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过往
他勉强板起脸,假装自己一点也没有被打动,不耐烦地说:“好好好,录音就录音。”
完了陆斐引导他录了音,顺手备份了好几个文档,备注《傻猫的事迹鉴赏》。
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光脑,放陆玉签去洗漱了。
他俩这觉都只睡了几个小时,好在两人身体素质都好,也不觉得困,洗把脸就神清气爽。
陆玉签去给陆斐介绍陆家现在的情况。
陆家已经成家的年长一点的小辈其实都搬出去住了。
只是他俩回来的这个时间过于巧妙,刚好撞上陆家人一个月一次的聚餐时间。
就是今天晚上。
按理来说陆家的人应该是今天下午才会陆陆续续回到老宅。
至于昨天碰到的许蔚华、陆文泠这对夫妻,他们提前了一天赶来。
这才被两人撞上。
陆文泠回来得也很突然。
陆玉签介绍道:“陆文泠工作特殊,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提前放假的情况,但既然出现了,相比他是刚完成一个大任务,能够休假。”
哪怕早回来一点点,就能直接撞上许蔚华那些奇怪的偏心举止了。
陆斐心有戚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多少是自己生的小孩啊……我看陆文泠就挺正常的。”
陆玉签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再一回想,却怎么也抓不住那点灵光。
于是只好抛之脑后,继续说:“和你……”
他诡异地停顿了一下,这才神态自然地继续说下去:“和陆斐同辈的,老大陆文泠,已经结婚生子成家立业,老二老三老四都和你同龄。”
“老二陆文澜,你见过了。”
“老三陆文澄,比你……比陆斐大一个年级,专攻学术。”
“老四陆文沂,有某些方面的特殊天赋,已经被国家机构收纳,不方便详谈。”
陆斐啃着小面包不住地点头。
“除了陆文沂情况特殊,剩下这些人今天应该都会回来。”
陆玉签迟疑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木天蓼。”陆斐把面包咽下去,说:“我真名也叫陆斐,你不用那么别扭。”
“好。”
陆玉签心说培养皿里的h-804第几代第几代该换名字叫木天蓼第几代第几代了。
他拍板道:“其他大一辈的你可以都不用在意,那些人清高着呢,没事不会搭理你。”
陆斐懂了。
她琢磨着陆文澄这个名字,叫道:“三爷爷。”
陆玉签:“?”
“我要是对陆家人出手,你会出来阻止吗?”
陆斐问他。
倒不是顾及猫猫的感受。
就是陆玉签的实力她看不透,惹不起。
若是陆玉签对陆家还有感情的话,她这段时间是不会动手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以后等羽翼丰满了再说不迟。
就见陆玉签唇间的笑容有些讥诮,满不在意地说:“想什么呢,乖孙女儿,这陆家目前也就你和我关系好。”
陆斐懂了。
这就是他不会管的意思。
她啧啧称奇。
也不知道陆老爷子对陆玉签做了什么,这人看来都ptsd了。
她对陆玉签的过往还挺感兴趣的,但是想想就知道陆玉签不会告诉她。
嘛。
无所谓。
她自己查呗。
木天蓼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容。
她溜溜哒哒地,跟在陆玉签身后。
陆玉签继续给她介绍陆家老宅的布局,怕她露馅儿。
但其实这种担心没有什么意义,毕竟陆斐一直以来都是个透明人,不会有人关注她的。
“对了。”陆玉签猛地想起来,又说:“还有一些体质精神力出色的远房亲戚,基本都是小辈,你注意着点,别被人怀疑。”
“嗯嗯嗯。”
陆斐乖乖巧巧地点头。
心说陆玉签忘性可真大。
他俩昨天晚上明明就碰见了一个“远方亲戚”。
不过对方看起来很蠢的样子,估计根本想不到她的芯子换了人了。
没关系。
反正她会用实际行动让对方永远记清楚“陆斐”。
陆玉签给她介绍地形,她则一心二用,一点点缕着自己的仇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位表哥陆文澄。
小时候曾经嘲笑刚刚失去父母的“陆斐”,不断提及她“野种,没爹没妈”。
在“陆斐”的成长过程中,他如同梦魇一般紧紧跟随。
小到一些宴会,聚餐故意让“陆斐”出丑。
大到每时每刻,都要进行人身攻击辱骂。
——“你爹妈都被炸死了!灾星,是你克死他们的!”
