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分离
这些问题恐怕暂时摸不清楚，不过要是能弄明白的话，可能这次与皓天宗有关的疑问就全都能解开了。
脚下阵法的血色纹路已经干涸发黑，看这样应该是不能再用了。
李云佑稍作思索，说道：“你说的话倒也不是没用，不过接下来你我便就此分别吧。”
王骁对此虽然早有准备，但当李云佑真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心里还是有些不大得劲。
咱们可是同门啊！真的有必要做的这个程度吗？难道同门之谊也不能抹去陌生带来的问题吗？
更何况以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又何曾抛下过你？
小师兄啊小师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呢？
李云佑见王骁神色黯然，似乎也发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分，卸磨杀驴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他继续说道：
“你是筑基，我是金丹，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可能比这里还要危险，倘若带着你，出了问题我无法对自己解释。
“不如你回宗门去吧。”
王骁自知无法劝说李云佑与自己同行，便苦笑一声说道：“随你吧。”
李云佑安静的站在那里，苍白的眼眸没有任何神采。
“难道这就是小师兄的本性吗？”王骁暗道。
其实也是，当初李云佑看上王骁，又觉得他心性不错，因此才把他当作自己的小师弟看待的，所以可能就和善一些。
难道与家人相处愉快还不够吗？
那时候其余的村民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孩子的？
也不能说他们没有用心对孩子好吧，只能说在李云佑看来还不够，甚至他因此都有些羡慕王骁。
而王骁的父母让李云佑打心眼里认可，让他看着就舒服，甚至老道沈海同意收王骁入门可能也有李云佑的原因。
哪有一个宗门强者收弟子如此随意的？连考核都没有，仅仅是查看了一下灵根和悟性？
王骁没再多言，李云佑便径自走开了。
他收起苦笑的表情，眸光闪烁，小师兄要去哪？就算他没说但也容易猜到。
因为王骁知道，他和李云佑对这两个地方发生的事情都有一样的看法。
这些事情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献祭。
同样类型的阵法，同样诡秘莫测的怪物。
那老道的目的已经若隐若现，或许再查下去就能得到直指事象本质的线索，王骁估计李云佑也是这么想的。
宋嫣的师傅到底想要通过这个教派获得什么？
权力？地位？金钱？或者是修为？
王骁总感觉这些都不是，因为他认为那老头就是一个疯子，否则能创立这么一个看着就邪门的教派？
这些怪物有什么用？做出来除了毁灭还能干点什么？
但要是结合疯子的思想，就又显得有些扑朔迷离了。
王骁借着光亮走到先前的通道，点燃火团之后一路向上，直接出了这座洞府。
只能说宋嫣他师傅太果断了，偌大的空间内竟然除了尸体和白骨以外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山上的寒冰化了不少，王骁刚迈出大门，凉气便扑面而来，好在那场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此刻月亮已经穿过乌云，重新挂在天空。
那些腐臭的味道和血腥味已经被雨水冲刷的不见了，王骁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凉意顺着气管一路向下直达肺部，倒是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将体内变得温热的气息呼出，便御剑向着皓天宗飞去。
王骁根本没想过去找李云佑。
找？怎么找？别人不明白他还不明白吗，小师兄的手段复杂的有多离谱。
自己一个筑基，在他身后尾随，且不说追不追的上，至少追踪肯定要隐藏修为气息吧？但那些术法能有用？
在小师兄看来，自己只怕正发着跟太阳一样的光跟在他身后，清晰的让人发笑。
那些怪物现在看来都不成熟，但都不用多想，随着时间推移，他们手底下的怪物肯定会越来越恐怖。
也正是因为这些怪物，才让两个筑基期长青门天骄有些手足无措。
毕竟现在突破到金丹期都已经不怎么够看了，王骁是担心李云佑的安危，但这个事情已经不是他在武力上能插手的了。
等到清晨时，王骁已经回到皓天宗附近，他没有李云佑那种手段能干扰结界，悄无声息的进去，所以只能在外边慢慢等。
等到日上三竿，他才看见远处有一个长青门弟子服饰的小队向着皓天宗慢吞吞的飞过来。
王骁心中一喜，连忙上前挡住他们的去路。
“各位，我是长青门沈海门下弟子王骁，可否带我进入皓天宗？”
那为首的长青门弟子见到这不速之客便忍不住想要将悬挂在腰的长剑拔出来，但看到眼前之人的服装后，防备的心思也去了一小半，他说道：“可有证明？”
王骁亮出长青门弟子的配饰，又道：“倘若各位还是不信，等到见了长老之后也会清楚。”
那弟子听王骁这么说，也不犹豫，便让他进到队伍中。
王骁扫了一眼这一行五人，四男一女，各个带伤，眉宇间是毫不掩饰的疲惫，他忽然问道：“这位道友，你们遇到什么了？伤的这么严重？”
那带队的长青门弟子说道：“别道友道友的叫了，我是长青门执法长老顾游方的弟子章飞羽，最近长老让我们多去皓天宗内的各个城池调查，但结果……如你所见，并不怎么好。”
王骁心中一跳，莫非是小师兄之前的传信起作用了？他又问道：“调查出什么了？”
章飞羽却没有想要说明的意思，王骁知道他还没完全信任自己，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了才让事情变成这样。
“王兄，也不是我不想跟你说，实在是此地并不适合详谈，等到了地方我在跟你细说。”
王骁哑然一笑，也是，现在正御剑飞着呢，况且这几人各个带伤，怕是现在只想要好好休息。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又有多久没休息过了呢？还有小师兄……好像根本就不会累一样。
王骁不以为意，“也好，等到了长老面前，我也有情况要汇报，或许到时眼前的情况能明朗不少。”
说话间，已是到了皓天宗护山大阵之前。
章飞羽话也不说，直接亮出令牌，执勤的弟子扫了两眼，又看了看他便放行了。
王骁看了看守山的弟子，又看了看章飞羽，面露惊奇。
这么容易就能过关吗？真的不再排查一下吗？
第一百零七章 再见许玄
“王兄，别这么看我了。”章飞羽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好像自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样，“实在是我们这些带队的这段时间跟他们接触比较多，已经混的脸熟了，要是陌生的长青门弟子回来肯定没这么容易。”
那看来无意间还省了不少麻烦，王骁为自己的决定暗自庆幸着，他说道：“咱们长老还是在之前安排下来的地方吗？”
“这是自然。”章飞羽点了点头，“你不与我们同行吗？”
王骁生怕章飞羽对自己有什么误会，连道：“当然一起啊，也省得麻烦了。”
看来章飞羽也怕手中这件事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出了岔子，王骁估计倘若自己要是提出想要离开这个队伍的想法，只怕当场那几人便会与自己打起来。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身后四人，他们的站位一直都隐隐呈现出包围自己的趋势，甚至在刚才问到长老住处时，位置还逼近了不少。
王骁很快就跟着他们一起到了长老的殿前，不过却没有什么通报，章飞羽直接带着他进去了。
“许长老。”章飞羽抱拳俯首，其余弟子亦是如此。
许玄长老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王骁，然后布下结界说道：“可有进展？”
“回长老，此次前往建平城，果然查到了敌人，但直到最后我们都没有看到他的样子，在两名同袍身亡后我们不得不撤离。”
许玄长老听见有两名弟子身亡后，眼中闪过一丝疲惫，这些天来已经听过多少次这种消息了？
甚至还有小队联合搜查，但却一同失去音信。
到底是什么人在坑害我长青门？
许玄想了很久，甚至言长老已经暗地里排查皓天宗的人了，只不过那罪魁祸首好像连带着所有线索一起消失了，根本没有查出来任何东西，反而还排除了皓天宗的嫌疑。
他看了看下边低头不语的王骁，眼里略有柔和。
只能说不愧是沈海的弟子，仅仅两人就带回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话说言长老现在在哪？可不正是在调查宋嫣的师傅吗？
那秃头老道的名字叫陈野，而如果得知这个人有问题，再去查可就简单多了，即便他的行事和过往有待确认和追查，但他手底下确实还有一个女弟子。
言长老多加打听，便确认了那女弟子的名字。
宋嫣！
可在李云佑的传讯里，这人早就死了。
再加上几日监视下来暴露的那几名与陈野联系甚密的弟子，于是这二位长老便起了让长青门弟子去调查的心思。
如果拿到证据，也好让皓天宗拿人不是？毕竟一位长老的身份还是很敏感的。
按理来讲，一票子金丹加上筑基弟子去查，小心一点总不至于出事，但这一查不要紧，大半调查的弟子全都失联了。
甚至还有回来的弟子发疯失控的，当着两位长老的面就变成了怪物。
许玄也不是没有擒下失控的弟子，但却根本没法施救，他们全都在大喊苏生老母的名号中爆炸身亡了。
而他们身上溅射出来的东西还有很强的感染能力，好多弟子也因此出了问题。
两位长老以前还总觉得沈海的某些话是疯言疯语危言耸听，可现在看来……却是自己浅薄无知了！
“你们先下去休息吧。”许玄挥了挥手，但章飞羽几人却不为所动，他揉了揉眉心，“你们还有何事？”
“回长老，我们总要知道谁在与我们为敌吧？看着身边的朋友死的不明不白，我不甘心！”章飞羽有些激动，脸色涨的通红，“他们就在我眼前疯了，什么时候世间出现的这种术法？”
许玄叹了口气，“你们退下吧，明日我便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王骁扫了一眼章飞羽，不看还不要紧，这一看，才发现他和那四名弟子身上也有黑线的踪迹。
它们一端连接这几人，另一端穿过大殿伸向虚无。
王骁忙转过视线看着地面。
他们不对劲，已经被那团蠕动的黑暗盯上了！
如果让他们就这么离开，会不会有问题？
王骁有些不安，那章飞羽张了张嘴巴，似是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对着许玄一拱手，随即便向大殿外走去。
“许长老，不如留他们在这吧？”王骁忽然抬头说道。
许玄看了看王骁，又深深的看了眼章飞羽，说道：“也好，王骁，你说吧。”
章飞羽转过身，一眨不眨的看着王骁，似是十分迫切的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王骁深吸一口气，说道：“咱们长青门失踪的弟子，我找到他们的下落了。只不过咱们恐怕没办法接他们回来，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许玄轻咦道：“另一个世界？”
王骁点点头，“没错，那个世界有成建制的军队，战士骑着马在天上奔腾冲杀，如同浩浩荡荡的洪流，估计不比咱们修行之人差多少。”
许玄眼中异色更浓，王骁所说的情况，长青门典籍中有过说明。成千上万年前，那时的修行者确实是以这种方式征战的，只是他们早就泯灭在时间长河里了，怎么会再次出现？
