，张父的身体再次出了状况，大家都知道，他的时间没了，他要走了。
第757章 喜丧
所有人，早就有这样的心里准备，可是，当告别的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都崩溃了，哭的不能自已。
“爸！爸！你睁睁眼！爸！你听见了？！爸，你别走！呜呜呜……你别走……”张晓茹扑倒在床前，紧紧地抓着父亲的手，哭的撕心裂肺地喊道。
张宸毅，龚香琴他们也都围在床边，哭喊着一遍遍地呼喊着他，不舍得让他走，不想让他走！
张父虽闭上了眼睛布满皱纹和老年斑，又瘦削的脸，，变的蜡黄蜡黄，没有一丝血色，竟是给人一种血肉消失，皮包骨头的感觉。
甚至，你握着他的手，你会感觉到他的身体比较凉，也比较僵硬，可是，他还有呼吸！
他微张着嘴巴，奋力的，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呼吸着，努力地活着，活着，他也舍不得他们，舍不下他的儿女，孙儿，舍不下所有的人！
听见儿女亲人们的一声声呼喊，张父的眼泪从眼角不断的滑落，嘴巴奋力的动着，他想要告诉他们，别哭了，都别哭了，他听着心疼的很。
“哇哇……”大宝和小宝紧紧的抓着爸爸妈妈的衣服，哭的哇哇的，他们知道爷爷要走了。
虽然他们年纪还小，根本就不明白这个走，还有死，意味着是什么，可是，他们还是害怕，恐惧，伤心。
因为爷爷刚吐血了，又闭眼了，而且，这么吵他，喊他，他都醒不过来了，他们好怕，好担心爷爷。
而且，爸爸妈妈都哭的好伤心，好伤心，他们也很伤心，很伤心。
“小宝，大宝，你们喊爷爷！喊爷爷别走！喊爷爷睁开眼！”龚香琴为儿子和女儿抹抹眼泪，冲他们说道。
“爷爷！爷爷！爷爷别走！爷爷你睁开眼看看小宝！呜呜呜……看看小宝！爷爷！！”小宝被张宸毅抱在身上，在张父的头顶上冲他一遍遍喊道。
“爷爷！爷爷！还要看大宝！你不要走！！大宝不想你走！”大宝也在床边，去扯张父的衣服。
大宝和小宝的这一声声爷爷，这一声声的孩子的哭喊，竟是真的让张父又睁开了眼睛，他含笑地看了孙子孙女，又看向旁边的一众儿女。
龚香琴和张宸毅全都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连忙凑上去，一连串地喊他。
可是，不过十几秒后，张父嘴角含着笑，再次闭上了眼，呼吸也停了！！
“爸！！爸！！”
“老伴儿！！”
“爷爷！！”
一瞬间，哭声震天，张宸毅，张晓茹他们等儿女，全都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父亲走了！
他们最爱的父亲走了！
他操劳了一辈子，还没怎么享福就走了！
他们还没有好好的孝顺他，他就这么走了，离开了！！
他们心疼啊，心疼啊，心疼啊！！
因为悲痛，张宸毅只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恍惚的，他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拉起来了，然后对方在他耳边冲着他在喊，“该给爸换上寿衣了！”
张宸毅恍惚了好一会儿，擦了擦眼泪，扭过头，看见是白羽轩在冲自己喊。
对！换寿衣！
要尽快为父亲换上寿衣！
他不想去想，可是，寿衣，棺材，这些东西，在前两天，他已经背着父亲准备好了，被他藏起来了。
要去拿。
可是，还没等他转身，就又被白羽轩给拉住了，就只见白羽轩指了指床脚，“我已经拿过来了。”
“谢谢。谢谢。”张宸毅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恍惚的神色终于正常了一些，他拽起来哭着的张家明，冲他道：
“为爸换上寿衣吧。这是能为他做的为数不多的一件事了。”
张家明哽咽地点了点头，拉上帘子，和张宸毅一起，为父亲换寿衣。
“别哭。别掉泪。别掉在寿衣上，都说不好。”张宸毅脸上只有悲痛，却已没有了眼泪，他将张家明往身后拉了拉，冲他轻声说道。
张家明看了他一眼，抬手，用力地用衣袖擦去眼泪，使劲的憋着，憋着，憋着，不让眼泪再掉下来。
他们这边换寿衣，其他的一些村里的亲戚，已经帮着将堂屋里的桌椅板凳，全部都般了出去，开始摆灵堂。
不过十几分钟，全都弄好了。
张宸毅他们将张父搬到草席子上，放在屋子的中间。
“呜呜呜……爸！爸！”张晓茹跪在一边，冲着张父哭喊着，或许也只有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喊，才能让人心中的痛苦稍微的发泄出来。
也有说，亲人的哭喊和呼唤，可以帮助死去的灵魂找到轮回的路，让他们不会成为孤魂野鬼。
当然，这都是能让人心里感受到慰藉的传言罢了。
可，痛哭，还是会让人觉得好受一些。
“晓茹，晓茹，喝口水，喝口水，好不好？”白羽轩走到张晓茹身边，拍了拍她，想要让她缓一缓，一直哭，人是受不了的。
“……妈呢？”张晓茹努力睁着已经哭肿的眼睛，瞧着他，嘶哑着嗓子问道。
“妈在隔壁屋里呢，她没事，现在佳妮，还有玥姨，还有大宝小宝都陪着她呢，她情绪挺稳的。”白羽轩轻声冲她说道。
“她没昏过去就好，没有就好。”张晓茹说着，说着，又哽咽了，“我，我缓缓，缓缓就好，爸不想让我们哭太厉害了。我，我……”
“没事的，没事的。别憋着，你想哭就哭，觉得难受了，都不用憋着。我在这呢，陪着你。”白羽轩轻轻拍着她。
“呜呜呜……嗯嗯……”张晓茹揪着他的衣服，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其实，她脑子是从空白的，悲痛的想不出来什么东西，就只觉得心口那里好痛，好痛。
甚至，她没有觉得自己要哭，可是，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天渐渐黑了，灵棚已经扎了起来，院子里摆满了花圈，还有扎的牛马等等，还有请的唢呐也已经吹了起来，喇叭也放了起来，里面播着唱戏的段子，吵吵闹闹的，竟是蛮喜庆的，其他来帮忙的人，也是说说笑笑的。
第758章 还是一块的好
“家明，吃点东西。”付佳妮手里拿着一张饼，递给张家明，语气有些强硬地说道：“必须吃，没胃口也要咽下去！”
“有胃口，饿了。”张家明坐下稻草上，冲她笑了笑，然后摊了摊手，“我手脏，你撕给我吃吧。”
付佳妮看了他一眼，见他精神状态竟是还不错，稍微放下心来，撕下来一小口饼，递到他嘴边。
“谢谢。”张家明嚼完嘴里的饼，看着她眼睛通红，满脸倦色，蛮心疼的，“晚上你和嫂子还有我二姐都去休息，我和大哥守灵。”
“……我不困。不觉得自己可以睡着。”付佳妮又喂给他一片饼，听着外面震天响的唢呐，还有广播，皱眉问道：
“为什么要请那些人来？还要好吃好喝的给他们。”
“因为这是喜丧。吹唢呐，是习俗。”张家明具体的规则也不是特别懂，但是，总比付佳妮这个在城里长大，没有见过丧礼的人懂的多一些，便说道：
“老人去世，村里的男丁都会来吊信，而且，一般是晚上。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来了，他们行礼很讲究，也很郑重的……”
付佳妮受教的点点头，见他能和自己这般聊天了，应该是恢复了一些了，悬着的心又放下不少。
“晚上冷了，你穿这点有点少，我给你拿你那件厚的羽绒服，你一会儿换上，还有下身也是，要穿上棉裤才行。”
付佳妮揪了揪他的衣服，关切地开口道。
“嗯。有你真好。”张家明握住她的手，“我现在不冷，你别慌去拿，坐在陪陪我。你和我说话，我心里就没那么空，那么慌了。”
付佳妮心疼地反握住他的手，“嗯，聊什么啊？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我小时候太枯燥了，我不像是其他的男孩子调皮，总是在外面爬树摸高的，我基本就是窝在家里做数学题。让我记忆比较深刻的就是冬天太冷，棉衣棉被又太薄，然后手上，脚上就会有好多冻疮。
我爹想让我们好过一点，那时候就捡好多树枝，其实树枝很难捡的，然后烧一锅热水，让我们睡前可以烫烫脚，烫烫手，再抱个汤婆子，也勉强能够睡得着……”
“这么苦啊。”付佳妮想像了一下，都觉得浑身发冷，不由打了个哆嗦。
“嗯嗯……小时候过的苦点，后来我哥去当兵，他给家里寄点钱来，家里的地也自己种了，就稍微好点了，没那么难了。”张家明想起过去的事情，嘴角勾了勾。