——“陆斐,听说你是残废啊?你会说话吗?你是哑巴吗?还是说你听不见?”
——“陆斐,你这种人,一辈子就只能靠着陆家活着啦,啧啧啧,废物,小时候克死爹妈,长大了还要拖累陆家。”
………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从人身攻击到后来发现“陆斐”没人关系之后开始非打即骂。
“陆斐”在将近十年的阴影里活着。
真不知道小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多恶意。
陆斐在心中给陆文澄画了个叉。
至于昨天碰到的脑子不太聪明的陆哲。
他是陆文澄的帮凶之一。
因为体质高,身为旁系却也从小住在陆家,跟陆家同龄的小辈们一起长大。
他在陆文澄身边充当的是出谋划策的角色,只不过所有恶意的谋划都只针对一个无辜的小女孩。
贪婪,阴险,狡诈,会一边言语羞辱,一边一把掀翻心善的保姆为“陆斐”做的饭。
然后坦着天真无邪的脸说:“佣人姐姐,陆斐她是坏孩子,我亲眼看到她掀翻了你做的饭!”
随后就有一大帮帮凶附和。
“陆斐”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怎么可能能辩解得过那么多“证人”。
哪怕保姆愿意相信她,那也没用。
相信她的佣人都会被解雇。
后来“陆斐”就学乖了,“陆斐”小心翼翼地从厨房偷取供自己生存的面包,长大以后就不间断的打工,以此来让自己活得没那么辛苦。
明明父母留下了财产,却被所谓的叔叔伯伯姑姑私吞,然后还要被这群长辈的孩子欺负。
陆斐摇了摇头。
要不是她清楚地知道小姑娘就是个普通人,她还真会以为“陆斐”是什么要承受苦难的主角角色。
062
“陆斐?你在听吗?”
陆斐抬头一笑,道:“说到这里的小花园一般没人过来,但是你不确定你离开这么多年里是不是还这样……然后呢?”
陆玉签犹疑地收回视线。
说得一点没错,但他老觉得陆斐刚才一定发呆了。
他接着说:“这个人工湖,其实吧……我知道一件事。”
陆斐示意他讲。
陆玉签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听说陆斐以前掉进去过。”
陆斐神色莫名,看不出来好坏。
这件事她记得清楚。
陆哲出的主意,陆文澄指使的。
一群小孩在旁边打闹,“无意中”把陆斐挤了下去。
没人呼救,大家都高兴地拍着手。
陆斐当时只有九岁,挣扎着一点点爬上来,又被人扔石头,踩手,再次摔下去。
她因此差点葬身湖底。
陆斐回忆起来都觉得心惊胆战的。
实在是想不到,一个小姑娘,究竟废了多大的努力,才能活到现在。
——哦,人已经没了。
陆玉签下意识要移开话题,就听陆斐轻飘飘道:“算了吧,三爷爷,我看你在这里也不经常住,可能都没我熟。”
这就是不想继续说这个问题的意思了。
陆玉签自然而然跟着开新话题,一点也不尴尬,理直气壮地说:“我这是关心你。”
陆斐点破他:“你就是想看我什么也不懂,一见你讲话就会认真听课的样子。”
陆玉签:“……”
陆玉签心虚地撇开眼睛。
好吧,陆斐说对了。
可恶。
不能只有陆斐手里有他的把柄,他也要有陆斐的!
这样才能互相牵制。
否则万一陆斐偷摸放出去几段视频呢?
他俩一路溜达到后院湖畔,旁边有垂柳拂过,阴影笼罩在陆斐的脸上,看上去有种割裂的感觉。
陆玉签心说这就是魔鬼,魔鬼!
就是还挺漂亮的。
小狐狸一样,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是不会泄露的,陆先生,只要您遵守约定,我保证不会让人第三个人看到这些视频。”
陆玉签不说话。
半晌才不耐烦地说:“知道了。”
他虽然资质过人,年纪轻轻就在学术界混的风生水起。
但其实也还是个年轻人。
28岁,在三百年平均寿命的星际,可以说一句小孩子了。
再加上陆斐自己年纪就挺大的,修真时代逃亡了百年之久。
哄陆玉签下意识就根哄小孩子或者哄猫猫一样。
她想了一下,又摸出一颗糖:“柠檬味的,尝尝?”
