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调兵设套
清源一艘货船缓缓地驶入,这船的桅杆颜色很新,漆色与甲板的完全不一样,上面的风帆也像是新挂上去的,船身吃水极深,有经验的水手一看就是满载着货物。
船身没有悬挂任何家族或商号的标识,不难认出这就是一艘无主或是新到清源的货船,船东家怀揣着一夜暴富的梦想来到这块黄金宝地。
这船不是别人,正是载着梁川离开岛国南下的那艘海船。
勾索还没有将船锚住,两条小舢板上站着几个面相凶狠手持勾杆鱼叉的劳工样的人,将货船死死地抵住,不让它靠岸。
船老大一看手心冒汗,咽了口口水,大叫道:“我们这是货船想要靠港卸货,还请高抬贵手!”
劳工奸笑道:“交钱停船,否则把你的船给沉了!”
他们分工很熟练,一人谈判,其他人已经快跳上船了。
这货船就是当初送梁川返回大宋途遇暴风的货船,一到港口被让这港口的水霸盯上,果然外来和尚被本地的道士欺负,船老大紧张不已,看着这些水上恶霸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的。
完蛋了,船上的钱早就买香料全花光了,哪里来的钱来给这些水霸作买路钱?
船老大在船头一个劲地求饶说好话,这个水霸不理不睬,舔了一下嘴唇,好久没碰上这样的肥羊了,这江面上跑的货船大多都是有主的,抢谁都是老大跟前拜过码头的,赚不到几个钱,这种没个根靠的,是最理想的对象。
水霸们翻身上船,举着武器指着船员们,船老大颤颤惊惊地立在人群之前。
原来在岛国,平氏纵容武士们胡作非为所以海船货商叫苦不迭,他们在岛国的营生举步维艰,但是盛传大宋保护商贾贸易,没想到也是地头蛇拦路。
水霸在船上搜了一轮,这些人还在甲板上种菜!整艘船没有找到一个铜板,真的是没钱,倒是有很多的香料!
一船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就怕这些人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全杀了扔到江里喂鱼,霸占了他们的货。货丢了不要紧,命没了就全玩完了。
“钱倒是藏得挺深的,这样,咱们爽快点也不要兜圈子了,你这些香料我搬两担走,你这船以后在这一片水域名就报我的名姓,没人会骚扰你!”
两担!那就两百多斤!船老大心头在滴血,不过总比血本无归好。一船人目送着这帮强盗将货缒下船,摇着橹美滋滋地运走。
货不能白拿,好歹好次当个护身符。船老大奔到船头问了一声道:“好汉可是敢留下名姓?”
水霸是这港口的劳工头之一,号称三头蛟之一的沙贯江。手下两百多个劳工,这些人大都卖力气,还有近五十个打手,个个是手头有案底沾过血的狠角色。在这片江上沉尸碎尸早也做得生烦。
“沙贯江!对了,等下你卸货时记得报上名号,再给你一个好价格?”
船老大一怔,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刀切肉绝对切不干净。
沙贯江大摇大摆地驶离了江边,船悠悠地才
能靠岸。
江边夏德海已经候了多日,嘴角咬着一根芦苇杆子百无聊赖地踱着小脚步,每天看着这一船船的银钱运过来百爪挠心,搁以前上去就是抢,整船整船的钱往回运,多刺激!
船一靠岸夏德海就上了船,船上的船员们全都惊魂未定,夏德海一眼就瞟见了梁川视若生命的那些个大叶绿植被人砍掉了不少叶子,土明显被翻了几下。
看来他们是怀疑这些是障眼法,值钱的货物就藏在这里面。
夏德海气得发根都直了,这是东家跟他千盯万瞩说不能动的东西,谁吃了豹子胆敢来撒野?
他眼里露着寒光道:“谁干的?”
船老大畏缩着将刚刚沙贯江的所作所为讲了一遍给夏德海听,夏德海气得钢牙乱锉,一连说了好几声:“好得狠好得狠!”
船老大道:“怎么办?船上还这么多香料?三郎什么时候来?”
夏德海道:“东家已经到清源了,我即刻去知会他,在东家来之前这船上的东西不要搬下船,更要守好别让人再上船破坏了!”
这些大叶的绿植说实话夏德海也不明白值钱在什么地方,这些植物已经结果一次种子,东家收集那些种子的神态比挖金矿还谨慎,生怕丢了几颗。
结果竟然这般随意地让人给毁了?让东家知道那还不反了天?
港口上一见新船靠岸不少的劳工都挤了过来,被夏德海瞪了一眼才有三分忌惮。
夏德海对这里的行业规则知根知底,在这一亩三分地,货物要想下地不能由自己的船员搬,得请港口听劳工,而酬劳嘛,则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也是港口养人的不成文的规定。
昨夜梁川会晤了司方行,花了一斤半牛肉还有一壶陈黄的代价终于将司方行的思想工作做通,将他拉上了自己的这条贼船。
司方行要的不是眼前的蝇头小利,窝在清源这么多年一心就是想把这小地盘经营起来,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铁桶般的江山。
他的野心也是极大,见识了高干在港口一手遮天翻云覆雨的日子之后,荫蔽之下的自己也能分到不少好处,可想而知高干当初在江边攫取的好处。
高干与前任知州两人合作,整个威远楼的力量都能让高干调动起来,谁不听话就坚决打击下去,为了生存这些鸟人争相得给高干还有威远楼送好处。
现在风水轮流转,赵惟宪滴水不进,不用送礼更不收礼。这个社会最能摆平的人就是你有所求于他而他又无欲无求的人,这简直要命了。
唯一感到好处的就是这些以前按时送好处的水霸,司方行跟赵惟宪不是一条路的,两个人互相不对付,原来有过一段蜜月期可是后来又分道扬镖,司方行独力难支无法对水霸们下手,为了不自找不痛快,也就只能放任这些鸟人过了好几年的神仙日子。
这种日子太憋屈了,司方行每每看着自己连口汤都喝不上,那些个腌臢的水霸却在大口的吃肉的时候,他就在想什么时候这些狗杂落水了,自己一定要扔一块大石头下去。
梁川的一
席话就像他正嗑睡然后往耳边送来了一块枕头。梁川的计划很合他的胃口,不需要自己出面,自己按兵不动,等到局面控制住的时候出去捡便宜。日后港口的好处分自己一口肉。
这不是一斤牛肉这样简单能打发的,这可是一头会拉黄金的金牛。
梁川正坐在自己万达店中,夏德海匆匆而来,将港口的事讲了一遍,梁川倒不是心疼两担香料,那只是小钱,他心疼的是那些烟草还有地瓜。
要是这两东西那些水霸劳工给自己搞死了,自己不一刀一刀剐了他们,誓不为人!
千辛万苦培育出来的种苗,还指望着这几个金窝为自己赚大钱,这些杂碎说拔就给拔了,自己还能忍吗?
自己还在犯愁师出无名,这下好了,是他们先动的手,可不能怪自己心狠手辣啊!
梁川传讯回凤山,责令黄金山还有陈富贵以及何麓的成管队员全体开拔,全副武装带上家伙,准备开战。
同时责令耶律师重光的情报队员进入战时状态,此一战是关键之战,他们这一帮人的战力极其重要,给他们配几匹马,冲锋起来只怕如入无人之境。
事实上丰州的庄子里他们早就开始养马,不仅是作为运输工具,更是当作预备役的战马来备用,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江面上则让夏德海驾着小船去埋伏着,有些人手是梁川偷偷向司方行借的,行动失败司方行绝不会承认事情与自己有干系。当然成功了他自己就要分肉吃了。
成管队员的武器毫不起眼,没仔细看还会以为是大扫帚,除了那些长鎲和长枪,但是穿州过府的人除了拿弩的人会引起官府的注意,谁没有带把刀剑什么的防身,官府更不会去盘查。
况且在清源这种地主,货物交流频繁,请一些护卫保镖的正常不过了。
一天后凤山自己的大部队终于赶到了,并没有直接进城,而是驻扎在丰州。
这天夜里,港口的三个水霸沙贯江,潘洋广,还有裘铁衣三个大佬不约而同地接到司方行的一个指示,晚上带上所有的小弟在港口汇合。
一般司方行都不会主动找他们帮忙,除非有实在想吞又吞不下的猎物,怕脏了自己的手,想借刀杀人!
至于对他们下手,他们彻头彻尾都不会有这种想法!
司方行可从来不会有这种大动作,自从高干走了以后港口就极少会人这样命令他们。本着给司方行一个面子的态度,他们还是勉为其难地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了港口。
三个水霸一聚首才发现,原来除自己外另外两个人也被召集了。大抵是松懈太久了,三个人都不把司方行当一回事,完全不会往埋伏设套这方面想!
成管大队架盾提筅手操长鎲砍刀趁着夜色穿行在清源的小巷之中。
高纯从司方行处也收到了梁川回家的消息。晚上的事更是有司方行亲自与他打招呼,衙门里所有人接到任何风声全部按兵不动!成管队员们才会来去自如,没人阻碍他们!
第四百九十七章杀猪场面
港口三头蛟齐聚一堂,三个人的关系并不融洽,反而背地里明争暗斗流血不停伤亡不止。为了明面上过得去,三个人还是有一句没一句互相吹捧着。
“司方行这夯货摆弄什么假药?破柴巷几个骚娘们还等着老子呢,大半夜把咱们都叫来?”潘贵先眼里闪着淫邪的精光开口说道。
裘铁衣眼睛扫视了一圈港口,看到船老大一船的船员露着头正在船舷上看热闹,啐了一口痰,问道:“那船怎么没见过?”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小弟道:“那艘船的钱收了?”
小弟摇摇头。
沙贯江皮笑肉不笑地道:“老铁这就不劳你动手了,那船的钱我收过了。”
三个人手下的小弟彼此看不顺眼,他们私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摩擦和梁子结下不少,现在仇人见面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看。港口的气氛一时有几分剑拔弩张。
这时,只见港口大路走来一个男人,身影在黑夜中隐隐绰绰,便是这样还是一眼让人看出来,这个人特别高大!手里还提着一筐什么东西夜色中看不太清。
众人没有去留意这个人,今天这场景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有大事要发生,生怕殃及池鱼早就躲得远远的了,没想到还有好事者来看热闹?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梁川。
梁川点头哈腰地走了过来,见谁都是腆着脸笑着,没停留径直走向了三个大佬跟前,放下手中的布盖的着竹筐,眼睛从三个人身上扫了一圈过去。
三个人自视也是有点江湖地位的大佬,平时打交道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清源一带都是一报名号小孩夜里都不敢哭的狠的角色,现在是太久没杀人立威了,什么啊狗啊猫的都敢到自己跟前耀武扬威?
潘贵一个手下看不贯梁川的作派,要给自己老大挣面子,从人群里跳了出来,开駡道:“哪里来的泼才,这里也是你来的地方,滚!”
梁川不惧反笑,脚下动都没动。
众人看这准备掐架的架式更是将梁川围住,以多欺少是他们向来最优良的品格。
三个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梁川不是一般人,潘贵干咳一声叫回了小弟,三个人不傻,先出头的梆子先烂,静观其变就是。现在梁川就一个人,被几百号人团团围住,谅他有三头六臂他还能翻天不成?
水泄不通,人山人海个个豺狼虎豹一般呲着牙围着梁川,就等三位大哥一声令下将这个小子五马分尸。
梁川从尸山血海里杀过来的人,千军万马当中也过来了,还会怕这些小混混一般的人吗?这些人外强中干,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就想吓唬自己?
梁川嘴角轻蔑地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裤腿,走得太急沾了一些灰,弯下去拍了拍,直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对着三个人问道:“哪一位是沙贯江大当家的?”
沙通江一愣,自己完全不认识对方,对方竟然先点了自己的名字,不过他也算沉得住气,嘿嘿一笑道:“兄弟是哪个道上的?看着面生,自报一下家门吧?”
沙通江的话很客气。
晚上这个局是司方行那小子组织的
,虽说司方行没有高干那样的手段,但是自己也不敢跟他造次,翻了脸两个人都没有好处,万一他是司方行的人,自己还得留个台阶下。
梁川打量了下这个沙通江,脸上带疤孔武有力,眼神里还透着一股子阴狠,是个不好惹的,要是平时打交道还得堤防着一点,不过今天这个黄道吉日不一样,今天是来杀猪的!
梁川看着沙通江声音不急不徐地道:“哟沙当家的,咱们以前也没过节吧,今天我的船一到港口就让你给截了,还抢了我两担香料,我这小本生意,你一抢可要了我的命咯!”
沙贯江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派出来的,没想到是白天自己抢的那艘货船的船老板,这货脑子被船板给挤了吧,竟然还敢来找自己理论?
自己都没让他大出血,拿了两担香料就了事了,他还要找自己要回去,沙通江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得声音假得不能再假。
裘铁衣皱着眉头道:“你认识?”
沙通江道:“老铁你刚刚不是要打那艘货船的主意,呐,这个人说他是那船的主家,我早上搬了他两担香料,他现在想找我要回去呢,你说咱们这帮人是不是太久不出手,大家都以为咱们改行作善人了?”
裘铁衣板着一张黑脸道:“老沙你不要动手,这小子让我来替你料理了,不过那一船货我要了!”
潘贵阴笑在旁边看热闹,晚上他要去开荤,一门心思全在小娘们肚皮上,现在可不想见血。
沙通江道:“好,老铁咱三哥们就你爽快,我不拦着!”
梁川看他一唱一和也不拦着,等他们都说完了,自己才开口说道:“瞧把你们一个个给贯的,在这江上作威作福强抢横财竟然能说这得这么大义凛冽然风轻云淡的,看来以前高干在的时候那苦日子都忘光了?司方行也真是的,也不好好管教一下你们这些杂碎,今天就让我来替他清理一下港口吧!”
说完,梁川将竹筐上的盖布一掀,眼睛扬起一个令人胆寒的角度,就像在说老子要你们好看一般。
筐子里的两柄大斧在夜光中泛着寒光,周围的人看见了这两把大斧子,不由自主皆是往后暴退了一步!
梁川从岛国带回来了一把陌刀,虽然那刀用起来威力也相当惊人,但是始终没有两把门板大小的板爷用得称手,这玩意一忌出手就能吓倒一片人,极富视觉冲击力!
梁川缓缓拿起两柄大斧,看着惊恐的众人,轻飘而写意地挽了两个斧花,嘴角扬起一丝嗜血的微笑,挥舞着大斧头一把杀进了人群当中!
原来是无数人围着梁川,现在画风一变,倒像是梁川包围了他们所有人追在后面砍杀他们一般!一把热刀插进了黄油里,梁川杀到哪里,哪里就溃开了一个大口子!
人倒如山崩!
这些水匪大多没有拿家伙,有的话也只是小斧子小砍刀之类的短兵,碰上梁川的斧子,连硬碰硬的底气也没有!
梁川一个愣是营造出了一股子千军万马项王再世的气势,所到之处血肉横飞,鲜血带着碎飞天上地上翻飞!两柄斧子在手,这种大范围杀伤最喜欢的就是周围包着一大帮人不停地过来的送人头,梁川一砍就是一大片,
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狼嚎!
三个大哥看傻眼了,对方明明只有一个人,看着怎么有一种自己被压着打的错觉!这小子什么来路,太疯狂了吧,那一斧子拉下来,地上就得躺一片尸体!
这些水匪白天就是港口里的劳工,他们一般没有三头蛟那样毒辣的手段,平时老大带着出场也就是剁人手脚打赢为止,可没有这么疯狂见人就宰猪似的疯狂屠杀。。
简直太猖狂!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怒吼道:“快上,给我砍死他!”
这时,整个港口就像煮沸的锅炉一般,几百号人抄起家伙,将梁川一个人围在中心不停地砍杀着。
梁川的体力好像无穷无尽的一般,刚剁翻两个人,别人寻着空档压上去,斧子又扫了过来,短兵挡不住,立即被剁倒在地上!一死就是一大片!原来干净的石板留下了一大片的血肉残肢。
忽然,场上情形突变,一声战马的厮鸣响彻了夜空。
潘贵大喜:“估计是司方行来了,咱们不要动手,让司方行替咱们做主,收拾了这个小子!”
沙贯江看了梁川的样子也有些几分后怕,这成本太大了,还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人命,要是不用死自己的人那是最好了!
“对,兄弟们快往后撤,让司方行的兵来宰了这小子!”
没人会想到这些人是梁川手下的契丹人情报队,在这情源里还有谁手头会有一队骑兵?除了司方行没人敢有这样的武装了吧?
三头蛟齐齐让手下往后退,一众手下看着呼啸而来的骑兵内心在颤抖,不过一听三位大哥的话,众人知道这是司方行来控制局面的,所以众人都松懈下来,大家还用一种欢迎皇军进城剿匪的表情看着这队骑兵,以示敬意!
耶律重光一马当先,看着这些站在原地毫不抵抗的劳工们一时竟然有些错谔,不会吧,还有这种好事,本来还担心有些抵抗的!
三十多个人坐在马上先是一轮齐骑,长弓的箭失撕破夜空的宁静,带着血腥扎进了人群当中,爆出一蓬蓬血花。接着挥着长刀长槊还有狼牙棒等各式重伤杀武器,镰刀一般切进人群里。
马势如虹,情报队一过就带走了无数的生命。
三个大哥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本以为是救星来了,结果是阎王来了,不帮自己倒杀起了自己手下的这些人。自己的手下个个可都是拿着短兵器!碰到这群马上功夫娴熟的骑兵早就肝胆俱裂,谁还有一战之力?
三十多匹马在港口进进出出五六个来回,地上少说躺了近百具尸体!
这还不是高潮,骑兵来的方向突然又出现了一群人,这些人都戴着面具,手里拿着超长的竹竿,还有长鎲长枪,竟然还配有盾手!
数量密密麻麻用眼睛一扫少说也有一百多号人!
所有人的意志彻底地崩溃了,他们向来只有欺压一下少数无援的海船船员,如何能与正规军作战?
更不要说是这杀气腾腾的正规军,便是高干以前主事清源港之时也没有这般暴虐的手段的吧,今天将三个人手下所有人聚到一起,难道是要一网打尽大清洗?
第四百九百八章清洗结束
我国史上最伟大的民族英雄军事水平最高人格魅力最高的将军戚继光戚将军发明了这步战无敌的鸳鸯阵,对付的是史上最凶残的倭寇尚且不在话下,一雪国耻立我国威,打出了千年美名,对付一群流氓青皮港口劳工简直是对这个阵法的侮辱!
三头蛟,三个老大明显看出了这群人的不一样,他们身上那股子气息甚至比港口边上校场里那群只会吃饭混日子的大宋正规军来得要渗人。
他们进退有度,阵型稳如泰山,配合亲密无间,身上的武器虽说是五花八门,但是看着明显就不是临时拼凑的,而是经过严格准备的,专门适应阵型的特殊武器。
再看看他们的阵营,一百多人只有杀伐果断,一声杂音也没有发出,只有踏步前进的声音。他们个个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会移动的钱袋的一样,舔着舌头,身上散发着嗜血的气息。
见了鬼了?清源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哪里冒出来这么多不要命的狠主?这些人简直比正规军还猛,清源校场他们去的次数不少了,里面养的就是一些兵大爷,哪里能打仗?
此就就应验了那句老话,给我三千成管,便能复我华夏。
虽然此成管非彼城管,但是打起来真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战斗力实在是惊人!