总不能那上千长青门弟子穿越时空了吧？
扯淡！
王骁继续说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一团蠕动着的黑暗。”
他似有若无的瞥了眼章飞羽，倒把他搞得莫名其妙，“如果我所料不错，令你们出现伤亡的怪物应该也是因为他而生的。甚至你们也已经被他注意到了。”
许玄有些心惊，这几名弟子有什么问题？自己竟然都没注意到。
倘若他们在与其余弟子交流的时候出问题，只怕来皓天宗的这些弟子又要减员不少。
章飞羽有些惊慌，“怎么可能？我们根本就没直接接触到怪物，只是……好似陷入某种幻境，等破除的时候，可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王骁摇摇头，“那家伙迟早会找上你们，又或者是影响你们的生活，让你主动去求他。”
那可真是太恶趣味了。章飞羽心道，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才会这样？还有……他说“蠕动的黑暗”，找上我们？
一团黑暗会有自己的意识？真是荒谬！
第一百零八章 猜想
章飞羽第一反应是不信！
他甚至都怀疑王骁是不是神经错乱，现在正发病了在胡言乱语。
要是说花草树木成精了，那姑且还能相信，现在你跟我说背后的始作俑者是一团黑暗？
这不是开玩笑还是什么？原以为这人真的带回了什么有价值的消息，结果是要把长青门这么多弟子全都当成傻子。
章飞羽讥笑一声，他说道：“道友胡说八道的水平还有待提高啊！宗门自古至今无数典籍，可都没有描述过你所说的这种情况，难不成你真把我们当猴耍？”
王骁忽然咄咄逼人的说道：
“你说对于一个人来讲，什么才是最可悲的？
“在我看来不是昔日好友和道侣死在面前，而是切实的真理摆在面前却不被珍惜。”
“你！”章飞羽怒不可竭，长剑出鞘几寸有余，“信不信我宰了你！？”
“够了！”许玄长老看着下边快要内讧的弟子不由气急，“章飞羽，下去！”
“长老！”章飞羽正待说些什么，却被队友拉住。
他看了看那队友，却见他摇摇头，接着手中快要出鞘的长剑便被压了回去。
没错，王骁在这个当口忽然觉得离经叛道杀戮无数的唐枫并不可耻，也不可笑。
谁能嘲笑他？即便新昌城此时的结果与他脱不了干系，那又如何？
至少他的死亡换回了他想要的结果。
再者就算没有他，难道新昌城中所发生的事就能避免了？
根本不可能！大势之下他一个棋盘上的卒子身不由己，王骁已经懒得多说什么了。
此刻种种结果都表明了一众人所面临的敌人是什么，但为何章飞羽还是不信？就算是解释他也不听？
王骁看着他身上黑色的粗线忽然就没了解释与劝说的欲望，再加上小师兄的离去以及唐枫等人的结果，让他终于无法忍受当前的这种局面。
王骁对着许玄长老抱拳，道了声歉，然后低眉顺眼的立在一旁，一副完全听从发落的模样。
章飞羽气的不行，恨不得当场拔剑剁了王骁。
在他看来王骁当真荒谬的不行，谁能忍受队友受伤甚至死亡，却被人说敌人只不过是一团黑暗？一团只能在夜晚才敢大张旗鼓出现的黑暗？
可笑！
或许是不敢信，又或许是不愿信，章飞羽冷哼一声，站在一旁不再多言。
许玄只觉得脑壳痛的离谱，沈海的弟子虽然全都各有各的特色，战力又极强，但却都有一个被人诟病的缺点。
那就是心思难以捉摸！
说白了杀妖最多的是他们，杀妖最狠的也是他们，最离经叛道的同样是他们。
是与非的界限又是都已经模糊了，他们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不关他们的事，不想问的事就绝不多加过问，活着就只为自己的……心情舒畅。
不过这一次沈海门下应该是两个人才对吧？为什么只回来一个王骁？
许玄长老忽然问王骁，“李云佑呢？他没和你在一起？”
王骁眼皮耷拉着，让人猜不透心中所想，他说到：“他打算去查那个教派的目的，我跟他商量了一下，现在我要是跟着他走，就是在拖后腿，所以便回来汇报一下情况。”
许玄眼露惊色，这就奇了怪了，沈海门下的弟子可都是出了名的，按理来讲都不会放任实力不如自己的人独自行动，因为他们觉得如果自己在的话，那不如自己的人必然要跟着自己才能有效成长。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许玄眼色微不可察的一变，心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然后他又说道：“眼前的情况不得不考虑到王骁所说为真的情况，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他看向王骁，“假如敌人真的如你所言，是一团黑暗，你可有行之有效的对敌之策？”
王骁想也不想，摇摇头道：“我没有办法对付他，但如果是因他而生的怪物，那只要杀死那些怪物的本体就可以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就是能力诡异了一些，但其实本体也跟人类一样……我指的是物理意义上的被杀就会死？”
王骁点点头，无论是宋嫣还是韩向杰，抑或是变成通天巨兽的唐枫，全都存在弱点，并不是不能杀死。
而且死在师兄弟二人手上的怪物没有几万也有几千，没道理连这个都猜不出来。
“可他们的手段诡异，防不胜防，岂是这样好对付的？”一旁的章飞羽忍不住说道。
许玄想了想，“我已经传讯宗主，请求支援了，没准沈海长老也会过来，到时就有更好的办法对付这些砸碎了。”
他语气森然，杀意一放即收，但即便是短短那一霎那的杀意释放，也让王骁脸色苍白，好似看见了尸山血海。
王骁心道这些能走到长老位置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不过……这长老怎么这么笃定师傅就有办法解决？
他若有所思，看来许玄愿意考虑自己所言的这种情况，估摸着是因为以前沈海曾经说过。
只怕当时这许长老的反应和章飞羽一般无二。
否则又怎能忽视掉这种可能？
难道他们一次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王骁总觉得这种可能没有一丁点道理。
就连保护人族的长城都跟这种诡异的能力十分类似，难道他们就没有一点点察觉？
不过小师兄已经传讯过宗门……他心里一惊，忽然想到一件事。
只怕沈海门下的每个人都跟小师兄的状况差不多，或轻或重都有类似那璀灿光团一样的标记。
难道师傅此次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让自己也变得跟师兄师姐们一样？
他若有所思，这个念头一旦有了就怎么也收不住，然后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
只是……为什么自己并没有相应“标记”呢？
这点也是让王骁最想不通的地方，不只是没有标记，而且对于诡异的力量，他比李云佑看的还清楚！
王骁心中莞尔，总不能自己身上有更诡异的存在吧？
怎么可能？自己也就只见过哪一种蠕动的黑暗罢了。
哦，对了，绯色面纱也算一个，但它已经在与那黑暗对抗的过程中被毁掉了。
但想着想着，王骁的表情便有些凝固。
他心里犯嘀咕：诡异？这东西要硬说的话，我身上还真有一个！
因果系统！
难道还有比它的能力更诡异的吗？还有比它更难以捉摸的吗？
第一百零九章 本命法宝
王骁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没错。
相比于那团黑暗，因果系统无非就是献祭的物品从血肉变成了因果而已。
不……这么说来，献祭或许并不恰当。
这只是一场交易而已，一场某种程度上公平公正的交易。
王骁心里忽然没底了。
交易达成以后，唐枫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现在只能寄生在宋嫣那副躯壳里。
那自己呢？最后会为这场交易付出什么？
生命？或者是比生命更重的东西？
这时许玄长老开口说话，打断了王骁的思路。
“你们先退下吧，算算时间，短则三天，长则七天，宗门便会有人来此，到时再好好商议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
他摇摇头，高坐在大殿之上闭目不语。
王骁几人见状，在下边抱拳称是，随后离开。
章飞羽迈出大殿，斜了眼王骁，冷哼一声才离去。
王骁也不在意，如果他真看不清事态，那总有他吃苦的时候。
这时那队伍中唯一的女弟子走上前来，“不好意思啊，章飞羽他也是气昏了头……”
王骁轻轻摇头，说道：“我没什么，不过这几天我劝你们还是小心一些，最好别动什么奇怪的心思，否则谁来都救不了你们。”
说罢，他便御剑离去，只留下其余几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王骁踩在飞剑上，心里还在为系统的事烦躁着。
谁能想到一开始像个憨批一样的系统，竟然有如此一面？
想来想去，好像还不如过去的好感动系统……
至少获取那个艹蛋的“好感度”太轻松了，哪像现在这个。
最好得到因果值的方向竟然是到处拉仇恨，还是生死之仇的仇恨。
王骁神游天外，御剑漫无目的的飞着，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件比较尴尬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的洞府被分到哪了！
没办法，只能去找皓天宗的弟子询问，经过一番波折之后才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等王骁盘膝坐在洞府之中对这段时间的事情复盘时，才恍然惊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情绪和性格好像变得难以自控了！
要是以往的话，自己能对章飞羽说出那种话吗？
王骁暗自摇头，肯定是不能的。
难不成新昌城的一切还会让人性情大变？
修行修行，自己这一身修为，都修到哪去了？
王骁忽然一愣。
修行？修真我！？
难道自己竟然走上了这条路？
洞府内幽暗沉静，身处其中好像连浮躁的内心也会慢慢沉寂下来，恍然间王骁又回到了离开王家庄的那座马车上。
小师兄轻轻笑着对三个还是修行菜鸡的人解释。
修真我，任我之人必定会有大束缚。
那我的束缚又是什么呢？
王骁苦思良久，但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
他忽然洒然一笑：也对，未来的事自有未来的我去处理，我只要确保当下的每一步都不走错……或者说不错的那么离谱，也就行了呗？我自问心无愧便是。
他的心境慢慢趋于平和，新昌城中所经历的事情，虽然令他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但谁又能说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眼下王骁的修为已经接近筑基后期了，再这样下去金丹已是不远。
他忽然回想起当初要离开长青门前往皓天宗时沈海的教导。
自己想要突破到开景的难度比别人多的不是一星半点，如果想要轻松一点的话，要么是去找那个从未见过的“心”之果实，要么就是去炼化一把本命法宝，以此为基破碎混沌。
“心”之果实上哪去找啊？王骁有些蛋疼，师傅还说那种果实难以形容，当看到它的时候才会有所明悟。
这特娘的不就是让自己去撞大运吗？还能更不靠谱一些吗？
这么说来，最靠谱的还是炼化一把本命法宝。
王骁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佩剑。
自己身无长物，也只有这一柄剜心了。
更何况这是一把灵器，已经不算差了，而且炼化成本命法宝之后它也会有升华的机会……
王骁一拍大腿，干了！
他翻了翻储物袋，找出沈海赠予的那些秘籍。
