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言城
我记得当日被熙元鞭打之时,她无意间说了一句话,似乎是说云娘曾经拿一位故去多年的女子来嘲讽她。
若金蝉所说是事实,那么被云娘拿来嘲讽熙元公主的这位女子,很有可能就是熙元的生母了。
看来,这个已经故去多年的女子,的确是熙元的逆鳞。
我单手搓着下巴,大开脑洞地思索这件事情的可能性。想来想去,也觉得此事若是真的,恐怕这位女子的死就颇有隐情了。
想到这里,我连忙问金蝉:“那女子真的是被赐死的吗?”
金蝉端起凉茶,还没来得及抿上一口便对着点点头道:“探得消息如此,不过这毕竟是辽国皇室的秘事,其中细节确实很难明确。”
我想起青梅也曾隐晦地提过,熙元公主的身世是皇族秘闻。我那时忙着逃命,也便没有在意和追问过。
“不过,传闻这位女子死的很奇怪。”
金蝉此语落定,我和药生尘齐齐抬头看她,脱口道:“奇怪?”
药生尘抢在我前面问道:“是死状奇怪吗?”
金蝉慢慢地转了转头,道:“不是,据说她是自刎于百官面前,用来自刎的剑还是从殿前侍卫腰间抢下的。”
我闻言唏嘘不已:“那这个殿前带刀侍卫真是倒了血霉了。”
药生尘将好奇的脑袋凑到我面前道:“血梅?这是何物?可以入药吗?”
我懒得跟他解释我的现代用语,只白了他一眼继续缠着金蝉问:“这个殿前侍卫是不是被连累了?”
金蝉一副拜托你能否抓抓重点的表情,无奈看我一眼道:“这个我不知,只知道这位女子自刎前对着正阳宫的位置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我挠着额头道:“正阳宫?这地方听着耳熟。”
这下,连药生尘也忍不住抢在金蝉前面解答道:“师父,正阳宫是皇后的居所,咱们宫里也有。”
经药生尘这么一提醒,我连忙哦哦了两声,对上他们二人无奈的眼神,呵呵干笑道:“咱们宫里这不是没皇后嘛,我把这个忘了很正常。”又忽然想通了一点,伸出胳膊,拉着金蝉的手臂道:“她死前这么郑重地磕头是不是在托孤?”
金蝉点头道:“辽国皇室中是这样传的。”
我瞄着金蝉的神色,试探道:“这样传的?那你是不是觉得事实并非是如此?”
金蝉颇为赞赏地看了我一眼道:“确实,不过我并无证据,只是觉得辽国的言皇后定然不是善类,你接下来要小心应付。”
这聊着熙元公主的八卦聊得好好的,突然开始说我,着实把我搞的懵了好一会。半晌我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她:“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金蝉令宫人取来地图,将整个辽国的城池图指给我看:“你看,这里是南州城,再往北是溪城。这两座城池已经被我们收回。”
接着,金蝉弯曲手指,以指关节扣着地图上的引江城道:“今年,我们要打这座城,不知公主你是否已经准备好。”
我将视线从地图移到金蝉的两眼之间,看着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金蝉继续道:“那好,公主也知,引江城不好守,若是强攻而得,须得尽快打掉可以支援引江城的一座大城。”
金蝉手腕用力,将手指移到了距离引江城不足三百里的东边城池上,道:“言城。”
我盯着金蝉指尖所指的言城二字,怔怔地问道:“这个言城的言和言皇后的言,是一个言吗?”
金蝉点点头,还未说话,药生尘便接口道:“正如师父所推测的这般,言城乃是当今辽国皇后的故乡,也是言士家族的根本。”
我想起那位镇南军的主帅言彻,当时赵百岐唤他舅父,想来是当今辽国皇后的兄弟。
这样看来,这个言城简直是实力雄厚,着实不好好对付。
我仰着脸蛋看着金蝉:“言城既然是言皇后的故土,想必城防定然固若金汤,即便是我们用火药强攻,恐怕也是占不到一丝便宜。”
金蝉缓缓点头道:“正是,所以我与刘寒将军商议后觉得还是要想办法从内部攻破。”
话虽如此,可连我都知道,这么一座城池,可不比溪城,这座城池自始至终都没有入过我颂国的国界,城中也根本不会有沈从莘这样蛰伏多年,以待匡扶颂国的隐忍之士。
想要从内部攻破,谈何容易。
思虑至此,我不由托腮叹息道:“若想拿下这座城池,恐怕还是得找到合适的突破口才行。”
“确实有一点可以作为突破口。”
闻言,我一脸惊喜地看向金蝉,但她说完这句却不再继续,不由心急催促道:“金蝉,这个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金蝉颇觉为难地看了我一眼道:“不是我故意不言,只是此事若成,便不能绕过一个人。”
我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但隐隐又有些许期待的兴奋,喉咙发紧地不敢说话,只好努力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金蝉。
金蝉见我如此,悠悠叹了口气道:“事关辽国皇室纷争,必然要牵涉到辽国大皇子赵百岐。”
终于从金蝉的口中听到他的名字,我却一下子从刚才的兴奋期待中挣脱出来,心下一片宁静地低头看着手中嫩绿的莲子。
“长公主?”
察觉到金蝉在唤我,我抬起头望着她,旁边的药生尘默默地将手中的莲子递给我,小心翼翼道:“师父还是多吃些莲子吧,下火。”
我无声地对着他扯了一下嘴角,然后对金蝉道:“金蝉,你说吧,我听着呢,言城,我们怎么打?”
金蝉应是见我神色正常,终于放下心来将她与朝中诸将商讨后,关于如何攻打言城的计划细细说与我听。
大意便是利用辽国皇室太子之争,立间言氏与辽国皇室之间的关系,引得辽皇猜疑,将常年驻守在言城中的护城军派去支援引江城,而我们则来一着声东击西,将这支护城军消灭于途中。言氏这支队伍没了,攻下引江城和言城便不是难事。
至于怎样能让辽国皇室将言城的护城军调出,以及不再增调其他军队来支援,那便要靠我们筹谋一番了,金蝉道:“此事,恐怕需要长公主亲自前往言城。”
第32章:奇女子
看着金蝉为难的样子,我虽然也觉此事难度颇大,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对着她点了点头。
可我万万没想到,金蝉他们根本就早有准备,我午后才点了头,傍晚时分,宫人们便过来跟我说:“公主殿下,宰相大人已备好车马,在宫门口等候。”
此刻,我正哄着元宝吃饭,听到宫人通报的这句愣是没反应过来,直到金蝉亲自来请我。
我刚刚把一勺凉粥送到元宝这位新皇的嘴里,金蝉和跟在后面的金钟便一脚踏进了正厅。先是对着元宝行了跪拜礼后,便站起来径直走向我。
我呆呆地看着站在我面前的两人,不解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金蝉一脸诧异地看着我道:“公主不是答应了吗?我们这边要启程前往言城了。”
我一下没拿稳,手中的勺子当啷一声掉进了碗里。
于是,我作为颂国堂堂的长公主,直接被当朝宰相和护国大将军恭恭敬敬地请上了北上的马车。
说他们恭恭敬敬也是没错,毕竟姿态是很恭敬的,但我依然感到了浓浓的胁迫之意。
这份不满,直到一个时辰后还是忍不住对金蝉控诉道:“就算要本公主我亲自去一趟言城,那也不必这么着急,今晚就走吧?”
坐在我对面的金蝉掀开马车侧边的帘子,眼睛盯着外面穿梭而过的树木和一直护着我们的墨家军回应了我的控诉道:“此事耽搁越久,知道的人也就越多,为赶时间,我们必须要尽快出发。”
我整个人躺倒在马车之上,一边忍受着马车的颠簸,一边将我没吃完的晚饭送入嘴里,闭上眼睛慢慢咀嚼。
马车中长久的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外面飞奔的马蹄声和我们身下这辆马车飞快转动的轱辘声。
我计算过了,从南州城前往言城,路上至少需要七八日,再加上我们势必要在溪城停留一日,估计到了言城也是十日后的事情了。
既如此,我想不通金蝉急于今日便要出发的缘由,不过以我对金蝉多年的信任,她不说,我便不问。
于是,我便枕着手惬意地准备入睡。金蝉此时却忽然出声道:“入了言城,如果见到了赵百岐,你预备怎么做?”
我心中猛地一跳,想着金蝉终于还是问了我这个问题,我将她的这个问题放在脑中滚了又滚,回她:“自然是找机会杀他。”
我是闭着眼睛回答她的,但我说完后,可金蝉迟迟没有反应,心中疑惑间便不由睁开眼睛,却赫然看到金蝉的脑袋挡在我的上方。
她见我睁开眼睛,便坐了回去,面对我惊诧的表情道:“长公主,此次若是见了他,你不能杀他。”
听她说出这话,我这眉头便立刻拧的生疼,心中颇为不解。
金蝉也知此言定然会令我疑惑,清了清喉咙为我解释道:“我们此行,就是要借着辽国的太子之争来谋划我们的事,若是赵百岐被我们杀了,那么无论是言氏还是辽皇赵乾都定然不会放过我们。”
我撇了撇嘴道:“我们现在不杀赵百岐,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金蝉摇了摇头正想与我说明,我便直接打断了她道:“你不用说了,我懂的,他们两方争斗,我们便可以浑水摸鱼,若是我把一方给杀了,那他们没了内部争斗的必要,自然会把矛头对准我们。”
金蝉点了点头,我见她认可便继续闭目养神道:“既如此,那便暂且留下他一条命吧。”
我没有再去看金蝉,但能强烈的感觉到她在看着我。
整整一夜,我便是在这半梦半醒间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夜,睡的我腰酸背痛,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
因此,第二天夜里,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在马车上过夜,就算找不到下榻的驿站,我也坚持马车不动。
金蝉拗不过我,只能哄着我快马赶到一处庄子上,找了管事的假装自己是北上的商人,借了人家两间屋子歇息。
待进了房间,我将自己舒舒服服地摆上松软的大床上去后,我才纳闷地道:“我们现在尚且在颂国境内,不需要如此小心吧。”
金蝉和守在门口的金钟交代完事项后,便将房门合上,来到我身边道:“我们此行不能泄露行踪,万事还是小心为好。”
坐在马车上颠簸了一路,听了金蝉的这句话,我似乎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便立刻睡死了过去。
夜里醒来时,并未看到一直守在我床边的金蝉,我想着她应该也是去睡了,便没有在意,干脆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夜里睡的好了,早起赶路精神明显跟着好了,坐在马车里也不觉煎熬难耐,终于有心思和金蝉一起探讨了一下辽国现在的太子之争。
当今辽皇赵乾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那位熙元公主尚且不论,两位皇子,一位是言皇后嫡出的大皇子赵百岐,一位是赵皇近几年才宠幸的妃子柳贵妃的赵百巍。
辽国朝中,武官以言氏为主流,自然是推崇皇后所出的大皇子赵百岐为太子。
可这样的势力,当今辽皇怎么会册立一位实力雄厚的太子来取代自己,然而,柳贵妃在朝中无任何根基,空有赵乾的宠爱并不能抵抗言氏的武将势力,因而,太子之位一直悬而未决。
我拖着腮,拿着中午吃饭的筷子在面前的茶几上点点戳戳道:“这位柳贵妃真的在朝中无任何根基吗?如真的如此,只怕她所生的赵百巍根本就活不到这么大吧。”
金蝉一副你这个脑瓜子终于开窍了的表情,欣喜地看着我道:“不错,辽国朝中,几乎所有的文官皆是柳贵妃的人。”
我惊地连忙扶住自己的下巴道:“这么夸张的吗?她是来自于什么清流世家吗?”