付佳妮坐在张家明身边，和他手握着手，两人压着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感觉好似又回到了前几天的样子。
安宁又舒适，谁也没离开。
“其实，爸走了，对他的身子而言，也是种解脱，他就没那么痛苦了。我们希望他多撑一段时间，他也在努力，可，我知道他真的很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张家明声音低沉地说道。
“嗯。爸是个很坚强，很坚强的人，很令人敬佩。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那样顽强地活着的，还每天那么快乐，还能逗我们开心，还能像小孩子一样可爱的耍脾气……”
付佳妮抹去眼泪，冲他说道：“只要我们心中有他，他就一直在，没有离开。”
张家明仰头望着天空，心说是这样的。
父亲没有离开，一直都在呢。
夜渐渐深了，除了张家的人，还有钟玥栾航他们还在，其他的人都回去休息睡觉了，吵杂的灵棚又恢复了安静。
“大宝和小宝都睡下了吗？”张宸毅守在棺材前，见龚香琴走过来，便小声地问道。
“嗯。睡了。妈陪着呢。刚才醒着哭闹了一阵，又哄着睡过去了。”龚香琴坐在他身边，扯了扯被子，盖在他和自己身上。
“不困吗？”张宸毅捏了捏她的手，发现有些冷，便拉着放在自己衣服里，给她暖着。
“眼睛很涩，很疼。可脑子很清醒，躺床上也睡不着。还不如过来陪着你一起为爸守着。”龚香琴轻声说道。
“我和感觉差不多，就感觉脑子像是有一根弦紧紧地绷着……”张宸毅轻声说道：“刚才我坐在这，就在想，想前世爸去世的情景，可是，我怎么想，就是想不太起来了，所有的细节都模糊了……”
“这么悲痛的事，干嘛要去想它啊。”龚香琴看了他一眼，“你应该多想一些美好的事情。”
张宸毅苦笑一声，“说的是。只是，总觉得有些奇怪。感觉前一段时间，那些记忆还记着呢，可是，现在却是忽然间记不起来了，像是被抹掉了一样。”
“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龚香琴犹豫了一下，看着他低声说道：“那些前世的记忆，你让我说，我只有隐约记着的一些感觉，可具体的，好多我都想不起来了。
我觉得我们这一世都过这么幸福了，而且，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也没必要再纠结前世是什么，忘了便忘了吧。也就没有向你提起这事。”
“是啊。忘了就忘了吧。”张宸毅沉默了半天，开口道：“前世爸去世的时候，没有这么安宁知足的，也没有孙儿孙女陪伴呼喊，他是遗憾的。”
龚香琴握住他的手，“我们尽了我们所能陪伴他，他也拼命地陪伴我们，所以，我们释怀一些，看淡一些，甚至，也应该感到幸福的，因为这次没有遗憾。”
“对，没有遗憾。”张宸毅笑了笑，将后背靠在墙上，“等到我们老了，若是你走到我前面了，我就和你一起走，免得大宝和小宝还要哭两次，痛苦两回。”
“……”龚香琴被他说的，差点没瞪死他。
说的这是人话吗！
“你就不能想点好啊！那可能是你先我前面走呢。”龚香琴没好气地说道。
“那你就替我多活几年，瞧着咱重孙出生，多好。”张宸毅笑着道：“做最美老太太。”
“……我可活不了那么久。”龚香琴叹了口气，“还是一块的好。”
第759章 隐形了而已
张父要下葬那天，栾航被军队的一通紧急电话给叫走了，也没有来得及为张父送葬，他感觉十分的歉疚，临走前，冲张父的灵堂磕了三个响头。
“自己小心点。”张宸毅出来送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说道：“你的生死大劫还没过呢。”
“不说明年吗。”栾航咧了咧嘴，“放心吧。我知道是什么任务，做完这个任务，我就退伍。以后想要接危险任务都没机会了。”
张宸毅听了他的任务内容，微微放心，不是他前世记忆中导致他死亡的那个任务，不过，他还是劝栾航不要掉以轻心。
“我有小四呢，很惜命。”栾航瞧向站在一米外的小四，冲她招了招手，“我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嗯。”伍小四点头，“认真完成任务，不要挂念我，不要因为想我误事，知道不？”
栾航闻言笑了，从善如流地道：“那我就不想你了。”
“……也不能一点也不想。”伍小四瞪了他一眼，握住他的手道，“你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嗯。我一定会安全回来！”栾航伸手一揽，将她抱进怀中，紧紧地一搂，在她耳边，无比郑重地承诺道。
伍小四点点头，万分不舍地用力抱住他的腰，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心中竟是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恐慌。
她甚至想要开口，让栾航留下，别走。
可，这样的任性，实在不是个好妻子。
她不该因为害怕，就去阻碍他。
“记得一定要回来！断胳膊断腿，你也要爬回来！”伍小四松开他，一脸认真地冲他道。
栾航失笑，应了下来，最后，捏了捏她的小脸，哪怕再不舍，也转身上车离开。
伍小四立在那里，看着车子远去，想举起手，挥一挥，可，手臂刚抬起来，就被她给放下了。
还是不要说再见了。
不说，就可以傻乎乎地当他没有离开，就在自己身边，只是隐形了而已。
办完张父的葬礼，张宸毅他们每个人都清瘦了一圈，人也颓丧的很，都没有什么精神，脸上的笑容也常常带着疲倦和悲哀。
这种至亲离去的悲痛，除了时间可以将伤口掩盖性的合上，并没有任何灵丹妙药可以治愈。
就算是时间将伤口合上了，可那也只是假象，只要一去触动，就会痛，就会泪流满面。
“妈妈，你笑的好难看，爸爸也是，奶奶也是，每个人都是。为什么笑容不好看了？”小宝坐在龚香琴腿上，面朝她，看着她，天真又困惑地问道。
“因为爷爷走了，所有人都很伤心。所以，笑容就不好看了。”龚香琴亲了亲小宝的脸颊，轻声说道。
“那你们什么时候可以不再伤心啊？”小宝低下头，“小宝也很难受。爷爷真不回来了吗？”
“爷爷去天上了，要去好久好久，等你长大一些你就明白了。”龚香琴柔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安慰道：
“等再过上一段时间，就会好了。就不伤心了。”
不是不伤心了。
而是等过了几个月，或者一年，这份伤痛就深深的隐在我们的心底，不会再影响我们的日常生活。
小宝似懂非懂地皱眉，歪头，半靠在龚香琴的肩膀上，“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北京？”
“再过几天就走。”龚香琴搂住她的小身子，“乖啦。”
“妈妈，你不要去天上。”小宝沉默了好久，又突然间说道。
龚香琴愣了愣，失笑地点头，“放心吧，妈妈现在不会去的！很久很久很久的以后才会去。”
“很久很久又是多久？”小宝不放心地问，去天上太可怕了，她不要妈妈去。
“还要五十年吧。”龚香琴想了想道。
“五十年？”小宝惊的立刻哭了起来，“呜呜呜……太少了，太少了……要一万年……”
一万是小宝如今认识的最大的数字，所以，她拉着龚香琴的胳膊，哭着让她一定要答应。
龚香琴用力地抱住她，被她哭的一颗心又软又酸。
小孩子的天真，总是有他们最最真挚的爱在里面，也总是能够暖的你瞬间也要落泪。
“小宝怎么哭了？”张宸毅听见动静，走过来问道。
龚香琴抹去眼泪，笑着将刚才的话冲张宸毅说了一遍，小宝扑进张宸毅的怀里，也哭着央求他，也要活一万岁。
张宸毅笑着亲了亲女儿，“好，听你的。”
等张父的头七烧完纸，张宸毅他们便离开了丰县，回到了北京。
因为还有十天就过年了，所以，街头巷尾，各大商铺商场，都年味十足，到处卖对联灯笼的，十分喜庆。
“小四，栾航还没回来吗？”龚香琴牵着大宝和小宝，出来带他们玩，问身旁的小四，“这都走了快十天了吧？”
“嗯。明天就十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想让你问问宸毅呢，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伍小四眉头紧皱，很是烦闷地道。