果不其然，炼化本命法宝的方式就记录在其中一本秘籍上面。
只是……这书名没问题？
法宝是怎样炼成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以为沈海是不是跟他一样，身体里住着穿越而来的魂灵。
嗯……这名字应该是凑巧吧？
王骁不禁莞尔一笑，自己实在是太多疑了。
炼化本命法宝的方式，需要用自己的精血浇灌，法宝要被自己的灵气温养七天不可间断，再配合上相应的手法和口诀便大功告成。
只是自此以后，本命法宝折损自己也会跟着不好受，但相应的，自己与法宝之间的联系会大大增加，而且驱使法宝也不会太耗费灵气。
也就是说，现在王骁释放赤剑之莲到第三变会对自己有损伤，但如果将剜心炼制为本命法宝之后，再去释放赤剑之莲，恐怕第三变释放完毕自己还尤有余力。
这对实力的提升可不是一星半点，只不过代价是本命法宝不可以更换，一个人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倘若是以前，王骁或许还会犹豫，但现在嘛……
何必贪求太多？
就像你走在路边看到一朵好看的花，即便你的人生还有好多路要走，后边还有数不胜数的鲜花，或许他们都比眼前的这朵更美，但已经知道此时此刻遇到的那个便是最好的了，就没道理放弃了对不对？
王骁笑了笑，以手抚过横在膝上的长剑。
从此以后我们便是战友了，相依为命永不背叛。
剜心轻吟。
仿佛感觉到了王骁的所思所想，只见王骁松手，那剜心便缓缓浮起，直至停留在他的面前。
随即王骁掐诀，从胸口处逼出自己一滴精血，那精血化雾，将剜心包裹。
然后灵力自他的双手喷薄而出，血雾翻滚中竟散发出一股沁人的幽香。
他一手掐诀，一手维持着灵力的输出，随着他的动作，道道咒印浮现，打入剜心之上。
冥冥之中，王骁忽然感觉自己和剜心之间多了一股联系。
第一百一十章 再见师傅
七天之后。
剜心在王骁身边游走，好似蝴蝶翩跹，那雀跃的情绪如同一个刚刚得到心爱玩具的稚童。
王骁看着它，目露柔和。
或许到金丹期再炼化本命法宝才是更好的选择。
毕竟时间那么久，万一能得到一把灵器以上的法宝呢？
但王骁并不后悔。
他知道，倘若依靠沈海，或许能搞到一把地品的法宝，甚至是金丹期的灵器，但是沈海曾经也说过一句话：大道朝天，你我当独行，当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以及万死不悔的决心。
倘若事事都依托师门，那又怎么称得上大道独行呢？就算他们能帮以一次，帮两次，难不成以后有了什么问题，就继续找他们帮忙？
王骁轻笑一声，更何况剜心趁手，而且它似乎与其他灵器有所不同，毕竟哪有灵器能萌发出自己的意识？
而且……时间来不及了！
王骁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来提升自己的战力。
每当入定时，小师兄将要断裂的脖子都会浮现在他眼前，都快要凝成心魔了。
他伸出手，剜心乖巧的落在其上，王骁心念一动，那剜心便被他收进自己的气海。
“听说昨天师傅已经到了，当时自己无暇分身，现在也是该去找他告罪一声。”
王骁推开石门，破空而去。
大殿之上。
“沈长老，难道情况真如你所说这般不乐观吗？”许玄长老两边的眉毛都快纠缠在一起了，“王骁曾说过，那些衍生出来的怪物并不是不能被杀死。”
沈海摇摇头，老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许师弟，甭再提了，以前就跟你们说过这事，结果老的不听，小的也不听，现在只能依靠咱们这些承灵之上的老家伙才能稳稳的将此事了结。
“可是咱们的人手根本就不够！此次一共才来了多少个长老？”许长老颓然靠在椅子上，“七个！皓天宗辖下的范围这么大，咱们七个人就算跑断腿也来不及啊，更何况现在除你之外，他们还在路上呢。”
沈海一挑眉毛，颇为自豪的说道：“谁说只有七个的？让我算算一共有几个承灵境界的人。
“你我，老言，张程程那个老傻哔，顾游方，王泽还有老不死的李秀盈。”
许玄听到最后，忍不住把自己的耳朵捂住，装作没听见。
沈海颇为自得的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根鸡腿，啃了两口，又摘下悬挂在腰际的葫芦大灌一口。
“你……你的情况好转了吗？”许玄轻叹一声。
“提那干嘛？我接着数数。”他一翻手，鸡腿消失不见，“柳问花，秦依依，沈见风……”
“停停！”许玄忙打断道，“你那些弟子都来了？”
“是呗，我那五个弟子都来了……”沈海轻道。
许玄心道一声不妙，看沈海这个架势，搞不好要把皓天宗给翻过来。
沈海魔君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原本这称号的来源是他杀妖无数，常常孤身前往兽潮腹地，只一人一剑便能杀个浮尸百万，甚至数次兽潮崩溃瓦解都是因他一人而已。
但令魔君之名如雷贯耳的却是另一件事。
大概三百年前，长城之内有一宗门宗主，不忍心见门内弟子如此伤亡，便开始偷偷血祭平民百姓。
硬生生让他造出来数百万的僵尸！
腐尸洪流之下，哪有任何兽潮能够阻拦的了？但自此以后这家宗门便被除名了，被那时还不是这样衰老的沈海灭了大半个宗门。
自此魔君之名如雷贯耳，哪个宗门听见沈海的名字不抖上三抖？
许玄暗叹一声，但很久之前，魔君已经不是那个魔君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就连对待自己手下的弟子都不似从前那般。
要知道自从沈海能收徒到现在，一共有多少名弟子？
十五个！
但现在呢？
算上王骁这个后来的，也不过七人已而。
柳问花，秦依依，沈见风，陈月，温明，李云佑，王骁。
另外八人已经死了，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大殿之上一时沉默无言。
“那成程呢？你说的这些人谁能对付他？”
沈海不以为意的说道：“怕他娘的干什么？以前他就是个废物，就算当了皓天宗的宗主，也改变不了废物的身份。”
许玄忍不住拔高了两度，“可你已经不是过去的魔君了！”
沈海颠着的二郎腿停了一下，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是不用你管，总之不用怕他就是了。”
许玄欲言又止，最后悻悻的坐在椅子上。
沈海总有办法吧？算了算了，就让着点他吧。
“沈海门下王骁前来求见。”
沈海面色一喜，大袖一挥，王骁在一阵天昏地暗中便出现在了大殿之内。
“师傅，许长老。”他对着坐在上面的二位拱手俯身。
“免了免了，这段时间修为怎么样？”沈海忙道，好像突然来了兴趣。
“现在已经筑基后期，快要突破到筑基圆满了。”王骁挠了挠头，“前几天在忙着炼化本命法宝，无法出关，还请师父原谅。”
“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用道歉？”沈海吹了吹胡子，好似生气一样。
王骁只是讪笑，好像突然又回到当初刚来长青门的时候，身上的担子突然轻了一些。
“正好也省的我再去找你了，李云佑呢？我听许长老说他单独行动了？”沈海有些疑惑，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
王骁看了眼许玄，又看了看沈海，但就是不说话。
“你说便是，不用担心。”
王骁一抱拳，说道：
“前段时间我们查到了一座洞府，应该是陈野所建教派的一个据点，我们估计那阵法的作用应该是孕育某种怪物。
“然后果不其然，我们真的遇见了！他就像没了皮的人一样，在他的嘴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头。
“那时候小师兄已经突破到金丹了，所以那个怪物虽然比新昌城内的要强一些，但还是被小师兄杀死。
“只是它临死反扑时，将小师兄重创，而当我将小师兄的伤势稳定下来后，他再睁开眼睛就说不认识我了。”
王骁自然不能把真实的情况完全说出来，只能半真半假的说着，将所有的问题都推到那些怪物身上。
只是他在叙述的同时，难免又想起了当时李云佑不顾他，自己一人离开的时候。
不……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也不知道在师傅他们眼里，自己这小师兄是什么样子，是小师兄不记得他们之间的情感，还是他们不记得与小师兄之间的情感？
第一百一十一章 灵犀花
沈海听闻之后，摩挲着下巴，还在不经意间薅下来几根胡子。
“师傅……可有解决的办法？”
沈海轻轻摇头，“我从没见过这种能力。”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又道：“不过也不一定，还要等见到他之后再细说。”
王骁心里总归是稍稍松了口气，只希望不是最坏的结果吧。
“对了，王骁，为师想了想，你修行时间尚短，再加上金丹已经不远，倘若到时再去准备本命法宝，恐怕会耽误时间，所以便准备给你打造一件金丹期的灵器……虽然你已经炼好本命法宝，但做师傅的，总不能不闻不问，剑怎么样？”沈海想了想说道。
“师傅，不用了，你不是说‘大道应独行’吗？”
王骁忽然感觉自己的师傅好像有点……刀子嘴豆腐心。
“给你你就拿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沈海一挑眉毛。
“金丹期准备本命法宝？是不是太早了一点？”许玄听见后，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他开景的瓶颈很难突破吗？”
沈海神情古怪，没好气的说道：“放在平时你们只有羡慕他的份，他只是基础打的太硬了。”
许玄看了看王骁，奇道：“怎么可能？就算是九绝升天阵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啊！”
“我还能骗你？”沈海又拿起葫芦灌了一口，“这两天我对皓天宗的情况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你在这里等其余几个大王八慢慢往这跑吧，我先一步行动。”
“你……”许玄不禁气急，在这个节骨眼上怎能如此任性？
可眼前哪还有沈海的影子？甚至就连王骁也不见了。
此时沈海已经带着王骁身处皓天宗之外了。
“师傅……接下来怎么办？”王骁看着眼前瞬间变换的景象，脑袋不禁有些涨。
“我看了你们传回来的信息，放心吧，我早有准备。”
“师傅，我觉得你不必在帮我打造法宝了……”
“嗯？”沈海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王骁。
王骁讪笑道：“毕竟我有本命法宝了。”
说完，他探出手来，剜心自他体内幻化而出，悬停在他手上。
沈海本来神色还有些不自然。
本命法宝这东西，自然是越晚炼化越好，毕竟虽说本命法宝可以晋升，但难度不是一般大！
材料、心血、灵气温养缺一不可，而且大部分还都是水磨工夫。
他不禁有些愧疚，但当王骁唤出剜心时，沈海不禁眼睛微微瞪大。
这把剑……怎么有了灵性？
“可否让为师瞧瞧？”沈海来了兴趣。
“自是可以。”王骁轻轻点头，将剜心递给沈海。
可当沈海握住剑柄时，却听剑器铮鸣之声骤然响起。
剜心的剑柄忽然生出数不清的倒刺，但沈海的手掌太硬了，那些倒刺根本就刺不进去，也挣脱不掉他的手。
沈海轻咦一声，闭上眼睛，灵识探进剜心的剑身。
他发现剜心的‘剑身’中是空了。
也就是说，严格意义上来讲，剜心并不是一把剑，而是一件容器，只不过也能当做剑来用。
这就奇了怪了，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法宝？沈海心中喃喃。
他总觉得这么做是多此一举，剑就是剑，容器就是容器，干嘛要让他们的用途合在一起？
