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想法很简单,让我在城楼上发表一番豪言壮语可以,但是豪言壮语说完,大家并不一定会愿意跟着我反,毕竟按照魏珂的说法,这么多年,南州城虽说再不似往日,但对于像我和金蝉这么大的这代人,并不知道南州城以前那么繁华,而现在的日子似乎又多少过得去,若是反了,恐怕连现在这般的日子都是奢望。
之前,我已经见识到城中百姓过的多么艰难,现在,我需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需要反,是不是真的愿意反。
我想魏珂应该也是在赌,赌我会改变主意,不再煽动百姓造反,所以,才同意我可以在城中随意走动。
我们都在赌,大长老在赌,他赌我一定会选择和他站在一起,鼓动城中饱受残暴统治的百姓,与我们一起掀起复国的大业。
魏珂也在赌,他已经没有多少人马了,而城外的镇南军,他又联系不上,他只能与我们谈判,答应我们的赌局,否则,逼急了大长老,直接被我们不管不顾杀进城来,尚且不论我们会不会担心他们屠戮百姓泄愤,总归,他们是活不下来的。
而我也在赌,他们的赌注是南州城近十万的百姓,而我的赌注,是我的判断。
我要判断出,我帮谁才能真正保下南州城的十万百姓。
身下的战马发出哒哒的马蹄声,我望着前面那人的后脑勺,好言问道:“多谢你为我牵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被我气到几乎要发狂的副将像是没有听到我说话般的,我也不恼,只当他小肚鸡肠,于是便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公主不必知道在下的名字。”话语掷地有声,完全不给人再多说一句的余地。
我也只好耸耸肩,对随我而行的魏珂道:“你家的副将像是生气了。”
魏珂并未看我,只是拉着缰绳,陪着我向城门而去,等看到巍峨的城门边才问我:“不知公主是要带何人进城。”
我一边打量着左右两边紧闭大门的店铺,一边回答道:“魏将军放心,我要带进来的只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将军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我这话或许多少刺痛了他们此刻敏感的自尊心,先是身后跟随的士兵有些骚动,接着便是那位现在为我牵马的副将硬邦邦地接话道:“公主这是何意?别说你只带一人进来,便是将城外所有人放进来,也是有来无回!”
魏珂呵斥了一声,我见着觉得好笑,便又打趣道:“魏将军,你的这位副将性情比我还直率,这样的人在军中,一定有很多吧。”
魏珂并未回答我,只是说城门口已到,请我自行去唤人。
我接过副将甩下的缰绳,驱马上前,巍巍的城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大长老他们依旧摆着送我进城时的阵仗,见我出来似乎并不吃惊。
我停步不前,只扬声问:“灿灿呢?”
城门前的队伍向两边分开,灿灿在金钟的护卫下缓缓向前,腰间的朱佩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她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目光也不是以往的柔和,像是掺杂了许多情绪一般,坚定地向我走来。
此刻,我的内心不由慌张了起来,有一种说不明的恐惧在心间慢慢荡漾开来。
我想抓住它看个究竟,但那感觉根本捉不着也看不透。
待我从这油煎一般的恐慌中透过气来时,灿灿已经笑吟吟地站在城门口看着我乐了。
她被迎到我身边时,我身上的冷汗已经被风吹干了,看着灿灿那如小鹿般懵懂的大眼睛,我忍不住又回头找了找藏在暗处的那二人。
我将灿灿带到与我一同的险地中,虽有万全的把握,但仍不免担忧恐慌。
灿灿将手放在我的掌中,俏声道:“我知你一定会回来寻我。”
我讶然地望着她,我是临时决定采用何种方式,获取百姓对我的认可。原本,大长老是要我在城楼最高处,展现神迹,他说这样一来,便可坐实金灵公主身怀异能的传言。只是,我临时改变的主意,我要找到城中需要医治的百姓,正所谓实践出真知,一个手术下来,所有的问题,全部都能不言而喻。
可是,这样的手术,我必须要一个人帮我,而能辅助我完成手术的人中,只有灿灿因缘巧合在这里,但是灿灿又是怎么推断出我一定会需要她呢?
望着灿灿那冰雕玉琢的侧脸,我忍不住惆怅起来,我本以为我走出了自己选的一条路,却没想,无论我怎么选,到最后还是落到了大长老为我选好的那步上。
因我不愿让那副将再为我牵马,于是便与灿灿两人,靠着两双腿,在南州城内奔走。
日头慢慢地爬了上来,城中的温度也慢慢升高,灿灿脸上的汗珠已经滴了下来,我俩走了足足一个时辰,连一户人家的门都没有敲开。
城中的百姓守着颂国盛世的美梦等的太久了,如今,已经是不敢相信这个美梦能够成真了。
跟在我们身后的魏珂终于发出嘲讽的笑声,冷冷道:“公主还要再试吗?”
停了一下又建议道:“要不,本将军帮个忙,踹开他们的家门,将人给你们二位请出来?”
灿灿掏出丝帕,细致地为我擦去脸上的汗水,将我瞪向魏珂的眼神给擦了下去,我看到她轻轻对我摇了摇头,愣神的功夫,她已经弯腰向魏珂福了一福:“多谢魏将军,只是百姓恐于辽兵已久,若是魏将军真想帮忙的话,或者不再跟在我们身后即可。”
我诧异于灿灿此语,直觉告诉我,灿灿有事瞒我。
魏珂像是也很诧异,但或许是想通了什么,便真的带人退了下去,长长的弄巷中,便真的只留我和灿灿两人相对而望。
我看着灿灿,她却避开我的眼神,只低头绞着手帕道:“金灵,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快些了。”
我板着她的双肩,强迫她抬头看着我:“灿灿,发生了何事?你到底在瞒着我做什么?”
灿灿抬起头来,眼中居然噙满了泪水,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泣声道:“金灵,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金族的圣女。”
我一时有些糊涂,疑惑之时不由放开了她的双肩,却没想,下一秒便突生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