金蝉摇头道:“非也,她入皇宫前,是一位青楼女子。”
我听到金蝉说到青楼女子四个人时,大脑都不会转了,辽国皇室居然会接纳一位青楼女子进皇宫,关键是,一向沽名钓誉,轻视青楼的文官们,居然全都暗中为这位青楼女子所用。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位奇女子呀?
第33章:吃醋
南州城到溪城的路上,几乎都是平原,因为偶尔出现一两座百米高的小山我都稀奇的很,于是我便趴在窗上,与金蝉打听起这位堪称奇女子的柳贵妃来。
可惜的是,连金蝉也不知道这位柳贵妃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能让嗜杀成性的辽皇赵乾宠爱至极,甚至是朝中文官都甘心为她所用。
我想起被我凌辱致死的石英,好像也是这位柳贵妃的人。
金蝉见我大失所望,只得安慰我道:“或许这位柳贵妃也是如你一般,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呢。”
我将视线从马车外的风景上收回,惊喜道:“若真是如此,那我可要想办法与她见上一见。”
听我如此说,金蝉脸上浮现一抹为难之色,道:“柳贵妃深居辽国皇宫,恐怕我们是见不到了,除非我们将朝歌城打下,但........”
金蝉没有接着往下说,我却知她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以我们颂国的实力,若想与辽国划江而治,尚且可以一试,但是若是想要吞并辽国,不是不可以,只是恐怕我有生之年很难实现。
基于此,我便更加失望了。
于是,剩下的一路,我都无精打采地趴在车窗上盯着外面无边无际的平原看。
我们是在出发后的第四日入了溪城,溪城还是繁华依旧,除了北边的城门紧锁,城内完全没有收到战争的影响。
柳星煜亲自将我们送到沈从莘的府衙上,许久未见,沈从莘见了我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后便越过我直接冲金蝉道:“沈某已恭候多时。”
金蝉向他微微一点头,便跟着他出了屋子,只留下我的金钟在正厅里喝茶。
我抬头去看金钟,他却只是按着腰间的佩剑,双目直视前方,面无表情的站着。
我让他坐下,很快便有侍女端上了一杯茶置于他面前。我指了指那杯茶水,金钟侧目看了一下,最后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我见他终于不再绷着脸,便探身问道:“金钟,你们是在准备把我卖了吗?”
金钟一口茶水还未咽下去便全部被呛了出来,马上便有侍女过来收拾,并且温柔地为他拍背,不过金钟却半点不怜香惜玉,直接伸手挡住了侍女的动作。
我在一旁看着完全无从下手,便只能紧盯着他。于是我的眼神太过于关心,金钟眼神躲闪着端起水杯继续喝着。
我见他神色如常,又因刚才情形忽然想起他也老大不小了,是要操心一下终身大事了,于是又探身过去,关心道:“对了,你和金蝉的婚事怎么样了?”
金钟一口茶水直接喷了蹲在面前收拾的侍女身上,惊的他慌忙站起来连连赔罪,我也赶忙站下去检查那名侍女有无被烫到。
直到侍女恭敬地退了下去,我才顾得上埋怨金钟道:“你瞧瞧你,喷人家姑娘一身,待会记得给人姑娘送些换洗衣物的银两。”
金钟瞪大了眼睛扭头看我,我见他如此,便只他并未将我说的话听进去,于是本着自己带出来的人还是要自己教育的原则,苦口婆心道:“我们到了沈府,那我们自然是客人,冒犯了人家的侍女,赔点银两是应该的。”
谁知我越是谆谆善诱,金钟的脸色便越是难看,最后在我说到丢了我的面子不要紧,重要的是丢了金蝉的面子时,他终于点头道:“长公主,你快别说了,属下已经知道错了。”
我见他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便颇感欣慰,继续关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和金蝉的婚事怎么样了?”
岂料,我刚问完这句,金钟刚刚还黑青的脸庞立刻便红紫了起来。
我瞧着有趣,于是便凑上去多看了两下,正在这时,厅外便传来了金蝉那公鸭般的嗓音:“如此,便有劳沈大人了。”
“宰相大人言重了,实乃下官之职。”
我寻着声音走出去,果然见金蝉和沈从莘站在厅下说话。两人见了我,俱是恭敬地躬身行礼,我无言地撇了撇嘴,敷衍地挥了挥手,示意免礼。
金蝉上前道:“长公主如果已经休息好了,那么我们便出发吧。”
我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她,着急之下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便就要走?”
身后的金钟已经从怀中掏出两大锭银锭子,递给沈从莘道:“沈大人,刚才末将意外弄湿了一位侍女的衣裳,这是赔礼,还请沈大人替我转交与她。”
沈从莘到底是老狐狸,这种局面,连金蝉都面露惊诧之色,他却依然能够镇定自若地客气道:“金将军言重了,不过是一件小事,哪里值得将军放在心上。”
金钟见他不肯收下银两,便直接对着沈从莘身边的随从道:“那便请你帮忙转交吧。”
那随从吓得立刻跪倒在地,急呼:“小的不敢!”
沈从莘哈哈一笑,便直接收了下来,并道:“既如此,那沈某便明白了,将军放心。”
我在一旁听的满头雾水,沈从莘这是明白啥了?
直到我们上了马车,我才知道沈从莘是明白了啥。
我坐在马车上,看着背对着我而站的金钟正在手脚并用地和金蝉说着啥,而金蝉却面色铁青地看都不看他,临了才撂下一句话道:“既然是你要的,那路上便与你同乘一马吧。”
说完,留下慌张无措的金钟和俏生生站在一旁的侍女,猛地一掀马车的帘子,绷着脸坐在了我旁边。
我瞄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那个,要是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不带的。”
“带!为什么不带着!他堂堂护国大将军,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侍女,我当然要成人之美。”
听听,这酸溜溜的语气。
唉.......这情侣吵架,我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于是,我便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但又按捺不住好奇之心,悄悄掀开帘子看了看,发现金钟居然给那名侍女找了一辆马车,真的打算带着她上路了。
此刻,我只能在内心无声吐槽金钟此举简直是在作死。
我无言地旁
第34章:说媒
去往言城的路上,我一直在找机会给金钟递话,但奈何金蝉压根不让我靠近金钟半步,于是我便只能无奈地看着这两人,一个故作大度,一个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好不容易坐到一张桌子上吃饭,金蝉也是板着脸,尤其是在那位侍女给金钟布菜时,金蝉的表情就更吓人。
在这种情形下,那位侍女给我布的菜,我连忙就心虚的地给推到一边了。
一顿饭吃的心惊肉跳,终于等到金蝉停下筷子独自一人上了楼,我背着她离去的方向,拼命地给金钟递眼色。
我递的眼睛都抽筋了,他都没有看我一眼,而是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上楼的金蝉身上。
等到金蝉上了二楼的厢房,哐当一声将房门关上后,金钟才舍得将目光收回来,只是依然没有看到,而是低着头,黯然地盯着面前空无一物的桌面。
那位从沈府带出来的侍女贴心地问他:“将军可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没等金钟回答边立刻挥手让她退了下去,那侍女俏生生地立刻点了点头,躬身退了下去。
金钟依旧无神地盯着桌面,我手指倒扣敲了好几下才将他从神游中唤回来。
猛然惊醒过后,立刻慌张地看着我,抱拳道:“长公主赎罪!末将走神了。”
我单手托腮,凑过去道:“金钟,你还是喜欢金蝉的对吧?”
金钟一向坚毅的脸庞瞬间便涨红了,被我如此一问,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我瞧着他这样,便知这孩子定然是没反应过来金蝉为何生气。
于是,便直接问道:“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啊?我可只有十一年的寿命了,你们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金钟晃晃地抬眼看了我一眼,眼神终于不再躲闪,可能是我提到了寿命一事,他脸上的红晕迅速退了下去,看着我沉声道:“长公主不要灰心,我们定然能找到办法让你不像明泽皇后那般,正值花样便香消玉殒。”
我正满心想着他和金蝉的终身大事,忽然听他如此郑重地说着我的事情,一时有些接不上趟,赶紧将话题拉回来,继续问他道:“你别岔开话题,现在说的是你和金蝉的事情。”
我问完这句,金钟忽然沉默了起来,我正奇怪自己说错了哪里,他却忽然道:“金蝉岂是我能高攀的。”
我一听这话,心中便立刻明白了,搞半天,这孩子到现在还没跟金蝉表白过呢。看着在我面前耷拉着头的金钟,顿时有了主意。
金钟说完便伸手入怀,掏出一只玉镯,我一见那玉镯的成色便知定然是金钟的家传之物。果然,金钟将那只玉镯递给我道:“这是我家传之宝,是我的母亲过世前交给我的。说是.....”
“是说留给儿媳妇的,对吧?”
金钟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红晕瞬间全部重新爬了上来,我压着心中的笑意将镯子接过来,问道:“你是想要让我替你转交给金蝉吗?”
金钟红着脸点了点头,我瞧着他窘迫的样子只觉好玩,玩心大起逗他道:“刚才不是还说自己配不上金蝉吗?”