“其实宸毅也打听了，栾航这次去做的事情，好似改成绝密任务了。宸毅现在也没弄清楚。”龚香琴说，
“他也让我问问你，栾航是不是和你联系了。”
“没有！”伍小四摇头，随即担忧地问：“他该不会出事了吧？”
“不会的！别自个吓唬自个了。”龚香琴拍了拍，“你现在就好好准备年货，安心等他回来。”
伍小四点点。
对，胡思乱想没有用！
“哎，咱们去买对联吧，我看见很多花样很好看的对联呢。”伍小四指了指街边摆的地摊，说道。
“你买吧。爸刚去世，我们今年就不贴这个了。”龚香琴说。
“嘿！瞧我这脑子！我也不买了。”伍小四懊恼地一捶脑袋，向龚香琴道歉，“我现在就满脑子栾航，啥事也记不住了。抱歉。”
“你说什么道歉啊。本来你们就该买的！这只是个习俗。”龚香琴将她拽着往前走，然后又冲大宝和小宝道：
“你们快帮着小四阿姨选对漂亮的对联送给她。”
第760章 小四怀孕
大宝和小宝听到妈妈的话，立刻兴冲冲的蹲在地上，开始挑对联，卖东西的摊主，一看他们俩人这么可爱，还挑的很认真，特别乐呵地给他们当解说，还不厌其烦地将远处的对联拿进一些给他们看。
最后，大宝和小宝挑选的意见不统一，两人还吵了起来，听的周围的人都乐了。
一时间，围过来看热闹的大人也多了起来，瞧着这么可爱聪明的孩子在选对联，大家觉得喜庆，也纷纷也要买上一两张。
摊主没想到因为这两个宝贝儿，自己的生意一下子就火爆了，所以，他最后将两人选的对联，一人一副送给了他们，笑眯眯地劝他们别吵了。
“好拉，你们都自己各退让一步。还不赶紧谢谢叔叔，说声新年快乐。”龚香琴要给钱，可摊主说什么也不要，最后，她只能让大宝和小宝说些甜甜的吉祥话。
“好好好。这两副对联真是送的太值了！”摊主笑呵呵地送他们离开。
“我们家的大宝和小宝可真是一对活宝啊，走到哪里，有他们在，都能受到各种优待。”伍小四从摊位上出来，笑着说道。
龚香琴笑了笑，“嘴甜的小孩有糖吃。”
“有孩子真好。”伍小四瞧着在一旁跑来跑去，充满活力地两个小家伙，羡慕地道。
“你不是在积极备孕呢，你和栾航很快就会有小孩子拉。”龚香琴顿了一下，又开玩笑地说道：“若是你们生了女孩儿，就和大宝结个娃娃亲吧，哈哈哈……”
“好哇！要是和大宝订娃娃亲，我真是乐意死了！”伍小四笑的眼睛都眯了，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希望自己争气点，要生个女娃娃。”
龚香琴注意到她的动作，再看在一旁玩的很开心，什么也不知道的儿子，不由地笑了，“真是女孩就订娃娃亲，他们以后有感情就结婚，没那方面的感情也是好兄妹。”
伍小四笑着道，“反正大宝这个优秀的女婿我先占下来了。”
龚香琴笑着点点头，“行，你不嫌弃我家大宝太古板，可能不懂浪漫就好。”
“……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嘛。”伍小四嘴角一抽，还很认真地说道：“我这个做丈母娘的觉的古板点也挺好，我闺女应该也不会觉得不好。”
龚香琴被她认真的语气逗的笑个不停。
原本就只是想要随便说说而已的，可此刻，这样的玩笑，带着一种美好的感觉，也让人觉得期盼起来。
时间一点点滑过，转眼就到了年二十八，胡同口，巷子里都是到处玩摔炮的小孩子，哐哐哐地响，很有年味。
“小四，今天你嫂子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你过来吃晚饭。”白羽轩看了看时间，给小四打电话道。
“哥，我过去了，岂不是要打扰你和嫂子的二人世界了，这不好吧。”伍小四笑着道。
“行了，别贫了。赶紧过来。”白羽轩皱眉，“都年二十八了，栾航还没回来呢，你让我看着你自己孤零零的在一个空房子啊！”
“……哥，你可真不会说话。”伍小四被他说的心一疼，望着空荡荡的房子，红灯笼，还有对联，不仅没有让这里变的喜庆热闹，反而愈发清冷孤凉。
“抱歉，哥也是心疼你。我去接你？”白羽轩歉意地问她。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去。”伍小四又和他说了两句话，就将电话给挂了。
“唉。”伍小四坐在沙发上，恍惚了好几分钟，才上了卧室去换衣服。
阿航，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真的很想你，很想你，很想你。
“小四你来了！”张晓茹身上系着围裙，给她开门，热情地抱了抱她，“快进来，等我再烧个汤，咱们就可以开饭了。”
“我以为你会回四合院，和伯母一起吃呢。”伍小四将带来的小礼物放在门口的柜子上，一边换鞋，一边笑着说道。
“你哥说想和你一起吃，我就没回去，反正我天天回那边。”张晓茹笑着说，“反而咱们聚在一起的时间有点少。”
“我这两天有点懒，就不想出门了。”伍小四坐下后，往沙发上一靠，说道。
“你生病了？我看你脸色确实不好。”白羽轩盯着她看了几眼，“明天带你去做个检查。”
“不用检查，我胃口蛮好的，睡的也多，看着脸色不好，估计是得相思病得的。”伍小四冲白羽轩笑了笑，自我调侃地道。
“……”白羽轩瞪了她一眼，懒得喷她。
“栾航去了好久了，怎么还没回啊。也一直不给个消息。太让人挂念了。”张晓茹从厨房将菜给端出来，放在桌子上。
“任务不允许联络吧。”伍小四站起身，让自己雀跃一些，“嫂子，我来帮你端菜。”
“那你端这个鱼吧。”张晓茹说道。
“哇！我最喜欢吃的。谢谢嫂子。”伍小四看见色泽诱人的红烧鱼，拍着手开心地道。
“客气什么啊，咱可不是一般的姑嫂。”张晓茹笑着道。
伍小四走过去，像往常那样，凑近了闻一闻香味，可是，这一次，闻到酱香味中的那丝鱼腥味的时候，伍小四只觉得一阵恶心。
“呕。”她赶紧转身，捂着嘴跑出厨房，冲进卫生间，吐在了马桶里。
“！！”张晓茹直接懵了，她猛的将碗一放，追到卫生间，“小四，你怎么了？胃难受？！”
“还说自己没病呢！这都吐上了！”白羽轩一脸焦急，直接开始穿大衣，冲晓茹说道：“晓茹，我带她去医院看看。你在家先吃点。”
“我没事。真没事。”伍小四吐完之后觉得舒坦了，啥事也没有，胃也不疼，坚决不去医院。
她想到自己最近的症状，联系到自己没准时来的小日子，还有最近的嗜睡，刚才的恶心，一个让她激动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
她该不会怀孕了吧？！
“你没事？会无缘无故地突然吐了？”白羽轩拧眉，坚决带她去医院。
“我可能是怀孕了。”伍小四摸了摸的肚子，笑着说道。
第761章 快回来吧
“……怀，怀孕了？！”白羽轩瞪着她，有些无意识的重复了一下，随即瞪着她，气的不行地说道：
“你，你……我当初怎么向你说的！不要现在怀孕，一旦栾航出事了，你和孩子都……”
“羽轩！！！”张晓茹猛的扬高声音，拽了他一把，冲他摇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在家呆着，我陪小四去医院做个检查。”
白羽轩看着晓茹，愤怒地情绪缓了缓，“我……”
“谢谢嫂子！还是你最最好了。”伍小四立刻冲张晓茹咧嘴一笑，嘟着嘴似真似假地抱怨：
“我哥就是这么无理取闹，阿航明明好好的，再过几天就该回来了，他非要一直担心他会出事。当初反对我嫁给他，现在我可能怀孕了，他不说恭喜高兴，还要这么生气……”
白羽轩被她气的鼻子都要歪了，一点风度都没有了，要不是张晓茹拉着他，一定会狠狠地冲她发一回火。
他这么阻碍，还不是怕她如果生下了孩子，会是孩子没父亲，她没丈夫的惨剧，她极可能不会再嫁人，一辈子守着孩子过，就连个知心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太凄凉！
他不想她这样！
可是，她明明知道栾航极会可能有危险的死掉，却还是非要切断自己所有的退路，一门心思的栽在栾航的身上，真是要气死他了！
“你哥这人就是太悲观了！咱不理他！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要是真怀孕了，可就是大喜之事，没怀孕，也查查你的胃。”
张晓茹这时候，自然是向着她的，站在她的这一边，揽住她的肩膀，拍了拍，轻哄着说道。