打仗打的是气势,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港口上几百号劳工先是被梁川以一敌千的气概杀得溃不成阵,再被耶律重光的骑兵打了个措手不及,杀破了胆,再着又碰到成管大队,这一群虎狼苦苦相逼,完全傻眼了,站在港口上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了。
晚上是天罗地网,清源堂尉迟和秦京两个堂一百多号打手手持钢刀守住了港口的出路,要是有往外逃的人,一律砍杀,绝不错放一人!
叫秦京与尉迟两人反出清源堂与唐向天作对他们两个无论如何都不肯,不过叫他们带人来帮忙两人果然够义气,二话不说就杀了过来。
江面上夏德海带着司方行借他的部分人马,守在江上,有从水路跑的,全部送到江里面去喂鱼!比水性,可没人跟这个正牌的海贼海盗有得比!
港口里已经成为了人间炼狱,这里是人肉屠宰场,情报队已经退出了战局,因为港口上的人极为分散,骑兵冲锋的路线也已经被切断,无法再形成冲锋优势,不过也收割了一百多个人命,出色地完成了预期的使命。
接着就是成管大队大显神威。
大队分散成十三个小队,呈现半月阵步步逼近港口上的劳工。每个小队各自攻守兼备,小队与小队之间又是左右呼应,更是环环相扣,半月之内坚若金汤!
两军相接,成管大队也开始机械式地收割人命!
长长的狼筅从天而降一把砸在劳工们的头上,劳工们乱舞着手中的刀斧勉强招架开,眼前的视线完全被遮挡住了,吃力地拨开狼筅时,长枪和长鎲已经捅了上来。
三个水霸的手下此时就成了成管大队练手的肉耙子,长枪长刀机械式地捅进去,抽出来,血喷出来,人倒下去,割草一般麻利而高效。
有的劳工想绕开狼筅,从边上进攻,可是他们忘了两旁还有盾手护卫着,没接近长筅手,已经被两侧的扑刀手缠住,狼筅一个侧扫,自己被扑倒在
地,长枪手补了一下,死得不能再死。
可怜的劳工们手中最长的武器还没有朴刀手手中的钢刀长,碰上狼筅更是叫苦不迭,他们的武器砍进狼筅里,就像牛入泥海,手上不受力就算了,自己的手还会被这怪异的武器割得满是口子。然后一个不留神,自己的命又没了。
梁川一对巨斧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斧子挨到哪里哪里就是血肉先先飞起来,然后再一声惨叫,又或着连惨叫也没有,身子就被梁川剁下来了。
战场的局面完全是一边倒,不少的劳工知道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不顾三个老大的呼喝,丢下自己手中武器已经全面败溃,四下夺路而逃。
从岸上跑的,路已经让清源堂的尉迟还有秦京挡住,两个人早先与这些劳工也是积怨不少,双方互有死伤。晚上两个彻底被梁川手下的战力震惊了,便是朝廷的军队也没有他这些人这么能打吧?
不配合难道还要拆梁川的台吗?两个人还没不识相到这个地步。
两人以身作则,一个使鞭一人使枪,铁鞭见脑浆,长枪现窟窿,出来一个就杀一个,手下毫不留情!带的小弟打手们晚上也是看得心惊肉跳,见大哥杀红了眼,也跟着杀了起来了。
不少的劳工水霸都是水性极好的水手,他们见岸上情形不对,溜到岸边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准备夺水路而逃。
谁知这更是一条不归路。
江上的江德海带着一众人手持鱼叉就像在捕鱼一样,水里冒个头鱼叉就扎了上去!长枪更是打地鼠一般捅着水里挣扎的人,一时间黑夜里的江水变得更浓黑了!
没人能在江里憋气憋一晚上,出不水面就是一个死字,除非用尽力气游往下游,可是当他们到了下游,才知道,整个江面上都是准备杀他们的人。。
真真是上天无路遁地无门,唯一大开的就是鬼门关!
三头蛟看着自己的小弟全线溃败,终于才恍然大悟,好你个司方行,这一招是绝户啊,怕不能将他们一锅烩了晚上才将他们聚到一起,哪里请来的杀神,狗、娘养的,这几年的基业全付之东流了。
裘铁衣双目欲裂,抄起地上一把生锈的铁刀朝梁川奔了过去,潘贵还有沙贯江都看傻了,梁川那武力根本不是他们一个档次的,上去不是送人头是什么?
梁川不敢大意,右手一斧先磕飞了裘铁衣的铁刀,然后左斧一削,将他的的右臂生生劈了下来!
港口上众人尽皆骇然,裘铁衣在清源港成名完全是靠打出来的,多年来死在他手上的冤魂不计其数,那武力值在港口上是排得上号的,在梁川面前一招就成这德性了?
沙贯江与潘贵撒腿就跑,这还打个鸟?一个跳水一个闪进人堆里,不见了踪影。他们出来混的也知道自己有一天可能就沉尸到笋江底了,只是没想到会是今晚!
战场上已经没有任何斗志了,成管大队的队员们清理着战场,不留一个活口!凡事不做要做就做绝,几百个人,杀了就杀了!
这可不是他们第一次杀人,与山民的战斗就让这支人数不多的队伍尝到了血腥的味道,现在打这些劳工,虽然对方人数多,但可远远比不上兴化的山民!
当港口上最
后一个活人也没了,成管大队清点了一下人数,除了五个人受伤,还有一个是自己把脚崴了,没有任何人员战死!
这份战绩梁川足以笑傲江湖了。有这些人在以后谁敢跟自己叫板!
成管大队的队员们退出了港口,连清源也没有多加逗留,连夜退回了丰州。
情报队更是早早地马归南山,跑回丰州去了。
清源堂尉迟添与秦京见识了梁川的底气,只认晚上便是他们青原堂来了,下场只怕也是一样的,默默地撤离了港口,回去与唐向天汇报进展。
梁川放下斧子,身上全浸染了血水,看着远方,司方行带着人珊珊来迟。
司方行看到这修罗场,三魂吓掉了一魄,早知道梁川会发狠,可是没想到梁川这么狠,竟然几百号人全宰杀光了!这小子是天杀星下凡吗?胆子这么大!
司方行骑着马走到了梁川跟前道:“这。。都是你做的?”
司方行没见过梁川的成管大队还有情报队,看到他的双板斧,很自然地以为这一切都是梁川做的。
梁川说道:“老行你太抬举我了,晚上我听说有人要打我那一船货的主意,特意赶来,没想到他们分赃不均,竟然自己狗咬狗厮杀了起来,我为了自保活命,还被他们打伤了!”
说完梁川将自己手上一条大约一寸多长的小口子亮了出来,邀功一般地亮给司方行看,那模样委屈巴拉的,就像受伤的小孩等着大人安慰。
司方行看了脸都黑了,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明明是他杀别人,倒变成他是受害者了!跟港口上这血流成河比起来,你他娘的手臂上一条一寸来长的小口子好意思拿出来说?怎么搞得你这个杀人魔王倒成了受害者似的?
司方行一喝一和道:“竟有此事,不过本官见你一本也没打这么多人的能耐,估且信你一回,晚上闹事的主谋是谁你可有看到?”
梁川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还有司方行带来的人,高声说道:“大人别不信,我手头有证据!”
司方行道:“证据你先留着吧,兹事体大,赵大人会亲自过问此事,你留着应付他吧,这里的烂摊子我还得收拾一下。”
裘铁衣看他们两人的样子心如死灰,晚上是彻底地栽了,只怕这苦果还要自己吞下去,三个人在这一片水域混了这么久,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收场。
另外两个人也没能跑成,沙通天在水里被夏德海活捉,潘贵被成管队的人捅了两枪,吊着一口气让人拖了出来,清源港口三头蛟全部被司方行集齐了。
司方行坐在马上对着三个人说道:“三位当家的,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在我的地盘上要动手也不跟我支会一声,当我司栽是死人不成?”
三人自知再多方是自找不痛快,恨恨地将头扭到一旁。晚上就是这个人将自己三人聚到一起的,要说这件事跟他没有半点干系?鬼都不相信!
司方行没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美梦真的要成真了,还是拜失踪多年的梁川的福,当初老高走的时候叫自己一定要好好跟着他,看来真是金玉良言!
“把人都给我带回府衙,听侯赵大人发落!”
第四百九十九章港口管理
要是在后世,发生死亡三人以上的生产事故不论是意外还是故意的,各种安监监察部门介入调查,梁川的工作也基本做到头了。
可是这不是后世,这个时代充斥着各种村与村社团与社团之间的械斗,连官府都是安抚为上尽量无视。清源港口这一次械斗死了这么多人,这规模放在岭南一些土客相争的村落间,就是一次普通的小冲突。
港口上光找得到的尸体就有五百多具,许多尸体第二天第三天在海边被打捞起来,大部分都开始腐烂,这也是清源县志史上为数不多的,较为惨烈的死伤之一。
第二天就有很多种谣言在流传,有人说在清源看到了大规模的部队在集结调动,但是司方行代表的官方坚决否认了这种说法。
也有人说这些人是争夺利益互相火拼,死伤才会这么惨重。
港口的这些水霸凶名在外,平时除了官府的官兵敢跟他们叫板几下外,民间哪里还有人敢跟他们做对?人数没有他们多,地利更没有他们好!
不过这一天以后清源许多户人家都办起了白事,几乎是五户一丧十户齐哀的那种场面。这些水霸大都也是劳工,都是各家的顶梁柱,一死家里就剩孤儿寡母,好几年没办法缓过气来,清源一时陷入了悲伤之中。
许多人要求威远楼查明真相,还死难者一个公道。赵惟宪心想怎么清源消停了这么些年相安无事,最近又出了一起这么大的事,他感觉跟某些事某些人有关,可是又想不起来是谁是哪些事。
司方行将三头蛟移送给了高纯,高纯听说梁川王者归来的消息震撼不已已,又听说梁川一手主导了港口惨案,三头蛟成功生擒,三个人在清源经营多年的水上垄断事业一个晚上让梁川毁得干干净净,震惊得连连咽口水。
想当初,自己亲大哥曾经嘱咐过自己,给他打下手都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年轻的自己还想与梁川平起平坐,现在想想,自己还是太单纯,完全没搞明白梁川是一个怎么样的对手,真的得认命。
高纯接手这个案件之后,充分发挥深挖掘精研判的特点,一点要搞到自己想要的口供!
三头蛟以前只有自己虐待别人的份,哪里有他们被别人虐待的分,一套豪华监狱套餐过后,裘铁衣宁死不屈,本来伤得就很重,真给死在了大牢里面。
沙贯江和潘贵给了高纯一份满意的答卷,这一件事他们两个人全揽了下来,就给他们一个痛快的死法,保证行刑前不再虐待他们。
所有的人材料都汇集到了赵惟宪手中。可怜的赵惟宪因为两年多前梁川失踪的事件被汴京某些重要人物莫名其妙地以口谕的形式勒令此生不得返京,还不是正式的形式,这背后有一个女人打死他他也不敢反抗,只能在无声中接受了这一切。
比兴化山民造反那时候赵惟宪的内心偶尔还会有点小算盘,现在是彻底心如死灰,每天就当个闲散王爷,寄情山水,至于政务上不出乱子就行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总行了吧。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天生不凡之人,然后生活一次次让人认清一样样事实,先是承认自己的父母平凡,然后承认自己的平凡,最后才能与自己和解,把内心的心结放下。
当初的赵惟宪还想借着清源的富庶重新振作一番,干番一大事业,可是他高看了自己也高看了身边的这些帮手,他们大部分跟自己一样,也是头顶着祖先的光环,能力却大不如自己的先人。
高纯他的印象倒是极好的,两年多前连破一十八起陈年积案,他的官声如日中天传为美谈,虽然后来没有再像那样如此大的建树,可是
有一回已然足够,谁还敢奢望天天破大案?
他接到高纯的口供,皱了皱眉头,这里面漏洞百出似乎在隐瞒着什么,明眼一看背后直接牵连的就是司方行,可是做得不着痕迹,一点司方行的事情也没有。
要是以前,这些想用这种方法糊弄自己,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高纯和司方行,别以为他们在自己跟前眉来眼去的那些小暖昧自己看不出来。现在自己是有心无力了,再懒得管这些人的小算盘。
只要能把事情解决,把乱子的苗头压下去,不给自己添乱,这事怎么处理,他无所谓!
不过在这份供词里,赵惟宪看到了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名字——梁川!
难怪自己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个灾星又出现了,果然是他一到哪里哪里又会出乱子!他究竟是什么来头,失踪了连自己这个正牌王爷也要跟着倒霉!
赵惟宪几乎可以确定的是,梁川这个人自己绝对不能去惹他,今能让自己永世不回京还要磕头谢恩,明天就能赐自己三尺白绫,汴京的那个女人杀起自己这些赵家子孙可是毫不手软的!
按照供述,这三伙人是为了一艘的香料起的冲突,今年蒲家的香料船在吕宋出事沉没,连蒲家公子也音信全无。清源的香料市场见风涨水,香料一天一个价格,这艘船当时三人均误以为是新到外地番船,所以动起了这个心思!
分赃不均的后果就是火拼,三家大打出手,结果死伤无数!据查,这船竟然是梁川的货船,赵惟宪看到这里眉头锁得跟黄土高原上的沟壑一样深。
这小子无声无息地一去不返两年多,难道是去海外做生意了?
案件的佐证还有沙贯江昨天早上抢劫了梁川的两担香料,高纯已从沙家搜出,经过比对,确系同一批香料,人证物证俱在,本案可谓是铁证如山!
赵惟宪坐在自己那块海黄大香案桌上,身子不住地抽动着,肌肉仿佛要痉挛起来,胸口的喘息越来越大,脸上看似毫无波澜,心里早把这灾星梁川问侯了十八代亲戚。
这灾星是来给自己添乱的吗?原来早听说这厮在港口一场大爆炸中死去,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被炸成了齑粉。这厮也确实是两年多没有再出现,兴化也再听不到关于这厮的传闻。
这时候竟然又冒了出来,而且一出来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自己却又拿他没办法,动了他,他死烂命一条,自己是金枝玉叶,有人却要跟自己过不去!
偏偏那贵人还是自己不敢惹的主!
妈的!天下怎么会有王爷跟一个平头小老百姓过不去的时候!
港口的工作第二天全部趋于瘫痪,因为这里的劳工原来全部控制在三头蛟的势力下,给不给活做多久全凭他们一句话说了算,现在人都死光了,海船进港的货也就没有人搬。
梁川早就眼馋清源港这个黄金宝地。三头蛟那三个文盲,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一点水平也没有,放着这座大金山却跟叫花子似的到处要饭,赚点钱那么辛苦,死了算了。
现在港口落到梁川手上,梁川是个什么人?进了土匪窝都要把人家身上的衣服扒了的狠角色,那脑子里除了钱还是钱,他要是不赚个金山出来哪里肯罢休?
港口上许多人提着桶舀着清水在清洗港口的石板,石板缝里满是昨天渗进来的血水还有肉渣。
原来人山人海热火朝天的港口变得比冷清时的承天巷还要寂静。只有司方行的小弟把守着港口,司方行下了死命令,今天谁冒头惹事,就给他砍了,事
情闹大了,连自己的手下也不轻饶!
梁川带着成管大队返回港口,今天的成管大队换了一身行头,放下屠刀个个就成了良民,比出家人还慈眉善目,压根找不到昨天的杀气。
一百多号人换上了一身农家人的打扮,就像乡下人进城一样,昨天是来打仗的,精神高度紧张,没有仔细去看清源的花花美景,今天正好玩个够!
花花世界,真是大开眼界!兴化那个小地方跟清港这个时代的世界第二大港比起来,简直比猪圈还不如!
港口,那船比自己的家还高还大,江上停得密密麻麻,整个城市的街道铺满了光洁的青石板,又漂亮又光滑,到处都是卖着新鲜玩意的商铺,路上的行脚商人个个都拎着鼓鼓囊囊的行李,看样子装着不少的财货。
最让他们惊奇的还有那些造型奇特的伊斯兰建筑,一栋栋造得跟皇宫似的!还有那些姑娘,看着像是勾栏里面不是做正经行当的姑娘,不过却实长得水灵,不知道掐一把是什么滋味。。
队员们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才是他们梦中向往的富贵温柔乡,黄金山与陈富贵两位队人一个劲地大叫,快收起那副猪哥相,跟叫花子似的,别给队长丢人丢份,众人这才有所收敛。
港口上所有人看着这一帮人浩浩杀了过来,虽然扮相很土,那神情也很浮夸,不过他们看到为首的是梁川,赶紧将自己乱瞟的眼神收了回来,颤颤地做着自己的事。
昨天夜里还是有活口的。
成管队情报队长什么样没人说得清,但是梁川杀人的样子可是广为流传,两把斧子生人勿近!
梁川手里拿着一大把纸,分开了让队员们去张贴。
港口可没几个识字的,倒是不少商家的账房先生还有一些记事伙计在港口,寻找事情做的劳工还有不少,包了上来想看这上面写了什么,让他们代劳。
这些先生看他们一脸渴望,也就帮他们一个小忙,站在那告示前念道:“清源港口运营管理规定,后面还加了两个小字——暂行。”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后这个港口要变天由这位爷来接管了吗?众人议论纷纷,由先生接着往下念。
先生将告示从头到尾念了一遍,先是斥责了三头蛟控制清源港时期的诸多暴行,劳工们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商贾们惨遭盘剥,整个港口大好的资源被这些蛀虫侵蚀殆尽。
接着就是描绘大好的蓝图,将在港口成立一个办会室,由梁川自己任民间管委会主席,下辖多个办事机构,主要负责协助市舶司还有司将军管理港口的大小事宜。
梁川手头有一个最得力的助手——苏渭!
苏渭这厮不要看他瘦得像一只猴子又一把年纪,不过那管理能力真的是杠杠的,一个小小的万达商铺让他管理得井井有条,他还整天在铺子里叫嚣屈才,空有一身的才华无处使,港口的出现终于满足了他需求!
按苏渭的要求,港口办公室将对劳工进行统一管理,所有的劳工将登记在办公室的花名册上,无证将不能上岗,会被驱逐出港口。登记的劳工将以招聘的方式归办公定管理,这等于变相地招工,凡是在港口打工的人,以后也就是梁川的人。
一系列风骚的操作简直闻所未闻,劳工们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两个字他们听进去了——招工!
眼下的劳工大都是原来不依附于三头蛟的自由人士,说白了他们就是有点墙头草的意思,他们的工作机会被那些归顺的人抢走了,能做的活也就少了,现在不用依靠水霸,难道工作机会也能一样?
第五百章劳工分配
港口的告示张贴出去以后,引起的反响是空前巨大的,港口办公室招收劳工登记在册,然后是按劳分配计件取酬,也就是你干得多分到的也越多!
更重要的是劳工的劳动量是按重量来算的,梁川让人直接将报酬标准写了出来,一斤一文钱!
货重一斤一文钱是什么概念,就是搬一筐鱼上岸也至少有个近百斤,这就是两百文钱了,这样算来一天少说搬个几千斤的货不成问题,那能赚多少钱?
当然这钱不是全归劳工拿走,办公室要收取一半的手续费,也就是劳工赚的一半钱是港口办公室的。流程梁川也规定得很好,由货船来办公室寻找劳工,劳工由办公室分配,完工之后钱垫交给办公室,办公室再将钱交给劳工。
明码标价!
这个操作简直闻所未闻,劳工们看哪里会看得懂?经过账房先生们的解释,他们才勉强听得懂,办公室不用干活却能拿走一半的钱,这是多少不公平的事啊?