他将这把剑还了回去，说道：“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王骁怎么可能会后悔？他只恨当初李云佑出事的时候自己的实力不够强！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难不成自己还要等下一个师兄、下一个师姐出了事之后才想到要提升实力？
“既然你已经练成了本命法宝，那这些材料就给你吧，或许能缩短本命法宝提升所需的时间。”
说罢，沈海递给王骁一个储物袋。
他忍不住灌注灵气，向里边瞧了瞧……总之大部分材料都是不认识的。
但王骁还是忍不住开心的说道：“谢师傅！”
老道沈海看着王骁喜不自胜的样子，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一起。
风声空洞而凄厉的从二人耳边划过，流云一朵一朵的飘向身后，王骁忽然发现自己师傅的身形有些虚幻。
好像无数时间里的他全都汇集在一起，整个人都如同烟雾一样，似乎轻轻一碰就消散了。
王骁看着自己师傅，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心中不安，于是忍不住问道：“师傅？你怎么了？”
“……没事，到了。”
到了？王骁看了看来时的路，这才发现长城已经在身后了，像个小黑点一样，然后消失不见，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被师傅带出了长城。
这得是多远的距离？
王骁没法推算出来，但沈海已经停下了。
“王骁，你知道我遇见这种东西，平常都是怎么处理吗？”沈海语气森然。
王骁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小心的说道：“不知……”
“那就是把幕后的诡异揪出来，然后砍死他！”
王骁瞳孔骤然收缩，砍死那种一看就不是自然状态下的生物？真的能做到吗？还是说师傅他疯了？
在他印象里，一直都是这种东西蛊惑别人，坑害别人，甚至还让人无法防抗，更别说杀死它了。
这能行吗？
但沈海已经一句话都不说了，没一会，一个身着麻衣的邋遢弟子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王骁问道一股特别好闻的花香。
“师傅，阵法已经绘制完毕。”
沈海点点头，“辛苦你了，如今还要陪着老头子我来这玩命。”
“师傅，何必说这些？”
沈海笑了笑，转头对王骁说道：“这是你大师兄，叫做柳问花。”
柳问花看向王骁，笑道：“小师弟，我送的花怎么样？可还好用？”
原来那些花种子是他送的！
“确实好用……”王骁想起帮苏遥种花的时候，眼睛忽然弯了起来。
柳问花见状，促狭笑道：“对了，那些话里边还有一种灵犀花，可是我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你发现了吗？”
灵犀花？那是什么？
嘶
心有灵犀一点通？
“那是干嘛的？”
柳问花一愣，说道：
“这花一粒种子会开两朵，只是他们会生长在两个人的心里，等花开之时，你们可以通过这朵花，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我见你身上有这朵花的气息，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破碎黑暗
王骁忙问道：“这灵犀花……会不会影响别人的看法？就是，两个人之间的看法。”
柳问花莞尔一笑，“当然不会，如果不是两个人在彼此心里留下比较重要的痕迹，这朵花是不会生根发芽的。”
这样就好，我还以为……
王骁目光忽然有些飘忽。
我在想什么啊？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了一个刚刚认识没几天的女子？
“好了好了，你小师弟的私事，就别穷追猛打问的太细了。”沈海说道，“万一他心里提防，可就问不出什么东西了，慢慢来懂不懂？”
王骁看了看沈海，却见他一副好笑的表情，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目光，还在强行忍着。
“是，弟子知道了。”柳问花笑眯眯的说道。
“现在就等你三师妹的消息了。”沈海摘下腰间的葫芦又灌了一口。
王骁的目光锁定在他师傅手里的葫芦上，难道师傅嗜酒如命吗？
这大敌当前的……
“王骁，好好看看遇见这种事情要怎么处理，以后这种情况多的是，到时可别两眼一抹黑，死在外边别怪我没教好。”
王骁道了一声是，心中莞尔，如果死了也没法说你教的不好了……哪有死人还会说话的道理？
但他刚要勾起的嘴角却慢慢的平复下来。
死人不会说话吗？
死人其实也能说话，还能站在他面前跟他倾诉内心的不快，分享自己的喜悦与悲伤。
死人……分辨人生死的界限到底是什么啊？
这时一道紫色的人影凭空出现在沈海面前，也将王骁游离的思绪唤了回来。
“依依，如何？”
“不辱使命。”
沈海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开始吧。”
王骁感觉自己的面前骤然掀起一道狂风，让他迷了眼，然后那风又瞬间消散，等他的视野恢复如常时，便发现自己正在一处结界里，结界之外是壮阔的血色阵法。
极远处是六个黑色的小点，也没见他们干什么，各色妖族的尸体便堆积起来，好似一座大山横亘在他眼前。鲜血在其下汩汩流淌，汇集成小溪，在地上洇出一大片鲜红。
哪怕王骁在结界之后也能闻到扑鼻的腥气。
随即血色阵法逐渐亮起，而阵法中的妖族尸体也迅速消失殆尽。
王骁仅凭肉眼根本看不出来那些尸体是如何消失的，好像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那些尸体便消失一部分，再眨一下眼睛，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阵法半空中的空气扭曲起来，万事万物的色彩自其中迅速消散褪色，直至变成空洞的虚无。
“是那蠕动的黑暗？”王骁思忖着，一颗心都不由得为师傅和师兄师姐揪了起来。
会发生什么？这黑暗是否会潜移默化的影响到那些人？
他们最后会不会也变得和唐枫一样？
王骁忽然觉得好像自己这种直面过这些诡异，或者与这些诡异纠缠不清的人最后一定没有好下场。
可远处那些小黑点却十分坚定，丝毫没有动摇。
黑暗已经吞噬掉阵法中大半的色彩了，搞得那里边一片灰白，看起来像是一个死地，没有任何生灵没有任何生机。
可令王骁没想到的是，那黑暗刚刚出来一大半，却忽然不出来了，相反，它正用尽全力把自己的身体塞回去。
“难道……它也会害怕？”王骁苦笑一声，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只见异象骤起，那黑暗连带着周围灰白的色彩中忽然生长出来许多蓝白相间的花朵。
它们向着黑暗中蔓延过去，根须牢牢地扎紧。
蓬勃的生命打破了衰败的灰白，王骁看着那些在死地中倔强生长的小花，忽然觉得在它们面前或许没有什么困难是不可以打败的。
那团黑暗退走的速度骤然一缓，好像落入水中之人想要上浮，却被水草牢牢缠住了脚踝。
它挣扎，它撕扯，它奋力向上游。
可所做的一切只能激起大一些的水花罢了。
随即一道亮银色的刺目光芒出现，暴露在外的黑暗便被直接撕裂，而通过献祭召唤过来的裂缝也在这一刻猛然闭合。
紧接着王骁才感觉的丰沛的剑气自天边涌起，宛若高原之上的寒风，在特定的季节向着某个方向发了疯的奔袭。
原来仅仅凭借剑气就能伤到这种东西吗？王骁喃喃，以往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刷新。
原来不是自己的手段不够，无法伤害到他们，纯粹是自己的能力不够强？
也对……毕竟自己才是筑基，以后的路还长！
王骁捏了捏拳头，自己要保护的人却比自己还强大。
这是好事吗？
好像也不好，因为这意味着你无法保护他。
这是坏事吗？
好像也不坏，因为这意味着你一定要努力坚定的追赶，否则就会来不及保护他。
只消片刻，那庞大的黑暗便被斩灭，但王骁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而沈海一行人这时已经回来了。
“还是很遗憾啊，竟然没能成功诛杀它。”沈见风有气无力的说道。
陈月在一旁抱紧他的手臂，似是在安慰他，沈见风察觉到，便柔和的看着她。
“行了行了，那他也元气大伤了，这种层次的玩意儿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沈海斜了他一眼，然后看向王骁，洋洋自得的说道，“怎么样？”
王骁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候应该说什么？
良久后。
“牛逼……”
沈海一挑眉毛，说道：“这什么意思？”
王骁：“就是厉害，非常厉害。”
沈海这才满意，然后又拿出腰间的葫芦咕嘟咕嘟大灌了几口。
王骁心里对此好奇的不行，这到底是不是酒葫芦？
他见这葫芦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便想起来前世所见的电视剧。
好像济公的酒葫芦啊……虽然他的葫芦在电视剧里看并没有像无底洞一样。
沈海瞥见他好奇的目光，便说道：“想尝尝吗？”
王骁稍作迟疑，说道：“想。”
但沈海却抹了把嘴，把葫芦又挂在腰上，“那你想吧。”
或许是因为作弄完弟子，再加上人前显圣的愉悦，他大笑一声化作长虹一闪而逝。
天上的云霞被他带起的风吹得向两边散开，露出身后湛蓝的天空。
呼啸的风声从极远处吹来，夹杂着数不尽的声音灌入王骁的双耳。
他想要细听，却什么都听不见，直到所有的声音渐渐走远。
王骁看了看周围的师兄师姐，发现他们脸色微微一暗。
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快的让王骁感觉刚才经历的一切好像都是错觉。
第一百一十三章 噬光者
“师傅的葫芦里到底是什么啊？酒吗？”王骁忍不住问道。
大师兄柳问花只是摇摇头，身上的粗布麻衣干净整洁，根本看不出来战斗过的痕迹。
他说道：“我也希望那是酒，不过你也别再问了，以后有你知道的时候。”
“这也不能说吗？”王骁无奈说道。
柳问花想了想，抬手摩挲着下巴，“我觉得师傅他没说，肯定是想在以后自己告诉你……至于他什么目的，你自己猜吧。”
周围的师兄师姐相继散去，只留下王骁和柳问花在这。
“大师兄，他们干什么去了？”王骁奇道，这些人所去的方向并不一样，让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自有他们的任务，而你也是如此。”
王骁来了精神，自己也能在这种层次的战斗中插上一手？想来还是有些激动。
柳问花笑道：“你的任务就是听我给你讲课。”
王骁有些泄气，又听柳问花接着说道：“先前李云佑的传讯飞剑上把那东西称为‘蠕动的黑暗’对吧？”
王骁点点头，“没错，我俩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能根据看到它的第一印象来取个名字。”
柳问花笑了笑，说道：
“倒也挺形象，但实际上它叫做‘噬光者’，会吞噬周围的光芒，因为光芒源源不断，所及就显得它们好像在蠕动一样。
“它们的特性是，通过付出足够多的祭品来获取某方面的能力，嗯……比如说那座复活阵法。
“可它们真正所要的并不是这些祭品，它们看中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想要看人们表现出来的各种欲望，与各种挣扎。”
王骁忍不住小声吐槽道：“真像是玩弄感情的人渣啊。”
柳问花一愣，没想到这小师弟解释的还挺到位，他又说道：“它们的本性如此，就像人小时候可能会喜欢玩蚂蚁一样……只不过你到最后可能会往蚂蚁窝里撒尿，这东西则是在潜移默化中让人的情感扭曲爆发，并为此而感到愉悦兴奋。”
王骁暗叹一声，难怪唐枫不管不顾只想着复活韩向杰和宋嫣，难怪那些人身上全都连着黑线，原来这黑手的目的便在于此。