“嗯。先吃点东西吧。我有点饿了。一会儿再去检查也不迟。”伍小四冲张晓茹歉意的笑笑，“不能因为我，让嫂子做的一桌子好菜都浪费了。”
“行，那就吃点东西再去。别饿了肚子。那条鱼就不端出来了，免得再刺激到你的胃。”张晓茹笑了笑，带着她坐在餐桌前，然后又冲白羽轩使眼色，让他赶紧收收脾气，别先闹了。
白羽轩能有什么法，除了叹气，只能妥协，除了鱼之外，就是那道虾丸也帮着撤走了，就怕小四闻道腥味会想吐。
伍小四注意到他的动静，乖巧地冲他笑笑，讨好道：“哥，你可真好，你是最好最好的哥了！谢谢你包容我的任性。”
“哼。我不疼你，指着你那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的丈夫疼你吗？”白羽轩还是没忍住，刺了她一句。
伍小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低下头，没说话。
“你是不是有病啊！小四都够难受的了，你还一直刺激她！栾航没回来，咱们这么多人加一起，还没小四担心的多，难受的很，你非要再往她身上插刀子是吧！”
张晓茹猛的一拍桌子，冲着白羽轩就吼了过去。
“……对不起。是我错了。”白羽轩自己说完那句话，也立刻后悔了，尤其是妹妹痛苦的神色，更是让他悔恨的想要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他可真是关心则乱！
明明知道她也不过就是强颜欢笑，可是，他还是觉得是她自己看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让她明白。
却不知，小四不是什么都不懂，不担心，只是，她强行用乐观掩盖住那些痛苦而已。
“没，没事。大过年的本该开开心心的，没必要为这种事情吵。你也是关心我。”伍小四抬起头，冲他笑了笑，端起米饭，催促道：
“快吃啊。再不吃，饭菜就凉了啊。那……我可饿了，就不和你们客气了，先吃拉。”
“嗯嗯，快吃吧。尝尝这个酱茄子。”张晓茹也勉强扯出一个嘴角，笑着招呼她。
虽然三个人都努力的忽视掉刚才发生的事情，可是，餐桌上的气氛并不轻松，带着点沉闷。
勉强吃完了半碗饭，谁都没有再动筷子，张晓茹站起来，将东西收拾了，问小四，“你要不要我打电话给香琴，问问去哪个医院做检查比较好啊？”
“又不是孕检，哪家医院都可以吧。不过，还是找个有熟人的吧，现在医院的门诊部门也下班了，我担心人家不给查，或是查了，也要明天拿结果。”
“嗯嗯，说的是。我问问，让他们介绍个有熟人的。”张晓茹立刻打电话。
“哥给你道歉，刚才不该那么说。”白羽轩坐在伍小四旁边，诚心道歉，又说道：
“我明天也托人看看能不能找找关系，查查栾航的情况。你放宽心，我想栾航一定没事的。等他回来，知道你怀孕了，估计会乐疯的。”
伍小四被他说笑了，摸了摸肚子，说道：“还不一定呢。”
白羽轩瞧着她这期待的模样，没再说什么打击她的话，只是笑了笑，说：“我看八九不离十，我要做舅舅了。”
伍小四笑眯了眼。
医院。
“哈哈哈……我真的有宝宝了！”伍小四看着检查结果，惊喜的喜逐颜开，整个人欢喜的差点蹦起来。
是想到自己怀孕了，小四才安奈住了，而是一把抱住旁边的张晓茹，向她分享自己的喜悦，“嫂子，我真怀孕了！哈哈哈……我有和栾航的宝宝了！”
“是的！是的！哈哈哈……恭喜，恭喜。”。张晓茹也大笑着恭喜她，“宝宝都快一个半月大了。你这次有点粗心了啊。”
“栾航一直不在，我光担心他了，就没注意。”伍小四也很懊恼，庆幸自己最近没做什么过激的运动。
“你身体也不错，宝宝也好。走走走，咱回四合院，告诉他们，也让大家伙一块高兴高兴。”张晓茹拉着她。
“嗯。”伍小四摸着肚子，笑的十分开心地道。
她要做妈妈了！
栾航要做爸爸了！
伍小四觉得有些恍惚，就像是自己踩在一堆棉花上，走路都是发飘的，当然，这是幸福的飘。
阿航，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是我自己在等你，是我和宝宝在等你回来。
快平安回来吧。
第762章 联系上了
龚香琴听到伍小四怀孕的事情，特别开心，盯着她的肚子瞧了半天，然后根本就不用小四主动开口问，就开始罗里吧嗦地开始给她传授怀孕的注意事项等等。
“小四阿姨有宝宝啦？”小宝也好奇地盯着她肚子瞧，还轻轻的用手碰了碰，“小宝宝就在这里吗？好神奇。她在里面不会闷吗？”
“哈哈哈……”龚香琴等人听见她的话，全都笑的前仰后合的，这样的童言童语，不管听多少次都会觉得开心。
“她现在还没长大呢，不会觉得闷。”龚香琴也不和她多解释，只是捏了捏她的小脸，笑着道：“当时，你和大宝也是在妈妈肚子里长大的。”
大宝和小宝的眼睛全都瞪大了，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们这么大，怎么能被妈妈装下的。
妈妈真是太太太厉害了！
伍小四瞧着他们两人可爱的神情，笑的不行，想到前几天她和龚香琴说起的事情，便道：“大宝，若是姨生下了一个小女娃娃，就给你做小媳妇儿好不好啊？”
“小媳妇儿？”大宝皱眉，想了一会儿，他竟是给想明白了，“就是像爸爸妈妈那样？”
“哈哈……是。你乐不乐意？”伍小四没想到他还真懂，憋着笑，继续问。
大宝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思考了好久，想到人人都会娶媳妇儿，爸爸这么大才娶妈妈，羽轩叔叔也是，自己这么小，就将媳妇儿给娶好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好。我乐意。”大宝板着小脸，重重的点头。
顿时，其他人又是一阵大笑，说大宝好有出息，这么小，都给自己找好媳妇儿了。
大宝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挺了挺小胸膛，“我以后会对小媳妇儿好的。”
然后，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尤其是龚香琴，笑的肚子都疼了，她都后悔自己没有拿录像机，将这段给录下来，等儿子长大了之后就给他看，不知道他会不会害羞。
“哎，小四，栾航还没回来，这又马上过年了，你别在自个住了，去我那边住吧。我也好照顾你，对孕妇，我有经验的。”
龚香琴说道。
“小四应该住我那里。”白羽轩发话了，自己妹妹怀孕了，作为她唯一的亲人，要负责照顾她。
“不要。我去跟着香琴住一段时间。你和嫂子刚新婚，我就不去做电灯泡了。而且，天天和大宝小宝一起玩，我也能开心一点。”
伍小四断然拒绝她哥的提议，而是选择和龚香琴在一起住。
“对啊。你们都是小年轻，根本就不懂怎么照顾人。我作照顾未来的儿媳妇，更是应该的。”龚香琴笑着道。
伍小四更是笑得停不下来。
她也希望自己怀的是个女孩子，像小宝那么机灵可爱，小嘴又甜，她和栾航一定将她当成小公主一样宠着。
就这么说定后，龚香琴和张宸毅当天晚上，就帮着小四帮东西给收拾了，然后搬到他们家。
他们家的新房子带院子，房间有好几间，别说小四来住了，就是再来三个人，也完全住的下。
还不会拥挤。
“宸毅，阿航去执行什么任务去了？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你能帮我再问问吗？”小四开口请求道。
“你不问，我也会打听阿航的状况。”张宸毅安慰她，“你放宽心，安心养胎。只要一有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
“嗯嗯。谢谢你。”伍小四笑了笑，转身回房的时候，又忍不住的顿住，回过头来冲张宸毅问：“你说他是安全的吗？能回来吗？”
“当然！他一定会平安回来！”张宸毅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笃定地说道。
“我也信他是安全的。”伍小四好似被他给喂了一颗定心丸，微微放下心来，展颜一笑，“那我睡觉去了，晚安。香琴，晚安。”
“嗯。晚安。有个好梦。”龚香琴冲她笑了笑。
看着小四进了房间，龚香琴将张宸毅拉到了书房，“你那里有不好的消息吗？”
“没有。是真没有。”张宸毅抓着她胳膊搓了搓，“安心，阿航不会有事的。”
“嗯。”龚香琴按了按自己一直跳个不停的右眼皮，怎么都安心不了啊。