不过算了一下账,他们立即明白了,便是这样的分配方法下,他们赚的仍然是原来的两倍三倍甚至四倍!原来的血汗钱都三头蛟抽走了,最后走到他们手上的只有可怜的一点血水钱。
照这种做法一天至少能赚个几贯钱,勤快点的话!那可是几贯钱啊,原来一天能赚够买酒的钱自己都要笑了!
劳工们甚至都在怀疑,这怎么可能,这方法梁川怎么赚钱?然后费用是不是太高了,这些货船的船主怎么会肯接受?
事实上梁川早就算过这一笔账,原来三头蛟把持着清源港之时,巧立各种子虚乌有的名目,强收各种不合理的手续费、保护费还有泊船费等费用,再加上各种打点关系贿赂的钱,是自己准备向他们征收的管理费的十倍有余!
也多亏这时代海洋产业生产力是农业土地生产力的千倍万倍,商业模式下这些劳动成本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一趟远洋跑下来,商品的利润极为暴利,在这种模式下货主商贩才能生存下来,否则一个个船主把船卖了都不够会付这些钱。
梁川的目标很明确,只收两个钱,一个是保护费,不多,按重量或价值征收,大体的数额也仅仅是原来三头蛟在时的十分之一左右,一艘船收个几百来贯就差不多。
第二个就是这个劳工的搬运费,再抽一半的价格,一艘船的载重至少都是几万斤,大的宝船十几万斤,想想这是多大的一笔费用!
劳工们的脑子比较简单,知道梁川的方案后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港口的货船主全部疯狂了!
看着这种新的征收管理模式对他们的船主有些苛刻,实则不然!仔细算下来,明码标价之下,自己一年能省下来的钱不知有多少!
打点贿赂的钱省了,搬货的钱原来就要出,三头蛟时代制定的价格还比现在的高!而且不是固定的,他们心情好时少收一些,缺钱的时候就滥收,完全没办法预料这一趟远洋是赚是亏!
每一个敢向海洋宣战的船主的都是极为聪明而胆大的商人,他们的头脑比起普通的商人更为灵光,一通算盘打下来,光是这些省下来的钱,当作利润都是不小的收入!
想一想,原来在港口想搬货还得先给三头蛟们送礼,得到他们同意才能在他们的地盘里搬货,现在这一门槛消失了,整个清源的劳动力是不可计数的,全都涌了过来。
他们是听说这现在的好条件来的。
清源港就冷清了一天,就在梁川这个办公室设想的运作之下,重新焕发了生机!
梁川将苏渭请到了港口边上,现在办公室正处于筹备阶段,急需这样的优秀后勤人才的帮忙,不论是登记还是作账,无人比得过苏渭。
苏渭是极为优秀的内政型人才,堪比荀令君诸葛武候,只是他的才能没有人发掘出来。
当初这个老小子也是自己跑到自己门下,一上门就说要自己带着他造反,着实把梁川吓了一跳!现在好了,有清源港口这个去处安置这个老小子,不怕他不安分!
半天的功夫,账本上便登记了几百个劳工。
清源城里这些天都在办丧事,可是亲人逝去的悲痛好像很快就被人给遗忘了,梁川的招聘信息一出来,谁家有个男丁或着力气大的女人都往港品上涌,生怕落到了后头赶不上这好事!
梁川的管理规定并不是写着玩的,有些劳工原来是给三头蛟他们干活,久而久之养成了一股由内而外的痞气,那不三不四的样子还想来港口管理办公室闹事,谁知还没掀起什么大风浪,就让成管大队给狠狠地修理了顿,生生掰掉了几颗大门牙,再把人直接扔到江里面!
有自己一帮成管队员坐镇,闹事的不听话的懒惰的,全部剔除掉,要是还敢闹的,直接沉江!
威名就必须靠拳手打出来!
梁川港口大清洗的消息传得很快,几乎所有的人船老大都收到了这个消息,梁川已经完全取代了三头蛟的地位,成了清源港的新霸主!
梁川也很客气,让着苏渭领着黄金山还有陈富贵,外加一众小弟挨个上船去收保护费,一个午后的时间,就收了一万多贯的钱。。
难怪人人说清源是遍地黄金,难怪为了港口的统治权三头蛟要杀得头破血流,司方行要生闷气,高干甚至还不想离开清源!都是出于这聚宝盆的原因啊!
梁川收的钱,一个用于港口办公室的运营,从凤山跟自己出来的兄弟是来赚大钱的,他们的报酬要发,然后港品的卫生清洁修缮要钱,还有大头的就是司方行那里,不能少了他的钱,否则翻脸了,失去官府的背景,哪一天有人再出更高的价钱,自己的下场可能跟三头蛟没有什么两样!
成管队与情报队的队员每人第一天就分了五贯钱,拿到钱他们的热情更高涨了,有些小事梁川不用交待,他们都自己当成重要的事情来完成!
五贯钱啊!
他们的父母或是姐妹现在要么在凤山砍甘蔗,要么跟着李二花在家里做竹编,一个月下来也就赚个几贯钱,便是这样逢年过节便有底气吃几回肉,置换几身漂亮的衣裳!
他们这一天的时间就比家里人一月的时间赚的钱还多!他们能不感激梁川!
一年的时间,北岸早脱去了那股乡下贫穷寒酸的气质,所有的北岸人一夜之间都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
这是金钱的魅力,更是梁川自己的人格魅力,也只有这个人说到做到,带他们来赚大钱,真是如此!
有钱赚真应验了那句话,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他们都在所不辞!
比起一年到头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服讨不上媳妇,让他们流血他们完全不在乎,钱就是要这么赚!他们的骨子里真的是穷怕了!
现在是东南风正强劲的时候,东南的海船依旧源源不断地驶来,每天至少有几十艘船入港,带来的财富梁川不让人去抢去偷,单单收这一小部分的保护费,谁都乐意去交。
当然也有不肯交的,不过当天夜里船底就进水了。。
梁川让罗宪这个小队将自己的烟草、芥根还有地瓜细细保护着趁夜带回凤山去,他已经将种植的方法告诉艺娘的,接下来就是将这些成株再回去,收获再繁殖,最后等自己收够的种子,以后生产规模就不是现在能比的了。
三种作物,一个是经济作物,一个是粮食作物,还有一种是调料作物,三种各有价值,都是千金不换的宝贝,梁川看重它他们甚至超过了港口。
港口赚的钱是自己的,但是这三种作物将来必是有利于天下老百姓的,只怕将来的战乱还有饥年,它们能救下无数人的命!
港
口这个地方过于复杂,自己不可能守着这里一辈子,迟早有一天有人会眼红,看上这里的时候,要是自己的能力守不住,也只能乖乖交出来了。
自己的才是最宝贵的,三种代物能代代传下去,自己的家族还有朋友们就会生生不息,不怕活不下去!
港口的事情司方行对梁川的处理得极为满意,他原先以为赵惟宪对这件事并不会善了,没想到威远楼至始至终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当一个屁放掉了一般。
这一笔帐直接记到了三个水霸的头上,那执行的文书当天就递往福州提刑司,只怕不多时问斩的决定文书就会下来。。
司方行约上高纯还有梁造,带上梁川几个人又到了香酥坊那个熟悉的包厢聚在了一起。梁造也听说梁川应该是死了,没想到竟然活得好好的!
四人聚首独独少了一个爱多嘴的凌虎。
这一场酒喝起来明显就没有了当年的那种情谊,每个人的心里好像都藏着事一样,高纯不敢对梁川太过随意,司方行一如既往地重视梁川,梁造则是至今仍不敢相信!
当年一穷二白瘪三一样什么也不是乡下小子,现在竟然成了这座上的贵宾,人生境遇变化如此之大,简直让人唏嘘!
梁川与司方行的交易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讲,两个很默契地都保持了沉默。
梁造还没开始喝酒,梁川倒是先敬了他一杯,说道:“梁造老哥,我有个请求,请你一定要帮忙!”
梁造本以为今天自己跟往常一样还是一个坐陪的,没想到张竟然还有求于自己?难不成又是要做龙舟?
梁造道:“三郎但说无妨,只是我的本事你晓得的,只会造船,连造饭都不利索,哈哈哈!”
这就是梁川对梁造这种人欣赏的地方,要是自己擅长的领域绝不允许别人指手划脚,自己才是权威!要是别人的领域,他也绝不多一句嘴。
梁川道:“是这样的,老梁我最近有一些生意,是往来于南洋与清源之间的,但是我手头还没有海船,这不。。想跟你商量一下。。”
梁造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船的事啊,我当是什么事,这还不简单,只有你钱到位,要什么船我都给你弄出来!”
梁川看了看旁边的司方行与高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你的宝船价格太高,要让我全款买船的话我负担不起。。”
事实上梁川的手头的钱是不少的,关是那两张欠条都能买好几艘宝船了,不过现在他并不想将这欠条拿出来,艺娘那里也有不少的钱,没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将自己所有的钱放在一个篮子里,万一翻了,那不是鸡飞蛋打了!
梁造道:“三郎想必你心中有了计较!”
梁川道:“老梁你看这样成不,厂里面的成品船还没卖出去的先匀一艘给我,我先付一部分订,余下的看要看期付款还是等我货周转了明年付给你,你选一样。。”
分期付款!还有这种操作,这要是别人梁造连理都不会理他,可是这是梁川不是别人,连司方行也开口了:“老梁咱们几个都是老兄弟了,三郎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这事我就先替你允了,要是余下的他还不上,我来担保日后有事你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高纯手头没多少钱,有的钱也是大哥高干的,不过他不想折面子,也跟着拍胸脯打保票。
梁川看着两个人,嘴角笑了笑,现在司方行与自己一条绳上的,他自然会帮自己,高纯就挺义气的,也站了出来。
“老梁你放心,我这个人有口皆碑,不会让你难做的!”
老梁苦笑了一声道:“好吧,正好坞里还有一艘宝艘,你先提走吧!”
梁川心想:夏德海这下你总于有用武之地了!
第五百零一章安排妥当
从吕宋岛拉来的那一船货梁川还不用去找卖家,不少的香料商人就主动找上门来了,今年的香料特别紧俏,几乎是争着来抢这些货,苏渭搞了一个小小的竞标会,原来就几万贯的货,最后以逼近十万贯的价格定了下来。
啧啧啧,一船香料赚了近十倍的利润,当初源赖朝给自己的金银顶多就万贯左右,有这种好处,谁不想冒着死亡的风险去搏一搏。
港口边上只有一个人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这个人就是蒲庚。梁川的告示贴出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当年自己偷出来的炸药没有炸死梁川,他卷土重来了。
当年那个爆炸案的几个关键人物,凌虎下落不明,自己的宝贝儿子至今也下落不明,而这个小子还采买了如此多的香料,蒲庚已经想到了一个最坏的结果。
寿长只怕落到梁川的手上了。。
梁川将卖了香料的钱按约定给船老大提成,船老大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以入都是跑北方的水路,赚的钱不够这一点零头。剩下的钱自己从苏渭处又支了几万贯,交给了梁造,权当买船的首付!
当自己的那艘宝船下水的那一刻,梁川眼眶有点湿润,以前的生意说白了就是不入流,有了这穿洋跨海的工具,货起南洋,贯穿南北,这才是做大生意的!
夏德海傲立在船头,身份从一名藏头露尾的海贼变成了一名堂堂正正的船长,梁川与他约定二八分成,所有的成本都由梁川来负责,他只要将船队平安带出清港再平安带回来就行!
而且梁川跟他许诺,这只是一个开头,以后会有第二艘船,第三艘船,船队的规模将会越来越宏伟!自己一分钱不用出,就出了一个航海技术,一年几万贯的收入!
梁川将招收海员的权利完全下放给了夏德海,让他自主招收,要什么样的人他自己清楚,甚至一些原来落草的海贼要是肯从良梁川都能接受,关键用人的是夏德海,他在海上不是自己信任的人事情只怕有变!
自从港口归自己管辖以后,盘货接货用的统一是万达货行的竹筐竹编,这也算为自己家乡的父老们找到了一条稳定的销路,以后再不愁用不完了,甚是供不应求,毕竟每天的货如此之多!
梁川甚至想将自己的凉茶还有凉粉拿到港口来卖,因为这里天气炎热,干完活喝一口冰爽的凉茶,吸一碗凉粉,痛快极了!
劳工们大部分都接受了港口的规定,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共识,哪是梁川要宰他们,这一刀也得把头伸过去挨那一下,他们不指望这些水霸地头蛇会大发善心让他们赚钱,剥削不要那么狠也就能接受。
结果令他们喜‘大失所望’的是,这个新鲜的港口办公室竟然真的信守承诺按斤算账,搬了多少货全都记在本子上,货主给他们标记的牌子,拿着牌子来办公室换钱!
干得最勤快的寻些个劳工,手里拿着一贯铜钱,那觉甸甸的感觉让他都有几分梦幻,咽了几口口水,狠狠掐了自己几下,才相信这是真的!
所有人都炸了锅,干了一辈子也见过这么实在的给钱法,这不做得多给得多,谁不干啊!到手的钱才是最好的广告,这消息一传出去,在清源港办公室里面登记的越来越多了!为了登记上还引起了不少的争执。
梁川看着港口里人山人海,一时有些担心怎么安置这么多的劳动力。
苏渭是个过为人,一眼就看出了梁川
的担忧,风轻云淡呵呵一笑道:“这些劳工大部人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别指望他们天天这么积极抢着上工,今天领了钱明天铁定在破柴巷里快活,等钱花得差不多了再来揽工,天天往死里干的一百个能出三个就差不多了。。”
是啊,这些干重体力活的人大多嗜酒,第一天看着还好好的,第二天绝对人都醉熏熏,喝酒能解乏,否则身体吃不消。他们也不是钢铁一般的身躯,赚的钱是多,可是那全是用身子和命换来的,这么高的强度不出三年,身子就得垮。
第二天港口收了三万多贯。。
不敢想象往日这些钱都流到哪里去了,层层剥削底下的官员们个个中饱私囊,三万多贯钱啊,要知道大宋每年给辽国的岁币不过区区二十多万贯,而一个港口一天就能赚三万多贯钱,辽国怕是不知道他们在大宋朝廷心目中的份量,这点小钱与打发叫花子要饭的有什么区别!
港口的收主也没能办法保持稳定,每年也就两个季月能赚这个钱,等风过了进入停泊期就没有这种收入了,冬季船大多是离港的,便是北方南下的货船也不像跑南洋的利润这么多,届时收入便会少了许多!
抓住眼下的机会,能捞就多捞一些吧。
钱是很好赚,梁川倒是在想,这办公室自己不在的时候要让谁来管!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杨霸先,这小子以前是管赌场的,手下都是这些三教九流乱七八糟的人,自己只要将权利划分好,人事归人事,财务归财务,然后安保交由成管队,一切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小子自己也雪藏太久了,跟夏德海一个德性,自已一直说要给他们点事做,忘了如何安排比较好。
梁川让黄金山派人去凤山请杨霸先过来。
做生意的从来都没有做中介的赚钱来得舒服来得快,清源港口边上还有几百间货仓,梁川寻思想跟威远楼合作起来,以后这些仓库开始收费,部分盈利部分用于修缮仓库,这么好的公共设施荒废塌了可不好。
不过自己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郑若萦被绑到汴京什么情况这么多天了自己一点消息也没有,希望她能坚持到自己到汴京的那一刻。
自己在清源的事还有凤山的事基本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蒲家,呵呵,宝贝儿子还在自己手上慢慢折磨着,这么早对他们下手不是便宜他了吗?
梁川回到承天巷,这个熟悉的地方,进了月台寺里走了一圈。几座石塔高耸,地上一尘不染,檀香混着花香缭绕,整个寺庙修缉一新,再也没有当年那个破败的样子。
梁川拉住一个小和尚道:“小师傅你们住持在不?”
小和尚打量着梁川,心里忿忿然,我来这庙里也没见过主持大师几面,你是什么人一来就要见主持!
“主持云游未归。”
梁川说道:“那这样,他回来了你跟他报个信,就说梁川回来了,让他来找我!”
小和尚更不爽了,这是什么态度?还让主持去找你,你也不照照镜子。。
“主持已云游多年,每次都是归期不定,有时在桃城山中讲法,有时在城中布法,我们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梁川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变成这么爱玩了,也罢,佛家讲究缘分,说明自己注定要错过他这一次,下次再碰碰运气吧。。
出了月台寺,就是自己的万达货行和淘宝店,还有美容养生会所。
天上人间因为招待的是女顾客梁川不方便直接进去,便选择了一旁的淘宝店走了进去。新来的伙计不认得梁川,又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主,没等梁川坐下,就要将梁川往门外轰。
“去去去,到月台寺去要饭去,那里的素菜不要钱,也不睁眼看看这是什么店,这里面卖的可是贡品!买得起吗你!”
梁川站在门口苦笑着,自己真的是离乡太久,老大不识故乡人,笑骂客从何处来。
正好天上人间的立春过来淘宝店要取一批红糖,看着梁川极为眼熟,又一时半会叫不上名字,睁着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梁川看了半天,想相认又说不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梁川先开口了道:“哟立春,你都长这么大了,沈姑娘在哪里?”
立春被一声叫唤,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这不是当初买了自己的东家嘛!不顾男女体统,激动得当街拉起了梁川的手,东家东家亲热地叫了起来!
店里的丫头看蒙了,对着立春道:“立春姐。。这位是。。?”
立春白了他一眼,欢喜地道:“这位爷是咱几个店的大东家啊,你新来的不认识,东家不知去哪里,好几年没回来了!”
伙计丫头冷汗都下来了,早前听说这淘宝店天上人间还有对面的万达货行有一位不得了的大东家,外面的人都说他死了,店里面的人都不敢提这个说法,但是心下也是怀疑的态度,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罢了。
梁川看也没看这个伙计,只是在原地等。
立春将沈玉贞请了过来。
郑若萦走的时候不忍这偌大的基业毁于一旦,这可是梁川与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现在可是日斗金,全城的富贵人家的女人争破头要进来享受一下美白秘方。一个人花费打底三四十贯,为了提高接待能力,现在的姑娘已经不再只有五个了,二十四气节二四十个姑娘早都全到位了。
郑若萦因为被强行掳走,临行前将全配方还有管理权交给了沈玉贞,沈玉贞与她一样,痴痴地等着梁川这个死人的出现,岁月流逝容颜易老,不变的都是对这个男人的痴心。
以她们的条件她们大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良人嫁了,大把的人想攀她的高枝,可是彼此还是苦苦地等待着。
女人只有女人看得最透彻。
沈玉贞急忙忙地赶来,梁川笑着说道:“慢一点,让人看见还以为你急什么呢!”
沈玉贞啐了他一口道:“我这不是急着来见你!”
左右都退了回去,连立春也没有在旁当电灯泡。
梁川对着沈玉贞道:“我可能得去找郑姑娘了,你好好守着这里,等我将郑姑娘找回来,就回来接你好不好!”
沈玉贞泪眼婆娑,她等这一句回来接你,心儿都要碎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点头,漫长而孤独的时光都过了,还在乎这片刻吗。
梁川又多了一句:“回来我就娶你!”
这就不是泪眼婆娑了,眼花儿滚滚地从眼眶中涌出来,沈玉贞一把抱住了梁川!在他怀中哭了起来!
“你要是回不来我就去寻你!”
沈玉贞信誓旦旦地说道,如果再错过,可能就真的要失去了!