金蝉羞涩地笑了笑,然后正色道:“我想,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定然是不能在意这些的,若是我一味胆怯,那自然是配不上她的。我既然喜欢她,想要和她在一起,那即便她高高在上,我也要拼尽全力爬上去,与她站在一起。”
我听完,会心一笑,将镯子重新递回给他,面对他诧异的表情微微笑道:“你既然想通了,那就自己问她吧。”
金钟将镯子握在手中,直直地坐了好一会儿,才坚定地看着我道:“那便请长公主殿下帮末将一个忙。”
我愉悦地冲他点了点头,于是一个时辰后,金蝉便被我骗出了驿站,站在池塘旁的柳树下,指挥着人为我摘莲蓬。
等她从荷花丛中抬起头时,才发现刚才还在池中摘莲蓬的众人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一转身,便看到金钟手捧荷花站在他身后。
只不过,金钟捧着荷花的样子实在是别扭的很,像是随时准备扔出去,仿佛他捧在手中的不是荷花而是火药。
要不是我反复给他洗脑,告诉他告白之时,男孩子定然是要手捧鲜花的,所有女孩子都是喜欢花的,哪怕是金蝉也不例外,不然他压根不肯听我的,早就将我精心挑选的荷花给扔的老远。
金蝉转过身来,看到这一幕,两张薄唇立刻翻飞了起来,可惜荷花池边空旷的很,我只能躲在老远的一颗大树后面窥探,实在是听不清金蝉在说些什么。
急的我忍不住埋怨身后之人:“我都说了要藏在池塘里,你们偏不肯,我现在离的这么远根本就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身后的初七回道:“长公主息怒,实在是那池塘水深,荷叶稀疏不足以藏身其中,属下们不敢让长公主殿下犯险。”
我飞快转身看了他一眼,见他无可奈何的苦着一张脸,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继续转过身趴在大树边上偷窥着金蝉那边的情形。
这一看不要紧,我不过才一眼没盯着,等我再回过头来时,原本站在池塘边的两人全都消失不见了。
我赶紧带着墨家军跑过去,却发现地上只留原先摘好的那筐莲蓬。想着他们二人,一个武力值爆表,一个智商绝顶,现在突然消失定然不会是被人掳去,如此一想便放心了许多。只不过,还是不由懊恼不已,毕竟不能亲眼目睹金钟表白的大戏,实在是人生一大撼事。
回到驿站等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看到了金蝉和金钟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驿站的大门。
彼时我正坐在厅间喝茶,见他二人神色如常,心中疑惑不断,又见金蝉两只腕上都没有佩戴玉镯,不由心中叹息了一声,看来金钟这孩子表白失败了。
金蝉进了屋便径直来到我身边坐下,取过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大口喝下后对着我道:“言城回来后,我要与金钟成亲,届时请长公主一定要来为我们证婚。”
我一口茶水直接哽在喉间,好不容易拍下去后才惊喜地拉着她的手臂道:“真的啊?你答应啦?”
金蝉举起茶碗到嘴边,斜睨着我道:“为何不答应?”
第35章:入瓮
我好奇地扒着她的两只手腕道:“那金钟的家传镯子怎么没见你戴上啊?”
金蝉脸色一滞,掏出怀中的镯子轻描淡写道:“在这呢,镯子太细戴不上。”
我连忙哦哦两声,将此篇翻过,开心地招呼伙计上菜:“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喝点酒庆贺一下。”
金蝉却按住我开坛的动作,劝谏道:“大事未了,不宜庆贺。”
我点头称是,又嘱咐伙计将酒水撤下,压下激动的心情,如常地吃完这顿入言城前的最后一顿晚饭。
我们入言城前,为防着半路加入的侍女坏事,本想将其留在驿站,意外的是,我刚提出这个建议,一向不喜这位侍女的金蝉却立刻反对,说是无论如何都要带上她。
顿时,我便摸不清他们到底是在下什么棋,但连她都不在乎,我便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点头让那位名叫彩云的侍女一路跟着我们进了言城。
我本以为我们进言城是要见这里的什么人,因为我曾无意间听到金蝉与金钟提到一句,说是入了城如何才能与此人碰面。可进了城一连三四日,金蝉都只带着我在言城中吃吃喝喝,完全没有赶路的急迫。
搞得我很是不能理解,既然不着急那为何我们路上那么匆忙赶路,就像是赶着来堵人一般。
重要的是,我的身份毕竟是颂国的公主,就算言城人没有我的画像也不能每日这样大张旗鼓地出入城中显贵人士众多的酒馆茶楼吧。
这不是摆明了在昭告天下,我这个打南边来的女子出手阔绰,身份可疑吗?
终于在一日的黄昏,我听到了东边传来的爆炸声。金蝉坐在我对面,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故作不知地向来上菜的伙计问道:“这东边是怎么了?”
那伙计站起身来遥遥向东边看了一眼,我举起酒杯将笑意随着杯中酒咽下,心中无语,言城距离引江城好歹也有三百里远,这伙计遥遥看了一眼能看到什么?
果然那伙计无所获地将目光收回,躬身回道:“回客官,应是东边打起来了。”
金蝉故意哦了一声,掏出一颗碎银道:“言城东边不是引江城吗?你是说那里打起来了?”
那伙计一见碎银立刻殷勤起来,金蝉还没有问,他便将所有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他道:“客官所言不错,东边确实是引江城,听说前几日,那个叫颂国的小国将城给围了,不过围了也就围了,听别的客官说,就算那个小国把引江城给打下来了,咱们言将军带人过去一下子就能给收回来。”
金蝉笑着点了点头,那伙计便喜滋滋地接了碎银退了下去。
我见伙计退下,便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引江城距此三百里,刚才的爆炸声定然不是那里开战传过来的,对吗?”
金蝉将杯中酒喝完,道:“正是,刚才的爆炸声是距此不到五十里所炸。”
我问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却道时机成熟,我自然明白。
说完,便说要到外面看看,只留我一人在房中。我虽好奇她出去看什么,但也确实没多想。
岂料,她出去了许久也不见回来,我这时才察觉有异,起身去寻她时,匆忙之间撞到了一位戴着银白面具的公子。
我连忙站定,低头侧身等他走过,他却站在原地盯着我看。
我心中疑惑不已,见他身形单薄,想着该不会是我刚才那样一撞把他撞出个好歹来吧。于是秉承着人在异乡,遇到本地人要吃亏的觉悟,掏出身上仅有的金叶递上去道:“刚才在下着急寻人,冲撞了阁下,还请阁下海涵。”
“你要寻谁?”
这位公子一说话,我便立刻想到了魏珂,实在是这人声音嘶哑粗粝的和那位心脉受损的魏珂一模一样。若不是我亲眼见到魏珂已死,再加上此人身形单薄,一阵风就能吹倒与魁梧无比的魏珂相差太多,我几乎都要以为,我面前这人就是死而复生的魏珂了。
我忍着这刮耳的声音,回他:“我找一位朋友,阁下若是不打算追究的话,那在下便离去了。”
不知为何,他明明戴着面具,我却能感觉到他似乎苦笑了一下。我心中奇怪不已,正准备行礼离去,他却忽然道:“谁说我不打算追究了,请这位小姐跟我走一趟吧。”
我心中大惊,立刻抗议道:“我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犯不上带我去见官吧。”
那人脑袋一歪,似乎笑了一下,道:“你可知我是谁?撞了我自然是要见官的。”
我见遇到了地头蛇,立刻就想着跑,刚反身跨出一步,便有两名身强力壮的妇人上来抓住了我,不顾我的拳打脚踢,硬是将我塞到了一辆马车中,然后一左一右地把着我,不让我从马车上翻出去。
此时,我简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寄希望于初七他们看到了我的困境,路上能寻到机会将我救走。
可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地点停了下来,初七等人都没有出现,我正在心中哀嚎,养兵千日,用兵时却指望不上了,就被那两名妇人拉着下了马车,抬头一看,心中更加绝望。
只见雕栏玉砌的门屏上,一块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洋洋洒洒四个大字:长平侯府。
金蝉与我说过,言皇后的兄长常年居住在言城境内,封号,长平侯。
我看着步入侯府大门的那名羸弱少年,听着门口的守卫齐声呼他为大公子。只能仰天长叹,这下真是羊入虎口了。
那位将我绑来此地的羸弱少年,言府的大公子站在门内,回身看着我,伸出手臂冲我道:“姑娘,请进。”
我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心道,这可算是请君入瓮了。四下看了看,并未看到初七等人的身影。想着既如此,那我便入这长平侯府一探究竟。
定了主意,我便甩开了身边两位妇人的双手,自己大摇大摆地跨过长平侯府高高的门槛。
只是侯府朱漆大门缓缓在我身后关上的时候,我看着面前似乎在微微笑的言大公子,心中猛然惊跳了一下。
第36章:言府
我瞧着站在我面前的这位言大公子,快走两步正要一把将其面具掀开,却被他一个走位避开,我正要说话,忽然旁边一个声音传来:“兄长回来啦!”
我回头一看,只觉一衣着华丽的富贵小哥,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见此,我只能将满腔的疑问咽下,低头侧身让在一旁。
言大公子对着来人道:“二弟!”身边的随从也恭敬地行礼道:“二公子!”
这位言府二公子豪气地一把拉住自己兄长的手腕,指着我问道:“兄长,这位姑娘是谁?”
面具少年似乎转头看了我一眼,轻笑地回他道:“不过是路上遇到的,我见她容貌不错,便带了回来,尚未问清她是谁家姑娘。”
二公子立刻眼神促狭地看了我一眼,拉长了音道:“我明白了,既如此,那弟弟便不打扰大哥了。”说完,便放开面具少年的胳膊,带着人出了府门。
待那人走后,面具男便立刻催促下人将我带离这里,我拗不过,便只好跟着他们绕过一处处的亭台楼阁,进了一处刻着玉雕二字的小院。
将我押到此处,下人们便呼啦啦地全部退了下去,只留下我和那面具男站在院子中间。
我看着他,他却避开我的眼神道:“院子门口就有人在,你若需要什么,言语一声即可,只是一条,万万不可出了这院子。”
我听在耳中,却不做任何回应。
他却只能继续道:“不是我要圈着你,实在是为着你的安全着想,如今,整个言城,只有这里能护住你。”
任他说的口干舌燥,我就是像没听见他说话一般,只顾一步步走近他。
我每走近一步,他便后退一步,直到最后退无可退,我终于将他逼得贴上了院墙。我看着他的眼睛,冷笑了一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飞快地眨着,说话的话语明显没了气势:“我是长平侯的大公子,言......”
“言什么?言百岐吗?”