它先让唐枫为二人的事情因偏执而疯狂，但偏偏韩向杰和宋嫣是理智的。
他们只能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为已经死去的自己奋不顾身，看着他一点点的自我毁灭，心里的感觉可想而知。
“还好它已经被你们重创，或许短时间内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王骁松了口气。
可柳问花只是摇摇头，“怎么会这么简单？噬光者是一个族群，而不是单一的生物。
“多少能算做一个族群？十个？百个？成千上万？其实情况并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那向这些东西献祭岂不是自寻死路？”王骁大惊。
柳问花的声音也少见的低沉下来，“是啊，就是自寻死路啊，这种存在的心思永远都是这样难以捉摸，你以为你献出了足够的祭品，殊不知它想要的却是你的生活里最不起眼的东西。
“但往往这种东西也最珍贵。”
空气短暂的安静下来，从沈海划破的天幕中垂下来的温暖阳光渐渐在沉静的空气中消散。
良久后王骁又问道：“小师兄胳膊上的那团光彩是怎么回事？”
柳问花笑道：“那是类似那等诡异存在的能力，是沟通这种能力的钥匙，其实师傅的本意也是想让你通过这件事拥有那种东西，但现在看来你身上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
他若有所思的说着，随即摇摇头，“虽然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你没有钥匙却能看见这等存在，但想来这是一件好事……至少没有那把钥匙就是一种天大的好事了。”
王骁：“这是为什么？”
柳问花把视线落在远方，他勾起嘴角，说道：“因为有了这把钥匙，就证明你已经被某些存在盯上了。它迟早会讨上门来，喝干你的血吃尽你的肉……”
他又笑眯眯的看向王骁，“你说没有这把钥匙是不是一件幸事？”
王骁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他强忍着问道：“不管任何诡异……都会是这样的结局吗？”
“当然啦，对了，比如这些噬光者，它们只不过是邪神的衍生品，是邪神的部曲罢了。”他神色微不可察的一暗，但心思纷乱的王骁根本没注意到。
那在王骁心湖中翻起的浪涛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了，如果所有被注视到的人最后都会走向死亡。
那自己岂不是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要知道，那个“因果系统”可是直接寄生在他的身上！
天知道它有没有安好心？
不过按大师兄的话说，它肯定没安什么好心眼，自己能平平安安的，只不过是因为还没到时候。
王骁心里拔凉，暗自思忖着自救的方式。
会不会少用这系统，就能推迟影响？
而且，看师傅和师兄师姐们，全都能凭借自己的武力斩杀那些噬光者，那等自己修为高深之后是不是也会不惧系统？
王骁还是忍不住东想西想，这时柳问花说道：“就到这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说罢，他一把拉住王骁的肩膀，化作流光飞向长城。
“对了，师傅干嘛去了？”
“自然是去找皓天宗的宗主，让皓天宗配合一下，好揪出沟通噬光者的幕后之人。”
王骁想起来宋嫣那个居心叵测的师傅，也不知道这个连自己徒弟都能利用的人到底跑到哪去了。
会不会害怕的逃出了长城？又或许是丧心病狂的仍然鼓捣那些阵法，以图再次沟通那所谓的噬光者？
他会不会偶尔对宋嫣心怀愧疚？
王骁真想挖开他的脑子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他忽然想起许玄长老，好像他并不知道这种事情似的。
王骁问道：“为什么好像有些人并不知道这种东西？”
“怎么敢让他们知道啊？难道要等他们一个不顺心一个不如意便向邪神乞求吗？等到邪神真的降临时，那整座长城之内的东西恐怕都不够付出这个代价。”
“就连师傅也是因为亲眼见过才知道的，甚至为此还……”柳问花及时止住话头，“总之这种事情就连咱们长青门的宗主最开始也不知道，甚至听咱们师傅讲完也是将信将疑。”
王骁心中了然，但疑惑之处也愈来愈多。
比如……这些东西是怎么诞生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花开遍野
“大师兄，那些邪神最初是怎么出现的？”
柳问花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可能是直接从虚无中诞生的吧？很多东西还是需要你自己去探索。”
王骁点了点头，他还有太多的疑问。
比如那上千长青门弟子所去的另一个世界，比如死去的人到底是如何复活的，再比如该怎么与那些诡异和邪神对抗。
王骁：“精神类的法术对这些东西会有用处吗？”
柳问花：“当然，但杀死那些东西最直接的办法还是用跟他们同源的力量。”
他拿出两本秘籍交给王骁，“这一本是精神力锤炼法门，另一本是精神力的运用方式。”
运用方式？王骁有些奇怪，难道没有什么特定的术法吗？
比如说幻术，或者精神震慑之类的。
柳问花仿佛预知了王骁的问题，便说道：“还是那句话，很多东西需要你自己去发掘……其实幻术无非就是术法的一种，同一种术法有的人用就是比别人强……”
王骁若有所思，他将秘籍接过，妥善保管在储物袋中。
“对了大师兄，为什么有时候我的心里会出现这个世界的样子？”
这个问题憋在王骁心里好久了，那种奇特的体验令他难以忘记。
“心眼？”柳问花奇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能详细说说吗？”
王骁便把当初在巷子里视野奇差的情况下开启这种视角的经历说了一遍。
柳问花道：“看来你是耳窍觉醒的心眼。”
“耳窍？心眼？”王骁诧异道，这两种感官好像不能混为一谈，因为常规情况下耳朵是用来接收声音的。
“没错。”柳问花有些感慨，“耳窍觉醒心眼，便是通过听觉感知风的流动，从而在心里构建出一个世界，这跟第二双眼睛也没什么区别，是一种特别实用的能力。”
但是王骁还没有熟练掌握这项神通，此时心痒难耐，便忙问道：“那该如何才能彻底掌握这种能力呢？”
“蒙上眼睛，用耳去听，用心去看。”
王骁有些蛋疼，没想到掌握心眼的方式这么朴实无华，估计这个世界的瞎子就算不换眼角膜也能重新拥有视力了。
这么看来这个世界也真够仁慈的……
他心里忽然一动，问道：“大师兄，你也有这种视觉吗？”
柳问花：“当然，只不过我是通过味觉来查看世界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王骁忽然想到大师兄养的那些花，看来自身某些方面能力的开发跟日常生活息息相关。
他稍作沉默，脑海中又浮现了李云佑的身影，“大师兄，小师兄他的灵根到底有什么问题？他的进境明明很快，但为什么当初我见到他时，他才是练气？”
柳问花一愣，但只是摇摇头，并没有解释。
皓天宗已经能远远的看见了，但王骁没想到柳问花直接从一旁飞过。
“咱们不去皓天宗吗？”
“去那干嘛？就算师傅拿到了那只噬光者小半的身体，他也没办法让皓天宗交出陈野啊，皓天宗能交出他来就是怪事了。”
王骁有些纳闷，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这叫什么来着……引蛇出洞！
暗地里的调查已经拿到明面上来了，如果陈野的野心没有熄灭，那他只能加快自己的进程。
这样一来难免不会露出马脚，到时顺着这些蛛丝马迹便可以将他擒住或者击杀。
不过王骁估计他也不会停下来。毕竟这里已经有多少人，有多少城市因此而消失了？
新昌城陷落的场景历历在目，至今王骁还能想起在新昌城中溺水的窒息感。即便周围是干燥的陆地。
只能说这些玩意儿的能力确实很出人意料。
“那咱们是先一步调查去？”
柳问花点点头，然后便不再多言。
昔日章飞羽所言的建平城已经出现在王骁眼前。
跟新昌城一样，此时二人入眼所见便是一片祥和安乐之色。
百姓辛勤劳作热情洋溢，门口行人进进出出川流不息。
不远处还有商队来此交易，王骁听着那商队里铃铛的叮当脆响，甚至都开始怀疑建平城是否真的存在什么危机。
可章飞羽所言又怎能有假？更何况此时此刻大师兄正站在这座城池的前面。
所有的平安喜乐只不过是海水表面平静的假象，其下各种凶兽磨牙吮血，暗潮汹涌。
他看了眼柳问花，也不知道大师兄会怎么处理这座城市。
这里边的百姓到底还是不是人？
王骁总会对此耿耿于怀，他偶尔也会想，这些人是不是已经救不回来了？
好像这些人要是没得救了，那新昌城的结局就不会令他这么难受。
他有些出神。
有些事情，在有些时候真的太让人无力了。
王骁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两下，他侧过头说道：“怎么了，大师兄？”
柳问花笑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都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了，哪怕即便是现在，仍然有太多东西束缚在我们身上。
“你能做的就是把每一步走踏实了，心中无悔便好。”
王骁扯了扯嘴角，话随是这么说不假，但又怎么可能会不遗憾？
柳问花只是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知道此时此刻言语的安慰在一座城池的所有生命面前是多么渺小。
然后柳问花便向着建平城缓缓走去。
王骁回过神看着他的背影，鼻腔中忽然多了一丝清香。
这是……花香？
恍然将王骁发现随着大师兄的脚步，在他身后生出无数植物。
蓝白相间的，粉红的，鲜红的，紫色的，绿色的。
蔷薇、灌木、藤曼、青草。
所有的植物盘根错节交织在一起，向着极远处延申而去。
王骁甚至感觉自己回到了原始森林，哪怕下一秒参天大树根根拔地而起突兀出现他也不觉得奇怪。
或许是察觉到了压迫感，王骁看见所有劳作的百姓全都停了下来，哪怕是那些驻守在建平城的皓天宗弟子也不例外。
他眼里的一切就像是信号不好的老式收音机，断断续续的，存在与不存在交替出现，平安喜乐的建平城和沉没于海底的建平城相叠在一起。
随即，百鬼奔腾。
柳问花只是安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尽是风轻云淡。
他身后的百花缓慢而坚定的生长，身前的怪物如海浪般汹涌袭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法则之力
可那些怪物还不等跑到柳问花身前，就已经看不出本来狰狞的模样了。
数不清的花自他们身上生长，生根抽芽，妖冶绽放。
成千上万的怪物尽皆化为尘土。
一瞬间原本喧闹的街道骤然安静下来，只有遍野的鲜花随风摇曳。
王骁看着站在花丛之中的麻衣人影，心神摇动。
这是……神吗？
我以后也会有这么强吗？
对他而言棘手至极的怪物竟然顷刻间以一种极其绚烂壮美的方式土崩瓦解。
但站在花丛之中的柳问花却一动不动，那些鲜花仍然在生长着，好像要装满已经陈旧破落的建平城。
王骁轻声呢喃，“大师兄这是在干什么？他难道想要凭一己之力把已经沉溺的建平城拉回现实吗？”
他能成功吗？
王骁暗暗握紧自己的双拳，他想要出力帮忙，但却无从下手。
可忽然间，那四处可见的花忽然一静，原本正渐渐好转的建平城再次变回那种好似沉在海中多年的模样。
已经死去多时的怪物凭空出现在各处破败的建筑中，他们迷茫的走到街上，发现远处鲜活的二人后便蜂拥而来。
王骁一怔，原来已经没办法拉回来了吗？