第五百零二章巧遇黑炭
临走前,梁川顶着星空回了一趟凤山,懵懂的孝城在背窝里睡得正香。
艺娘好像已经知道梁川回来的意图,静静地候在孝城的房门前,梁川看着孝城,她就静静地看着梁川。
以前最思念这个男人的时候,看着小孝城满眼都是梁川的影子,那段岁月可真是难熬啊,这男人是得多狠的心,一去这么多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丝音讯也不往家里传一下。
别人总说他再也回不来,老天爷给他这几年的风光,人间留不住,要他再回天上去伺候去了。
自己才不信这种鬼话,那些更苦的日子都挺过来了,不就是想得不能再想了而已嘛,还好孩子也没有见过他爹爹,否则他也一起思念的时候,那可怎么熬啊!
原来他不是不想回来,怕是他一个人的日子比自己母子更难熬。
“大小姐是个好姑娘!”灯烛有些昏暗,让人看不清表情,看不清喜乐。
这时候还需要看吗,两人的一颦一笑已经那么了然。
“你如果不让我去的话我就不去了。”
“你不去我反而要怨你一辈子!”
哎,长长的声叹息,艺娘也进屋给孝城的被子扯了扯,小孩子就是无忧无虑,只担心明天的溪里面鱼儿不够大,树上的鸟窝没有蛋,梦里他们便是做梦也是美滋滋的。
梁川一把搂住艺娘轻轻在她的耳边呢喃道:“等我回来,我就再也不走啦,欠你们的我这辈子慢慢还!”
七月的头一天,天上竟然下起了小雨,沈玉贞一个人给梁川送行。梁川并没有知会其他的人,场面搞得伤感梁川自己反而不舒服。
梁川留下耶律重光主持大局,自己带着耶律罕两个人轻车简从,骑马出发朝汴京而去。耶律重光要呆在家里主持大局,其他人跟着又不好办事,便只让耶律罕随行。
梁川没来过兴化还有泉州府以外的地方,耶律罕同样没有。两人手头甚至没有一份地图,背着一柄陌刀,就这样朝汴京去了。
陌刀用麻布裹着,就像背着一柄扁担,任人多看一眼也不会再看第二眼。
梁川甚至都佩服自己的勇气。
还好自己包袱里的盘缠够多!三百年后徐霞客两条腿都敢跑到云南去,自己现在有钱有刀,还怕个鸟!
耶律重光说去汴京有水路陆路两个选择,陆路的速度极快,但是来去路途险峻,盗匪猛兽无数。水路路程时日极长,但是来路途舒服,朝庭为了保证漕运绝不允许水路有失。
梁川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水路方案。现在是在赶时间,要是去晚了,黄花菜都凉了,那还去干嘛?
水路就是走兴化府经连江、罗源县走霞浦县过仙霞岭,这条路是民间自己开辟的商路,路更不好走,但是一过了浙江路就是一路坦途,插起翅膀儿飞起来一点都不为过。
其实出福建还有一条路,而且是官道,就是走建州过延平府经崇安走江西交界的分水关,这也是千百年来陆路的主流道路。但是这条路千山万水崇山万壑,马力吃不消,也只有官家驿站不停地换马才扛得住。
梁川的那条路线水陆可以交替,沿线就是大中华的奇迹京杭大运河,走这条路白天赶路,夜里就乘船,综合考量下来是最省时省力的路线,而且沿线的经济好聚居区也多,相对于荒郊野外也是最安全的。
梁川走前,又多次郑重交待与艺娘几遍三种作物的种植方法,又找到何保正说了加大竹编供货量还有蚊香供应的事宜,自己又直接去了杨霸先家,碰上收拾行李准备去清源的杨霸先,交待了他管理的大小事宜,这总算将后事安排妥当,自己就能放心去京城了。
本想静静地离去,却不想乡亲都知道了梁川回凤山的消息!
北岸几乎还能走得动路的人全都来了,上到七老八十的族老,下到堪堪蹒跚走路的娃儿,自发地候在凤山那条北去的路口,笑着,哭着,候着梁川。
曾几何时,梁川失踪的消息传到凤山的时候何保正怔怔地不知道怎么跟村民们交待,村里面瞒着艺娘给梁川盖了一个衣冠冢,不少人还去坟前念梁川的好,偷偷抹眼泪。
他们不是忘本的人,梁川带着他们赚钱,给他们好日子,苦日子谁家不过怕了,恩人的情怎么能忘?
梁川是不喜欢这样,不过架不住乡亲们的热情,只好接受了。
凤山路口的万达店旁边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有酒有肉。
何保正领着梁川先是祭拜了一下,村口的有一个小神位,一个石头砌的小庙,里面供奉着路神。
梁川吃了几盅践行酒,拿一个水袋灌了满满一壶南溪里面的溪水,何保正嘱咐梁川道:“到了汴京以后,倒掉一半水壶里的水,然后再装一半汴河水,一口气喝完,这样就不会水土不服了!”
这个流程是离开家乡的人都要做的,人离乡贱,除了亲人的祝福,还有就是神灵的保佑。
心理上的安慰大于实际对于健康的认识。这水要是等到汴京再喝,不用想梁川也知道,不拉个七天七夜绝不罢休,那水妥妥的都会臭掉!本身水里的微生物还有寄生虫之类的就多,现在是夏天,更是滋生得不可计数。
但是,这是乡亲们的一片心意,梁川看着众人殷切的目光,不忍当他们的面将水直接倒掉,只好脸上挂着笑意将水收下了。
整个北岸的人几乎都来了,梁川打下清源港的消息已经随着成管大队队员传回凤山,乡亲人扬眉吐气,个个脸上有光,真金白银进了口袋,都是这个汉子带的好头,今天的日子全赖这个好后生,这才吃得上肉喝得上酒,日子倍好过从前。
梁川要走了,何保正早知道绝对是为了郑若萦去的,并不是一去不复返,众人真心怀着感激与敬意来欢送他,希望他一路平安,早日回来!
梁川一连饮了十八碗黄酒,酒味香醇,微凉解暑,路上都不知道能不能喝得到,梁川便多喝了几碗,跟喝啤酒似的!武二郎过景阳岗一连十八碗,不过人家是烈酒,今天我三郎八闽,也来个十八碗,希望一路顺风!
梁川又拿了一个水袋里面灌满了酒,包了一大包肉干,指这些东西路上解馋。
一人一马,一刀一壶酒,正式踏上了北上的征程!
一天的时间过了福州,第二天临傍晚才到霞浦,霞浦的渔船还有晚霞特别的美,橙红的日光映照着海面,带着绻眷与依恋的感觉,有一种渔舟唱晚的美好。不过这里毕竟不如清源,原始的渔业只能算比种地要强上一分,渔民们的房子大部都是草棚子搭的。
过了福州才算真的见识为什么说八闽大地是蛮越之地,除了大山还是大山,翻过一座山就是一种方言,可以耕作的田地聊聊无几,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这山倒成了穷根。因为山里猛兽拼不过,又打不出粮食,不受穷才怪了。
越是往北,看到的景象就是越荒凉与惨不忍睹,这还是梁川印象里富庶而无忧的福建吗?
人们的脸上几乎都看不到肉,个个面黄肌瘦两眼空洞,耶律罕不由得心生感叹,真是生在哪里不得不说是老天爷开恩了。好地方不用努力日子也不会太差,坏的地方再努日子也只是勉强糊口而已。
第三天才过了仙霞岭,出了这道关口,就算进入浙江境内了。浙南多山,在这个年代也是极为
贫穷。
两个盘算着,差不多还有两天的路程就能到杭州了。
到杭州就算解放了,此地自古就是人间天堂,烟花巷柳绿水白城,西子湖畔雷峰塔下,要人文有人文,民间更是天下一等一的富庶。
这里自隋炀帝以后开凿了大运河,经济更是一飞冲天,每年数百万担的粮食从水上通过漕运送往京师汴京,两淮盐政更是富了无数的人,柳永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竟然是刺激金人南下的动力,可见这里的金粉多么让人向往!
当初审三夫案时的苏诚苏半城就是当地的地头蛇,这小子为了一个女人跑到兴化去也是疯了,不过自己为了一个女人要跑到那汴京城去拼命何尝不是疯了?
第五天两个人终于到了杭州,到河边找了一条船,准备夜里乘着船北上,减少一些路程。
运河边上的船大多是货船,船只的规模也不小,船上载着粮食货物之类的物件,吃深显得有点深。
船家坐在船头看到来客脸上红光乍现,他自然乐意接客,不过他一动不动,好像没有发船的意思,蹲坐在船头,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说道:“等一等。”
梁川急着赶时间,眼看天色都不早了,太阳也早已落山,这还等什么鬼?等人来劫船吗?
“船家为何还不发船?”
艄公还是一个劲愣笑,好像成竹在胸,说道:“再等等。。就发船了。。莫催!”
这时,岸上突然有一个人年轻急匆匆奔了过来,还背了一个书篓子,上面支个一个小遮阳架,与白色布料形成鲜明的反差的是他的肤色,黑得跟炭似的。天色要是再晚一点梁川都以为自己见鬼了,一副书篓子竟然自己在半空中飞!
书生一阵急奔上气不接下气,艄公一看正主来了眉开眼笑,道:“小先生快上船,这几位等你不耐烦了,咱们发船喽!”
原是是等这位爷!梁川不禁多打量了他几眼,这小子什么来头,看着就是个书呆子,身体都快读退化了,跑这么几步路就要断气的样子,日后身体疾病只怕少不了,也是个短命的主!
船启程了,看着两岸的万家灯火,水上竟然还有不少做买卖的,各种小玩意一应俱全!江边更是有无数的烟花粉楼,花板招展的姑娘们在楼上卖力地吆喝着,吸引着邪火难耐的路人进去逍遥快活。
也只有这里才像个王朝应有的地方,一路走来,除了福州,其他的地方就是原始部落一般。
梁川坐在船仓里瞪着牛眼一般大的眼睛看着这个黑炭。这小子的双眉之间隐隐还有一块月牙儿般的小的疤痕,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吗?
黑炭看梁川心生惧意,时间久了心里发毛,愣愣地竟然直接开口问梁川道:“这位兄台为何这么看着我?”
梁川也不含蓄,张口就道:“像老弟你这么黑的在咱们大宋我就认识一位,姓包!不知兄台贵姓”
梁川一说,这个书生更是心惊胆颤,怯怯地道:“我就姓包,你是从何得知的,我并不认得你!”
姓包的一说梁川也有点意外,大眼瞪小眼,梁川弱弱地问道:“难道你姓包,单名一个拯字,老家是庐州的那位?”
这一查家底更是将包拯吓得魂不附体,连自己的底细都一清一楚,这是什么?
“你是谁!有什么企图!”
看来真是包黑炭包大人!梁川笑了,这世界可真小啊,出一趟远门自己还跟历史的大明星坐上了同一条船!
第五百零三章你破案吗
包黑炭畏畏缩缩地从书篓子里拿出一本书,梁川在黑暗中视力也是火眼金睛一般,看了一眼,封皮微皱,第一页上面写着孟贤考义,江上的风一吹,轻轻地欣起那个封皮,只见第二页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边城剑客!
梁川扑哧一声差点笑出声,读书的时候偷看小说的人现在不多见,后世可是多如牛毛。
原来包大人也是性情中人,谁人没有年轻过的时候,年少的时候谁会把功名和利碌当成自己的终身梦想?
每个人都是渴望仗剑去走天涯,就是伟人也不例外!
考得上人的命运也就改变了,一辈子就那么几次考试的机会。
远的不说,就拿苏渭那个老家伙说来,考了一辈子连根毛都没有捞到,最后还是官家看他们这批读书人太拼命,怕他们把自己的老命搭进去,到时候断了文脉有辱斯文,可怜他们给了个小官打发了他们。不然这辈子苏渭是没有机会去戴那顶官帽了!
时间都已经不多了,大部人读书人奔着科举而去,人家读书人要么拿本论语要么拿儒家经史之类的好好备考,才所谓十年寒窗不问天下事,这个黑炭头竟然还有心思看小说!
包黑炭本来就是做贼心虚,看梁川强忍着笑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这个大汉从一上船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出身姓名,来历好不奇怪!而且从他的眼神中自己能看得出来,他对自己好像很了解,自己全身好像被他看透了一般,浑身不自在!
偶像,大到梁川考上公务员都是以包青天为楷模去的。
以前只在书中剧中看过那经过演义的形象,现在活生生的人竟然出现在怎么跟前。
梁川是对这块黑炭充满了好奇,没有其他的原因,就因为这个人在历史上的名声太响亮了,他的名声甚至强过了这个时期任何一个人。
小时代可以没看过岛国的动画片,但是一定不可能没看到包青天,狗头铡遇人铡人遇鬼铡鬼,铁面无私青天正气,说的就是眼前这个窝在船仓偷看小说的黑炭头。
倒是这反差有些大,让梁川都有些怀疑。
姓包的人可不多,单名一个拯字,脸又黑出身又是安徽庐州的只有一个。
奇怪的是这小子怎么跑到浙江来了,难不成是来旅游的?
咕咕咕,船仓里突然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饥鸣声。
梁川循声望去,原来是黑炭头的肚子发出来的。微笑着将自己包袱里的肉干拿了出来,推到黑炭头的跟前,说道:“喏,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江上的风又吹进船仓,将梁川包着陌刀的布套掀起了一个角,露出了里面的刀锋寒芒,包黑炭不经意地看到了,吓得一哆嗦,连忙道:“我不饿我不饿!”
才想着仗剑走天下,真的看到这大家伙着实把包拯这个文弱小书生吓了一大跳!
奶奶的,这是真家伙啊,上面还泛着寒光。。
这刀可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是他这个深陷到小说当中不可处拔的,经常想象那种武林撕杀的场面,江洋大盗用的可不就是这种大刀!
梁川自嘲心道自己太殷勤了,陌生人见了不怕才怪,于是也不多话,开始自己嚼起了牛肉。
这可是正宗的牛肉,不过是水牛的肉罢了,黄牛肉官府不给吃,市面上吃的都是这种肉,即便是水牛肉也是摆上案板就被抢,没点人脉还买不到。这肉风干了滋味也是极为可口,何保正亲自挑的肉送了给梁川路上吃的。
也不是故意,肉干在梁川的嘴里叭唧得声音极大,安静的船仓里只有梁川嘴里咀嚼的声音,这对于饥肠辘辘的包黑炭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的感官享受!
包黑炭倒不是觉得吃嗟来
之食不妥,只是他充分发挥了小说中的脑洞情节,有被害妄想症,生怕这个藏着大砍刀的梁川是大盗大匪,食物里含有毒物。
不过当他看见梁川自己眼睛都不看地从包里拿出肉干放到自己嘴里美味地嚼了起来后,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
这个小细节当然逃不过梁川的法眼,梁川很主动地而不失礼貌地又将肉干往包黑炭跟前推了过去,说道:“这是家乡带过来的,自己家做的,尝尝!”
包黑炭一想,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这腹未免有失大节,不能让人看不起,再者他都吃了,自己还怕什么。
“我就尝尝,吃一小块!”
包黑炭小心地捡了一块小的牛肉干,放到鼻根闻了闻,味儿相当正,腹中的馋虫开始不安分,看了一眼梁川,梁川一脸期待的眼神想跟他分享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一口将肉干放进了嘴里。
肉干抹了一些盐,应该还有一些茱萸粉,风味极佳作,对饿极了的包黑炭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一块吃完,他脸上有些发烫,不过看不出来,那张不太俊俏的脸太黑了。刚接完的手又有点不自觉地伸了出来,拿了一块稍大的,说道:“刚刚咽太快,没吃出味来,我再尝一块哈!”
食髓知味,张开嘴狠狠地撕了一片牛肉,包黑炭的嘴里又开始叭唧起来。
这下真的尝出来了,却实好吃,不,是真你娘的好吃!比那干冷生硬的馒头强多了!这一路上还能吃到这等美食,好像是牛肉啊,这可不容易吃到。。
包黑炭的眼睛不争气地又瞄了过来。。
“嗯,味道确定不错,我再尝一块。。”然后又挑了一块更大的。
“真香!”
梁川笑了,这不仅是个逗逼,还是个吃货啊。
两个人就坐在船仓里,一人一片肉干敞开了肚皮吃了起来,梁川拿出水袋,塞子一拔,醇香的黄酒味飘了整个船仓,连站在船外的耶律罕都不住地探进头来。
梁川灌了一口,递给包黑炭道:“光吃不够带劲,喝两口保证你忘不了!”
包黑炭已经被牛肉干征服了,梁川一句挑逗,让他这个滴酒不沾的人立即来了兴致,真是行船暂借问,江里有豪情,碰上一个有趣的人他忍不住也不羁小节。
接过水袋,又是先闻了一口,完全没有想象中酒味冲天的恶心感,只有一股子粮食的醇香,咕咕咕豪饮了一口,初试酒精有点受不了,不过黄酒温和,那滋味真如梁川所说,痛快不已!
两个人眼视一眼,爽朗的笑声在船仓里飘荡。
耶律罕都感叹,东家就是有种特别的魅力,三教九流,上至金玉之贵下到贩夫走卒,他都能让人交心不已,这就是本事!
一包袄的肉干数量不少,够两个人吃到饱,再也不装正经的包拯将自己逗逼的本质尽显无疑,大口地吃起牛肉,那吃相比大蜚山的强盗还强盗。
正吃间包黑炭打开了心扉,问道:“世兄如何称呼?”
梁川说道:“我姓梁川,草字一个川,原来我老爹想给我叫梁三,但是名字太随意,又取了个川字,叫我三郎就可以,称兄我可不敢当!”
说的大实话,他可不敢当包公的大哥!
包拯饶有趣味地多看了梁川两眼,印象中武人多粗鄙,没想到这个人这么有意思,出口便有三分文章的味道,侃侃谈来掷地有声,好像还是个有墨水的人,几句话就没什么隔阂感。
“好,那我就叫你三哥吧,你们这是去哪里?”
梁川对包黑炭的印象还是挺好,名声显赫,倒不是为了自己出名,只是跟优秀的人在一起,自己也会更好。
他也不隐瞒
,便将自己的意图的说了一遍。
包黑炭一听侠义之心竟然大规模泛滥起来,帮着梁川声讨那个位汴京的纨绔膏梁子弟,大赞梁川有情有义。
一个沉迷于小说的义气书生,还有一个混迹江湖的老油条,两个人就这样开始交心。
梁川想了想,还是问道:“你不是庐州人士吗,怎么会跑到杭州来?”
包黑炭也不客气了,肉一块接着一块,吃得好不痛快,嚼着牛肉干反问道:“咦,不是我说,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庐州人士的,是我的口音吗?”
梁川笑道:“不是的,你的名声太大,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都认识你,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包黑炭一头雾水,自己这次也是第一次出门,以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怎么会有人认识自己?这梁川明显是在恭维自己。
“好吧不说那我也不强求。不过我看你这人不错,以前我那些看我天生皮肤黑,都嘲笑我,就你待人最为真挚!”
梁川说道:“那是他们有眼无珠,在下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一双眼睛看人特别的准,我看包兄你有一股紫色从天灵盖喷薄而出,他日必是拜相之才,只有你坚持自己的路走下去,将来唱名东华门,官家金殿拜上位指日可待!”
包黑炭大为感动,有点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小说收了起来,这人说自己会当大官,自己现在却连考试都没过,万一将来没考中,那不是打了人家的脸也打了自己脸?
这种不学无术的子弟看的读物,看这类书的人任谁也想不到会拜相。
包黑炭尴尬地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大牙。
梁川问道:“你认识这个艄公吗,刚刚咱们上船的时候为什么他一直在等你!”