他立刻震惊地看着我,灿若星河的两只眼睛布满了惊讶。
我无声苦笑了一下,轻声道:“小白,你若是不想让我认出你,你便应该想办法把你的眼珠子给掏掉。”
他那布满星辰大海的双眸,即便戴着厚厚的一层面具,还是让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赵百岐沉默地站在我面前,即便离我只有咫尺,却依然不肯看我一下,只是抬起手臂,无力地取下脸上的银白面具。
随着面具的取下,我看着他心中不知是惊讶还是心痛,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他瘦削的脸颊,涩声问道:“你......你怎么了?”
赵百岐低着头温柔地对我一笑道:“我没事,生了一场大病,好不容易活了下来。”
他话说的温柔,但声音粗粝的像是沙子般刮进我的耳朵中。
“是因为当年我刺你的那一剑吗?”想起当年,他将整个剑身都穿过自己的胸膛,那样重的伤,定然是九死一生挺过来的。
赵百岐还是柔声道:“你别多想,当年并不是你伤的我,是我自己,要还你一命。”
我定了定心,放下手后退一步,环顾了一遍所处的这处清新雅致的小院道:“今日,你将我带到此处到底是何意?”
赵百岐看着我后撤一步,伸出的手虚虚的在空中停了停,最后还是慢慢背在了身后,道:“金灵,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这是在保护你。”
我认真地看着他道:“我信,可我不明白。”
一阵轻风吹过,赵百岐猛烈地咳嗽起来,我听着他的咳嗽声不对,便也顾不上问他别的,只赶紧上前去察看他的病情。
然而,他一把握住我探向他额头的手腕,离得这样近,我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鼻息。
胸口像是有一群小鹿在乱跳,他呼出的鼻息太热,烫的我脸上都开始热了起来。我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却忽然双目一紧,直接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一把抱住他的时候,才心痛地发现他真的是九死一生,原来可谓玉树临风的辽国大皇子,倒在我怀里居然是轻飘飘的,双手抚上去居然能摸到他脊背的根根骨头。
他刚倒下,身边便立刻冒出了人,我见来人是青竹,便抽回了手,由着他带走了赵百岐。青竹背着赵百岐离开前,特意站在院子门口对我道:“请姑娘万万不要强行出院子。”
说完,也不等我反应,便脚下生风的离开了。
我茫然地扶着院子中间的石凳坐下,怔怔地坐在石凳上发愣。
金蝉定然是故意让我与小白见面的,只是我不知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她怎么就能笃定小白在言城,又是怎么放心将我交给小白的呢?
我抓着头发想了许久也没有想通,最后,只能认命地自嘲道:“幸好是只能再活十年,不然以我这个智商,恐怕会被这些人给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正想得出神,忽然一个纸团砸到了我面前的石桌上,我立刻回头看找,高高的院墙上却什么人都没有。
我将纸团展开,纸上写着的是一句让我安心留在此处的话,我一看落款,居然是初七。
看到这个落款,我赶紧站起身来,围着小院整整转了一圈,可惜都没有找到任何异常。不过,他能将纸条扔进来,说明初七本人定然是已经在我身边了。
看来,金蝉还是留了一手。想想也是,这才是她的风格。
于是,我便稍稍放下心来,看着天色不早,便起身推开了房门,寻到了大床,安心地准备入睡。
迷迷瞪瞪间听到了敲门的声音,我想着应该是来送饭的,便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等到那人进屋,我才猛然惊醒,翻身坐起来时,见来人果然不是送饭的,而是一身黑衣女子。
我睡下时天色还亮着,迷瞪的这一会儿,天色居然已经全黑了下来。
那位黑衣女子正在给我这屋中点灯,见我坐起看她,便捧着刚才点亮的那盏灯上前两步单膝跪倒在我面前道:“属下青云,受殿下所托,前来照看姑娘。”
第37章:青云
我见来人只觉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听她自报姓名,才猛然联想起此人身份,但仍然无法把记忆中那个婀娜多姿的如意楼老板娘和面前这位身穿紧身武服,面容肃静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你是云娘?”
那女子抬起脸,半张脸在油灯下堆起魅惑的笑意,答道:“正是属下。”
她这一下,我立刻便将她与我记忆中那个扭着腰肢的如意楼老板娘给联系上了,张着嘴巴惊讶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出声道:“你也是赵百岐的暗卫吗?”
云娘站起身来,坐到我身边,伸手抚开我脸边的碎发,笑道:“其实我是殿下的乳母,殿下长大后,皇后娘娘慈爱,允许我继续留在殿下身边。”
我转动脑袋上下打量了一下,看着她身上的青紫色武服,以及她佩在腰间的短刀,感慨道:“想不到连赵百岐的乳母都会武。”
云娘稍稍低头睨了一眼被我注视的短刀,嘴角一勾道:“殿下身负重任,我们这些随侍在他身边的人自然是要有武艺在身。
我点点头,因不习惯靠她如此之近,便站了起来,佯装点灯往外走了两步。
云娘也随我起身,将手中的烛台递给我,我便借着这盏烛灯,将整个房间的蜡烛都点亮了。
待我点完最后一根蜡烛转身时,忽然发现云娘一直贴在我身后,冷冷地看着我。惊吓之下,我顿时大叫一声,反应过来后连连拍着胸脯,抱怨道:“云娘你干嘛呀,吓死我了。”
云娘轻轻笑了笑,道:“公主胆子便这样小吗?”
我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便知她心中定然对我有所芥蒂。于是便上前一步道:“云娘,既然是赵百岐让你来照料我的,那我想,你一定会将我照料的很好。”
云娘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妥协道:“自然,公主殿下放下,有属下在,定然能让公主无忧。”
我微微抬颌,令道:“既然如此,那请云娘为我准备一些吃的吧。”
云娘勾着嘴角妩媚地一笑,道:“公主殿下就不怕属下下毒吗?”
我转过身去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当然不怕,你若是毒死了我,那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让你家殿下恢复如初了。”
我是盯着她的眼睛说完这话的,果然,在我说完最后一个字后,云娘细长眼睛中的瞳孔快速收缩了两下,然后迸发出一丝奇异的光芒。
“公主殿下想吃什么?属下这便去准备。”
云娘颤着音说完这句话,便退后一步在我面前单膝跪了下去:“那请公主殿下竭尽全力,救治殿下。”
我极轻地嗯了一声,她便像得了天大的好消息一般欢喜地走了出去。
我看着她一步步走出屋子,消失在院子角,颇为怀念她以前走一步扭三扭的时候。
至少那时候,她是年过半百风韵犹存的大姐般的人物,而现在,她却更像是婆母。
许是她将赵百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会对伤了赵百岐的我如此不满吧。
饭菜很快便摆上了桌,我提着筷子,从这盘夹到那盘,就是不肯吃下一口。
侍立在一旁的云娘终于忍不住问道:“可是饭菜不合公主殿下的胃口,若是公主不喜,属下这便去再换一份。”
我将筷子放下,认真地问她:“这么晚了,厨房早就应该歇下了吧,你大张旗鼓地去让他们重新开火,不会引人怀疑吗?”
云娘一脸诧异地望着我道:“公主殿下何出此言?”
我只觉无趣,便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只问她:“听闻赵百岐有隐疾在身,你作为他的乳母,定然是知道他到底有何隐疾吧。”
云娘听到我问出这个问题,看来我的眼神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而是十足的震惊。
我见她一脸不能言语的表情,只得耐心解释道:“不是我要打听你家殿下的情况,实在是因为我作为医者,如果要为他诊治,必须要对他的情况有彻底的了解。”
云娘松下一口气来,淡淡地回道:“殿下身体以前一直康健,从未有过什么隐疾。”
我听着这回答与青梅当年与我所说不同,便只能进一步说明道:“没有吗?那之前青梅为何和我说,赵百岐每月总有一日将自己锁在屋中,任何人不能靠近,等到他再出屋时便虚弱无比,而且下人们还会从房间里收拾出许多带血之物来。”
云娘在我说完后,很长时间内都是低眉不语,被我以医者必须对病人的情况清楚了才好诊治后,她才终于开口回道:“公主殿下宽心,那并非是什么隐疾,只不过殿下脚上有枚指甲与常人不同,陛下不喜,因而殿下每月里都会自行将长出来的新指甲给拔掉。”
我万万没想到,赵百岐的隐疾居然是这样,再想到他每月里都要生拔掉自己的指甲,这等酷刑,他怎么对自己下得了手的?
云娘却是一副并无不妥的神情,看的我很是奇怪,直言问她:“你不觉得残忍吗?”
云娘诧异地抬头看着我,皱眉反问道:“公主殿下说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重复道:“我说,看你之前的样子,像是极度疼爱赵百岐,可是面对他如此伤害自己的行为,你却能做到云淡风轻。”
云娘像是真的不解,奇怪道:“这样会伤到殿下吗?为了陛下喜欢,这些挫折对于殿下来说是必须的。”
我听她不觉有何不妥的说着这些话,心中不由感慨赵百岐身边就没有能给予他长辈温暖的人吗?
怎么连他的乳母也如此不在乎他的感受,明明刚才还因为我曾经伤到他,而准备不顾他的命令,想要置我于死地。
我将桌上的饭菜丢下,对她挥挥手道:“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见她还有话要说,便堵住她的话头道:“你放心好了,明日我便为你家殿下诊脉。”
听我如此保证,云娘最终只能遗憾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转身退下。
第38章:下毒
我足足躺在黑咕隆咚的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了有人蹑手蹑脚推开我房门的声音。我翻身下床,一看果然是怀揣一大包东西的初七。
我开心地迎上去,将他怀中的包袱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馒头点心之类的,我拿起一个大馒头就往嘴里塞。初七一边叮嘱我慢点,一边去给我倒茶,茶水递到我手里的时候忽然会收了回去,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担忧:“这茶水该不会也有毒吧。”
我冲他摆摆手,接过茶水灌了一口,含着馒头口齿不清地宽慰他道:“放心好了,有些毒只能下进饭菜里,下到茶水里一眼就能看出来。”
初七这才放下心来,蹲在我面前看着我狼吞虎咽,我拿起一个馒头递给他,他起先还摇了摇头不肯要,但我坚持要他拿着,他便笑嘻嘻地接了过去,学着我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两三口就把那个拳头大的馒头给送到肚子里去了。
我连着吃了三个大馒头才终于缓过劲来,捏着一块榛子酥问初七:“金蝉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能带我出去?”
