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怔怔地看着我,我见他不再言语便直接道:“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我还没说有何事需要他帮忙,他便直接开口拒绝了:“你必须出城,你那位朋友不会有事,我大哥他武艺高强,即便是硬闯也会将她送出城。”
听他这样说,我心中的担忧稍稍放下心来,但还是坚持道:“闯出去以后呢?你大哥怎么办?”
青松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说出的话像是劝我,更像是劝自己:“大哥他不会有事,熙元公主不舍得让他死的。”
默了默,他又像是给自己打气般加重语气道:“何况,云娘已经赶过去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虽然知道时机不对,但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口询问他:“熙元公主很看重你哥哥吗?为何云娘刚才那样惊慌?”
青松抬头看了我一眼,转身拿起船桨甩开膀子奋力划去。
因我们本身就是在顺流而下,再加上他的划桨,我们这艘小船的速度像是一片落在河流中的叶子一般,飞快地向下游而去,途径一座座拱桥,河两岸的酒家已经亮起了灯,全然没有要打起来的样子。
青松见我望着那些灯火发愣,终于开口道:“那些都是辽国人开的店,无论何时,城内百姓的生死,城外发生的战事,都与他们无关。”
我诧异于他对本国人的称呼,暂时抛下了刚才的疑问,转而问他:“你为何称呼自己国家的人为辽人?你不是辽人吗?”
身后奋力划桨的青松这次很快就回了我:“是,但,也不是。”
这话我听得奇怪,忍不住扭头去看他。
他将长长的篙子从水中抽出又插入,向我解释道:“辽兵踏破我们那个小国的时候,我还在母亲的肚子里,但是大哥已经记事了。他不肯承认自己是辽人,也不许我将辽国当成自己的国家。”
原来他也来自一个被辽国所灭的国家,我刚想问他是颂国人吗?他便直接开口道:“当时,颂国是唯一一个能和辽国对抗的国家,我听大哥说,那时候我们的父母原本想带着他逃到颂国的。”
我沉默地点点头,虽然他没有再接着说下去,但后面的事情我已多半能够猜到,母国被灭,他们的父母带着刚刚记事的大儿子和尚在肚中的他,一路逃亡,却在南州城外亲眼目睹了颂国被灭,或许他们的父母是被辽兵所杀,又或者是生病、饥饿,总归最后只剩下他们兄弟俩相依为命,断绝生路之下,成为了权贵的死士。
“我们回去吧,去救你哥哥。”我站在小船正中,迎着夏日暴雨前的狂风,转身握住他挥浆的双手。
他抖着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抿起了双唇,冲着我摇了摇头。
我也不急,耐心与他说:“虽然你不肯告诉我,你哥哥和熙元公主之间有何事,但我与熙元公主见过两面,我断定这不是一个能以温情打动的人,你哥哥落在他手里,不会有好下场。”
青松的唇抿的越紧,我便越是知道他快要被我说动了:“否则,云娘断然不会那么紧张。”
提到云娘,青松的防线终于崩溃了,他放开船桨,捂脸大哭道:“我知道,可是我们过去也没办法了。”
我扶住他的肩膀安慰道:“有办法的,熙元公主一开始想抓的人就是我,只要我出现,你哥哥便会没事的。”
天边响起了一声惊雷,青松满脸的鼻涕眼泪,看着我不住地摇头,像是被这道惊雷惊醒一般,重新拿起船桨拼命划起来。
我一下没站稳,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床底,抬头正好迎上与他年龄不符的坚毅神色,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我说:“我哥说了,没有任何事情能大过你的安全,只要有你在,我们便能为爹娘报仇。”
我见他冥顽不灵,油盐不进,气得肝疼,正想再次翻身下船,自己游去东城门,却被他及时发现,向我道了一声得罪了,便抽出自己的腰带将我结结实实绑成了一个粽子。
我反抗不了,最后只能瞪着一双的发烫的眼睛看着他。
待他终于把我送到城墙边上不远处,我在小白说的那个位置附近找了许久,才在一处瓦砾中找到一个深邃向下的井口,他将我解开,带着我顺着枯井爬下去,到了井底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一处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密道。
我正心中暗奇,这个南州城怎么连城墙下都能被人挖出一条密道来,爬在前面的青松便激动地催促我:“公主快些,出了城我们便可以请金族人去救他们了。”
我闻言觉得也只能如此,便拉着他的手费力地爬了出去,出了密道才发现我们已经站在了距离南州城百米远的位置了,瞧着这个距离,我简直是心急如焚,拔腿就往回钻。
青松死死将我拉住,声音大到让我觉得他几乎是在我耳边喊:“公主,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我用尽全力也挣不开他的捆绑,只好一屁股坐到地上:“这里根本就没有金族人的身影,要说攻城,他们怎么可能只攻打东门,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我现在必须要回去,灿灿一定有事瞒着我,我一定要找她问清楚。”
说着,我便挣扎着要站起来,最后还是被他狠狠按下去,我的肩膀被他按着,又实在是没力气,只得勉力支着脖子,抬头看他:“我一定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哪怕是死,你明白吗?”
青松没有理会我,只是直起身子望了望远方,暴雨便是在此时落了下来,夹杂着闪电,一道道地在南州城的上空劈过。
我已经没了力气,任由着青松将我拉起,寻了一处大树躲躲雨,我坐下的一瞬间,碰到了青松的额头,烫的很。
我一把将他的手拉过来握在手中,打量着他苍白的脸庞,问道:“你发烧了?”
青松重重地喘着气,点了点头,乌紫的嘴唇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公主你在这等着,我去东边看一看。”
我拉住他,终于妥协道:“我答应你,不去犯险,你先坐下来好好休息,我给你用些药。”
青松僵硬地转过身来,冲我笑了一笑,道了一声:“属下冒犯了。”便身子一软,歪在了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