也对，毕竟整座城里边的百姓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只不过是自己一直幻想着他们还活着，好像自己还受着煎熬，就说明他们还有一丝被挽救的可能。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柳问花也是如此。
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些怪物出不了建平城的范围。
空中的水汽愈发厚重，好似雾气一般粘稠，王骁感觉自己的鼻腔都是湿漉漉的，再这么下去恐怕水会灌满整个肺叶。
“大师兄？”他看了看那个安静的背影，轻轻问道。
柳问花扭过头来，摇头笑笑，“看来我学艺还是不精。”
王骁说道：“就算让这座城回归现实也没有用了，里边的人早就全死了。”
“但至少，这座城还在这，每当路过这里，再看见这座废墟，说不定就会想起这座建平城里的百姓。”柳问花微微抬首，“或许这样，他们就会再一次短暂的存于世上。”
王骁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大师兄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难道他知道小师兄的事情了？还是说小师兄看到他以后，也“忘记”了他？
王骁有点难过，如果最后的结果并没有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那自己肩负的东西就又多了起来。
全都是那些已经逝去的人存在的证明。
他沉默着，柳问花一步又一步走了回来，遍野的鲜花随之消散于空中，只有缕缕清香无声的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事。
只是王骁却发现，在那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建平城中，仍然有不少花遗落在那里。
它们倔强而坚定的生长着，好像破败落寞的建平城也因此重新焕发了生机。
“走，去下一个地方。”
王骁道：“其他的师兄师姐也是在干这些事情吗？”
柳问花带着王骁御风离去，他说到：“当然，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重要了。”
“可那些已经消失的城池会不会影响到现实？”
柳问花摇头又点头，“会吧？我也说不准，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个，所有的事情最后都会解决。”
是因为师傅吗……
王骁有些摸不准，不过能解决就行，自己现在的任务只是好好看好好学，或许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像师兄师姐们一样强。
他回忆起刚才柳问花驱使能力……或者说是术法的场景。
细细琢磨之下，还真摸到了一丝玄之又玄的东西。
“你感受到了？”柳问花笑了笑，“难怪师傅一个劲的夸你悟性好，筑基期就能感知到法则的力量。
“虽然我是很直白的将法则之力暴露在你的面前，但这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王骁回忆起那些鲜花成群的生长，说道：“是与生命有关的法则？”
柳问花点点头。
“差不多，但那些花实际上也只是一种虚假的表象罢了，全都是由法则幻化出来的东西。
“万事万物的生长其实是一个很有趣的过程。
“比如植物，它们需要养料，阳光，和水，还有空气。”
说罢，他指了指王骁的肩膀，王骁扭头，发现自己的肩头正有一朵蓝白相间的野蔷薇在随风摇曳。
柳问花轻轻将其摘下，“没了养料的大地是怎样的？”
王骁发现那朵花离开的地方，肌肉有些发木发麻，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好像还有还多植物的根须扎根在自己的血肉里，正在孜孜不倦的从自己体内吸取养分。
他说道：“贫瘠？”
柳问花一挥手，王骁便感觉体内的那些根须消失不见，转而一股丰沛的活力跃然于身。
“没错，但这些植物本身也是一种养料，可以回馈给大地。”
“可这些都是很浅显的道理啊。”王骁面露狐疑，“怎么就能因此而运用法则呢？这不够吧？”
柳问花哈哈一笑，说道：“你看的到明白，等你临开景的时候自会明白法则该怎么掌握。”
他笑意不减，“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不过……你最擅长的法则之力会是什么？”
他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不见，表情变得有些沉重，嗓音略有沙哑的说道：“会是……跑路法则吗？”
王骁讪讪笑道：“哪能啊！！”
毕竟他已经打定主意好好修行，追赶上所有师兄师姐，甚至是师傅的脚步，然后保护好这些人。
还有住在王家庄的老两口子，也是自己必须要肩负起来的责任。
但王骁这时却看到柳问花脸上促狭的笑意。
好你个大师兄，一身麻衣看起来朴素的不行，没想到也这么不正经。
但我的法则会是什么呢？
他想了想自己擅长的东西。
剑吗？
与剑相关的法则会是什么？
锋利？重量？速度？
他思绪发散，忽然想到不久之前的那个雪夜。
好像自己也挺擅长吃火锅的……
啧。
“好啦，别想了，就像你现在想的天花乱坠估计也猜不中那时会是什么法则。”柳问花见王骁想入非非，便忍不住把他叫醒。
王骁笑了笑，心中对于实力的渴望如那遍野的花一般坚定的生长。
第一百一十六章 怪鱼
柳问花带着王骁在三天内一路飞过二十七座城池。
可这其中十二座城是有问题的！
比例这么夸张，皓天宗现在的情况可想而知。
就像是一块被虫子蛀烂的朽木。
但这一路走来，王骁二人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皓天宗像是在放任陈野鼓捣这些东西一样，否则接近半数的比例，皓天宗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而且还有另一个问题，皓天宗对他们这些来调查的人好似也是持袖手旁观的态度。
否则那么多皓天宗的弟子都哪去了？既没有处理皓天宗属地的问题，也没有协助或者阻拦长青门的调查。
细思之下，蹊跷太多。
王骁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身外狂风呼啸，王骁大声喊道：“大师兄，咱们要走多远才能返回啊？”
柳问花说道：“这几天走了这么多城，应该也差不多了。”
他看了看身侧的天空，似在等待着什么。
王骁心想，“难道陈野终于露出破绽了？”
自打他来皓天宗，约莫着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好像过去任何修行都没有这段时间难熬。
不过事情应该快要结束了，想到这，他便忍不住有些雀跃。
嗯……也不知道他们找没找到小师兄。
王骁暗暗摇头，希望他身上的问题能有解决的办法吧，否则只能靠自己了。
他有些头大，就看李云佑后来那冷冰冰的样子，想要让他重新跟自己有了联系，可真要废登天一般大的力气。
王骁见柳问花忽然扭头，眼里爆出精光。
“来了！”
他狐疑的跟着看过去，却只看见万里无云一碧如洗的天空，但没一会，便有一道流光出现在他的眼中。
随即刺耳的爆鸣声出现，那把传讯飞剑便出现在柳问花的手中。
只见柳问花稍稍感知，便对王骁说道：“咱们可以回皓天宗了。”
“师傅那边成了？”
柳问花点点头，“师傅拿着噬光者那小半边身体去找皓天宗宗主了，结果成程一句话也没说，看来果真是袖手旁观的态度，几乎同时陈野那边就暴露了。
“师傅还被成程留下来，硬是扯了半天皮，还好齐宗主到了。”
“宗主也来了？那宗门那边怎么办？”王骁有些诧异，都快赶上倾巢出动了。
“宗门并不像你想的那么脆弱，放心吧。”
柳问花说完，便带着王骁向着沈海记录的地点疾驰而去，看那速度，远比先前要快不少。
只半天时间，柳问花便飞到了。
远远看去，眼前不过是一片平原而已，野草茂盛，溪流潺潺，若是用来放牧必然不错。
几个小黑点正站在半空，柳问花便带着王骁飞了过去。
“师傅。”柳问花道了一声。
沈海点点头，看着脚下的平原目光凝重。
王骁向下看去，遍地的野草肆意生长，一块又一块的水洼星罗棋布的排列，从高空看去，真像是一片大湖。
好像除了野草太茂盛了点，水分太大了点这也就是个正经平原……
或许是湿地也说不定。
“大师兄，这里哪有类似噬光者的气息？”王骁压低声音问道。
柳问花说道：“可是皓天宗里本不该出现这种地貌的……即便没有那种另类的气息，但眼下的东西就是最大的异常。”
沈海拿起葫芦灌了一口，吧唧吧唧嘴，然后说道：“我一路追赶陈野，现在他就藏身在脚下这片平原里。”
柳问花向前一迈步，抱拳说道：“师弟师妹的修为都不如我，我愿意先下去探一探。”
沈海只是又拿起葫芦喝一口，王骁感觉师傅喝葫芦里的东西的次数好像变多了。
而他整个人此刻显得也十分烦躁。
他说道：“不……我心里总有些发毛，否则早就下去了。”
柳问花稍作沉吟，看了看四周，说道：“光？”
“嗯。”沈海点了点头，他手中紧紧握着葫芦，抬头望了望，“快到正午了……”
王骁心中了然，这几天来，他详细的让柳问花给他解释过噬光者的特性。
这东西一到正午活动就会变得频繁，连带着与他们相关的力量便会泄露出不少。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空气仿佛在不时地浮动一样，且颜色发暗。
倘若脚下的平原真的有问题，到时一看便知。
不过怕是陈野也在等正午的来临，因为那时候明显是噬光者最活跃的时候。
王骁有些忧心，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升到头顶正上方，他向下看了眼。
果不其然，整座平原都蒙上了一层浮动的轻纱，看起来虚幻且不真实。
紧接着，平原中所有的一切迅速陈旧，鲜草褪色，水泊干涸，细小的气泡在空气中迅速上升，这处地方好似正在沉没。
转眼间，王骁仿佛又回到了海底。
“仅此而已吗？”沈海喃喃说道。
王骁心中一跳，不对，就这应该不至于让师傅心中产生不安。
当初斩落噬光者小半边身体的时候，他好像跟没出手没什么两样。
到底是什么东西是让师傅都觉得很危险？
王骁看了眼沈海，发现他正盯着某处，目光凝重。
他顺着沈海的目光看去，却见一个人影正站在平原之中，一脸平静的抬头与沈海对望。
“陈野？是宋嫣那便宜师傅！”王骁心中一跳，他那锃光瓦亮的脑壳太过具有标志性。
只是……已是穷途末路的他为何如此平静？
此刻几乎所有的视线全都聚集在陈野身上，可他却忽然对着半空中长青门众人深深俯首。
王骁一挑眉毛，心道这是怎么回事？陈野到底在干嘛？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好像事件的走向渐渐荒唐。
紧接着，陈野的身体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膨胀变形。
空中的气泡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潮湿感。
好像有无形的水正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堆积在平原之上。
只消片刻，陈野原本的模样便再也看不出来了。
只有一条比城池还要大的怪鱼出现在半空中。
它甩甩尾巴，便是一阵暴雨，挥一挥鱼鳍，就是一阵狂风。
王骁眯着眼睛，朦胧中好似看见了远在天边的新昌城。
第一百一十七章 鲸
那条遮天蔽日般的怪鱼身周陆陆续续浮现了数座城池。
王骁稍加分辨，这里边正包含那些他所见过的，已经“沉没”的城市。
原来全都在这等着呢！
整个皓天宗境内所有被诡异同化的城池看来全都出现在此了。
数不清的怪物从城池中现身。它们大张着嘴巴，嘶吼着，奔行着，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它们在途中相互践踏自相残杀，吸收随处可见的尸体，彼此融合，形成一个又一个四不像的怪物。