初七用力将嘴巴里的馒头咽下,凑上前答道:“宰相说让公主殿下耐心等待,等到事成,她自然会亲自来接您。”
我恨恨地咬了一口手中的榛子酥,气道:“她是该亲自上门来接我,居然敢把我瞒在鼓里,送给赵百岐当人质。”
初七见我话语气愤,以为我真的生气,连忙放下手中的馒头哄道:“公主殿下莫气,宰相说了,这都是权宜之计,也是为了公主殿下您的安危着想。她还说如果提前让您知道了计划,您定然是不肯的。”
他说到这点,我才是真的生气,立刻转过身来正对着初七,说道:“我当然不肯,彩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替我遭此劫难。”
我早该想到了,金蝉故意带上一个身形容貌都与我极度相似的女子在路上,定然不是简单的因为那是沈从莘送给金钟的。
亏得我还真的以为金蝉真的因为这位名叫彩云的侍女,在吃金钟的醋呢。
跟金蝉比起来,我果然几乎是没有脑子,每次都是事情完了才反应过来。
想到这里,面对我此刻的困境,我只能气愤地抓起一个馒头,仰天长叹了一声。惹得初七连忙跟我保证道:“公主殿下放下,有属下在,明日定然不会让公主殿下再吃馒头了。”
我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馒头道:“放心好了,我明日想办法与赵百岐一起用膳,料想这个云娘不会把毒下在赵百岐的饭菜中。”
说到这里,初七立刻疑惑问道:“我也是跟着那女子进了厨房才发现她在指使人下毒,但公主殿下又是如何确定那人会在您的饭菜中下毒呢?”
我倚在软塌上,单手握着一个馒头搭在弯起的膝盖上,慢慢与他解释道:“我不确定,我只是笃定她既然不能杀我,但又记恨于我,那便自然会想办法让我死,但又不会立刻去死,如此想来,那便只有下毒了。”
我拔出头上的发簪,递给初七道:“这是银制的,日后你去厨房取吃的,先用这支发簪试下是否有毒。”
初七上前双手恭敬地接过,妥善地将那支银制的发簪放入怀中。完了,仰着脸认真地问我:“公主殿下真的要为辽国的那位大皇子诊脉吗?”
我被他问的心中一虚,连忙塞了一口点心进嘴里,解释道:“金蝉不是让我在这里等到她来接我吗?那我也不能干等着啊,我得想办法从赵百岐的嘴巴里探出些消息来。”
说完,我不由心虚地又飞快地看了初七一眼,好在我方才所说的确实是实际情况,他并未有所怀疑,而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道:“那明日属下还是守在公主身边,公主若是有何吩咐,还是按照今日这般向属下打手语即可。”
我冲他比了个好的手语,得益于之前在墨池村时,为了和一个聋哑的孩子打交道,特意学了手语,正好这时派上用场。
我也是给墨家军赐名后,才被告知墨家军之间的交流,除了言语,还有手语。
金钟是一脸自豪地告诉我此事,还在我面前演示了一番如何通过手语在敌人面前无障碍地交流。
我却不知道他在显摆什么,毕竟这种战场手势在现代是司空见惯的,不过心中还是很佩服他们能无师自通,自己搞出一套战场语言。
今日,我便是在黑暗中利用点灯的间隙,小心地通过手语将指令传给了躲在暗处的初七。告诉他,待会跟着云娘去找吃的。
因为在这之前,云娘坐到我身边,为我抚开脸边的碎发时,我便凭借女人强大的第六感察觉出她对我的深深敌意。
她假装被我说服,甘心服侍我。我也假装以为拿捏了她,放心她去为我准备饭菜。其实,我只是想让她在前面带路,叫醒厨房的人,烧起火来,好让初七能拿到热乎吃的。
我拍拍手上的点心屑,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道:“我要去睡了,初七你晚上就睡屋里吧。”
初七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恭敬地抱拳道:“属下可以连着几天几夜都不用休息的,今夜属下会守在这里,公主殿下安心歇息即可。”
我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一头栽倒在松软的床榻之上。
睡到半夜,似乎有人来到我的床边,而且在为我拉上了被我踢到一边的被子。我想着估计是初七见我踢掉了被子,所以过来为我盖好,也就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不要被子,太热了。”
等我一早醒来拉开房门,却发现身上盖的被子由金丝缎面换成了飞鹤缎面的薄被,正疑惑时,门口便有人通报道:“姑娘是否醒啦?属下来为姑娘送些早点。”
我听着是云娘的声音,虽然很不想应对她,但考虑到我现在身在瓮中,还是该低头便低头吧。于是便扬声请她进来。
第39章:试毒
她进了屋先是环顾了一下周围,之后才将手中的托盘放下。我看着托盘上摆放的两碗薏仁百合粥,不解地抬头望着她。
面对我疑惑的眼神,云娘什么都没说便退至一旁,我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转身一看,发现来人是赵百岐。
这次见我,他没有带着面具,整个人瘦削地站在门口,浅浅对着我笑。
我却不知如何回应他,只能僵硬地扭过身,端起面前的薏仁百合粥,有一下没一下的舀着。
赵百岐自己走到我面前,挑了我对面的位置坐下。云娘上前将剩下的那碗薏仁百合粥端到他面前,然后便在他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房间里安静的只有我不停舀粥的声音,终于,赵百岐缓缓端起面前的属于他的那碗粥刚喝了一口,便被我叫住:“等下!”
赵百岐含着一口粥,疑惑地看着我。
我也不废话,直接将他手中的那碗夺下,把自己的那碗放到他面前,道:“你的这碗看上去好吃一些,我跟你换。”
赵百岐轻轻皱着眉头,眼神在我和他面前的两碗粥之间来回切换,终于忍不住道:“有何不同吗?”
我一时找不到说辞,只能横道:“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他被我这么一呛,顿时笑了起来,我一定是还没有睡醒,居然在他的笑意中看出了一丝宠溺。
我快速低头,认真喝粥,直到把一碗粥喝完才抬起头来,却发现他依然在看着我,见我吃完了面前的这一碗,还将他自己面前动都没动过的那碗推到我面前道:“喜欢吃,便多吃一些吧。”
我眯起眼睛看着他,说出的话像冷得是浸了霜:“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云娘想要置我于死地吧。”
赵百岐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看了我一眼后又很快亮了起来,他将那碗粥端起送到嘴边,梗着脖子喉结翻动了两下便将那碗薏仁百合粥全都送入了腹中。
放下碗,看着我柔声道:“以后,你的饭菜,我都当着你的面吃一遍。如此,你可安心?”
我嘴角一跳,看着他道:“既如此,放我离开不是更简单,也好过你要在我和自己的乳母之间为难。”
赵百岐低声咳嗽了两下,沙哑着声音道:“金灵,我从未觉得顾忌你有何为难,我只是,只是想尽可能地保护你。”
我转过身去,看着外面院墙之上的白云,冷冷道:“按说,你已经死过一次,我与你也算两清。可是,以后不要说什么保护我的话,我的安危,不需要你的保护。”
我说完很久,赵百岐都没有发出声音,我一直看着外面飘过去的云彩,正疑心他还在不在时,他却忽然开口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墨池村的石林外。”
我怔怔地回过头看着他,见他虽然双眼是在看着我,但却是一副陷入回忆的模样。我思考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第一件见面,应该是说见到原主的场景。
事关原主,我不敢打断他,便继续转过头看着院墙之上,天空之下,那些不断被风吹走的白色云朵。
“那时,我和青竹以及护卫十余人刚刚走过桃林那片迷障,正在犯愁如何进入石林时,便见到你一个人从石林中走出,我们便立刻抓住了你,想逼你带我们穿过石林。”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判断出这次应该是倒霉催的原主第一次立刻墨池,想要在自己献祭之前出去看看老人口中的南州城,结果就被赵百岐他们给抓住了。
“我们没费多少功夫,你便立刻答应。我那时还奇怪你怎么会如此轻易屈服,但进入石林后,我便立刻明白了你的意图。”
我侧着耳朵听着赵百岐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回忆,听到此处便立刻能够联想起当时的场景,定然是原主假装顺从,打算在复杂的石林中将他们甩下,结果在逃跑途中被射伤。
赵百岐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我的推测,他道:“刚刚进入石林,你便迅速借着石林中的石柱,挣脱开来,几步就消失在我们面前。”
听到此处,我转过头来看着他沉声问道:“她逃走了?那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赵百岐眼神聚焦在我的脸上,没有奇怪我称金灵为“她”,而是低下头回答道:“青竹最先追过去,等我追上青竹时,他正蹲在地上对着一滩血迹判断你逃往了何方。”
我不齿地轻笑了一下,道:“你是说,伤了金灵的,不是你,而是青竹?”
说完这话,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当时的场景,原主连连更换路线,身后的青竹却依然紧追不舍,终于在一块巨大的石柱前,原主被挡住了慢了两步,一道利箭发出尖锐的啸声刺破空气,穿透了原主的大腿。
原主被利箭带倒在地,顺势往石柱后一滚,等到青竹赶过去时,地上只留下一滩新鲜的血迹。
这段场景实在太清晰,像是原主的记忆被唤醒了一般,连那锥骨的疼痛也被一同唤醒。
我不自觉地抬手摸向大腿上的那处伤疤,闭上眼睛将那股痛意安抚下去。
一只温暖的手掌覆在了我搭在桌上的手背,我张开眼睛,看着赵百岐道:“就是因为这一箭,金灵死在了石林中,你知道吗?”
赵百岐眼神黯淡下去,垂眸沉声道:“我知道,我后来在石林中再次见到你时,便知道,你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他抬起眼睛看着我道:“第二次见你,是在我与青竹他们走散以后,我听到了不远处有人向我走来,于是便假装晕倒,准备趁其不备劫持了你们中的一人,结果,遇到了你,帮了我一把,将我带出了石林。”
我将左手自他的掌下抽出,冷冷道:“我那不是帮你,我那时以为你与我一样,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人。”
赵百岐落寞地将手收回,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为我赐名小白也是存了戏弄我的心思,因你说出这个名字时的语气,与熙元叫我小百时几乎一模一样。”
他迎着我的诧异的眼神,温柔地笑了笑道:“不过,不同的是,我欣然应下后,她是得意,而你,是愧疚。”
第40章:诊脉
他这话让我想起当初叫他小白的心思,除了试探他以外,确实存了戏弄他的成分。
虽然时过境迁,但他重提此事,我还是多少有些歉意,也不好意思看他,只是闷声道:“这个我之前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
身后传来他轻轻的笑声,或者是他故意放柔了声调,原先粗粝的嗓音也不再那么刺耳:“金灵,小白这个名字,我很喜欢,你每次叫我的时候,我像是被你宠溺的心爱之物。”
我没控制住,扭头去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小白这个名字,确实是一只宠物的。”
不知是因为我说的这句话,还是因为我终于肯转过身去回应他的目光。
在我说完这句话后,他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明亮了起来,撑在桌上的那只手也不自觉地向我这边移了移,稍稍探身好奇道:“真的?那,是你的宠物吗?”