转眼间，到了年三十，可栾航还没回来，张宸毅探知地消息是他在海外执行任务，因为太危险，无法发回任何消息。
张宸毅一颗心也吊了起来，心里也是各种忐忑不安，可回到家，面对小四，也要装作一副镇定平稳的样子。
他不能慌。
年三十的下午，他从军队里做完事情，准备回家，就这时，接到了指挥室来的电话，说是栾航打来了卫星电话，给他转接过来。
张宸毅一颗心都喜悦的飞扬起来，激动地等待信号连接，等听见栾航的声音时，他高兴地声音都颤抖了，
“阿航，总算是得到你消息了！我给你说，小四怀孕了！你要当爸爸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真，真的？”栾航在，在那边高兴地笑了起来，可是，他的声音很小声，好似是闷在了什么地方。
“阿航，你是安全的吗？”张宸毅听出不对劲来，紧张地问。
“嗯。”栾航简短地应了声，“告诉小四我很爱她，还有我们的孩子。安心等我回来。”
说完这些话后，栾航那边的信号就断了。
“喂，阿航，阿航？”张宸毅不死心地呼叫了好几声，当然什么回应都没有。
挂断电话，张宸毅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人虽然没回来，可是，也总算是有消息了。
小四听到栾航的消息，一定会很开心。
这个年，好歹也能过了。
“栾航真打电话来了？”小四听了之后，兴奋的眼睛发光，“快，快给我说说，他都说了什么？”
张宸毅将栾航交代的话向她说了一遍。
小四听后，甜蜜地笑了。
阿航知道自己怀宝宝了，真好，真好。
只是，这个喜讯没亲自告诉他，还是有那么一点遗憾。
不过，没有关系。
他能平安回来就好。
第763章 无法承受的痛
这一个年，不管是对张宸毅和龚香琴等人也好，还是对伍小四也好，都过的有些意兴阑珊，很多时候，只是强颜欢笑。
总觉得过年这么开心的日子，不笑笑，总是对不住身边的人。
可是，除了年龄还小的大宝和小宝，没有人是真的开心的。
除夕夜，吃完团圆饭后，张母说累了，回房间要睡觉，实则她是抱着张父的照片，躲在床上，偷偷哭着抹眼泪。
她以为自己躲藏的很好，张宸毅他们没有发现，但是，她却不知，他们就站在门外，默默的流着泪，和她一起哭。
短短的还没一个月的时间，其实谁都没有从张父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可是，大家平时却依旧努力地欢笑，只是不想关爱自己的人跟着再次流泪伤心罢了。
张晓茹几次想要开门进去，可是，抬手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放下了，就让母亲这么哭吧，有时候哭出来，要比憋在心里，无法发泄的好。
若是自己进去了，母亲一定不会再痛哭，而是会抹去眼泪，劝她开心一点，因为这是在过年呢。
过年，就要开心，就要团圆。
可，没法团圆。
逝去的人永远无法再和他们团圆，在外的栾航，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和小四，和众人团圆。
“这个年，过的真不是滋味。”午夜过后，等所有的鞭炮声和烟花声也都消失后，周围又变的安静了下来，龚香琴望着漆黑的天空，冲身旁的张宸毅说道。
“……嗯。”张宸毅伸出胳膊，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也望着天空，低声道：“心里有点空空的，还有些慌。”
“我也是。”龚香琴抓住他的手，来回捏着，“我总觉得爸还在呢，然后，一想到他走了，就特适应不了，特难受。像当年爷爷走的时候，怎么也缓不过来。
也不知咱妈啥时候能缓过来，刚听着她哭了很久，听的我这颗心真是难受死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旁边的能说话的老伴儿没了，她比我们每个人都难受。至少，我们还能互相安慰，彼此陪伴。可是，她却是一个人受着。”
张宸毅低声说道，他也很能理解母亲的这种孤独。
老来伴儿嘛，要的就是有个能说话的伴儿，不那么孤单。
就算是儿女照顾的再好，再孝顺，也比不上几十年那么一路走过来的老伴儿。
龚香琴被他说的心一阵揪痛。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能抓紧他的手，希望他手心的温暖，能够驱散她心底那些寒意。
“我有些不安。”沉默了许久，张宸毅忽然道：“我怕栾航回不来。”
“……为，为什么这么说？”龚香琴抓着他的手一抖，声音也变成了颤音。
“不知道。很害怕。很不安。”张宸毅低着头，“还有栾航的那一通电话，他说话时，状态很不对。”
“别，别告诉小四！”龚香琴赶紧说道：“这，这只是你的猜测，不是真的！阿航一定会平安归来！”
他们承受不住再失去他的痛苦。
尤其是小四！
她怀着宝宝呢，她更承受不住这样无端的，吓人的猜测！
“嗯。他会的！”张宸毅重重的点头，祈祷。
可是，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残酷，就是你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会发生什么。
祈祷，没有用。
各路神仙都太忙了，听不见你的祷告。
年初三，张宸毅回军区值班，不断地想法设法打听栾航的消息，他这几天都心神不宁，甚至晚上还会噩梦连连。
这都是因为太担忧栾航的安危。
不过，在面对小四的时候，他怎么都不会表现出来，而是要沉稳的告诉她，栾航没有事情，一定会平安归来。
只要养好身体，和宝宝一起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你再说，说一遍！我，我不信！”张宸毅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他脸色发白的瞪着指挥部的吴政委。
“宸毅，栾航牺牲了，他的遗体正在运送回来的路上，他是个英雄，是个烈士，他为国家争夺了……”
接下来吴政委到底说了什么的话，张宸毅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嗡嗡嗡的作响，眼前的东西在晃。
“哎！小心！”旁边的人见他要栽倒了，赶紧的伸出胳膊扶住他的身子，用力地支撑住他，“节哀。”
张宸毅摇头！
他不想节哀！
他没法接受！
“一定出错了！你们确定是栾航牺牲了？他的……遗体面目完整吗？真的是他吗！”张宸毅红着眼睛，发疯地冲着吴政委吼道。
“你冷静一下！这样的工作，我们的战士不会出错的！”吴政委抓住张宸毅的胳膊，瞪着他，让他冷静。
张宸毅红着眼瞪了他好长时间，然后挣开他的胳膊，努力让自己站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问出口，
“什么，什么时候到？”
“今天晚上。他的家属那边……”吴政委刚开口，就被张宸毅打断了，“他的妻子怀孕了，别，别直接告诉她，她会承受不住。”
“……她总归要知道的。”吴政委也是一脸的悲痛和为难，“她是英雄烈士的家属，我们会尽可能的给予帮助。葬礼的事，军队这边会帮着办……”
张宸毅一脸木然地听着，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勇气回到家，去面对小四，然后向她告知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我知你和栾航是兄弟，这事让你去告知他妻子确实很为难。等栾航的遗体到了，我们去派人将她给请过来，你不用管。”
吴政委说道。
张宸毅听到这话，没有得到一丝的安慰。
不用他说，那他就能面对承受了吗？
不到一个月，他接连失去了生命中重要的两人！
痛的他甚至都觉得无法呼吸了。
痛的他背脊都挺不起来了，总觉得背上有一座大山压着，他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剧烈的喘息着，
“等，等……遗体到了。我要亲眼确定是栾航。别的先不要和我说。”
第764章 我走不了