那怪鱼见状，高昂起自己的头颅。
接着王骁便听到一声轻吟。
那声音空旷而幽深，袅袅余音回荡在天地之间，令他失神在原地。
沈海双眼微眯，冷哼一声，王骁这才惊醒。
“这头怪鱼原来是鲸？”他心中暗道。
只是那怪模怪样真的跟鲸鱼一点也不沾边！
王骁看了看周围，原来除了师傅和大师兄以外，其余的师兄师姐全都受到了影响。
远处那些怪物在听到鲸鸣之声后，齐齐发出一阵略有萎靡的叫声。
很多怪物也因此不再疯狂，仿佛拥有了一些理智。
“他能控制那些怪物？”王骁暗叹一声，他不禁开始猜想陈野到底想要干嘛。
如果事态继续按照眼前的情况发展，陈野的实力几乎已经可以比肩一座宗门了。
倘若他心怀祸心，只怕从今天开始，整座长城内便要生灵涂炭。
但是一旁的沈海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相反，他只是十分平静的又拿起葫芦灌了一口。
很快，那些已经陷落的城市尽皆浮现。
数不清的细小气泡自那些连成一片的城池中迅速上升，空中的水汽越来越多，仿佛正在构建一片海洋。
不一会，所有人的视野全都因那些水汽而变得虚幻起来，每个人的耳边开始出现水浪拍打的声音。
海水独有的咸腥气息也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嗅觉。
那怪鱼忽然又一挥翅膀。
可就在此时，原本那些能够被控制的怪物失控了！
它们挣脱了怪鱼的束缚，发了疯的向着海水以外的地域冲出，浩浩荡荡如同开闸泄出的洪水。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它们，不杀死它们誓不罢休一样。
与其同时，那片海域中出现了数不清的裂缝。
丝丝缕缕的黑气钻了出来，王骁忍着没去管那些冲过来的怪物，反而向着那些黑雾中看去。
只见新昌城自所有城池中缓缓上升，当它升到最高点时，又开始渐渐放大。
王骁隐约还在其中看见了宋嫣的身影！
但他也知道，这个宋嫣并不是唐枫换回来的那个，她只是一具衍生出来的傀儡罢了。
但是……陈野把她搞出来干嘛？
王骁捏了捏拳头，心道陈野还真是一个懂得物尽其用的人，害死了宋嫣不要紧，哪怕她都已经不能以人类的身份存于世上，这都还要继续利用吗？
那宋嫣木讷僵硬的如同发条用尽的玩偶，但随着新昌城的扩张，一个又一个宋嫣凭空出现。
几乎每一座城市都有这么一个宋嫣！
最后新昌城就像一个巨大的碗，将其他的城池包裹在内。
意义不明的气息在所有宋嫣的身上流转，那还不牢靠的城池们便因此而紧密相连不分彼此。
那些还没来得及冲出去的怪物全都僵硬在原地，神情和那些宋嫣们一般无二。
或许是一切准备完成了，那怪鱼便扇动尾巴，身形浮动，向着天空游去。
海水中城池的虚影也因它的动作而从地上拔起，与其一起飞离。
那方向……赫然是长城之外！
陈野要干什么？王骁心中喃喃。
沈海看着远去的海水叹息一声，“陈野啊陈野，难道这样你就不是罪人了吗？就算如此，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脚下是数以亿计因为逃脱了海水的束缚并没有被陈野所化的鲸鱼带走的怪物。
它们密密麻麻无边无际，不时诞生出各色强大的怪物随即又湮灭在怪物的潮水之中。
它们翻涌，奔流，扩散，气息愈发壮大。
扑鼻而来的腥臭气充斥着王骁的鼻腔，令人作呕。
眼见那些怪物就要将在场的所有人淹没，但却没一人有所行动。
原本还有些着急的王骁，见此也不再急躁。无形之中好像有一股足以让人平静的气息在这几人周围流淌。
怪物狰狞着嘶吼着，扑向天空。
王骁甚至能看见它们满脸一圈又一圈尖锐的牙齿，又或者被当作嘴巴的脖子里突出一条十几米带着粘稠液体的舌头。
好像它们在下一秒就能触碰到自己了。
但它们却永远也等不到品尝美食的时候了。
因为沈海又拿起了他的“酒葫芦”。
只不过是倒拿而已。
紧接着，如水一般粘稠的杀气从葫芦口倾泻而出，眨眼间便成为一条滔天大河。那些怪物一经接触，便在杀意之中化为齑粉，杀意也因此而不断壮大。
好似传染病一样肆虐的杀意很快便盖过了怪物的浪潮。
几息之后。
天地之间一片清明，只剩下仿佛能食人血肉的杀意在脚下的平原中盘桓不去。
“走吧。”沈海淡淡说道，“回去看看皓天宗的老狗怎么解释。”
“师傅。”王骁微垂着头，耷拉着眼睛说道，“陈野飞到长城之外，是想要干什么？”
沈海：“等回皓天宗，问问成程就是了。”
王骁忽然问道：“如果陈野飞到长城之外，是去杀妖和击溃兽潮，那这件事算对算错？”
“在你怎么想，与我们无关。”沈海神色平静，但语气又冷漠至极，“如果你看不惯，那就变强，变得比所有人都强，到时全天下自会听你的道理。”
王骁听见后，心里有些难过，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难以浇灭的怒火。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他陈野可以不顾其他人的死活？唐枫和宋嫣有错吗？韩向杰有错吗？
皓天宗那么多陷落的城池中的百姓有错吗？
为什么要这样……
难道就因为他强？因为他那可能美好的愿望？
“呵。”沈海忽然讥笑一声，“我们是有太多人死去，我们是不想见到有人再死。可他投身邪神本来便是最可笑的想法，迟早所有人都会为这出闹剧付出代价。”
第一百一十八章 洗经伐髓
王骁默然不语。
邪神什么的，好像对他而言还是有些遥远。
“你们都要记住，不论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住自己的本心，否则轻则入魔，重则引来邪神的注视。
“除非你们想变成陈野那副鬼样子，想要过他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
一众弟子默默在心中记下，不过除了王骁之外，其余人对这句话可以说是耳朵都听的起茧子了。
因为王骁修为最低的原因，所以是沈海带着他。他跟在沈海屁股后边，目光不可抑制的被他腰间的葫芦吸引住了。
“师傅的葫芦里装的是杀意？”王骁想起刚刚所见的场景，从葫芦口倾泻出来的杀意如同黄河之水从天上而来，铺天盖地瞬间便清了场。
但这不就说明师傅以往喝的就是这杀意吗？
这又是为了什么？
罡风凛冽，暮春之时已是包含暖意的风竟然因速度太快而显得有些寒冷。
王骁忍不住问：“师傅……你这葫芦？”
“小屁孩一个问那么多干嘛？”沈海一斜楞眼睛，看起来凶巴巴的。
王骁讪笑道：“我只是没想到师傅你喝的居然是杀意。”
沈海听见后便说道：“寻常人当然喝不下这种东西，但也不想想你师傅我是什么人？
“这按你的话来讲，叫什么来着……”
他皱着眉苦思一会，眼睛一亮，“叫牛逼！”
沈海看着王骁，心里开心起来，这个徒弟脑袋里的想法有时总是奇奇怪怪，听说他之前还问过有没有什么十八铜人阵……这是什么鬼玩意？现在又想出来这么一个词。
虽说粗鄙了一点，但真他娘的顺口。
其余弟子见状，纷纷若无其事的向着外边蹭了蹭，只有王骁没察觉到，还躲在沈海屁股后边避风。
“徒弟，想尝尝不？”沈海忽然神秘兮兮的对着王骁说道。
王骁一愣，先前沈海也这么问过，不过只是作弄自己而已。
他面色古怪的说：“不想。”
沈海一脸遗憾的说：“真可惜，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啊，给你你都不珍惜。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厉害吗，都是这杀意养的。”
难道师傅说的是真的？王骁忍不住这么想到。
沈海一口口的灌着着杀意，脸色涨的酡红，好似喝醉了一般。
王骁尝试性的说道：“那……尝尝？”
沈海哈哈一笑，将葫芦递到王骁身前，“记住，你只抿一口就行，别喝太……”
但王骁好奇中，根本没等沈海说完便接过去灌了一口，吧唧吧唧嘴后狐疑道：“这玩意儿怎么没味儿啊？”
沈海沉默中抢过葫芦，强行用灵力把王骁往身后推了推，本就离得较远的师兄师姐们纷纷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然后向着更远处挪了挪。
“你们怎么了啊？”王骁不明就里。
但紧接着，他便感觉自己的胃里好像着了一团火。
整个胃火辣辣的痛，但关键是这火焰竟然还能自主移动。
它们穿过胃壁在血肉中流淌，搞得王骁脸色通红，须发贲张，像是要爆炸的皮球。
那些杀意在王骁的肉身中走了一圈，然后好似对眼前的场景厌倦了，一伸头便跑到了他的经脉中。
王骁暗道一声要遭，竭尽全力用气海中的灵气阻挡并消融杀意，但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可他这时候忽然闻到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
像是发烂腐败的大蒜，像是臭了的死鱼，奇奇怪怪的臭味凝而不散，刺激着他的鼻腔。
也难怪其他人跑的那么远了，倒是苦了沈海。
以往总是他以此祸害手里边的弟子，这次到要他承受这个苦果了。
但他的修为终究是高深，那难闻的臭味根本没法靠近他。
沈海看看跑的有点远的其他弟子，颇为遗憾。
他拿起葫芦，放到嘴里又喝了一大口，目光落在身周的几位弟子身上，露出柔和之色。
王骁干脆盘膝坐于半空，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经脉中的杀意吸引走了，根本没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丝毫不知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洗经伐髓。
那杀意在他的经脉中猪突猛进，好似不知疲倦的无头苍蝇，很快便重复又重复的在王骁的阻挠下绕着经脉跑了几圈。
王骁隐约发现自己经脉中的淤塞之物竟然被去除了！
他细想之下，便知道那全都是自己大量吞食丹药造成的苦果，想不到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被去除掉了。
王骁心中忍不住大喜，但身上猛烈的痛苦又让他乐的比哭还难看。
真·痛并快乐着。
到最后王骁索性不再阻挠那杀意的流淌，这下没了阻碍的杀意跑的更欢，只不过经脉化作的跑道好像又让它们感到厌倦。
于是它们一股脑地扎进了王骁的气海。
王骁早就发现了这个势头，但他哪阻止的了？
沈海看见王骁脸上的痛苦之色愈发浓重，心中稍一推测便明白了大概。
“要不要让他多吃点苦呢？”他嘟囔着，“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那就让他吃吧？”
但他终究还是有些不忍，还是将一道灵力打入王骁体内。
王骁只觉得自己的气海要炸了。
那些杀意在气海中来回奔走，隐隐将其中的灵气压缩的更为凝实，竟将王骁的境界向上抬了一节。
此刻已经到了筑基圆满！
但王骁来不及开心，那杀意便向着气海边缘散去。
霎时间，他便感到体内传来一道撕裂般的痛苦，自己就像一张纸，正被人反复揉捏随后狠狠扯裂。
王骁浑身颤抖不已，可没一会他便感到有一股灵气顺着经脉跑到自己的气海中。
它们也不做停留，一股脑的找上了四散的杀意。
不多时，杀意就被那些外来的真气悉数封印。
王骁体内的痛楚终于减缓了一些，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可随即便闻到那股怪异的臭味。
“这什么味儿啊？”他皱着眉睁开眼，将自己的鼻子捂住。
可那股味道好似能穿越重重阻隔，直接出现在他的鼻腔一般，任王骁如何捂住鼻子，都无法减缓这股臭气。
“师傅，我这是怎么了？”王骁急问道，“怎么这么臭？”
沈海正把背在身后的手上的法术散去，他没好气的说道：“洗净伐髓罢了，这臭味就当是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鲁莽。还有，灵力的运用要再熟练一些，你当回气丹是糖豆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飞蛾