他此刻的神情与当年在墨池时几乎如出一辙,睁着清澈透明的眸子,湿漉漉地望着我,明明是一张清冷禁欲的脸,却偏偏让我觉得乖巧可爱。
我赶紧定了定心神,将目光从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挪开,冷着脸道:“不是。”
周边的空气像是瞬间结了冰,好一会儿,他才继续道:“我知道,你因为灿灿的死不肯原谅我。”
我听到他提起灿灿,一股怒火便从胸中升起,再也坐不住,直接站了起来,低着头看着他道:“是你告诉我,让我放心,有你在,灿灿不会有事,可结果呢,青梅死了,墨家军损失大半,灿灿还是死在了我的怀里。”
“赵百岐,你身为辽国的皇子,你不救灿灿,我不怪你。”我忍住心中的滔天怒意,深呼了一大口气,厉声道:“但你听好了,我作为颂国的长公主,与你本就是宿敌,你不要再妄想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把戏哄骗我!”
说完,我便伸手指着门外道:“我知道,你与金蝉有交易,我为你诊治,你护我安全。你放心,无论你存了哪种心思,我都会为你治疗。只不过,我今日乏了,还请大皇子回吧。”
我话说的掷地有声,其实差点一口气没有上来。说完以后,我站在那里足足缓了好一会儿,才不觉得晕乎。
而赵百岐居然还坐在那里,压根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我正准备再下一次逐客令,他却忽然道:“我得到消息后立刻赶去了石英的府邸,可惜还是晚了,我将她从房中抱出时,她已经连话都不能说了,却坚持要跟我一起去城门上救你。”
停顿了一下,他似乎叹了口气,然后悠悠道:“或许,那时,她便已经存了必死的决心。”
我盯着他,道:“那日,你也在。”
赵百岐抬头看着我,回道:“是,那日,是我将灿灿带到了城楼上,你怪我,是对的。”
说完,也不等我再说什么,便直接起身往外面走。
我眼见他一脚已经踏出了房门,赶紧喊住他急道:“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云娘站到了他的一旁,闻言只是抬起头来冷眼看着我。我也不甘示弱,微微昂头,似笑非笑的回望。
赵百岐视线在我和云娘之间来回转了一圈,眼含柔波地看向我道:“好。”
待他们走后,初七才绷着脸自帘中走出,看着已经被合上的院门,不解道:“长公主殿下为何还要与他一同用午膳?”
我双手抱胸,皱着眉头道:“我不拉着他一起吃饭,怎么防着那个云娘给我下慢性毒药。”
初七马上恍然大悟地连连点头,忽而又犹犹豫豫地问道:“那......长公主真的会为他诊治吗?他可是辽国的大皇子呀,要是他死了,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我看着初七那张懵懂的脸庞,想着如今他护在我左右,许多事情与他说明白最好。于是便就桌上的茶具,将辽国皇室的太子之争和我们颂国如何在其中游走得利,说的明明白白。
待我说完后初七马上便明白过来,道:“所以,若是想要趁着辽国内乱,挣得一息生机。咱们现在不能杀了这位辽国大皇子,不仅不能杀他,反而还要给他看病。”
“对!果然孺子可教。”我拍着初七的脑袋道:“不过呢,看病就不一定了,无非是要找个由头拖着他罢了。”
说是借口,但姿态还是要做足。
于是赵百岐中午带着我爱吃的饭菜来与我一同用膳时,我秉承着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的职业素养,硬是给他把了把脉。
其实我一个西医哪里会把脉,不过是当初传授药生尘现代医学知识的时候,从他那里学了些把脉的皮毛,如今,全都用在了赵百岐的身上。
把完脉,赵百岐也不问我脉象如何,只是令云娘出去守着。
云娘本就一直在关注着我,见我终于将手指从赵百岐的腕上移开,正想张口询问我,就被赵百岐给支了出去,虽然不是很情愿,但终归还是领命退下了。
她走后,赵百岐忽然道:“让你的那个护卫一起出来吃点东西吧。”
我简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正想矢口否认,就见他转身对着我卧室的屏风道:“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不要躲在那里了。”
屏风后安安静静,我胆战心惊地看向赵百岐,他似乎很吃惊我的眼神,立刻温声道:“金灵,你放心,我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我低头稳了稳心神,开口对初七道:“既然如此,你便出来谢过大皇子吧。”
初七蒙着脸从屏风后走出,腰间的佩剑已经被抽出握在手中。
赵百岐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叫初七吧。”
这次不光我,连初七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不过,很快我便明白了,赵百岐当初隐姓埋名在墨池呆了那么久,他那样有目的人,自然会发现墨家军。
我恢复了面色,对着初七道:“大皇子既然认得你,那便一起坐下吃点吧。”
初七抱了抱拳道:“属下不敢,只是不知大皇子是如何发现小人的?”
赵百岐笑了笑,并未回答初七,而是为我夹了一个翡翠白玉虾饺,道:“放心吃吧,没有毒。”
第41章:劫人
见我不肯动筷子,他看着我,自己夹了一个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后道:“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将云娘支出去,派青松来照料你的饮食,你觉得可好。”
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地就接了一句:“不用那样麻烦,以后每顿饭你都陪着我一起就好。”
说完,我便楞在了那里,待反应过来后,我差点没气的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正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他却立刻柔声答应了:“好。”
我只觉得自己满脸都涨红了,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得埋头吃饭。
整个吃饭期间,赵百岐完美充当了一位试菜员的角色,每道菜他都当着我的面吃了一口,接下来就温柔地看着我。
好在我心理素质强大,居然在他这样的注视下,依然把自己的肚皮吃的浑圆。
吃饱喝足,我就毫不客气对他下了逐客令。他却也不恼,微微笑着问我晚上想吃什么,我挠着眉头报了几个菜名,他却欣欣然地说去准备了,也不问问我刚才把脉的结果。
他走后没多久,青松果然就来到了我的院中。因初七已经被发现,我便没有再让他藏起来,而是让他和青松两人面对面坐着。
这两人齐齐按着自己腰间的佩剑,相互将对方都打量了一下,最后一起开口。
青松道:“听说你爱吃?”
初七道:“听说你爱哭?”
两人转过头来,看着倚在软榻上喝着茶的我。察觉到两人不太友好的眼神,我搬出长姐的姿态道:“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一手指着青松道:“你不爱哭吗?”接着一手指着初七道:“你不爱吃吗?”
两人一副吃瘪的表情,全部抱着胳膊气呼呼转过身去。我捏了一颗蜜饯仍进嘴巴里,看着背对着我的两个后背,很是想不明白,这金蝉和赵百岐都是怎么想到,居然都派了个孩子来保护我。
我捏起一颗蜜饯往左边的那个后背砸去,青松恼怒地转过身来看我,见我冲他勾勾手指,狠狠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站在榻前低下头看着我问:“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我坐直了身体,问他:“你们那位熙元公主是否在言府?”
青松瞪大了双眼,第一反应就是摇头。
我架起膝盖,单手搓着下巴,仰头看着他道:“云娘是皇后的人,对吧。”
青松应是不解我刚才还再说熙元公主,为何下一秒就问他云娘的事情,愁眉了好一会才道:“云姨是大殿下的乳母,我们小时得她许多照料,至于她是不是皇后的人,这个,属下不知。”
我见此路不同,只得重新回到主线,继续道:“你不知道云娘是不是皇后的人,那你知道熙元公主是否在府上吗?”
青松眉头皱的快要打结了,抿着嘴巴好一会才开口回答:“这个,属下也不知。”
我了然地点头,又借口想吃点心,便让他去给我找些精致些的点心拿来。他不疑有它,抱了拳便领命出去了。
待他一走,初七立刻凑到我跟前,蹲在榻前仰头看着我,我附在他耳边道:“熙元定然是府上,你找机会打探一下她具体的位置,等到金蝉成功后来接我们时,我们把这位熙元公主一起带走。”
初七起先还很认真地听我布置,听到最后一句,震惊不已地抬头看着我。我看他没有把握的样子,深觉从戒备森严的言府将他们的公主劫走有些过于为难初七了,于是便放低了要求,道:“如果你觉得困难,那你直接杀了她便可。”
初七看向我的眼角瞪的更大了,嘴巴张张合合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声来:“公主殿下,杀了辽国的公主,恐怕我们别说言城了,恐怕连言府都出不去。”
我自信地冲着他一笑,保证道:“放心吧,等到金蝉成事,言城就是我们颂国的城池了,到那时,一个言府又算的了什么。”
初七虽然不懂我在说什么,但听到我们计划将言城纳入颂国的版图中,他明显激动了起来,立刻便站了起来道:“那我立刻便去打探。”
我赶紧一把将他拉住,安抚道:“不急不急,现在大白天的,虽然赵百岐已经发现了你,可是言府里的人还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万一你被抓住,金蝉的计划就泡汤了。”
如此一说,初七才冷静下来,问我:“长公主,我不明白,刚才那位护卫明明说他不知道熙元公主是否在府中,为何长公主直接断定我们要找的人在呢?”
我重新倚回软塌里,绕着自己的一缕发丝道:“我问他知不知道熙元公主在不在府上,他说不知道。我问他知不知道云娘是不是辽国皇后的人,他也说不知道,可他定然是知道云娘的身份的。”
我将指上的发丝松开,看着初七道:“所以,他定然是知道的,而且不能骗我说不在,那便就是在。”
初七依旧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我也不再解释,只道:“反正你夜里去打探时,务必注意安全,千万不要被言府的人发现了。”
初七严肃地冲我点点头,正好此时,门外有人扣门,我想着应是青松取了点心回来了,便给了初七一个眼神。初七看了我一眼,便去打开房门,门开那一刻,我惊讶地发现门外所站之人并非青松,而是我昨日被赵百岐带进府时,见到的那位言府二公子。
这位言府二公子手握一把折扇,看上去放荡不羁,脸庞光洁白皙,看着我的眼神透着森森的冷峻,可嘴角却在微微弯起,冲我笑着抱了抱拳,稍稍欠身道:“姑娘好,我是这言府的二公子,我叫言弼,请问姑娘芳名?”