吴政委等人见他这个样子，谁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让一个士兵守在门外照看着点他，随后都走了，给他了一份安静的私人的空间。
张宸毅坐在椅子上，手无法控制地在发颤，过了一会儿，腿也跟着在颤，而且，浑身开始范冷。
他有些木然地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只是上午十点钟，遗体说是晚上会到，不知道几点，或许，他只要再撑着十个小时就可以了。
煎熬的十个小时。
他不想回家。
此刻的他，做不到若无其事的出现在家人面前，更别提怎么去面对小四那期盼的目光了。
就在这里耗着吧。
耗着吧。
滴滴滴……滴滴滴……
呼机响了很多次，可是张宸毅都没有去看，因为他不想动，也不想去知道是谁给他发的消息。
若是香琴喊他回家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若是其他人，他更是一点想要理会的心情都没有。
他现在就想装死，装木头，装石头，反正就是停止一切思考的等待这十个小时过去。
中间，外面的战士给他送了一次，或许是两次饭，还劝说了他两次，可都被他给忽略过去了。
他也不知道这小战士说的什么，可不用想，也知道是节哀之类的话。
他一点都不想听到这话！
这会让他十分的暴躁！
他不想节哀！
栾航一定没有死呢，所以，他节什么哀！！
一定没事的！
一定没事的！
那个家伙前几天刚承诺了会平安归来，怎么会食言，怎么会做不到，他怎么敢就这么死掉！
就这么抛弃了小四，还有未出生的孩子死掉！！
张宸毅双拳紧紧的握着，指尖甚至掐到了肉里，掐出了血丝，可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没有疼痛。
因为心疼的已经让他浑身都麻木了。
几点了？
张宸毅眨眨眼，发觉眼前有些发黑，他再眨眨眼，确定不是饿的两眼发黑，而是天黑下来了，他脖子僵硬地扭头看向窗外，嗯，是黑了。
他摸黑努力看了眼手表，不过才六点半。
还要等多久？
“哒哒哒，哒哒哒……”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好几个人的脚步，然后停了下来，再然后，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以为是遗体到了，过来通知他的，所以，他猛地抬头看过去，随即瞳孔意外一缩，“你，你怎么来了？”
来的是龚香琴。
张宸毅这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哑的不像话，嘶哑的快要说不出声了。
龚香琴从门口快速地走过来，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身子，哭着问：“是，是真的吗？栾航牺牲了？”
“他们说是，我不信。我在等遗体。”张宸毅清清嗓子，声音总算是稍微正常一些了，可是，他的神情依旧很木很木。
龚香琴抱着他，开始抽泣，低低的，压抑着哭，泪水很快的浸湿了张宸毅的后背。
“小，小四呢？她，她也知道了？”张宸毅沉默了一下，开口问。
“不。她还不知道。我就是见你一直不回电话，我很担心，我就打到了你办公室，然后……我就过来了。”
龚香琴流着泪，哽咽着，“我谁也没有说，我也不信，我也不信。阿航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张宸毅有些僵硬地抬手，抓住她的胳膊，想要她别哭，别哭，对，阿航没事的。
可是，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阿航出事了，出事了，他出事了！
军方不会弄错的，对于牺牲的英雄烈士，他们给予最大的尊敬和保护，是不会出这种低级的错误的！
可是，没有亲眼瞧见，他不信！他一直在欺骗自己不是真的！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龚香琴就坐在他身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等待着，等待着，就像是在等待上断头台一样。
“咔嚓。”门打开了。
“烈士的遗体送回来了。”外面的战士肃穆地说道，“你们还请跟我来。”
张宸毅头抬起来，僵硬的脖子也咔嚓响了一声，他缓了两秒，才猛的站起来，顿时脑子一阵晕，差点栽倒。
他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坐这十个多小时，猛然起身，不晕才奇怪呢！
龚香琴赶紧扶了他一把，可是，她本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手脚都不听使唤地发抖，害怕的走了两步，腿竟是软的差点就跪在了地上。
“扶着我。”张宸毅反手扶住她，让她抓着自己的胳膊。
他们两个人，就像是行将朽木的老人一样，四肢僵硬地跟着前面的战士往外面走，然后再上了车，然后木然地跟着再下车。
等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口棺材，棺材盖已经打开了。
他们两人瞪着那口棺材，一下子像是被失了定身术一样，谁都没有再动，两人的手一块抖的厉害，谁也扶不住谁了。
龚香琴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先张宸毅一步冲到棺材前，朝里面看过去，顿时，她无力地跌到在地上，崩溃地失声大哭。
真的是栾航！
真的是栾航！
脸色惨白，没有一丝气息的栾航！
呜呜呜呜……是他们的栾航啊啊啊啊！
为什么会是他？
为什么他会舍弃他们所有人，躺在里面！
呜呜呜……呜呜呜……
龚香琴失控地趴在地上痛哭，她哭栾航，哭还等在家中，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四，哭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没有爸爸的小宝宝。
她的一颗心，都要疼死了！都要疼死了！
呜呜呜呜……为什么这么残忍！
张宸毅踉跄地走到棺材前，他双手用力地抓着口的边缘，红着眼睛，死死地瞪着里面的栾航，心痛地想要将他给揪起来，想要冲他大吼地质问：
为什么没有回来！为什么要抛弃小四，抛弃这些爱他的人！
外面的一切动静，张宸毅和龚香琴都没有听见，直到他们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声音，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龚香琴猛的抬起头，她看见了刚从车上下来的小四，她抓着白羽轩的胳膊，泪流满面，颤抖地说：
“哥，我，我走不了。你拖着我点，别，别让我摔了，别摔了孩子，你带我过去……”
第765章 坚强走下去
白羽轩红着眼睛，心疼地扶住她，带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她全身抖的厉害，双腿打颤地根本就无法自己迈步。
“小四，别，别看了。你受不住的！别看了，你就坐车上等着，好不好？”白雨轩看着她这个崩溃哭泣的可怜样子，一颗心都要疼死了，眼泪也跟着哗哗的往下落。
他都要承受不住了，她怎么能！
她还怀着孩子呢！
“不，不好！”伍小四流着泪摇头，双眼一直盯着前面的棺材，哽咽地说：“我要看他，我要看他。等我缓一缓，我一会儿就……好了，我，我自己能走的……”
小四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听使唤的身子，往前迈了一步，又一步，每往前走一步，就犹如一把尖锐的刀子在割她的心一样。
因为她知道，每往前走一步，她不是在靠近栾航，而是在和栾航告别，是在和他告别！
龚香琴看着这样的小四，心疼的心都要碎了，她抹去眼泪，努力的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她的身边，架住她的另一只胳膊，和白羽轩一起，拖着她，慢慢地走过这短短的只有几米远的距离。
小四在走到棺材前时，没有马上朝里面看，她低下头，手放在肚子上，慢慢地吸气又呼气，再吸气，又再呼气。