包黑炭说道:“你误会了,看来三哥你比我还少出门,此去汴京近三千里的距离,一条水路上有十多个钞关,钞关你知道吗?”
梁川愣愣地摇摇头。
包黑炭道:“钞关就是过船收钱抽税的所在,虽然每条船收的路钞不多,就几百文钱,可是船上的货要抽的税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梁川说道:“我晓得了,就是收费站的意思!”
“收费站!”包黑炭没听过这个名词,不过想想意思应该也差不多,继续道:“这税是三十税一,运一万贯的货得交三百贯的税,沿江的这些榷使哪一个不是满手肥油!”
梁川震惊了一下,缓过神来,心中不停地责怪自己,都是自己心太软,清港收的那一点钱算什么?
梁川啧啧说道:“这可比清源港的收费还赚钱,自己的港口还分淡旺季,这条运河可是一年四季各种货物运不停!”
包黑炭惊道:“原来三哥你是泉州府人士啊,失敬失敬,不过我听你怎么没有闽地口音?”
梁川说道:“在外面混久了,口音就淡了。”
包黑炭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了,接道道:“不过这规定也有例外,三类船的税是不抽的。一是官船,二是内官的船,也就是太监的船啦。”包黑炭还不忘给梁川解释一下,就怕梁川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什么是内官。
梁川说道:“那第三类是什么?”
包黑炭道:“第三类就是进士举人还有载进京赶考试子的船不收费。”
梁川连连哦了几声,恍然大悟道:“这艄公看着老实这么精明啊,把你拉上船,他这一船的货就不用抽税了,果然是好买卖!”
包黑炭相谈甚欢,赶忙又挑了一块牛肉大嚼了起来。
梁川弱弱地问了一句:“包兄,请问你会破案吗?”
第五百零四章梦中讨债
君到姑苏河,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
一行一船一方小天地仿佛就成了人间最惬意的地方,口嚼喷香牛肉小啜醇厚黄酒,看着小说谈论着天地各种故事。
梁川别的能耐没有,就是一张嘴特别能说,足以到达医死人肉白骨的境界。死人躺在坟里生生被他忽悠坐起来,更不要说包黑炭这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包黑炭是庐州仕子,真真是年少有为,要知道梁川认识的上一个相对文化水平较高的读书人还是郑祖亮,止步于举人就没有再进一步的功名,当初也是不小的年纪回来才讨了郑若萦的姑姑,转仕为商做起了生意。
人比人气死人,有人年纪轻轻看着小说唱着小曲就考中了举人,然后屁颠颠地准备进京赶考,有人干啃了一辈子的书,穷经白首一事无成,连个媳妇也没讨上,最后只能在老家众人的白眼之中凄惨地死去。
读书是一条不归路,越往后路越窄,悬崖上挤下来的人就越多,最后能看到日出光明的只有寥寥数人。
梁川试探着问了包黑炭几个问题,发现这个少年就是个无忧无虑的温室中的黑炭,既没有刚正不阿的秉性也没有忧国忧民的大情怀,他要做的很简单,考上进士授个编修,大树底下好乘凉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以后有个安稳的地方看书就行,其他的他可不去想那么多。
历史是一个任人妆扮的小姑娘不假,梁川自然也知道统治者当家人为了自己的需要,要树立几个标兵概模来让后来者仿效,不过这反差也太大了,把一个二傻子包装成一位大青天,不带这么骗人的!
贤良也罢书虫也罢,历史的车轨方向已然注定好了,戏台下自己只是一位看客,你方唱罢我登场,多说无益。
梁川发现了一个真相,这船顺流而上速度竟然不比快马在陆地上的速度慢多少,关键这船走的是直线,骑马则要绕山避水,望山跑死马,两座山往往可能一两天的功夫,甚至还要数日,一来二去时间大体上竟然不差多少!
本来还想天亮就上岸赶路,这一看还不如直接就乘船到汴京!
天一亮,船已经靠近了苏州,船家寻了个码头将船拴好,说是要上岸去买些清水和干粮,补些给养。
梁川也想买一些酒肉,牛肉干两个人你来我往,都是无底洞般的饕餮吃货,一个晚上便吃得差不多,再不买一些,回头吃艄公手里的老船桨?
包黑炭囊中羞涩本不想下去凑热闹,梁川大手一拉生生将他拽下了船,拍拍胸脯道:“没钱怕什么,现在不要跟哥哥客气,看中什么尽管拿就是,这些小钱就算我请你的!”
梁川心里的潜台词却是:你小子现在吃老子多少好处以后可不要翻脸不认人,吃多少老子以后都要你连本带利给还回来!
包黑炭涉世未深,哪晓得梁川的编排算计,只觉得梁川义薄云天仗义疏财,一张黑脸有些发烫地道:“那多不好意思!”
梁川拍拍包黑炭的后背轻声道:“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先欠着,把账记着日后用你的俸禄来还!”
“这还差不多!”
包黑炭想想人家这是替自己着想,再不领情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又不是不用还,日后报达人家的恩情便是,想到此节两个人便一道上岸去。
苏州河悠悠,沿河多街巷,寻常巷陌摆着诸多可口的小吃摊位,一眼望去这些吃食最大的特点就是清新婉约精致,跟水乡的风格完全融为一体。
两个人先是吃了一碗白汤面,卖相清淡,喝到嘴中却是满嘴清甜,平淡的一碗面汤底竟然用了鳝鱼骨猪骨还有鸡骨吊汤,连包黑炭都赞不绝口。
梁川见着不带汤能带走的都是一张油纸风卷残云大包大揽,白焖肉、昆山卤鸭、蜜、汁火方、梅花大排,竟是挑硬菜大菜,梁川在前面打包,包黑炭跟在后面咽口水。
包黑炭说白了就是苦出身,老家勉强算是耕读,打小清汤淡菜过日
子,便是简单的牛肉干也没吃过几回,这遭跟着梁川算是长了见识。
梁川不看价钱,只看菜色,专挑好的拿,普通的没有地方特色的菜一概排除!
至于小点心什么牛肉锅贴海棠糕苏式小汤包梁川更是提着大包小包,男人嘛,吃都不行,还能干嘛?
有菜没酒可不行,梁川寻了半晌,终于找了一家酒肆,不卖黄酒只沽白酒,这酒叫三白酒,是苏州特产。到底是产粮之乡,这酿酒的也是用的好粮食,站在酒肆门口深吸一口气,连包黑炭这个酒国门外汉都要醉倒了。
买完酒食两个正准备返回船上,突然行至一所道观门前,这道观是标准的宋式结构,正殿分殿结构分明,山门高耸明漆亮板。
梁川怔了一下,问包黑炭道:“刚刚咱们有经过这所道观吗?”
包黑炭也是心生疑窦,看着山门上的三个字道:“玄妙观!我也没印象啊!是不是咱们走错了路了!”
梁川道:“完了,估计是迷路了,咱们怎么回船上?”
梁川本以为这黑炭兄好歹是个读书人记性应该不差,不至于会迷路吧,没想到真是个二傻子,除了读书和吃,其他的压根不懂,真真是一点社会经历都没有,要是自己心黑手狠一点,往那肉里下一点药,麻翻这厮,可能早都得手了!
两个举目四顾心茫然之时,道观突然来了一拨人,一位员位模样的中年人抱着位刚出生的婴儿,神色慌张又踌躇不前在观前徘徊。
梁川看了一会脱口出道:“不好,这人要弃婴!”
不止古代哪所是近代为了逃避计生,社会上又没有收容所等慈善机构,许多超生的家庭没办法只能将孩子送到庙中寺中还有道观以及尼姑庵。
一来他他们不会见死不救,二来出家人慈悲为怀不会虐待孩子。红尘之外也是孩子最好的成长环境。
这都不算什么,古代那些个没有人性地方,还有传说中的弃婴塔!这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顾名思义,有一些生下女婴却不想养活的地方,直接就把女婴扔到塔中,让虫蚁鼠兽啃食而亡,省去养育的费用!
还有一些地方更干脆,生下女婴直接扔进河里溺死,在兴化的隔壁县,贫穷的嵩口镇大樟溪,后来就竖起了一块碑,永禁溺女!
在苏州这种富裕的地方,却不用担心弃婴没有人养活,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富裕之地真真少了许多没有人性的现象。
把娃娃放在道观寺庙之前,这些出家人出不会见死不救!在他们看来,这反而是一种与道与佛有缘份的像征!
唐僧的母亲把他顺水漂走,最后被金山寺的和尚救起,正是一种缘份。
包黑炭侠义之心大起道:“看这人也不像家境拮据之人,怎么会这么狠心,咱们既然撞见了就不能让他这么狠心,走,去看看!”
两个人吃饱了撑的就迎上去。
不曾想道观里走出来了一位老道长,须发飘飘仙风道骨。
员外将孩子交给了老道士,老道士看了一眼孩子神色凝重,叹了一口气,便往回走,员外在后面焦色地跟了上去。
两人相视一眼,孩子都给老道士了,更坐实了梁川的说法,连忙也跟了进去。
玄妙观的规模宏大,有殿堂七座,中路有正山门、三清殿,东路有文昌殿、斗姆阁、寿星殿,西路有雷尊殿、财神殿。
老道士抱着孩子进了三清殿,与员外在三清像前枕着蒲团席地而坐。梁川与包黑炭则跟了进去,不嫌多余地坐在旁边听起了人家的故事!
批命算卜本是泄露天机的事,老道士一看竟然有人还要来凑热闹,本想将二人驱离,眼神所至瞳孔骤缩!
仔细一看这黑炭头天生贵相异禀非凡,看着有点愣头愣,实则是天上星宿下凡,莅临自己的小观让小观熠熠生辉,连三清神相都有一种不一样的神彩!
再看他旁边那一位,五大三粗外表比黑
炭头更能迷惑人,实则命盘运场连自己都不能看得透,更比星宿贵不可言,两位异人竟然在同一时间来到自己的地盘,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番话要是说出来梁川一定会拜在这老道士门下!
他这辈子自己的机缘自不必讲,不论是轮回奇事,还是碰上令狐川这个道家高人,又或着是自己在海上漂泊做的那个奇梦,每一个仙风道骨的人都在冥冥之中暗示梁川,还有很多他无法理解的奇事怪事!
但是有一件事梁川却是知道!
这包拯传说是文曲星下凡!大宋官家赵祯则是赤脚大仙临凡,天帝派了文武二位星宿下凡来辅佐赵祯,武曲星呢,就是狄青!
只是两人下凡之时,南斗星君正在和北斗星君下棋,二仙职掌生死,把他俩晾在一边。文曲星等得不耐烦,就抓过南斗星君身旁盛脸谱的乾坤袋,从里面摸出一张脸谱就匆匆下界投胎去了。文曲星抓得急,没有仔细看,抓了个武士脸谱。所以包公成了黑脸,狄青却是一个帅小子!
一面之缘,老道却是不敢泄露天机,所谓机缘如此巧合必有缘由,老道士看破不说破。
这员外也是藏不住事的人,有外人在场却也顾不得那么多。
员外开始说道:“内人怀孕之时我因高兴贪了两杯酒,之后便晕晕大睡,睡梦之间遇到一个人面相模糊,拉着我硬说我欠他五十贯钱,现在债期到了要我还钱,我看不清他的样子,问他是谁他也不答,拗不过我后来就说干脆约定个日子吧,他说就这几天吧,然后就消失了。”
梁川一听到这种故事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梦中遇到高人的事不仅这个员外,他自己就亲身经历过,梦中的那个老道士他至今历历在目。
员外继续说道:“几天后内人临盆诞下此子,不过我们却是高不起来,此子睁眼出世,别人不看就只盯着我这个父亲,倒像是我欠他钱一般,当时我就在想,难道是梦中遇到的那个人!邱道长你可要帮我破破这个迷障!”
包黑炭插着手感到荒谬,天底怎么可能有睁着眼睛出世的孩子。不过看梁川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也不好在一旁造次。
道士看着孩子,孩子的视线一离开父亲便闭上眼开始睡觉。
他先是摸了摸孩子的头,又摸了摸他的骨骼还有前胸,叹了一口气道:“你与夫人必定对此子宠爱有加,不过天缘既定,贫道说句不当说的,你们还是不要对他倾注太多的感情,免得。。”
员外也是聪明人,凡事说三分便能点透,邱道长的意思已经相当明了,这孩子活不长久,否则感情一深,他日必陷思子之痛!
员外问道:“那这缘是善是障,如何解厄?”
道长说道:“这孩子天生就是讨债命,落到你家要么破财消灾要么家破人亡,别无他路。”
员外从蒲团上爬了起来,跪坐在地上头咚咚就磕了起来:“道长救我道长救我!”
这时,道长突然笑了,看向梁川道:“解难之人也在这里,你何不向他请教一下!”
员外与包黑炭同时意外地看向梁川,梁川苦笑了一声道:“道长莫打趣我,我哪里会帮人解难,自己都一裤子黄泥还想请道长帮我指点迷津呢!”
道长说道:“但说无妨,解人迷津亦是解已困顿!”
梁川沉思半响说道:“我这算旁观者清,既然是来讨债的就将债还清了难道不成?世间纷扰一报还一报,因果循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员外自己糊涂了,想的是靠做法事驱邪之类来破局,没想到事情的道理自己这个生意人都忘记了。
道长呵呵一笑道:“善哉!解铃还需系铃人,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大道至简就是这个道理,施主困厄其中反倒不得其解,还是小施主慧眼清澄!”
第五百零五章诱人金佛
离开苏州货船在扬州往西,驶往汴京方向,往北是前往涿郡,也就是后来的北京。当然今天去不去,这是在辽国的控制范围内。
在梁川印象中北方会有一副世态炎凉颠沛流离的景象,与辽国的交界处战事频繁,但是事实上并没有这样的光景,据说北地的百姓活得十分滋润,压根就不想回归大宋的怀抱,因为辽地的税收比宋地更低,老百姓的生活压力反而更小!
真宗以后,辽国再也不是大宋的主要敌人。
据说金国灭辽之时联合北宋一起想把这个老对手给解决掉,当时大宋也派了一支军队过去,本以为王师所到之处,被契丹狗奴役了数百年的汉人会箪食壶浆夹道欢迎王师,没想到大宋遇到了比金国还顽强的抵抗,最后搞得连一个城池也没有打下来,坚定了金人打完辽国然后南下的信心!
两个人在船上逢船靠岸就去买当地的名吃名酒,包黑炭一开始还有些抹不开,后来吃得多喝得多了也就放开了手脚,两个人相谈甚欢,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幻想着仗剑天涯,还有一个是也曾想去看看这个世界,现在想抱得美人归的青年,两人相见恨晚。
梁川借了包黑炭的边城剑客来观摩,看了几页便发现有些看不下去。
金大侠的小说比他看的这些小白文强上不止千倍,后世的小说经过一代代的提炼改进,脑洞越来越大,风格也越来越清奇,自然是比早期的小说来得精彩。
包黑炭本以为梁川不喜欢这种小说,一问之梁川说这水平太差,还给他讲起了一个天龙八部的故事。这个故事恰好设定在北宋,可谓是相当有时代感,包黑炭听得神往不已。
两个人不经意间说到了宋辽问题,黑炭这个书生意气指点江山,每年给辽国的岁币称之为国耻,大好男儿当提三尺吴钩去收复河山,活脱脱的一副奋青之态。
梁川看到包黑炭这个样子,有些想起当年还在学校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也是以为,这个世界不是白的,就一定是黑的,绝对没有灰的。
时代在变,人也会变。
梁川只说了一句:太祖朝文臣武将如云,精兵励马不计其数,太宗朝承其基业挥师北上换来了什么结果?高梁河骑驴逃窜?这百年来每一仗所费国帑几何?这些要换成岁币能给多少年?
包黑炭哪里听得进去,国之尊严胜于一切,屈膝求和就是卖国求荣,岂有这种道理?
有些话题争执是没有用的,因为包黑炭认识不到战争的残酷,更体会不到人命的珍贵。读书人读到极致都会有一种错觉,我的军队只要是正义的那就是必胜的,战争只有这么简单。。
他们却没办法理解,花一点小钱能换平安,这反而是政治之道。这种事情可不是大部分政客都能做得来的,因为面子这个问题许多人拉不下来。更有甚者,史家的春秋笔法下,就是千秋的国贼!
梁川只能说,包黑炭啊包黑炭你还年轻,等你经历过官场政治以后希望你能真正地成长,变成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包青天,为人民百姓造福!
圣人也不是天生的,阳明先生不也曾经是一个贰逼青年!
梁川重视包黑炭,包黑炭同样对梁川充满了惊奇与意外,虽然两个的意见经常是相左的,但是彼此分享各自的见解都是心平气和,从不会脸红脖子粗。
梁川人粗壮高大,但是心思却极为细腻,见识与阅历自己跟他比起来不值一提,甚至对于民族方针朝廷大政他也有很独到的见解,说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毫不过分,许多见闻便是自己在书上也不曾听过。
这样的一个人却又十分随和,不将自己的见识用来炫耀,更像是随口说说的那种感觉。他要是也去考科举应该也能上吧,包黑炭问了他的志向,他说找那位姑娘带回家,考个屁的科举!
船在运河上度过了悠闲的一个多月,终
于来了这个时代最宏伟最繁华的都市——北宋汴京!
无数的货船将天南地北的货物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就像清明上河图里描绘的景象一般,熙熙攘攘盛况空前,放眼所至全是人,每个人手中都有自己的活,华丽的楼房还有商铺鳞次栉比,比起清源这个海港城市更显得活力无限!
梁川还没看够,船已经靠岸,劳工麻利地搬着船上的货物,梁川耶律罕还有包黑炭一道下了船。
三个人嘴里哇哇哇的叫个不停,眼前的富饶与雄伟不停地刺激着他们的眼球,封建社会的精华在这一刻高度浓缩,梁川走过不少的古镇与古城,没有一个地方给他这样的的视觉震撼与心灵震撼,甚至连包黑炭这个土生土长的宋朝人也吓到。
一眼望不到头的高阁金楼,整个城市连一间草房也没有,人们脚上穿的鞋子都是丝质的!
每个老百姓脸上都洋溢着一种难以言表的优越感,高谈阔论之间比包黑炭还更喜欢指点江山,他们有这种底气。
梁川领着包黑炭到了一家酒楼,上面写着思君阁,酒楼中规中矩在这繁华的大都市显得并不出众。进店扫了一眼酒食,比清源的精致多了。
汴京城就是分别之地,包拯要去国子监报道,一个月相处下来,梁川对这个年青人的好感倍增。
梁川别无他意,就是这二十来天感谢与包黑炭度过的日子,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希望日后有缘再聚,可能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两人身份地位已不可同日而语。
他是上钦定的文曲星,注定有功名在身,拜相入朝是迟早的事,自己呢,只是来找那位姑娘,人生的交集可能就在运河上,以后就是天各一方。
但是相逢便是缘,梁川点了几样店里的拿手菜,三个人饱餐了一顿。
酒足饭饱,梁川还拿出许多自己的细软交给了包黑炭,想必这汴京的消费一定不低,这小子怕也没那么快就开始科举,这段时间怕是还要不少的开销。
包黑炭拒辞不受,梁川硬塞到了他的书篓里。
“拿着吧!这世道不太平,有钱也不要露出来,免生意外,一个人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希望来日咱们以富贵功名相见!”