原来是洗经伐髓？难怪自己的修为能够再涨一层。
其实当他喝下那一口“酒”后心里就开始怪自己鲁莽了，但没想到不仅没事，还因祸得福了，王骁心里忍不住窃喜。
他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说道：“徒儿不敢了。”
沈海哼唧两声，也没再说话，这时王骁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实在是太脏了。
黑黄红三种颜色的不明物质把自己糊的死死的，才这么点时间，他们竟然就板结硬化了，稍微一活动关节，咔咔的响声便不绝于耳。
王骁一挥手，费了点力气才凝结出一个水球，他步入其中，将自己清洗干净，随后将水散在空气中。
此时也终于到了皓天宗了。
以往不曾关闭的护山大阵这时竟然反常的关闭了，入眼所见的皓天宗弟子竟然各个身着丧服。
“皓天宗谁死了值得他们这样？总不能是陈野吧？”王骁小声嘟囔着，他看了看其他人，发现他们均是一脸凝重。
柳问花摇摇头说道：“这种排场肯定不会是陈野一个长老的地位能配的上的，更何陈野所做的事情在道义上不配举办葬礼。”
“别说那么多了，先去皓天宗主峰看看再说，宗主肯定在哪。”沈海说完，便率先飞去。
不多时，王骁眼里已经出现主峰的影子。
他跟随师傅进入大殿，却发现两侧站着许多人。
有刚开始来皓天宗迎接自己这千来号人的长老；有自己这边的带队长老，还有为首一青衫中年人，看来这人便是长青门宗主。
只是两个宗门的人分列两侧，看起来好像水火不容。
沈海大大咧咧的走进去，“怎么了这是？皓天宗变天了？”
皓天宗长老们横眉冷对，王骁看了看，才发现大殿之中，原本高高在上的座位上此刻只有一具无头尸体。
他的头？他的头正在他身前的桌子上，汩汩的鲜血自脖子中流出，从桌子上一滴一滴的落下，打在地面上。
王骁都能听见吧嗒吧嗒的响声，还有那股血腥气。
但那人头的脸，却是微笑着的，眼睛闭和，微微弯起，看来好像了无遗憾。
“齐宗主，我看也不必再咄咄逼人了吧？”皓天宗中有一位长老说，“难道这个交代还不够吗？”
齐宗主沉默不语，他转头看了看沈海，在场中的所有人，唯有他对这种事了解的够多。
沈海手中把玩着那枚葫芦，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搞到的献祭途径，也隐约知道你们的想法，可你们难道忘记了我们的初衷吗？”
皓天宗一种人等沉默不语，良久后才有人说道：“自然没有，但我们并不知道宗主和陈野他们的所作所为。”
不知道？王骁一愣，这么大一件事，皓天宗的高层竟然不知道？谎话也不能这么讲吧？
更何况上一批来此支援的长青门弟子已经以外流落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又该怎么才能把他们找回来？
“多说无益，你们太危险了，我认为……”
可齐宗主还没说完，便被皓天宗为首一人打断，他说：“不用多言了，此事怪我们失察，我皓天宗愿举宗前往长城之外与妖族厮杀直至战死，以后长城内的安宁便拜托各位同袍了！”
他一拱手，也不等齐宗主再说什么，身形便随风消逝。
齐宗主一声叹息，说道：“何故如此？”
但没人能够回复他的疑问了。
皓天宗的宗主在听到从遥远之地传来的鲸鸣之后，对着齐宗主告罪一声，就切断了自己的头颅，在把自己的脑袋放在桌上之后便彻底断气。
现在皓天宗剩下的人已经开始搬离了。
去长城之外能有什么结果？
与死亡无异！
但是他们已经不能留在长城之内了，就算他长青门点头答应，其余的宗门点头答应，他们自己也过不去心里的那一关。
否则皓天宗宗主成程何至于自戕于此？
无非是想要给世人一个交代罢了。
可就算是这样，已经造成的损失也无法弥补，死去的人也无法复活。
王骁又回想起唐枫所经过的那种平淡的幸福，他知道唐枫甚至是宋嫣和韩向杰对此都是向往的。
但他们却因陈野的原因纷纷丧命。
整个皓天宗内又有多少人死去？
没有人知道，或许连皓天宗也不清楚。
很多人还因为各种原因，至死都心怀怨恨……
王骁心中暗叹，却听沈海说道：“皓天宗以为他们能够凭自己的力量解决兽潮的危机，但他却不清楚有多大的隐患自他们手中诞生。”
齐宗主说道：“你指的是那声鲸鸣？”
沈海说：“声如婴孩，空旷幽深，直入灵魂，是鲸鸣没错了。”
他微微苦笑，“没想到我一个一生没见过海的人，竟然在陆地上听到了鲸鱼的声音，还看到它在天上飞。
“不过鲸鱼长这样吗？也是够丑的了。”
王骁心说鲸鱼肯定不是这样的，鲸鱼还有好多种类呢，只是你们这帮人竟然连见都没见过，这也太可怜了。
至少自己还见过它们的图片呢……
沈海又道：“别的不说，我敢保证过不了多久那玩意儿一定会失控，就凭他现在的状态，对长城来讲绝对是一场灾难。可惜皓天宗却沉溺在虚假的幻想之中，妄图通过邪神来获得安宁。
“就算获得了又怎样？短暂而虚假的安宁背后，是更大的危险啊！”
齐宗主略有沉默，过了会他说道：“看来我们要早做准备了。”
但沈海只有苦笑，“哪有那么容易？想要有效的对付那种力量，只有开景境界之后的人才行，这样的人体内自成一界，也初懂法则，否则只是去送死罢了，搞不好还会掉转矛头对向自己人。”
齐宗主说：“不管如何，我们全力以赴，问心无愧便是。”
沈海拔开葫芦的塞子，喝下一大口，目光悠远深邃，仿佛能洞穿时光。
王骁瞥了眼外边，云雾缭绕之中，数不尽的皓天宗弟子化作流光，如飞蛾一般扑向长城之外。
可那里哪有光呢？有的只是没有边际的黑暗罢了。
第一百二十章 洞府中的修炼
大殿下面一帮长青门长老议论纷纷，不久后一个鹤发童颜的长老站出来拱手问道：“皓天宗这处山门如何处置？”
他又说：“只怕我长青门的人手承担不起这么一处险地！”
按照惯例，每个宗门的宗址都是最靠近长城的，倘若发生兽潮，那这里便是首当其冲之地。
长青门大量人手都聚集在自己的宗门处，哪里还有多余的人力去管这么大一座皓天宗呢。
齐宗主道：“这种事情不该我们长青门一派承担，也不能让我们自己承担，至少皓天宗的事情应该让其余五派知道。”
沈海点点头，也是认可了这句话。
他传音给王骁道：“此间事已经与你无关，李云佑和长青门失踪的弟子我会想办法，你先下去休息吧。”
王骁遥遥抱拳，退出大殿。
他临出大殿回头看了眼人群中的沈海，发现他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一口又一口的拿着葫芦往嘴里灌。
周围的所有事情好像都与他无关，显得他与周围的人群有些格格不入。
沈海发现了他的目光，便对他扬了扬手中的葫芦，笑了笑。
大门关闭，王骁短暂的沉默了一瞬，然后起身御剑飞离，飞回自己临时的住处。
原来师傅他并没有同路的人啊？也难怪，毕竟他总是那样特立独行，看起来好像点为老不尊……不对，或许应该说是老小孩才对。但谁又能想到堂堂魔君会有这一面呢？
不过话说回来，以前魔君的风采到底是怎样的？
杀人如麻冷面魔君？玩世不恭随心所欲？
大概是后者吧？
王骁摇摇头，回到自己的临时洞府内。
石门闭合，洞府内不少珠子开始撒发出柔和的光泽，将洞内的黑暗驱散。
“接下来是金丹了吧？”王骁喃喃。
筑基期灵气化作液态，金丹期液态灵力化作固态。
好在突破到金丹不像突破到筑基那么讲究，还要搞什么升天阵。
突破金丹只是需要打熬自己罢了，打熬肉体，打熬气血，打熬经脉，打熬灵气。
只有打熬不够才突破不了，但每个人的界限都不一样。
王骁深知自己筑基的底子打的太好了，对自己突破金丹也有点忐忑。
不过按照沈海的话来讲，那就是金丹王骁一定能突破，只是开景不一定罢了。
突破开景的两种方式，他已经满足一条了，如果不够保险的话，那等金丹以后就要四处走走，以求机缘。
求那个虚无缥缈的“心”之果实。
王骁闭上眼睛，他打算最近一段时间都不睁眼了，以争取早日掌握心眼的运用。
洞府内的灵气渐渐汇集，王骁正奋力将灵气送到自己的气海中，将它们压缩。
直至自己的脑袋出现了刺痛的感觉后，他才慢慢停下。
王骁内视己身，气海是隐隐拓宽了一些，可想要将灵力全部转化为固态还是希望渺茫。
现在气海一片汪洋，那灵气组成的海水粘稠的像一块果冻。
“看来又是一件水磨工夫。”他轻声叹到。
忽然，他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师傅之前给了我一个储物袋，反正现在无事，不如提升一下本命法宝。”
他打定主意之后，将剜心唤了出来，因为在王骁的气海中无时无刻不受到灵气冲刷的原因，此刻这把剑看起来比以往更添几分锋利。
略显暗淡的荧光自雪亮的剑身上折射而出，凭空又亮了几度。
王骁以手抚过剜心的剑身，随后从沈海所给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块材料。
那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矿石，其上氤氲着雾气，他看着这块石头，恍惚之间感觉自己正处于山间浓郁的雾气之中。
王骁啧啧称奇，“想不到区区一块石头竟有如此神意，可惜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感叹一声，将这石头送于剑上。
只见那剜心剑身轻吟，轻轻一点那块矿石，随即便消失在王骁的手中。
他心中惊奇，内视一看，原来这把剑已经将那块矿石带到了自己的气海之中。
此刻正把自己的剑身放在那矿石上来回摩擦，王骁细细感知，发现随着剜心的动作，它的剑身变得愈加强韧通透，而那矿石也正在逐渐减小。
“这样一来，倒也省事。”王骁暗暗盘算着，看这个势头，这一块矿石就够剜心磨上半个月了，如果师傅所给的储物袋中，每一样材料都跟这石头差不多，那估计剜心应该也能提升到金丹灵器的程度。
他满意的点点头，剜心的前景不错，再加上这把剑在沈海眼里也十分特殊，看来在将来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内它都会与自己并肩作战。
不过……为什么灵气这么难压缩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基础打的太好了吗？
王骁有些不信邪，就算是基础再好，也不该一点液态化固态的征兆都没有。
难不成……难不成是身体素质不行？
他忽然想到，倘若液体压缩在压缩，知道最后变成了固体，那不就说明总量变大了吗？
总量变大，体积变小，那不就“重”了吗？或许是自己身体素质不够好，无法承载这些灵气。
王骁若有所思，他决定试一试，但不是现在。因为当他梳理好这段时间的事情后，发现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不少。
比如突破道金丹，让修为更上层楼；比如打磨本命法宝；比如修习精神秘法。
这三件事都是最重要的，王骁定了定，从储物袋中拿出大师兄所给的两本秘籍。
细细看了即便，便将其上的内容熟记于心。
“原来如此。”半晌后王骁忍不住惊叹一声。
人的精神力在外界的强烈刺激下是会爆发性增长的，比如你亲眼看见自己最重要的人倒在身前，可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情况下精神力很可能大幅度增长，从而连带着实力也能有不小的提升。
当然，也有按部就班修炼的法门，但那跟淬炼肉身一样，都是一点一点的打熬，也算是水磨工夫。
而对于精神力的运用，他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至少如果再遇到那些幻象，王骁不至于再被蒙蔽了双眼，只能靠推理得出结论，靠暴力破开局面。
这样一来破局的效率能提升不少。
王骁面容平和，随着精神力的打熬，他的脑门上出现了一颗又一颗汗珠。
隐隐的，他周围的灵气变得有些飘忽，开始不由自主地向着他体内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