做了好久好久的心里建设，她才浑身颤抖地抬起头来，害怕地看向棺材里的栾航，顿时间，刚才所有的努力，全部都崩塌了！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
“小四！”白羽轩和龚香琴连忙扶住她，哭喊着道：“别看了。别看了……”
他们想要将她从棺木前拉走，可是，小四不走，怎么拽就是不走，她要看他，就是心痛的疼死自己，也要多看他几眼。
比之前走之前，瘦了那么多，脸……也白了那么多，这，这是谁给他化的妆容啊，可，可真丑。
伍小四踮起脚尖，伸长胳膊，去碰触栾航的脸颊，微微扯开他的衣领，发现他脖子里没有带自己给他的玉。
“玉呢？玉呢？”伍小四不断的找着，甚至有些疯地要去扯他的衣服。
“小四，什么玉？你在找什么？”白羽轩制止她，见她不回答自己，就问一旁的战士，“他还有其他遗物吗？”
“都在这里了。”一个战士上前，将一个盒子递给他，又朝小四肃穆地敬了一礼，“请节哀。”
“小四，是不是这块玉？”白羽轩一打开盒子，就看到了那块玉，他很熟悉，因为这是他给小四的。
这块玉，是他们的妈妈留下来的。他给了小四，却没想到小四给了栾航。
“呜呜呜……嗯。”小四哭着应着，泪眼模糊地将那块玉给拿了过来，看了又看，又在上面亲了一口，
“让它陪着阿航吧。哥，你给他戴上。”
白羽轩神色复杂的将玉接了过来，走过去，身子探到棺木里，将玉佩给栾航戴上了。
“送阿航回家吧，回家吧……”伍小四深吸一口气，抹去眼泪，整个人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身子也不抖了。
龚香琴微微放开她，没再抓着她那么紧，而小四还扭过头，冲她说，“我没事，我撑得住。”
龚香琴流着泪点头，点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安慰自己。
可是，小四说着自己没事，撑得住，在棺盖合上的那一瞬间，她眼底一黑，晕了过去。
“小四！”
白羽轩惊声叫道，赶紧将她抱起来，送到车上，带着她去医院。
医院。
伍小四睁开眼，看见坐在一旁的晓茹，恍惚地眨眨眼，还没说话，眼泪便已经掉了下来，她开口，声音嘶哑地说：
“嫂子，我刚做了个噩梦，我梦见阿航死了，我还看见了他在棺材里……”
张晓茹听到她的话，瞬间泪如雨下，她承受不住地偏过头，没法和她对视，也说不出任何有力量的安慰的话。
因为那不是噩梦！
那是比噩梦更可怕的事实。
“我，我就知道不是噩梦，我记着呢，我都记着呢……”伍小四从床上坐起来，关切地看向肚子，“孩子没事吧？”
“没事，医生说没动到胎气，好着呢。”张晓茹连忙偏过头，抹去眼泪说道。
“嗯嗯。”伍小四摸着肚子，流着泪，嘴角却是露出一个柔和地微笑，“她是个坚强的宝宝，是个好孩子。”
抚了抚肚子，伍小四就要下床，张晓茹连忙按住她，问，“你要做什么去？再多躺躺吧。”
“我是阿航的妻子，我要为阿航料理后事，我要去送阿航最后一程。”伍小四说道。
谁也不能拦着她。
“你……”张晓茹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其他的话，而是抱住她，用力地紧紧地一搂，“小四，你还有我们。我们都在呢。”
“嫂子，我知道。谢谢你。”伍小四还冲她露出一抹笑，整个人看起来也很平静。
平静地让张晓茹反而很是担心，很是害怕。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四身边，“你哥回去给你拿东西了，想要你住院，咱们等他来了再走吧。”
“阿航的遗体移回家了吗？”小四问，“我昏了过久？”
“没多久，就几个小时。移回来了，我哥他们都在呢。”张晓茹见她走的有些快，怕她心急摔倒，便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给她一些支撑。
“我不会倒的。”小四低声说。
“什么？”张晓茹没有听清她的话，轻声问。
“没，没什么。”小四摇摇头，胡乱地抹去一直不听话流下来的泪水。
她不想流泪的。
流泪没有用的。
就算泪流干了，阿航也不会回来了。
阿航也不想看见她一直这么哭泣，他一定会不开心的，他也不会走的安心。
小四，没事的，小四，没事的，你还有和栾航的孩子，你还有和栾航的美好回忆，你不是一无所有。
伍小四握了握拳头，然后再松开，一遍遍地这样告诉自己，没事的，你不是一无所有，你可以继续坚强地走下去。
第766章 念念
伍小四的坚强，是龚香琴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她哭泣，她伤心，可是，她没有崩溃，没有失去理智。
她努力地让自己按时吃饭，喝水，睡觉，努力地憋住眼泪，不让自己过度哭泣，免得伤害到肚中的宝宝。
甚至，有时候，她还会反过来安慰龚香琴他们，让他们不要过度的悲痛，不要过度的哭泣。
而她的这份坚强，却是让龚香琴他们更心疼，更觉得揪心。
他们是在哭栾航，难过他的离开，可是，他们的眼泪还有心疼，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心疼她。
心疼她和还未出生的孩子！
“我没事的，我就是在家混吃等死，栾航留下来的财产也够我和宝宝吃一辈子的，而且，就算我挥霍光了他留下来的财产，你们也会养我和宝宝的，那我还怕什么啊。对不对？”
伍小四有时候还会这样和他们开玩笑，让他们放宽心，告诉他们，她的日子还有生活，都会继续下去。
可是，龚香琴还是很心疼，心疼她。
她上辈子孤单过一次，知道拥有生活的钱财之后，最可怕的还是孤单和空虚。
好在，她还有个宝宝，有个孩子。
“哎呀，你们的担心什么啊。我又不是自己一人，我还有宝宝呢。等宝宝出生了，我都没时间喝口水，别说觉得孤单了。”
伍小四一看他们心疼自己的目光，就会一脸受不了地冲他们说道。
龚香琴不知道她的强颜欢笑，是真是假，还是真的可以那么坚强，不会在夜里哭泣流泪。
因为，栾航的葬礼之后，小四就搬了回去，说是想要自己住一段时间。
哪怕龚香琴他们都不放心，可是，面对一脸倔强和平静的小四，他们说不出反对的话，也不敢说出来。
怕会刺痛她，怕会伤害她！
不过，白天的时候，他们总是会过去陪着她，等到她肚子再大一些的时候，小四自己就提出来，她需要帮助，没法一人应付过来。
所以，她又搬到了龚香琴和张宸毅的家里，和他们一起同住。
她每天或是笑呵呵，或是在沉静地看书，或是和小宝大宝一起玩，看起来就像是个普普通通，幸福待产的孕妇。
当然，若是没有那偶尔的一个人孤单落寞望着窗外，或许她的这种平静或是欢愉会更有说服力。
“小四，你会想到阿航吗？”龚香琴有一次，忍不住地问她，“你晚上睡的好吗？”
“会啊。当然会想他。每天都在想。”伍小四嘴角露出一抹笑，“我觉得他都在，只是隐形了，我看不到了而已。”
“……”龚香琴皱眉，担忧地看着她，担心她的心里有了某种创伤障碍。
“我清楚着呢，没发疯，也没犯神经。”伍小四说。
“……哦。”龚香琴点头，可是，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不禁愈发的注意她，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
很多时候，龚香琴都不太懂，小四为什么会这么的平静，好似栾航没有离去一样。
直到小四肚子痛，要生产的那一天，小四在疼痛中喊着什么都不要，就只要一个笔记本。
龚香琴隐约明白了什么，那个笔记本，应该承载了小四的那些痛楚，或者是她对栾航的回忆。
小四将笔记本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直到进产房，在生孩子的时候，她都死活不松手！
最后，医生也是无法，就那么让她拿着。
经过一夜的生产，小四产下了一个六斤重的女婴。
“真是个女孩儿啊？”小四向医生问完这话，露出一抹很美很虚弱的笑容，看完孩子，她才体力不支的睡了过去。
那本笔记本，从她手中掉落下来，笔记本的页码边缘，已经被她刚才抓的扭曲变形了。
龚香琴弯腰，将这本笔记本给捡起来，珍而重之地放在了一个袋子里，为小四保管起来，一会儿再交给她。
这是小四的隐私，甚至可以说是精明寄托，她没有打开看。