他口袋里有几个钱梁川一听那磕碰的声音都能听出来,都快比这街要饭的叫花子穷,这距了科举还早着呢,去国子监读书还要不少的日子,花销用度都得费银子,要是长得像小白脸还好,还能卖点色相,这压根就是一根黑炭头,谁瞧得上?
梁川的热忱与客气感染了包黑炭,要不是人生各自的路不相同,两个人一定会成为一生的朋友!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两个人就在这思君阁前依依惜别,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包黑炭也不知道国子监在哪里,摸着瞎寻着人问路便开拔而去,才刚刚过了一个转角就被人撞了个满怀。
街角有户人家在盖新房子,一个老头神色慌张地守在大门口,另一个老头在房基下面不知道刨着什么,生怕别人知道一样。赶巧包黑炭从门前路过,眼睛好死不死地往里面瞅了一眼,撞见刨东西的老头从屋里冲了出来。
两人结结实地撞了一个满怀,老者身上抱着一个金佛掉了下来。。
包黑炭看着地上溜溜打滚的金佛惊呆了,手指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
老汉慌了神,摊开自己的衣服将金佛揽入怀中。另一个放风的老汉连忙追了上来,将包黑炭扶了起来,拍拍他身上的尘土。
“小兄弟你没事吧!”老汉的话有些慌乱,说得结结巴巴。
包黑炭看了一眼屋子里还杵在地基里的镢头,说道:“你们偷了什么东西?”
偷字一出,两个老汉都开始打摆子,颤颤地说道:“小兄弟可不敢乱讲话,我们都是老实的庄户,怎么会偷东西!”
包黑炭指碰上地上掉出来的金佛,这可不是一般的物件,再傻的人都知道这玩意价值不匪,便不依不饶地问道:“既是老实的庄户,我问你们,那金佛是何处得来的?”
事已败露两个老儿连声给包黑炭磕头讨饶道:“小兄弟见饶啊,这事我们说与你听,你不得再说与第三人听,否则我们两老汉定会吃上官司小命不保!”
包黑炭皱着眉头回头望了望,梁川的影子早已不见,只能自己来处理这事,便壮着胆子说道:“什么事情会这么严重你说了来我听听,我这个认理不认人,但也不是说不通的老顽固!”
老汉说道:“我们是给这户人家揽工的长工,这户人家的地基要重做,早上主人不在家,我们两人挖开地基之后发现了一尊金佛,家里的老伴生病了,正缺钱拿两贴药,真是老天爷开眼救我们家于水火之中,我们一看主人家不在就动了歪心思,想把这金佛占为已有,可不巧一出来就撞见了小兄弟你。。”
包黑炭心里冷笑,果然是得了小便宜才会这般紧张,不过念在他们是为了家人,这也算是病急乱投医。
包黑炭说道:“把金佛我看看!”
老汉颤巍巍地将金佛递了过来,包黑炭接过一看,分量不轻,而且表面糊了一层土渍,明显就是刚出土出久,只能依稀看到材质有些暗黄。
老汉见包黑炭看得欢喜,连道:“小兄弟救命,我等实在是因为家中缺钱拿药走投无路,要不这样,这金佛就由小兄弟交还给房主,房主定会给小兄弟一些报酬,只是我们江湖救急,能不能小兄弟给我们一些银钱换。。”
那一瞬间包黑炭的心里的有一丝丝心动,这金佛实在太诱人了,自己只需要拿一点钱来换。。
两个老汉老泪纵横,场面一度是那么的让人动容让人心酸,热血突然冲到了脑门,脑子一热,包黑炭大义凛然的说道:“这金佛是不义之财你们不能拿走,我会交还给房主,你们又碰上祸事,我的钱就先给你们应急,你们看如何?”
两老汉眼中闪过一丝不经意的狡黠,嘴上却是千恩万谢连连给包黑炭磕头。
包黑炭将梁川给自己的钱全拿了出来,钱财乃身外之物这个道理一直是他坚持的信条,这是救人的钱,更没有吝啬的道理。
交易的过程很快,两老汉几乎是拿了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包黑炭则抱着金佛坐在门口,等着屋子的主人回来。
月上柳梢的时候房子的主人终于回来了,见包黑炭坐在自己家门口,还抱着一个疙瘩,脸上突然会心笑了一下。
包黑炭迎了上去,将金佛的事情讲了一遍。
房主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包黑炭,问道:“小兄弟你不是本地人氏吧!”
包黑炭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只是点点头默认。
房主甚至没有去看金佛一眼,对着包黑炭道:“小兄弟,这金佛是假的,刚刚他们说家里人生病了也是假的,这是专门骗那引起有钱又初到的外地人的把戏,你被骗啦!每个月都有不少像你这样的书生被这些老鬼给诓了,娘的,这种快钱这么好赚,老子都想去行骗了,现在这光景生意如此难做,还天天用老子的房子行骗,只不定哪天老子还要吃官司!”
什么?包拯的头脑有些凌乱,忙不迭把金佛抱起来仔细端详。
刚刚没有细看,他扯起袖子把这金佛细细地擦拭干净,佛像底座有个镂空,里面一个黑洞,黑乎乎地愣是塞满了铁块,分明与这房主说的没有两样!
风中的包黑炭抱着那尊金佛石化在原地,亏他一片好心,没想到竟然被人这般血虐,他的纯心还有世界观在这一刻崩塌得粉碎,关键是梁川前脚才跟他世道的险恶,后脚他就骗了,这世上还有比他更蠢的吗?
第五百零六章赵氏宗亲
梁川与耶律罕则去找先前来汴京寻找郑若萦下落的那个情报队员,队里有特殊的交头暗号,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暗号。
泱泱大城去哪里找这些暗号,只能慢慢摸索了。
两个人与其说是找暗号不如说是逛汴京城,走了半天的路都不带重样的,梁川越走越气馁,每条街巷都不带重样,走过一条还有无数条,茫茫大海去哪里捞这根针去。
天色渐晚,梁川提议只能回思君阁,明天从另一个方向开始找起。争取几天之内能将汴京城地毯式地搜索一遍。
两个人回到思君阁,门口正蹲着一个垂头丧气的书生,皮相发黑,头都快埋到大腿里一脸的沮丧还有失落全写在脸上,不是包黑炭还有谁!
这小子怎么又返回来了,难道出事了?
梁川迎了上去,并排蹲到他旁边,用手肘顶着了包黑炭,包黑炭才回过神来。
“你不是去国子监了,怎么又回到思君阁,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包黑炭如丧考妣,要不是梁川安慰他眼泪就快下来了,说道:“都怪我不听你的话,刚刚被人骗了,钱全没了!”
梁川心想八成是这样了,笑道:“吃饭没?”
包黑炭钱都没有了,原来包拯还不信邪,那尊金佛他早拿到当铺去给朝奉掌过眼,外面包着黄铜,里面全是铁块,朝奉一个月要见这种成色的好多次,每次只要瞟一眼,笑着便将人打发了。
包黑炭举目四顾比梁川还要茫然,他是心比天高的饱学之士,却被一群看似没有文化的大老粗如此戏弄,以后便是考上了一官半职传出去岂不沦为官场上的笑柄?
更重要的是这面子往哪里搁?
梁川招呼着包黑炭上楼,一个劲地给他加油打劲,在酒楼里点了几样菜,上好的黄酒,不过喝到包黑炭嘴里却是一点滋味也没有。
这种事碰上了只能说社会经验不足,而且太过于大意,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就当是交了学费以后注意一点,将来还会被这种骗术骗到吗?
不过包黑炭的心结还是打不开,一个晚上都处在无比自责当中,他自认饱读诗书,懂的道理不比任何人少,一到汴京却中了这么下作而卑劣的骗局,简直有辱斯文名誉扫地。
梁川看他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跟他普了一下法。
这种套路在后世也经常碰上,以前在基层就经常碰到有人来报案。梁川也没想到这个骗术竟然古老到这种程度,一千年前就在使用,历久弥新经久不衰,中计的人屡见不鲜。
这种套路就是很典型的工地挖出黄金套路!假装挖出老黄金,几个人合谋算计一个外人,谎称见者有份,然后一方出让黄金一方给钱,给钱者花了少量的钱换回来一堆假黄金,以为自己赚了,其实黄金都是假的,利用的完全是人的贪心但心人心正常一点也知道,若是真的黄金藏私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便宜就卖了!
包黑炭其实不是贪,他是善良被人利用了而已,两个老汉的演技一流,声泪俱下生生打动了包黑炭,包黑炭郁郁地坐在酒桌上一言不发。
梁川笑道:“如果是因贪被骗那我也会看不起你,说明你是个贪心不足的小人!不过你是好心让他们趁虚而入,老哥哥跟你说一句,做人要善良,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宁可失掉钱也不能失掉良心,宁愿被骗也要永远做一个人善良的人。”
包黑炭品味着梁川的这句话,看似简单却又好像蕴着很深的人生哲理,以理下酒,将黄酒一饮而尽,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
这一路上梁川给他讲了不少的道理,他大
多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忠言总是那般逆耳,年轻人有几个吃得下老人的经验?
包黑炭自嘲道:“我一直以为我懂得很多道理,这一趟与你相处下来我才发现我不如一个三岁的稚子,世道阴险诡诈,三哥你洞若观火却又安之若素,我十分敬仰你。”
梁川说道:“不,应该是我敬仰你才是,你是读书的苗子,将来是金殿之上为民谋祉的大官,做官好比做人,不要因为贪团一些小利而迷失本性,你要坚持自己的初心,以后做做一个有用于百姓的人,我懂得的道理再多有什么用呢,也没办法为老百姓谋福利,最多也就我自己不上当罢了!”
包黑炭又一次陷入了沉思。梁川好像在教他什么道理,他仿佛触摸到了那个门槛又没有完全领悟。。
梁川心想,你现在是包黑炭,日后可是包公包青天,自己被骗过才知道这种骗人伎俩的可恨,以身试法,以后办案可要明察秋毫,秉公执法!
人就是这样,郁闷的时候最需要有人一起排遣,两个人说着话,一个因为找人没有头绪,一个被人诈骗,各自说着心中的心事,情绪明显都好多了。
正吃着,酒楼的厢房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店小二的揶揄之声,梁川循声望去,一个穿着还着齐整的中年人,带着一个孩子,正失落地站在厢房口,身份地位明显不是一般人,因为他身上的料子是丝光绸缎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也不是一般的人能模仿出来的。
应该是碰到了什么事,连一个社会最不入流的店小二都能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骂咧咧。
小孩子被刺激了,奶生奶气地回呛道:“就凭你也敢辱我爹爹,我们是赵氏宗亲,等我赵宗实长大了,定要拆了你这鸟店!”
赵宗实!
梁川听到这个名字身子突然一震!赵宗实,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名字,日后他还有另一重含义,它将变成北宋第五位皇帝的曾用名!
店小二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就你们这蹭吃蹭喝的样子还赵氏宗亲呢,不是给当今官家脸上抹黑嘛!少废话,掏钱的人跑了,你们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这顿饭钱得你们出!”
小孩的父亲有些为难,身为父亲最不希望在就是在自己孩子面前做不到!但是便是到这般境地,这个赵氏宗亲还是喜愠不见于色,连包黑炭都啧啧称赞,这个人不简单。
梁川起身走到三人边上,脸上如沐春风地看着一眼这个小孩,又看了看这个孩子父亲,这孩子的父亲也就三十来岁,脸上蓄胡须却显得很是儒雅,此时却也是一脸难色地坐在桌旁,气势倒还不如赵宗实这个稚子小娃。
梁川一看这情形便了解一个大概,接着板起脸对小二冷冷问道:“晚上是我请赵大人吃酒,也就出去了一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赵大人叫板?当我们吃不起这顿席怎的?”
赵宗实的父亲心中一暖,这个汉子素不相识却挺身而出,一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这饭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倒是替梁川担心起来。
“这位小友你。。”
梁川笑道:“区区饭钱不足挂齿,你既然当我朋友了,朋友有难我岂有坐视不顾之理?”
这番话连小孩赵宗实听了也是感激不尽。
梁川将饭钱一文不少地付给了小二,小二拿了钱点头哈腰地滚蛋了,梁川笑着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揖,然后对小孩的父亲说:道:“赵大人不知如何称呼?”
小孩父亲同样行了一个礼道:“勿称大人,你叫我赵允让便可!”
梁川不敢造次,道:“原来足下是赵允让赵大人,失敬失敬
,小民斗胆请赵大人移桌相述!”
赵允让说道:“客气客气。”
一行人走到了梁川的那张桌子,刚好还留着一个位子,赵允让抱着赵宗实坐了下来。
调皮的赵宗实年纪约摸三四岁左右,一双眼珠子格外的明亮,处处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刚坐下赵宗实小眼睛就盯着包黑炭,奶声奶气地道:“爹爹,这位叔叔真黑,跟炭头似的!”
赵允让把脸一板,立即呵斥道:“无礼,怎么能这般对人外貌品头论足,先生是长辈应该行礼问好才是,快向先生道个歉。”
赵宗实还没道歉,赵允让自己就先满怀欠意地起身,先朝包黑炭行了一个礼,满脸歉意地看着包黑炭,神情真挚,完全不做作。
包黑炭一听对方是宗室,又如此礼遇,连忙也坐了起来对着赵允让还了一个礼道:“赵大人不必记怀,童言无忌!”
赵允让接过酒壶斟了一杯酒,对众人敬了一圈道:“今天让诸位看笑话了,一言难尽,不过幸有这位朋友解围,还不知小友大名?”
梁川包黑炭将自己的名号报出来,耶律罕只是报了自己的身份。让众人意外的是这个赵允让还真是个含金量极高的宗室,他是太宗赵二的四子商王赵无份一脉,排行第三。
不过虽然这老赵排行第三,但是这身价就差了许多!
赵宋宗亲比明朝朱氏宗亲差的一点就是太祖赵匡胤对子孙安排没有那么周到,连贤王赵惟宪都要外派去干活,这个赵允让只怕也没捞得到什么好处。
晚上本来是汴京城里几个商人为了给自己贴金,特意请赵允让来赴宴,赵允让本不是喜欢热闹之人,但是想着若是能结交几位商人,参点股做点小买卖也能缓解一下当下的燃眉之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宴到中途几个商人借故逃遁,留下赵允让被店小二揶揄逼交饭钱。
赵允让老实忠厚,没想到那么多小心思,一时要让他拿出那么多钱他也没有,场面就尴尬地出现了。
梁川倒不是对赵允让有什么想法,实在是他知道赵允让的这个儿子赵宗实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啊。
可怜的仁宗生了几个皇子先后都不幸夭折,为了帝国的沿续,他后来只能从宗室里挑选皇子,挑来挑去选中了这个小机灵鬼。
什么叫做奇货可居,这就是奇货可居,这辈子梁川都没想到自己能见到大宋帝国的储君,而且赶巧还给他们父子雪中送炭了一把,看样子他们现在家庭的境遇也不怎么样,自已现在抓住这个机会使劲地投资,将来你说赵宗实这小子当了皇帝以后能不记不自己的好吗?
酒足饭饱之后,黑炭头向赵允让问了国子监的位置,第二天准备动身前往。像赵允让这样的皇亲在汴京城中极多,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他实在提不起兴趣陪他闲嗑。
赵允让在汴京土地生土长自然对这里的地理还有方位了如指掌,马上帮包黑炭指了出来。
赵允让为人极为谦和,对于梁川晚上的仗义相助极为感激,甚至留下了自己家的地址,一定要让梁川到府中去作客。
这可是真正的王府,平民百姓称宅,他们称府,梁川想着那位将郑若萦掳来汴京的也是皇室宗亲,也许是他们认识的人,多了解一番只不定能打听出什么消息来。
自己白天忙活了一天,前期还有情报队的兄弟早已过来打探,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弄出来,茫茫大海自己毫无头绪,而多耗一天郑若萦就多一天的危险,梁川也是心急如焚!
郑若萦啊郑若萦,你到底在哪里!
第五百零七章终于找到
巴结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对他本人直接下手,而是对他最亲近的人好,这样既能避免刻意的痕迹,也能起到最大的效果。
况且现在的赵宗实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连乳牙都没换掉,他哪里能知道什么是人情事故,花在他身上再多他顶多就感觉这个叔叔真有钱,其他的过几年可能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梁川敏锐地观察到,这个赵允让是太宗一脉,说到地位应该是远胜赵惟宪他的太祖一脉,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人混得并不好,甚至还被人拿来耍和利用,但是梁川看得出来,这赵允让有一种处事宠有辱不惊,被人戏弄但有一种恢宏大度之感,一丝愠色也没有,果然是皇家的气派,那份底蕴就不是常人所能有的。
如果说以前的人梁川不想做的那么势力,看到这些皇家贵族都会保持一份距离,不会那么刻意去跪舔巴结人家,但是赵允让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实在太好!这样的人物才是值得投资的对象!
再加上现在的天时地利实在是太完美,锦上添花永远也比不上雪中送炭之时,不用刻意去讨好赵宗实,可从从赵允让下手,梁川就是真心想去巴结,没脸没皮地贴上去也无所谓!
没办法啊,人家儿子以后是一哥啊!
事实上赵宗实上位以后怀念自己的生身父亲赵允让,引发一个事件,历史上著名的濮议,到了明代的权谋大师嘉靖帝也搞过一模一样的一出闹剧,就是如何为生父正名。大臣自然都拗不过高高在上的皇帝,由此可见赵宗实对赵允让的感情。
但凡这些想法多的人都是感情极为丰富的人,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历史也证明赵宗实宋英宗是一位相当复杂的人。他对自己的生身父亲做到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却对那位将他扶上皇位的官家还有他的皇乒并不友好,历史学家说他是一位冷血无情的皇帝,梁川只能说莫吃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至少从赵宗实对待赵允让的这件事来说,梁川的投资是极为明智的。
第二天一大早,梁川给了包黑炭另外一笔资助,包黑炭这次是只能坦然接受,被骗了一次将他的底、裤都骗走了,否则他在汴京连吃饭都没有着落。包拯也没有再多管闲事,径直按着赵允让说的地点,去了国子监。
梁川的慷慨他已经完全见识到了,不仅对他,连落魄的赵氏宗亲他也能仗义地伸出援手,这个人视金钱为粪土,再多的赞誉也不为过。
倒是梁川给他提了一个醒,让他颇为意外。
梁川对他说道:“在汴京城所有姓赵的他以后都可以得罪,有两脉不能得罪,一位是当今的官家,另一位就是昨晚认识的赵允让,不仅老子不能得罪,连他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子也不能得罪!如果以后自己当了官人家还没有发迹,能帮衬的一定要使尽去办,以后绝对不会后悔!”
包黑炭知道官家不能得罪,但是赵允让不能得罪他就不清楚这里面的深意了,看梁川的神情不像是说笑的,那般煞有介事,话出如此就有梁川的道理,从金佛事件以后,包黑炭就对梁川有了新了认识,起码这个人阅历比自己丰富,更不会去害自己!因此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牢牢记下了。
梁川送完包黑炭立即就动身前往了赵允让家中。
仁宗之时北宋打破了市与坊的界限,有店就有宅,前店后宅成为沿街基本的居住模式,贵族的宅邸早与普通人的商铺融为一处,没
有那种阶级分明不可逾越之感。
赵允让的家住在汴京城城东的双龙巷之中,虽然是条小巷,名字却是取得极好!别人不知道,梁川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事实也证明这里真能出真龙!