我一时不断轻易接话,只能在初七的搀扶下走到他面前福了一福,低声回道:“言公子好,小女名阅秋。”
说完,我心中悠悠叹气,关键时刻还是要靠马甲。
这位言家二公子听到我自报姓名,没有任何反应,我正担心他已经知道了我身份,他却忽然道:“敢问姑娘的名字时是哪两个字吗?”
第42章:求娶
我一愣,脱口道:“阅尽千帆的阅........”
“秋高气爽的秋?”后面那句被他接走,我稍稍皱眉看他。
他将折扇拍在掌心,探究的眼神看着我道:“你便是兄长想要求娶的那位姑娘啊。”
我震惊无比地睁大了眼睛望着他,见我如此,这位言府二公子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道:“看姑娘的反应,我那位兄长从未表明过心意啊。”
我收回目光,看着地面道:“言公子定然是误会了,我与贵公子的兄长不过初识,何来求娶一说?”
言弼将折扇打开,有意无意地扇着,站在那里打量了许久才道:“我怎么会误会,我那位兄长为了求娶姑娘,可是把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
我虽心中无比震惊,但还是强迫自己稳下心神,装作不知,道:“言公子所说之事,小女子确实不知,不知言公子今日到此有何事?”
言弼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道:“无事,我只是听闻府上住了一位贵客,为防下人们照顾不周,特意来看看。”
我再次福了一福,客气道:“多谢公子,府上招待的很好。”
言弼收回扇子,道:“那就好,既如此,那本公子便不打扰姑娘了,告辞。”说完,他还侧目看了一眼站在我身边的初七,但只是看了一眼,并未所什么便真的离去了。
初七确认了他离开院子后,反身将房门关上,回到我身边低声请示:“长公主,此人是否要除去?”
我看着他道:“我们现在身在言府,已经是他砧板待宰的羔羊,哪里还能杀掉了他。”
听我说完,初七的神色也不免焦躁了起来,最终还是咬牙道:“既如此,那属下今夜便带长公主离开。”
我双手搭在他的肩头,安抚道:“初七,你放心,我不会有事,金蝉还没有来接我们,说明外面的事还没了,这个时候,我们必须留在言府。”
初七看着我,认真地点了点头,不晓得为何,我居然在他的眼睛中看出了视死如归。
刚刚安抚住初七,门口就又响起敲门声,我这次学乖了,先是问了门外何人。
青松郁闷的声音传进来:“公主殿下,自然是我呀。”初七上前开了门,青松委屈地端着一大盘点心走了进来,嘟囔道:“除了我还有谁能进来这呀~”
我没有说话,倒是初七瞄了一眼我,冷冷道:“刚才,言府的二公子来过。”
眼见青松惊讶之下,手中的盘子差点没托住,我一个闪身,将点心盘从他的手中接过,一边捏了一块芙蓉糕,一边庆幸自己眼疾手快。
青松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拔腿就往外面跑,我给初七递了一个眼神,下一秒他就被初七给一脚踹在了我的面前。
我含着半块芙蓉糕,都没来得及训斥一下初七就直接跳下了软塌,将青松扶了起来,一边拍着他身上的灰尘一边抱歉道:“不好意思哈,初七这孩子不懂规矩,我帮他赔罪了哈。”然后回身一脚踢向初七,不过被他灵巧地一扭给躲开了。
我见踢不到他,只能一边按住想要冲过去的青松,一边训斥初七道:“你这孩子,没事踹他干嘛!”
初七眼珠子一转道:“不是长公主殿下让我把他拉回来吗?”
我气得都笑了,道:“我是让你把他拦住,可是我没让你把他踹回来啊!”
初七抬了抬眼珠,不以为然道:“哦,那是属下错了。”
话虽这样说,可他那微微扬起的下巴,用力抿住的嘴唇,无不在告诉我们,他就是故意的。
虽然我并不理解,青松哪里得罪了初七,但此刻已经顾忌不了这个了,只能安抚青松道:“你别急着去跟你的主子汇报,我先问你一件事,你家那主子跟你们辽国的皇后说过要娶一位姑娘吗?”
此言一出,青松立刻便安静了下来,低着头不敢看我。
他如此这般,我便就明白了,言弼说的肯定是真的,只是现在不知,赵百岐为何要求娶我?
我将青松放走报信,将心中的这个疑惑说给初七听,他也是不解,道:“莫非是想要和我们颂国联姻?”
我无语地看向他,敲了敲他的脑袋瓜,愁道:“你这脑袋天天都装了些什么?水吗?我们颂国现在有什么实力去跟辽国联姻,送我去和亲还差不多。”
我不过随口这么一说,却不想下一秒就被赵百岐承认了。
不知是得了青松的消息,还是他早就知道了言弼来这里见了我的事。反正就是青松跑出去没多久,我刚刚敲完初七的脑袋,赵百岐就裹着一件厚厚的披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坐下以后也没跟我寒暄,张口便道:“颂国已经将你送来与我和亲了。”
我捏着手里的点心直接掉到了地上,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你刚才说什么?”
赵百岐弯起眉眼,柔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金灵,颂国已经和我们辽国商议好,由你入我辽国皇室。”
我结结巴巴地道:“入,入你辽国皇室做什么?”
赵百岐笑的眉眼弯弯,整个人仿佛开心地放起光芒,道:“你是堂堂颂国公主,自然是要嫁与我辽国的皇子。不过可惜,我的弟弟赵百巍年仅五岁,所以,只能是我完成与颂国的联姻。”
我回头瞪了一眼乌鸦嘴的初七,转过头对着赵百岐冷冷道:“我不嫁。”
赵百岐像是很意外,但很快他便一副释然的样子,拉着我的手缓缓道:“金灵,你放心,我不会逼迫你,等一段时日你自然就能明白了。”
我甩开他的手掌,面无表情地问他:“你到底做了什么,能让金蝉他们瞒着我将我送到你的府中。”
赵百岐垂眸道:“金灵,无论我们做了什么,都是不想伤害你。明日启程,金蝉自然会来送你。”
我冷冷地看着他,他站起身来,将一封信放在我面前道:“这是引江城的城防图,明日,你亲自交给金蝉吧。”
第43章:和亲
我接过信,展开一看果然是引江城的兵力分布图。赵百岐看我不解,问道:“金灵,你就没有怀疑过你们之前的计划过于简单了吗?”
我像是被人说中难堪之事一般,心中顿时慌了起来,抬头看着赵百岐瘦削到近乎于凹陷的脸颊,求证道:“你的意思是说,金蝉原先的计划本就是在哄骗我过来?”
赵百岐垂眸道:“我起先也以为她是如此打算,但又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你毕竟是一国公主,她不至于冷血至此。可是我即将离开言城时,青竹忽然告诉我,有下人来报,城中有一伙南方人行踪十分可疑,专门挑言府中人常去的地方转悠,像是在故意泄露身份般。”
说到此处,他向前一步,走到我身前不足一米之处,灼灼望着我道:“我不知金蝉是如何算计你我了,但我听到青竹来报,那伙行踪可疑之人是你时,我便知道,金蝉给我挖了一个我不得不跳的陷阱。”
我被他的目光逼的连连后退,虽然心中不知为何会有欣喜,但依然心乱如麻,正如他所说,我也不信金蝉会如此算计我,可是方才听他言语,似乎是知道金蝉此前与我谋划之事。
许是我面露惊慌,初七上前横剑挡在我和赵百岐的中间。
赵百岐目光微移,看着初七道:“你应该知道,在这里,如果我想做什么,凭你手中的剑是拦不住的。”
我本在茫然无措中,听他此句,忽然坚定了心神,当着赵百岐的面伸手入怀取出许久未用的手套,将其戴在右手上,穿越时空取来一把手术刀,拿在手中,拉回初七,将他挡在身后,看着对面眼神已经柔和望着我的赵百岐,冷冷道:“你也应该知道,在这里,如果我想做什么,你也是拦不住的。”
赵百岐看着我手中锋利的手术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黯然道:“金灵,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把初七怎么样?我自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一个你罢了。”
心中一动,迎上他的目光,坚定道:“既如此,那还请你将你与金蝉约定的事情说与我听一下,也好叫我吃亏吃个明白。”
我本以为赵百岐会故作为难地思索一番,没成想,我刚问完此话,他便立刻摇头道:“我与金蝉并未见面,也无任何约定。”
乍听他此言,我不由举起手中的引江城布防图,疑惑看向他。
赵百岐也看向那张布防图,与我解释道:“我在去见你的当天,收到了母后的一份密信,信中说,你们颂国派出使团,携带无数夜明珠到了朝歌城,愿意将长公主嫁与我辽国皇室,以图庇佑。”
“不可能!”站在一旁的初七怒不可歇的打断道:“你胡说什么,颂国即便无法吞并你辽国,但至少能够做到偏居一隅,何至于委屈长公主殿下,去与你们皇室联姻。”
我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再一次跟初七纠正道:“初七,我再跟你说一遍,这不叫联姻,联姻是势均力敌,我这只能叫和亲。”
和亲和亲,就是因为自己不行,像是献贡一般将自家闺女送给对方当媳妇。
初七梗着脖子不肯承认我的话,我却心如明镜了,站的久了,有些累了,于是便坐了下来,然后发现自己昂着头有些累,于是便挥手让赵百岐也坐了下来。
他刚一落座,我便撑着脑袋问他:“东海的战事赢了?”
他点头。
我了然,又问道:“西疆的仗也打赢了?”
他眨了眨眼,又点了点头,忽然还加了一句:“此战是我亲率。”
我半垂眼眸打量了他一下,发现他在说完此话后居然有些不好意思,瘦削的脸颊上甚至泛起了红晕。
想来是第一次在女生面前显摆自己,我心中一动,说出的话也不由温柔了一些,赞扬道:“那真是了不起。”
此言说罢,赵百岐脸上的红晕便更明显了,我看着他在位置上开心的扭来扭去那样子,忽然心中清明了许多,忽然明白的金蝉的用意。
她知我心中放不下赵百岐,也知我只有十数年的寿命,无论如何,她也不想让我剩下的这几年,只是在颂国皇城中,终日对着吵来吵去的百官和看烂了的风景。
可我与赵百岐中间隔着何止是千山万水,若是想要促成我们,唯有和亲。
再加上辽国的战事连连告捷,辽国马上就能腾出手来收拾我们,以她的才智,不难推测,她只有赶在辽国出兵前,将我送到赵百岐的面前,一是确认赵百岐对我的心意,二是为我的出嫁拿到更多的筹码。
我捏着手中的引江城布防图,眼皮不抬地问赵百岐:“这个,便是你求娶我的聘礼吗?”