这太不尊重了。
小四的孩子，取了个小名，叫做念念。
思念的念。
这里面的寓意是什么，已经非常的明显了。
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总是丑丑的，念念当然也不例外。
大宝在看到刚出生的念念时，一张小俊脸都皱起来了，有些纠结，但是却也没嫌弃，他还记得这是自己的小媳妇呢。
不能嫌弃。
“妈妈，念念真的变漂亮了！她在吃手指，好好玩。”在念念一个月的时候，她已经是个白白嫩嫩，十分漂亮的宝宝了。
大宝只要在家，所有的时间都是凑在床边，守着他的小媳妇儿玩，觉得再也没有哪个玩具，能够像念念一样有意思了。
她又饿了，又尿了，又笑了，又哭了，还是要拉臭臭了，大宝只要看她的脸色，还有哼哼的动静就知道了。
简直比小四这个当妈的，都要明白。
“将念念交给大宝照顾，我可以放一百个心地撒手不管了。”伍小四经常会笑着说这样的话，“给我家念念找了个这么个小老公，真是赚到了。”
龚香琴每次都笑眯眯地点头，然后看着儿子这么宠念念，吃喝拉撒睡，什么都要照顾着，也是又好笑又感慨。
有一次，她还和张宸毅开完笑，说儿子不仅是个小哥哥，小老公，还是个小爹爹呢。
却没想到，她说这话的时候，被小四给听到了，她顿时十分尴尬，还有忐忑。
她不知道这话会不会戳痛小四的痛楚，让她想到栾航，不过，当时小四就只是笑笑，说道：“是啊。大宝给了念念她所有需要的感情，比我这个当妈的还要宠她呢。”
当时龚香琴见她不在意，也就没放在心上，不过，后来，她渐渐的发现了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
她发觉小四在有意或是无意的拉开她和女儿的亲密距离，在念念想要抱抱的时候，她也会抱她，可是，只要大宝在家，她会立刻将念念丢给大宝，让他们玩。
龚香琴一开始觉得她是想培养两个孩子的感情，可后来，她发现不是。
第767章 就是命吧
龚香琴发现不对劲之后，心里出现了一种恐慌，还有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怕小四这样刻意拉开与女儿的距离，是为了以后离开她，是为了殉情！
这样的念头一出现，就怎么都无法再压下去，她恐慌的不行，又不敢直接向小四挑明。
所以，她只能愈发紧张地陪着小四，盯着她，暗暗向她灌输母亲对孩子是多么的重要，是谁也替代不了的！
“香琴，你不用给我说这些，我当然知道我对念念有多重要了。她也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怕自己能给念念的关爱太少，所以，便想让你们多陪她玩玩。我不想让她像其他单亲家庭的孩子那样，觉得只有我和她相依为命。她还有很多疼爱她的家人。”
伍小四每次一听她这么说，都是这样回答，是为了给女儿更多的爱。
龚香琴见她没有什么异常，便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又过了一段时间，在念念一周岁，大办宴席的时候，龚香琴心中的担忧又翻涌出来了。
念念的周岁宴，他们也没请一般的朋友过来，只是亲密的家人聚在了一起。
因为念念又是刚学会叫人，能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般的称呼都会喊了，所以，全家人，从老到小，都喜欢逗念念玩，拿着糖或者玩具哄着让她叫人。
然后，龚香琴就发现小四永远不会参与其中，而只是或坐或战的在一旁，默默含笑着看着大家怎么逗念念。
她不是像一般的母亲，将女儿抱在怀中，亲亲她，笑着或是哄着教女儿该怎么喊人。
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
“小四，你是累了吗？怎么不和念念一起玩？她刚才在喊妈妈，在叫你。”龚香琴注意到她，走到她身旁坐下，轻声问道。
“嗯，昨晚念念闹了会，我没睡好，有些累。难得大家都聚在一起陪着她玩，我也偷个懒，歇一歇。”伍小四笑了笑，眉眼间真的全是疲倦。
龚香琴觉得她这样的回答倒是也没有任何毛病，可是，她还是不放心，便抓住她的手，“小四，你心里若是难受的很，别憋着，可以找我或是其他人说说。你别胡思乱想，别丢下念念，她是你的孩子！”
“你瞎想什么呢！”小四皱眉，冲她无语地摇摇头，笑着道：“我怎么会丢下念念，我还要看着她长大成年，看着她嫁给大宝呢！”
龚香琴见她这样，听她这么说，一颗心微微地落了下来。
很好，是她多想了。
小四没那么傻，想着丢下孩子，要去殉情。
时间一点点流逝，接下来的五六年的时间内，晓茹怀孕了，生下了一男孩儿，家明和佳妮也结婚了，很快也有了小孩子，是个小女娃。
龚香琴他们在迎接种种喜事还有新生命的时候，也在这几年间相继悲痛地送走了龚爷爷等几位老人。
大宝，小宝，还有念念在一点点长大，开始上小学，上初中，可，张母，还有钟玥他们也在一点点老去，白了满头发，手脚等都开始不再灵活。
而白羽轩，则是很多次，提出要小四去尝试着相亲，再尝试着开始另一段感情，别自己孤零零地过一辈子。
“哥，你真的很烦！”伍小四每次听见他这样说，总是会异常的烦躁，
“我不是自己一人，我有念念，我也有你们这些对我好的家人，我不需要再多一个陌生的男人来恶心我！”
“……怎么能是恶心？！”白羽轩真是每次都要被她给气死了，“你才刚刚三十岁！你还这么年轻！你的一辈子还很长，很长！你难道要为栾航守一辈子不成？！”
“我这一辈子，都只是阿航的妻子。”伍小四每次都会很平静地说。
“你以为你这样栾航会很开心吗？他一定不想你一直活在过去的回忆中，他也希望你能找到新的幸福！”白羽轩有一次忍不住的搬出栾航，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想要她改变主意。
“呵，他自己都没有信守承诺的回来，有什么资格管我怎么活。”伍小四静默了一会儿，嘴角勾了勾，低声说道。
“……你是该怨他！他就是个混账玩意！自己食言，不回来，将你害成……”白羽轩听出来她语气中的怨，顿了顿，立刻咬牙切齿地附和。
“哥！你别说了！”伍小四却是突然哭着打断他的话，“他不是混账！他努力了！他努力地想要活下来，想要爬回到我身边的！！”
栾航的遗体带回来后，她发现他的指甲全部都磨坏了。
她问过找到他遗体的战士，对方说现场有一段爬行留下来的血路，想必在消灭敌人后，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在努力的逃生，只是，他最后没有等到救援。
她在孤单无望，痛苦流泪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地想要抱怨，想要发怒，想要痛哭的质问栾航，为什么食言，为什么没有做到，为什么没有回来！
可是，她也知道他尽力了！
这，或许就是命吧。
无法抗争的命。
二十年后。
念念和大宝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很好，在伍小四的催促下，等念念大学一毕业，两人便结婚了。
“念念，这把钥匙给你。”伍小四说，“你也出嫁了，妈知道你过得好，妈也没什么心思了，便打算出趟远门，可能要很久很久才回来，这把钥匙给你收着。”
“妈，你要去哪儿？这钥匙是什么地方的？”念念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随便走走，没什么目的地。”伍小四笑了笑，“这钥匙，是我书房的那个红木柜子的。你不是一直好奇里面放着什么吗。”
“我可以看了吗？”念念有些惊喜，有种和母亲关系更近一步的感觉。
她知道妈妈爱自己，可是，她也知道，妈妈很不希望自己依赖她，总是喜欢将她往外赶。
甚至，不知不知觉间，她和妈妈相处的时间，都没有和大宝他们在一块的时间多。
她也爱妈妈，可是，她可以没有顾虑地冲着婆婆撒娇，可不敢冲着她妈妈撒娇，总觉得两人之间隔了一层。
“可以。等我走后，你就看吧。”伍小四笑了笑，冲她摆手，“行了，你快回家去吧，我也累了，想早点睡觉。”
“嗯。”念念觉得她妈有点奇怪，可是，被她催着往外赶，还是走了，回了她和大宝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