便是称巷汴京这小巷的宽度也比承天巷要来得气派。
不过这对于一个皇室宗亲来说,这小地方就显得无比的寒酸,这环境跟打发叫花子去住猪圈是没什么差别了。特别是一位将来会君临天下的帝王来说,儿时会住在这种百姓的坊市当中将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经历,汉宣帝刘病已还进过监狱,正因为这种经历,他们更能理解老百姓的苦难和不易!
梁川走到赵府门前,门前连石狮都没有摆放,一块小破木匾上面写着赵府二字,这规模。。比自己的家大了一点点,跟周边的民宅起起来,也不见大多少。
门上的朱漆有些剥落,不仅岁月留下的痕迹,更是没落的象征。
越是这种景象梁川就越高兴!因为赵允让过得越苦,他现在投入的每一分钱就显得更加重要和真挚,要是赵允让不缺钱,那他还真的没有办法下手!
临到赵允让王府前,他特意准备了许多实用的见面礼,梁川买了许多坛美酒,还有几匹上好的湖丝,以及许多套赵宗实正穿得上的袍子,带着大包小包叩开了赵允让的家门,迎接自己的没有下人,竟然是赵允让本人!
呃,连个门房都没有,这环境确实有够惨的。
梁川进屋将礼屋很不经意地放在门边,也不刻意,更没有去提起,就像没带过这些礼物,一点都不着痕迹。有地位身份的人都不喜欢别人故意卖他人情!梁川做事滴水不漏,更懂得替他人着想。
赵允让家中并不是只有赵宗实一个孩子,赵宗实算是最大的小孩,其他的弟弟妹妹一骨脑全涌出来的,每个人都极有礼貌地跟梁川问了一遍好,眼馋地盯着梁川带来的礼物。他们身上穿的衣物并不好,只是普通的麻质布料。
赵允让将孩子们叫出门,大人说话不能在旁边没有礼数。
赵允让不卑不亢,脸上始终是笑意盈盈,流露着一股皇室的尊严与隆重,小小的寒舍好似的他的宫殿一般,这大概就是他的骄傲吧。
赵允让给梁川煮了一壶茶,他毫不掩饰地道:“这茶我藏了数年,是先帝赐下来的,一直不舍得拿出来喝,今天贵客光临,我也不能小气,呵呵。。”
梁川眼前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啊,不过眼睛看了一眼,那茶砖已经有略微长霉了,真像赵允让说的,一直不舍得喝,珍藏起来了才有这样的效果。
梁川说道:“小民我本一介布衣,赵大人如此礼遇小民愿为赵大人肝脑涂地!”
说完梁川起身朝赵大人拜了一下,腰都快要弯到了地上,赵允让也很感动,他身上没有一官半职,梁川待他却是官家般的庄重与正视,他也很感动,在梁川眼里,自己仿佛真的成为了一位大宋宗亲,人与人的距离不过是尊重的程度差别罢了。
赵允让说道:“三郎不是汴京人氏?”
梁川说道:“我来自兴化,也常住清源,与赵惟宪赵王爷相识!”
赵惟宪的在汴京交际圈是出了名的,礼贤下士好交人杰,手中的资源让赵允让都眼羡不已,赵惟宪的眼界还不一般,一般人难入法他的法眼,两人眼交,说明梁川确有过人
之处。
赵允让道:“也不怕三郎见笑,我们这些圈居汴京的子弟可远远比不上这些外放的子弟,他们有宗室身份又有官职在身,行事方便无极,行事便宜非我们能比。”
梁川听得认真。
赵允让道:“太祖时期为了拉拢武人,我们宗室的子女是与他们联婚的重要对象,但是后来联姻多了官家连宗室也开始防范了,好一点的赐点田宅,但是不允许参政,再后来连田宅也没了,许多子弟只会架鸡斗狗,代代沦落下来,光景自然一天不如一天!”
梁川也是略有耳闻,有此人倚仗宗室的身份会产生野心,太宗朝以后开始防范这些人,因为太宗自己的皇位来得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重要的宗室留在汴京严加防范,比较偏的宗室或着那些五服之外的宗室要么迁到西京洛阳要么迁到南京去监视起来,搞点什么小动作都会招来官家的猜忌,这大概是这些人生在皇家最大的幸运也是最大的不幸。
梁川对这种敏感话题并不想多发表什么意见,赵家的事再怎么过份也是他们自己家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说得再好听也有离间之嫌,何必呢?
不久茶水煮好了,这长霉的茶叶水梁川还得一脸享受地喝了下去,嘴里盛赞好茶好好茶!
其实赵允让已经尝出茶水味儿不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真心想请梁川尝尝好茶的,没想到好东西让自己放久了糟蹋了。
梁川放下茶盏问赵允让道:“赵大人,您可知道先前有宗室下清源去采办?”
赵允让道:“通常外出采办都是宫的内官,宗室严禁插手这些事物,你也知道的,这些东西一般是官家用的,就怕出事。。”
梁川心道,完了估计这赵允让也不知道情。
不过转念一想道:“赵大人可认识一位奉应局姓魏的公公?”
找不到那个赵氏的宗亲,那只能从当初下清源来采买的那位公公下手了,希望这两人有所牵联。
赵允让平时极少结交内官,这是大忌更是高难度的动作,这些内官阉宦是世上最势利薄凉的人,对他有好处的人不用去找他们自己就会苍蝇一样贴上来,要是没有半分利用价值的人,你就是给他做儿子他们还想一脚将你踹开。
赵允让有些尴尬地说道:“奉应局乃是油水衙门,里面的爷个个眼高于顶,我们这些落魄皇孙怎么敢去找不痛快。。”
梁川并不是有意想让他为难。。只是没想到这个赵允人混得是真差,在自己的地盘连人都不认识一个,自己要找他帮忙看来是白费功夫了,不过他混得越是差,自己的投资就是越是值得。
梁川没有逗留得过久,一出门就碰上了耶律罕,这小子面带喜色,对着梁川说道:“东家,找到啦!”
梁川激动得双掌一拍,对着耶律罕说道:“快,带我去。”
郑若萦现在身处城东马行街,这里是整个汴京城最繁华热闹的所在。这里更多的是医馆、药铺和“茶坊酒店、勾肆饮食”,各种风味小吃不下百种。夜市通晓不绝,比州桥夜市“又盛百倍”。
情报队的队员在汴京城里摸转了一个多月才找到郑若萦的落脚地,因为没有梁川的指示也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倒是他趁着郑若萦出城去上香的机会,与郑若萦接上了头,将梁川要捎给她的话带到了。
第五百零八章佛祖显灵
郑若萦自从来了汴京,外面虽然是纷纷扰扰的花花世界,可是她却再没有了那种少女的情怀,一颗心好似死灰一般,跳动得那么无力。
将她裹挟到汴京的纨绔膏梁叫赵宗谔,是信安郡王赵允宁的儿子,仗着的是宫中的老颜面,与刘太后关系匪浅,在汴京城一等一的霸道。
准确来说,一开始发现郑若萦奇货可居的不是并不是赵宗谔,而是赵宗谔手下的一位管事!
便是这天子脚下皇亲贵胄府中的一位管事也是了不得的权势滔天!相府门前七品官,赵宗谔霸道,府中的这些走狗更是猖狂!
这管事按理他是瞧不上清源小地方的庶女,不过他看到了郑若萦手头几样资源的吸金能力,把人裹胁到了汴京城,不经意被赵宗谔这等人给知晓到,赵宗谔哪里肯放过这等生财滚滚的偏门,立即横插一脚,半道截了自己管事的糊,这才是他们这些无耻膏梁的作派。
郑家虽然在兴化也算小有成就,可是出了兴化便不值一提,就连现在的主心骨他的姑丈郑祖亮也不知何去向,郑益谦说白了就是一个土财主,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就只会整天在家里长吁短叹,偷偷抹几滴眼泪,一点方法也没有。
说白了他也知道这姓赵的是什么来历,他不敢拿着这老祖宗传下来的基业跟这么一号凶神去死拼,唯一的方法就是牺牲自己的女儿。。
等待的日子里郑若萦对于梁川回不来的人始终抱有一丝幻想,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她能遇见梁川这样清奇的男子这辈子哪里还有人能入她的法眼?可是老天爷就是如此爱开玩笑,人来得不经意,走得更是不着痕迹!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岁月匆匆而过,就像最初结缘的那首歌唱道的,几番苦痛的纠缠,多少黑夜挣扎,等待花开春去春又来,无情岁月笑我痴狂,好像做了一个梦,梁川消失得再没有一丝音讯。
梁川留下的两样事业都让她做得风生水起,砂糖已经成为了官家御用的金贵物,与父亲郑益谦的约定更是早就实现了。天上人间小小一处会所,竟然做到了名动东南,多少名流女眷都对天上人间趋之若鹜!
只可惜她一介女流,力量还是太薄弱,终究敌不过这些纨绔的觊觎。
在自己唯一的亲人被威胁的情况下,她选择了屈服,选择了妥协,可是屈服与妥协并没有能与她一起渡过这个难关。
赵宗谔的管事得知郑若萦手中几头就像是会下金蛋的金鸡,就一直要向她套出几个美白方子的配方,还有那纯净度极高的糖砂的制作流程,郑若萦最后的倔强也很强硬,要配方可以,她只肯给赵宗谔,管事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让赵宗谔知道了她的存在。
郑若萦这才刚出狼穴又入虎口!赵宗谔的野心比他手下的管事还大,他的眼光也算毒辣,一眼就看出这两个行当价值万金!
使尽了各种方法,就想从这个女人嘴里套出两个方子,郑若萦得知赵宗谔的身份,机敏的她也吃定了赵宗谔,扬言赵宗谔这个宗室要把她明媒正娶进王府,这样她才肯透露梁川与她的约定。
赵宗谔听了这个‘可笑’的要求,冷笑不已。
郑若萦是个什么身份?草鸡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他的目标是与汴梁的贵戚强强联合,要姿色更权势,少奋斗数十年坐享其成一步登天,这才得起自己的金牌宗室身份,可不是娶一个乡下的庶女,笑掉满汴京人的大牙。
他私底下对待一位乡下民女的作法若是传出去已是让人所不齿,极好面子的赵宗谔也就把郑若萦先雪藏起来,他自信对付这种乡下来的丫头到时候只需甜言蜜语使一点手段便可,何必用
得着强夺?
郑若萦也是硬气,赵府管事与赵宗谔多次用强,她都是决然地以死相逼,大不了香销玉陨玉石俱焚,有何俱哉?
她也不急,她是吃准了赵宗谔不可能舍掉她的面子与大好的前程,事情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身似浮萍任欺凌,每天她就像小鸟一样被关在笼子里,马行街上算得上气派的这栋宅子里,每个下人都敢用一种嘲讽讥笑的眼光来看她,嘲笑着她的出身,还有不自量力,以及痴心妄想。
多少闺阁名媛都想嫁给赵宗谔,不单是因为他出众的外貌,更是贪慕他的家世还有能力,只是她们不知道,赵宗谔的野心大到她们不敢想罢了。
这事本来赵宗谔是十拿九稳的,没想到碰到郑若萦这个贞节烈女,对女人他向来是手到擒来,一时之间奈何不得这个小丫头,又舍不得那一本万利的方子,搞他得也是灰头土脸。
晚上坐在城东的酒楼里寻欢,一众的狐朋狗友同道膏梁全顾着拿他玩笑取乐,更让他是火大不已。
郑若若就像笼中的玩物,每月唯一自由的机会就是到城西大梁门附近的大相国寺去礼佛,此生唯愿自己的生身父母安康无虞,爹娘膝下只有自己一个女儿,却也没有办法尽孝了。
千里祈愿,只希望能感动天地,保佑自己父母安康,也保佑梁川,至少希望他还活着!
赵宗谔最不喜欢这种神鬼之事,他只信事在人为,不信鬼神。每每看到郑若萦那一脸姑子样去寺里烧香,就感觉更晦气。连下人也想给她指派随候,就指了位马夫。这汴京城都是自己的人,还怕他跑了不成?便是他跑得掉她还能跑多远?汴京城有人敢跟自己做对去收留她?
府里的下人对于伺候郑若萦也颇多怨言,府里的女婢为了巴结讨好赵宗谔也是极尽脸色白眼给郑若萦。
郑若萦自知身处狼窝,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偌大的汴京城一个知心交话的人也没有,所有的话语都诉说给了佛祖。
那天,她正在寺里礼佛的时候一位素不相识的男人递给了他一张发黄的纸条,她本皱着眉头不想去接那张纸,只听那个男人说了一句:“东家回来了。”
五个字,旁人听着就像说天书一样,郑若萦就像石化了一般,怔坐在大殿之内,耳畔回响着唱佛的梵音,她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眼泪漱漱地流了下来。
还是悲伤不是绝望,而是在地狱里无助的孤魂终于看到了一丝光明的那种感觉。这个男人给他心安,这个男人让她苦苦等待,在最绝望的时候,他没有让自己失望。
她缓缓地摊开了那张纸条,上面写着:我还活着,这些年我不是不想回来,只是漂泊得太远。也只有那个死鬼敢写这么露骨的话,纸里行间一股子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是他!
郑若萦突然慌了,原来的她视死如归,恨不能一死了之,免受折辱失贞之痛,现在她却产生了无比强烈的求生欲望,她渴望活下去,她想见到那个死鬼!
郑若萦焦急地寻找着刚刚递给他纸条的人,举目四顾,周围的人要么虔诚地礼着佛,要么与他们解着签,焚香引烛,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自己。
难道自己看错了吗?
可是手里的纸条又是如此真实。
身后又传来了一个声音:“大小姐,此地不是说话所在,不过东家交待,不日他将到达汴京,请大小姐珍重!”
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飘过来的,自己一回头又是什么也看不到。
立刻冷静下来的郑若萦立即将那张纸条烧了,仿佛一切如常地出了大相国寺
,寻到赵府的马车,返回了赵宗谔家。
接下来的就是与赵宗谔不停地博弈,以及郑若萦锲而不舍地坚持,还有就是去大相国寺的机率变得更加频繁了。
她希望在这个地方能遇到梁川,她也知道梁川一定会在这个地方等他。
赵府的守卫很是森严,哪怕梁川是打虎英雄,这里是汴京不是凤山,无法任他自由出入,哪怕是见到了自己也办法将自己带走,唯一合适的地方就是在赵府之外。
梁川费尽心力没有从赵允让处打听到情报,倒是让勤快的耶律罕探听到了一点虚实。这个情报队的队员也是心思极为细腻之人,他知道梁川肯定会带一个自己人来,届时马是必不可少的工具,而马行街上的马铺不计其数,定是必经之所。
马行马铺里队员留下了许多的记号,然后他也每天都在这些个地方转悠,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个队员终于在马行街与耶律罕接上了头。
梁川在这个队员的指引下来到了大相国寺外,看着这四个大字好像有点熟悉的感觉,难道是日后鲁达鲁提辖出家的地方?梁川越想越像,好像还真是这个地方!
两个人就像两个守山金刚在大相国寺的门前侯着,那名队员则在大相国寺周游,他认得上次郑若萦出现的地方,三个人什么事也不做杵在那里的话则显得太突兀了。
大相国寺深得皇家尊崇,虽然宋主道宗,不过也不妨碍这所唐睿宗时期的千年古刹香火鼎盛。各方的善男信女夹盘带果复沓而至,求婚姻求前程,佛祖慈悲地看着众生,伶听着他们那卑微的诉求。
一连守了几日,乃不见郑若萦的影子,梁川的心开始焦虑起来,时间多拖一天,郑若萦的处境就越不妙,自己就越可能无功而返。
正当梁川准备破釜沉舟,杀进赵宗谔的家中之时,那个期盼已久的壁人终于出现了。
郑若萦形单影只地出现在大相国寺,连上香的供品也没有带,随从的马夫没有跟着,就她自己一个人进了相国寺。
梁川远远地望着她,她就像一位出家人一样,身上穿着一身素袍,头上没有一点饰品,面容也是清雪无痕,带着淡淡的郁郁,在这烟火之中有一种超尘的感觉。
大殿之内她先是跪下来虔诚祈祷着,接着就是施施然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里,眼睛冷冷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几天来她一直寻着各种理由借机来大相国寺,因为在这里才有第二次机会碰到上次传信的人。
赵宗谔不喜她来这种出家之地如此频繁,不过看她如此执着,也不好拦着,再看她那一副为自己戴孝守节的打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眼不见为净,不管不顾好过自己看多了火大,便由着他去了。
可是那天的人她自己也没敢仔细去看,男女毕竟有别,几天匆匆而过,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茫茫人海去哪里找那个传信的人?
“姑娘,你是不是在找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带着一股子的轻佻还有猥琐,恨不能让自己一巴掌呼过去,打掉他的门牙,打得他鼻青脸肿。
可是自己发现自己的心好脆弱,竟然下不去手,眼泪还不争气地出来了。
好气啊,真的是想打一打这个坏人,让自己等得如此辛苦。
梁川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不怀好意地笑着。
就像一条恶狼,撞乱了心弦。
第五百零九章将来打算
重逢的时光好似回溯到初次在凤山集市上卖艺相逢的美好场景,只是光阴不在岁月荏苒,这个人还是那么的无赖。
万幸的是历经辗转,他还是他,自己还是自己,身不由已异处他乡,他终于来寻自己,等待没有换来失望,希望如期而至!
两年多的时间,他就是去做天大的事也不能这么没心没肺,丢下一众人自己去逍遥快活!众人本以为他已经死了,自己的红尘也已看破,却又是在这清净之地,自己内心的一潭死水如今波澜再起汹涌澎湃!
郑若萦全然不顾现在是在寺庙之内,一把扑到了梁川的身上,梁川紧紧地搂着这个姑娘道:“女施主,嗯!女菩萨!这可是在寺里,请你自重注意点形象,佛祖还看着呢!”
郑若萦倔强而委屈地说道:“我不管,你这么晚才来,还敢嘲笑我,你的心是铁是石做的不成,你就只会看我的笑话,打你打你!”
梁川也是紧紧地抱着这个傻姑娘,她的勇气实在感人,换成自己身处这么困难的环境,只怕早就屈服了!
罪过罪过,佛门圣地竟然这般打情骂俏!
不少人将异样的眼神投了过来,但是两个痴男怨女丝毫不以为意,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一切世俗的目光再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梁川穿越过了半个大宋,越过千山涉过万水才将她寻到,人生这才算疯狂了一把,为了自己为了郑若萦,自己豁出去了一切,还会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吗?
那一刻他大概能理解杨过在全真教只身与全天下为敌,视世俗礼教为粪土,大大方方地向小龙女表达着爱意,全然不顾整个武林中人的看法,虽然他的行为那么的离经叛道。
他成长在一个爱恨随意的美好年代,男欢女爱本是天经地义,自己是死过好几回的人,还有什么好顾虑的,非得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吗?
此地不宜久留!
耶律罕在梁川动身去寻郑若萦的时候就去找了一辆马车过来,待两人从寺里出来的时候,正好接应两人。
郑若萦上了马车,忧心忡忡地说道:“咱们现在去哪里,赵宗谔要是知道我失踪了,只怕会将这一腔的怨气撒到凤山咱们的亲人身上!”
梁川拉着她的手,坐在车厢里轻轻地按抚她道:“你放心,你爹娘远在凤山,十万八千里,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立即回凤山为难你爹娘,我让人回去将你家保护起来,一有风吹草动让段知军也来帮忙,段鹏这个人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不是那种趋炎小人!别说是他赵宗谔,就是来股小军队,我也叫他有来无回!”