赵百岐许久没有回答,我疑惑地抬眼去看他,他才忽然道:“这只是第一步,母后答应,若是颂国能全力支持我争的太子之位,言城也可归于颂国,那时,颂国与辽国便可以划江而治。”
这个消息听得我很是心动,想不到我一个颂国公主的身份居然这么值钱,可以换两座这么显赫的城池。
许是看出了我眼中的惊讶,赵百岐温柔地看着我道:“金灵,我终于可以迎娶你,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我扭过头去,闷声道:“你开心的太早了,虽然我搞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的,不过我只知道,若是想要我嫁给你,你还需要征求我的同意。”
赵百岐笑的嘴角都咧开了,连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只是不知小人要如何做,才能让公主殿下答应呢。”
我眼见他笑的开心,本来心中还有一丝不忍,但闭上眼睛想了想灿灿临死前的样子,终于还是狠心说:“除了引江城和言城,我还需要你妹妹熙元公主的命。”
空气瞬间凝固了下来,连赵百岐的笑容也冻住了,他慢慢收回咧开的嘴角,认真问我:“你是一定不肯放过熙元,是吗?”
我也冷下脸庞,冲他点了点头。
我本防着他恼凶成怒,却不想他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时,眼中尽是狠绝的杀戮之色,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既如此,我便如你所愿。”
他当时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他的父皇,那位传言中嗜杀成性的辽皇赵乾,或许,赵百岐不仅遗传了他父皇令人生疑的眼魄,也遗传了他父皇的狠厉。
第44章:质问
那日谈话后,我整整三日没有再见到他,青松说他在准备回程的事宜,我却觉得青松在瞒着我什么,有什么事宜是需要他堂堂大皇子亲自去操心的。
不过,他不来找我,我也懒得去找他,便安心地拉着青松打听这些年的事。从青松口中,得知不过是西疆,北边的战事,赵百岐也是屡立战功。如今,赵百岐在朝中的威望一日高过一日,连辽皇也无法轻易左右。
青松说的高兴,我却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辽皇本就是因为忌惮言家的势力,才不肯册立言皇后的嫡子为太子,而是一心培养柳贵妃的儿子。赵百岐这样搞,只怕会逼的辽皇赵乾虎毒食子。
可是,连我这个没有任何斗争经验的现代小白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这些朝堂老手难道会看不出来吗?
不知道赵百岐在打什么如意算盘,还有那个金蝉,把我送去和亲,这么明目张胆的选择和言皇后合作,也不怕赵乾直接举兵来打。
说到这个金蝉,我就一肚子气,成天把我当个三岁小儿在戏耍,回头见了她,我定要好好臭骂她一顿。
我这样打算着,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都在预演我见了金蝉,如何臭骂她才不会被她给怼回来。预演了好几日,直到临行前才自觉已经将所有能想到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定能将金蝉杀个片甲不留。
岂料,护送我北上去和亲的队伍中,只有金钟。我站在率队来接我的金钟,看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送亲队,憋了一肚子火问金钟,我那位好宰相人呢?
当着外人的面,金钟对我十分恭敬,抱拳回答道:“回长公主,金宰相已经赶往引江城了,走前让属下给长公主带句话,说是不用谢她。”
啊我呸!金蝉你个臭不要脸的,把我卖了,让我数钱就罢了,还指望我谢你,有本事你这辈子都不要让我见到你!
我狠狠瞪了一下金钟,提着裙子转身上了北上的马车,屁股还没坐下,忽然想起一事,掀开车帘问金钟:“对了,那个彩云呢?”
金钟像是不知我为何想起这位被我们从溪城带出来的侍女,愣神了一下才道:“那位侍女随金宰相而去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放下心来,发现金钟还在看着我,便又瞪了他一眼,甩下车帘,坐到马车里。
门外传来金钟试探的声音:“长公主殿下是否需要人服侍?”
我估计着金钟是会错了意,以为我问彩云身在何处,是想要人服侍。
不过我也懒得与他解释,我询问彩云是担心这个侍女,因为身形像我,而被金蝉当成我的替死鬼。
我没有搭理金钟,他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去。我整个人横躺在座位上,感慨赵百岐真是大手笔,这马车的内饰简直就是一间会动的房子,就是小了点。
我正盯着车顶上的流苏感慨,门外忽然传来赵百岐的声音:“金灵,我在言府挑了一个丫鬟,路上她来照顾你,可好?”
我本都要睡着了,忽然被他的声音吵醒,顿时觉得有些烦躁,伸手够到桌上的茶具,抓了一个就扔了出去,没有听到意料中茶具掉地的声音,只听到赵百岐在外面似乎对着一人道:“那你便守在车外吧,注意听着长公主的吩咐。”
一声糯糯的声音应道:“是~”
听这声音,像是不过十来岁的样子,我心中不忍,扬声道:“让她进来吧。”
车帘微动,一张酷似青梅的稚嫩脸庞出现在我面前。
我慢慢坐起身子,望着那张比青梅还要小上许多的脸庞,问道:“你是谁?”
那女孩低着头,跪在我面前,规规矩矩回答道:“回长公主殿下,奴婢是言府的丫鬟,大公子方才给我改了名字,奴婢现在名叫青露。”
我掀开侧边的帘子,问还站在马车旁的赵百岐:“她和青梅是什么关系?”
赵百岐温柔地看着我回答道:“她是青梅的妹妹,他们姐妹俩还未记事便被分开送往了朝歌城和言城。”
我立刻压低了声音道:“青梅不知道她还有一个妹妹?”
赵百岐点了点头,我不由转过头去看着依然规规矩矩跪在马车中的青露,心中唏嘘不已,放下帘子,对青露道:“既然如此,你以后便跟着我吧,先坐着吧。”
青露还是规规矩矩地欠身答了一个是,然后才跪坐在一边,低着头像是随时都在等我吩咐。
我深深叹了口气,也不去改变她,因我知道,他们这种习惯不是我一两句话能够改变过来的,于是便闭上眼睛打起了盹。
睡梦中感觉到身下的马车轻轻动了一下,知道这是已经出发了,但也知道除了初七,此行还有金钟带队护送我前往朝歌,于是眼皮也没抬一下,继续闭着眼睛沉沉睡过去。
就这么睡到马车又是轻轻动了一下,我才悠悠转了转眼珠,睁开了眼睛。青露见我醒来,立刻上前将我扶起,我看着外面的天色还亮着,便问为我倒茶水的青露:“这是到了哪里?为何停下?”
青露低着头为我恭上茶水,回答道:“回长公主殿下,并未停下,我们还在行进中。”
我疑惑她的回答,一边伸手掀开帘子一边问道:“没有到为何会有动静?”
待我看到外面的情形后,我自己便知道了答案,我们确实没有停下,我们在船上。准确的说,我在马车里,马车在船上,一艘大大的船上。
我从马车上出去,迎面而来的潮气让我确定自己此刻不是在做梦,不远处在说话的赵百岐和金钟一起向我走来,我没有去迎上,而是转身趴在船舷上看着宽广的江面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赵百岐走到我跟前,道:“青露说你睡了,我便没有惊动你,没想到还是吵醒了你。”
我回头看了看他,问道:“这便是乌江吧。”
赵百岐也随着我的目光看出去,点头道:“对,这就是你们可与我们辽国划江而治的乌江。”
第45章:征途
我看着面前浩浩荡荡向东流去的江水,询问身边的赵百岐:“我此次进京,你的父皇就这么答应了?”
赵百岐神色一暗,道:“他已无法左右我的决定。”
我讶然转头看他,他察觉到我的眼神,回应道:“金灵,你永远不知,为了你,我做了多少。”
船下江水滔滔,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道:“小白,我只有十年的寿命了,恐怕陪不了你多久。”
手掌被轻轻牵住,赵百岐温柔看着我道:“无妨,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们就比比看,看谁活的时间长。”
我睁大了双眼,看着他浅浅弯起的嘴角,惊讶地发现原来他已经知道了,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了,这便就是他决定孤注一掷迎娶我的原因吗?
赵百岐将我拉入怀中,我越过他的肩膀才发现整个甲板上只剩我们二人,金钟他们不知去了哪里。我将头扭过来扭过去,找了一圈也没见他们。
赵百岐拍着我的后背道:“我终于再一次抱到了你,能不能等会儿再动。”
他这样一说,我不仅不好意思再动,脸上也烫的厉害。
我们保持拥抱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贴着他的胸膛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情况的?”
赵百岐把下巴放在我的颅顶上蹭了蹭,道:“很早就知道了,所以一直没来找你。”
我从他的怀中移出一点,仰头看着他道:“这三年,你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不来找我的?”
赵百岐点点头,叹息道:“要不是金蝉来信告知,你只有十年的寿命了,我也不敢来打扰你的人生。”
我将到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自嘲道:“那我们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想了想,又闷声说:“对不起,若不是我当年的那一剑.......”
赵百岐将我拥的更紧,嘴巴贴到了我的耳朵上,宽慰道:“金灵,不怪你,当年那一剑本就是我自己刺的,再说,即便没有那一剑,我也很快会发病。”
我抬头看着他瘦削的脸颊,其实不需要把脉,我再见到他的第一面,就知道,当年他一个人在石林中呆了整整一天一夜,那样强的辐射,他绝无可能能够安然无恙,癌症病发,是迟早的事。
他韬光养晦,忍辱负重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落了一个早亡的结局,这一点,只怕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接受了。
我揽过他的腰,道:“你别担心,我可是神医,有我在,你不会这么容易死的。”想了想,我又道:“就算要死,也是我这个意外掉落到这个时空的人先死,你若先死了,剩下的日子我就一点盼头都没了。”
我话说完过了好久,赵百岐都没有回应,我正奇怪他为何突然不说话,他却忽然道:“我最怕的就是这个,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我仰起头来看着他下巴上的青色胡茬道:“要不生个孩子吧,就是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
赵百岐宠溺地看着我,抱着我大步走向船舱,道:“既然公主殿下提了,那小人可以勉力一试。”
剩下的时间里,我一直盯着他布满星光的眼睛,那眼睛里有怜爱的柔光,还有压抑许久的渴望。
我醒来时,外面的日头已经高高升起,转过头来,便看到他撑着脑袋,正眼含柔波地看着我,见我醒来,问道:“醒啦?想吃些什么吗?”
我摇摇头,坐起身来,看着外面飞快后退的山景,感慨道:“如今,真是上了你这艘贼船了。”
一夜后,他的头发都松开了,此刻散落在我的脸旁。
我看着他的眼睛,听到他跟我说:“公主殿下,欢迎踏上小人的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