当年凤山也打过仗,确实是让那些山民有来无回。
一听这话,郑若萦就从梦境中拉回了现实,眼前这个将自己从绝望中带回现实的男人一往既往的口气还是那么大,可是她毫不以为梁川是在吹牛或是说大话,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夸下的每一个海口都无一例外均令人难以置信地成为了现实。
这就是梁川给她的安全感。
颠簸的马车里充斥着一股甜蜜,郑若萦有一种直觉,这世上任何艰难困苦可能再也不会打倒她,这一关挺了过来,什么事情在她的眼里,仿佛都不值一提。
梁川一把将这个姑娘搂到自己的怀中。
郑若萦像融化的冰雪一样酥软融入梁川的怀中。
梁川火热的嘴唇压了上去,郑若萦身子激动地一颤,先是一阵惊喜,又有一点小担心,犹豫着要不要装一装淑女的矜持,想了想,多么挚烈的感情啊,自己的灵魂都要出窍了,哪个少女不怀春,顾不
得那么多了,两根碧藕般的小臂主动搂住梁川的脖子,两个人在这一刻终于缠绵在了一起。
温润的朱唇任由梁川索取着,郑若萦自己都能觉察到,自己的身子像冬天的暖炉炙烤一般,热得发烫。
不久前自己还有出家的念头,现在自己又回沉溺在红尘之中不可自拔。
这一生遇上这个人,让自己彻底沉沦了。
可是没有他,自已的一生不是更暗淡吗。
多年以来,两个人一直互敬互重刻意地保持着一段距离,甚至一开始梁川还想帮郑若萦寻找一个好的归宿,想把她介绍给富二代孙厚朴,可是这小姑娘的性子就是坚韧,认准了就再也不回头,一直等到这个男人出现!
两个人依依不舍地分开,郑若萦明眸烂若流星,一闪一闪地盯着梁川道:“坏人你得带我走了。”
梁川闻了闻她头发上淡淡的脂粉味,清香而迷人,手摸着她柔若无骨的脊背说道:“我自然得带你走!我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梁川既然想好了在天子脚下与这些赵氏宗亲抢妹子,就得有万全的准备,他大可以躲回凤山去,但是普天之下都是他们赵家的,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这些宗皇贵胄都不是省油的灯,大多含着金汤匙出生,眼高于顶顽劣不化,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都是简单的,权力在他们眼中就是自己的工具,鱼肉他人的工具。
与其一味的忍让和闪躲,不如正面硬杠,只有把对手打趴了打怕了,才会不是对手,否则这个梁子永远没完。
所以这些日子,梁川在脑海中想了一圈,并不打算回到南方去避难,相反,虽然自己的对手是自己只能仰视的庞然大物,但是他也准备迎难而上,打倒这些膏梁子弟,兵法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自己的倚仗只有一个,也只能是一个人,那就是赵允让。
准确地说是他的小儿子赵宗实。
如果将这一家人的心收买到了,自己包括自己身后的这一群人,也算有了一棵傍身的大树。
城西外梁川寻了一座宅子将郑若萦安置了下来。
鸡鸣犬吠,好一派世外风光的景象,郑若萦下车怔了怔问道:“咱们不回兴化吗?”
梁川思虑了一番道:“暂时先不回去,你先在这里安顿下来。”
又对耶律罕转身说道:“你让弟兄们先回清源,帮我再拿些钱过来,另外。。”
梁川交待了情报队队员很多东西,一旦回到凤山就要开始暗中保护郑家,若是情况有变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就先把郑益谦给转移,等他回到凤山再做打算!
其他主要的几样事情,一是将艺娘种的辣椒和烟草送过来,二是联系孙厚朴将他们家的茶叶送一些到汴京。
辣椒自己用,茶叶则是准备给赵允让。
当初孙厚朴走投无路准备通辽走私茶叶,这条不归路虽然能赚钱可是无异于是饮鸠止渴,终不是长久之计。
梁川稳住了孙厚朴,告诉他来日自己会为他的茶叶找一条超级销路,孙厚朴虽然不可置否,却相信梁川的话,笑着离开了梁川的万达店,不过是笑梁川不自量车还是笑自己太天真听信他的话,这个就无从得知。
要是孙家的茶叶让赵允让父子喝惯了,以后还怕没有销路吗?来日赵宗实这小子上位了,大手的挥,将建州的贡茶换到他们老家的茶园,够他们孙家几辈人吃的。
现在让他们拿一点点茶叶来投资,不算过份吧。
这种机会就他梁川像开了做弊器,知道了通关的密诀,然后偷
偷告诉他,别人可没有这种秘笈!
孙厚朴要是知道梁川给他创造的这种机会,说出来只怕他自已都不信,否则做梦也会笑醒。
孙家的茶叶要是让赵宗实喝习惯了,这孙家长坑茶叶地位的转变会多大?孙家可能从原来的的走私商人一跃变成国营大亨,想卖只怕朝廷还不让卖。
要想在汴京这片大林子里站稳脚根,还需要有自己的主动产品,当然这两样产品还是梁川手头的优势资源,糖还有美容配方。
清源的糖已经是贡品,普通人想买个一斤两斤极为不易。幸好兴化的甘蔗产量已今非夕比,糖的产量也是水涨船高,一路飘红。不过这糖运输不便,此来汴京的距离又太远,一时想打开这条商路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北方没办法种甘蔗,便是种上了产量也不及南方的一半,想要量产砂糖,还是必须自己建立原材料产地!
如果说运输甘蔗,成本又太高,算来算去,关键就是这运输比较麻烦,孙家有自己的走私渠道,自己可没有运糖的渠道,糖价堪比金子,被人劫了可不好,损失一趟也会伤筋动骨。
将来哪怕真的重启这条路子,梁川也打算将运糖的任务也交给孙家,反正都是运到汴京城来,他们还有专业的护卫,路上的小毛贼不敢打他们这种大户人家的主意。
梁川思来想去,贩糖的事还是先搁置起来,他担心一旦开始卖糖很容易引起赵宗谔及赵府管事的注意,只怕提前招致困厄。
赵宗谔已经成为自己的打击对象,但是这个敌人现在与他的力量对比太过悬殊,好比一只蚂蚁幻想着扳倒一头大象,天真得有点让人想笑!
唯一的方法就是寻找盟友!只有壮大自己势力才有可能实现这个目标!
自己现在手头虽说也有不少人,但是这些人至少目前没办法帮到身在汴京的自己!
最好的盟友就是孙厚朴!
这些任务自已无法亲口说与孙厚朴,只能通过书信的方式,自己写的江湖字体是那种完全没握过毛笔的人才写得出来的,孙厚朴见识过,一眼就能认出来。
自汴京返回清源一趟回去又得近一个月,这期间就是漫长地等待,钱、烟草、辣椒还有茶叶只能等,但是美容养生会所就可以立即着手去执行。
当初自己创办天上人间可花了不少的功夫,要是一切重新再来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还有财力。
最好的方法还是将天上人间的模式搬到汴京来,这些姑娘再重新培训,先从汴京的女人下手,两者的市场大小不可同日而语,汴京城遍地是有钱人,显贵的家眷不计其数,关系网又错综复杂,运作得好的话,人脉还有金钱均能一步到位!
只要自己不兜售那几个美白的方子,赵宗谔便不会注意到自己!
汴京繁华,男人还可以进城在汴河寻找一些苦力活干,女人能做的事情就太少了,大街上又充斥着极多流浪居无定所的女子,进城门的时候有守卫筛查,流民中的男人不可能让他们混进来,否则会变成社会不安定因素,偷抢拐盗之类的案件将会增加,这些流民也很不好控制,因为他们的心理落差极大,经常走投无路之下仇视这个社会,制造很多过激事件。
但是姑娘是个例外,姑娘的力量再怎么也是有限的,一个普通的男子能轻易地就能制服她们,而且城中对女姓劳动力的需求很大,大户人家用的丫鬟都是先经过人伢子筛选,然后才能进入府中雇用。
梁川不经意间走到了开封府,府衙门前围着很多人,梁川凑近一听,竟然发生了两起命案,而且当事人的背景来头都还不小,一时引起了轰动。
第五百一十章案情复杂
府衙地上摆着两具尸体,一具七窍流血,一具面部肌肉极度扭曲,旁边还跪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怀有身孕。边上站着一个员外状的中年人,背着手,用鼻孔看着府尹大人。
这个中年人好大的作派,堂堂开封府尹他竟然敢用鼻子瞧。
开封府尹位置有多出名自然不必多说,包拯也是在这个位置上出的大名。在包拯之前还有许多任开府封尹都相当有名,例如赵光义,赵光美。
这官多是赵室的亲王担任,一般是从一品或是二品的官衔,如果是储君也就是太子来担任的话,则是一品大员,这样的重要官员,这个中年人还不看在眼里。
府尹姓程,单名一个琳字,名气在历史上似乎声名不显,但是绝对是一个仁宗朝举足轻重的狠角色。
程琳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指着这个笔架山喝道:“堂下所站何人?”
这中年人挺了挺背道:“小民乃参知政事丁谓丁大人府上管事!鄙姓蔡!”说完只是朝程府尹拱了拱手,那腰连弯都没弯。
堂下一阵哗然,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他口气态度如此强硬,原来身后有这么大一座靠山。
丁谓可不是一般的人,当年的铁腕宰相寇准都着了他的道,即使在澶渊之战中力挽狂澜,还是逃不了被贬雷州,可以说寇准晚景的凄凉景象丁大人‘功劳’不小!
丁谓!这人与王钦若林特等人合称五鬼,大宋朝前期的奸臣不多,这是特别出名的一位!
有个成语叫做溜须拍马说的就是丁谓丁大人,据说是当年寇准提拔了丁谓,有一回两个人坐一桌吃饭,丁谓看到寇准的胡须上沾着汤水,很是勤快地上前把那汤水给擦干净。
寇准那是心直口快的人,当着众人的面就大骂丁谓这个属下正经事不干,身为朝廷大员做事这么谄媚!虽然说是寇准一手提拔了丁谓,但是两个人的梁子还是结下了,日后丁谓找准机会,一把将寇大人送到了南方去吃荔枝。
丁大人打倒了寇准,就沿着寇准的路线一步一步往上爬,当年的寇准三十二岁旋即升任参知政事,现在的丁大人也是参知政事!这位置就是帝国的副相,正相则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可不谓位高权重!
丁谓让人忌惮的不是他的官大官小,而是他的心眼实在太小,这人有仇必报而且极富有心机,而且帮亲不帮理,得罪了他,他可不管自己的身份有多高,不对路的就是一番整治!
现在的丁谓做事滴水不漏而且在朝廷上说话办事极有份量,先帝赵恒在位之时对丁谓更是极为倚重,所以连他家里的管事也敢如此霸道,完全不将开封府尹放在眼中。俗话说打狗看主人,程琳看到这些宰相门前的走狗也很是头疼,一时半会也不敢拿这个丁谓家的管事如何。
这热闹吸引了无数的当地百姓前来围观,梁川也在人群当中。
梁川站在堂下眼睛瞟了一眼开封府上在座的列位大人,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包黑炭愣头愣脑地正坐在一旁的案桌上,拿着笔在那抄抄写写!
这个小子怎么又跑到这里来凑热闹了?
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脸上肌肉扭曲厉害,正是丁府蔡管事的堂弟,死得不明不白,众人一致说是跪着的女人,也就是死者的填房所为。
死因很简单,她在死者所吃的粥里面下毒,仵作也从粥里提取到了砒、霜的成分,可怜这个小女人只知道掩涕痛哭,一句有用的话也讲不清楚。
今天堂上有两起命案,蔡管理的堂弟被填房下毒案是一起,另一起则是故意伤害案,行凶者正是跪着的男人,名唤杨大眼,死者是同村的,叫做杨二才。
天子脚下竟然这般多凶案!
杨二才耍赌钱的时候在赌桌上出老千,当天杨大眼发现杨二才从林子里了来,想起自己钱输得不甘又冤枉,气不打一处来,抄起一根棍子照杨二才头上就来了一下,没想到这简单的一下
,杨二才七窍流血当场暴亡。
杨大眼立时变成了杨傻眼,被当地百姓撞见,报与官府官差拿到了堂下受审。
而蔡家的人要为自己的亲人报仇,只能把蔡管事这座大山给搬出来,族人也盼着他出面,大树底下毕竟好乘凉。蔡管事也是有心想炫耀自己的存在,为自己堂弟出头,他的堂弟名唤蔡青池,也是薄有家财的一位员外,靠的还是丁府堂哥的裙带关系。
蔡管事鼻孔朝天目空一切地质问道:“程大人,案件如此明朗为何还不宣判?”
程琳头都大了,他这才刚升堂不久,哪跟哪发生了什么事还稀里糊涂的,这案情什么时候明朗了?说的甚鸟话?
不过他的一肚子怨气没有说出来,清了清嗓子说道:“蔡青池被杀一案个中问题还有待质证,你让本官如何宣判?”
蔡管事托大惯了,直接替程府尹宣判道:“何处有待质证?你这老官儿莫不是做的糊涂稀泥官?自然是这贱人侯斩,至于另一个嘛,与本案虽说并无干系,但是杀人证据确凿,一道判个斩监候岂不大快人心?”
梁川一听这屁话,站在堂下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包括程琳蔡管事在内,众人钢刀一般的眼神刷了过来,这公堂之上可是庄严肃穆所在,小老百姓这里撒野,那是皮痒找不自在了。
开封府不比其他的府衙,没有一点身份地位实力的人没有几个敢在这一亩三分地撒野,因为府尹很生气后果会很严重!
没等程府尹发话,蔡管事就率先管起事来了,指着梁川的鼻子大骂道:“哪里来的贼厮,找天借的狗胆,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包黑炭往堂下一瞧,嘴立时笑歪了,这不是梁川大哥嘛!他怎么也来凑热闹了,不过心里又是一紧,替梁川着急起来,开封府不比别处,这可不是他出头张扬的地方。
开封府天子脚下,法度森严,其他人都是闭紧嘴巴不敢出声,就冲他敢哄笑公堂,一顿杀威棒只怕是免不了。
谁料,梁川左右看了看,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卑不亢地说道:“这位大老爷好大的官威!”
一句话说得程琳和蔡管事脸同时都红了。一个是嫌丢人,一个是不嫌丢人!
“大老爷误会小民了,小草民怎么敢造次,只是大人你刚刚说的这话我不敢苟同罢了!”
狗同?
蔡管事听岔了,以为是骂他的话,火气蹭地就上来了,丁府的家丁在堂下耀武扬威,撸起袖子马上就要给梁川一点颜色瞧瞧,他们这一帮人在汴京城向来是横着走的,见谁不爽就敢上前一顿胖揍,还有没有人敢触他们的霉头。
梁川见状只能苦笑,连连摆手作势讨饶,他不可想在这里受这无枉之灾!
程琳见状再不制止,这堂堂的开封府衙门就要变成胡搅蛮缠的菜市街头了!
啪的一声,程琳一声冷哼,众人连忙看向堂上。
梁川也知道跟这个无赖管事讲道理肯定说不通,连忙朝程琳揖首道:“府尹大人,小人有些看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程府尹自然不想自己的地盘变成这些狗仗人势之人的撒野之地,示意了一下左右的皂吏,他们手持水火棍严阵以待,正规军与草包军相形见绌,丁府的家丁一时不敢下手。
程府尹对着梁川道:“你有何看法,尽管说来!”
梁川道:“大人明察,这杨二才说是钝器击伤致死,可是七窍黑色流淌不止,地上的蔡员外说是被毒杀,可是身上不见半分异样,死状倒像是自身疾病。。”
丁府蔡管事大怒,咆哮道:“好个牙尖嘴利火眼金睛,连仵作都没发话,莫非你比仵作还精通医理?”
梁川看了看程琳,他的态度相当的关键,只见他对自己的说辞不置可否,坐在堂上一言不发,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倒是想继续让自己说下去的意思。
梁川得了这默许的态度,便大胆地继续说道:“杨大眼行凶的凶器有没有收集到?”
“有!”
衙役举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根手臂儿粗的椿木棒,这种棒子又软又短,梁川只看了一眼便料定,这玩意根本打不死人!
衙役道:“这便是击杀杨二才的凶器,请大人过目!"
程琳自己一看这玩意眉头也皱起来了,他断案不少,复杂的案件更是经历无数,这等经不起推敲的情节他用脚后跟来想也知道行不通。
梁川对着衙役说:“差大哥尽可以拿起这根棍子狠狠朝我身上打来,多大力都没关系。”
众人一听都不解的用意。
程琳怎会不知?这明摆着就是要让他示范一下行凶的经过,如果一样被打得七窍流血,那便坐实了杨大眼的凶行,要是打不死,杨大眼便是不能洗脱罪名,至少他的罪名也就没那么重了。
衙役望向程琳,程琳点了点头。
衙役拿起棒子,带着一股子劲风朝颈脖处甩了下去,棒子咔的一声断了,梁川身上就留下一淡淡的红色印子。
众人见状议论纷纷,杨二才身子虽然较瘦弱了一点,可是也不是那种经不起一击的人,能被这棍子打到七窍流血,也是不可思议。
示范完毕,梁川说道:“杨二才的死因可能与这棍击有关系,但是主因绝对不是棍击,大人可当堂请仵作来验尸!”
程琳一听更没有迟疑,立即让仵作上到大堂来,就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来个当堂验尸,这样的结果才会更有公信力!
验尸结果很快出来了,竟然是死于砒、霜之毒!
这结果包括程琳还有蔡管事以及所有的民众在内无不吃惊,因为提到砒、霜,就能联想到旁边的另一起命案,蔡清池的填房碗里同样检出了砒、霜!
两个看似不相关的案件,冥冥之中竟然联系在了一起!
案情隐隐有了一丝突破口。
程琳望向梁川道:“你报上姓名来,本官想听你继续说,把你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有本官在,没有人能为难你!”
蔡管事相阻拦梁川卖弄小聪明,但是又不好开口,眼瞧着堂上的程琳见他面露愠色,心里想是极度不爽他刚才的作派,虽然他的身份特殊,但毕竟是一个下人,跟这种正牌的朝廷命官尤其是开封府尹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要是自己硬要闹事,给丁大人惹下麻烦落下口实,回去只怕还要挨训斥。
他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地看着程府琳,又看了看梁川,只能让他们继续表演。
梁川见这个程琳也是妙人,不顾自己的身份地位在这种场合让自己这样‘扰乱公堂’,笑了笑道:“禀大人,草民叫梁川,我想知道这位蔡家的妾室有何动机,为什么要毒杀蔡员外,对她究竟有什么好处?”
犯罪的四个要件,主体客体,主观客观,缺一不可。
蔡管事高声道:“这贱人乃我族弟新纳的二房田氏,出身是穷苦人家,没见过我族弟这等富庶光景,为了独霸家产毒害亲夫,回头我族弟的家业便落到了这贱人腹中的孩子头上,这好处足以让她挺而走险!”
“俗话说母凭子贵,即便腹中里的孩子不是男孩,他日也是一个幼儿,田氏上头还有一位正室大娘子,轮只怕也难轮到她吧?”
蔡管事激动地道:“我那弟妹并未诞下一儿一女,拿什么与这贱人争夺家财!”
梁川道:“那这就更奇怪了,既然家产不用争,百年之后所有的东西都是田氏的孩子的,她何必急着吃这块热豆府?”
蔡管事一时无语,旁边的百姓无附和!
梁川道:“这案子查起来只怕也十分简单,大人可差人去城中药铺盘查,砒、霜这种剧毒向来是进出备案待检,只要查一查蔡家这一段时间有谁买过砒、霜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