陆玉签高兴了,下意识张开嘴。
……随后猛然想起来,他现在不是猫猫形态,当然不需要陆斐喂。
他立刻就要闭上嘴,结果陆斐已经自然而然剥开糖纸,把晶亮的半透明水果糖放在他嘴边。
陆玉签抿唇。
水果糖是淡黄色的,指腹大小,这个位置恰好有一束阳光照射过来,让它整个都呈现出一种莹润的光泽。
略带酸的味道一点点冲进鼻尖,陆玉签皱了皱鼻子,张嘴,咬掉。
接着含着糖果嘟囔道:“你正经一点。”
陆斐:“?”
陆斐惊奇道:“你在想什么?”
陆玉签思绪一顿,矢口否认:“我没想什么。”
陆斐道:“哦。”
你想没想什么我不知道。
但是我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我不说,我怕你打我。
打不过打不过。
063 眼睛瞎和哑巴有什么关系?
两人蹲在湖边分享了几颗糖,就发觉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一轮恒星。
陆斐咬碎一颗苹果味的,被酸得牙疼,“嘶嘶”抽着气,刚缓过来,正准备和陆玉签讲话,就听到身后有人说:“呦,这不是那谁吗?”
陆斐:“?”
是道年轻的男音,听声音还蛮好听,就是语气总让人觉得有些恶毒。
陆斐站起来,扭头去看。
随后在记忆里搜寻起这人的样子。
来人形貌俊朗,气质温和潇洒,身长玉立,穿着费尔学院的校服,整个人就像一块温润如水的软玉。
陆斐认识校服,是费尔学院四年级的。
她目光一顿。
很快把这人和记忆里对上了号。
陆文澄。
不怪她认不出来。
“陆斐”的记忆当然是具有主观色彩的,在她的印象里,陆文澄的脸永远要么阴阴沉沉,要么凶狠恶毒。
完全不像面前这位。
三年不见,这人不单单长开了,还把自己拾掇得人模狗样。
以至于陆斐半天才反应过来。
“怎么不说话?”
陆文澄笑了一下,立刻打破了带给人那“像玉一样”的感觉。
他的笑容让陆斐不安又恶心。
视线如同一条浑身粘液的蛇,身上有丑陋的花纹,伺机而动,一点点把粘腻的身体缠在被窥伺者的身上。
陆斐甚至觉得有些生理性的反胃。
她知道这是这具身体残留的影响。
因此只是冷漠地看着对方,不发一言。
就听陆文澄没事找事道:“哑巴了?堂哥叫你呢……哎呀,这是谁?你男朋友?”
咳……
陆斐抬头望天。
心中默默点蜡。
真不知道这人的眼睛怎么长的,难道就认不出来这是陆玉签吗???
她低头一看,嚯。
陆玉签随便套了件卫衣,还在那里蹲着。
光看背影,好像确实没办法和“陆玉签”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哦,那是对方的问题,不是她的。
她友情提醒道:“你瞎了吗?不会自己看?”
陆文澄愣了一下。
接着挑眉,露出一个惊奇又暧昧的笑:“总不能是你的联姻对象?哎呀,堂妹,听说你要被嫁出去啦?高兴吗?”
陆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陆玉签缓缓站了起来。
就听陆文澄又说:“哦,我忘记了,妹妹,你还不知道你要被嫁出去了。”
“还不跪下来谢谢我?”陆文澄脸上的笑容扩大:“这可是我向我爸提议的哦。”
“陆家养你这么多年,也到了你该付出的时候了,你说对吗,堂妹?”
“可别告诉我你不想?反正你的想法没有存在的……”
陆玉签缓缓转过头来。
他面无表情,看了一眼陆文澄。
陆文澄后半句话哑在嗓子里。
他面色僵硬,结结巴巴地说:“三爷爷……”
“你可以不用说话。”陆玉签慢慢说:“反正你已经瞎了,还要嘴干什么。”
陆斐笑着看他。
眼睛瞎和哑巴有关系吗?
不管,陆猫猫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今天会去和你父亲商量一下。”
陆玉签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声音道:“联姻对象换成你,我会让你父亲好好挑选一下对象。”
“反正陆家养了你这么久,你也是时候作出贡献了。”
“哦,对了。”陆玉签转头问:“他是哪个来着?”
陆斐道:“陆文澄。”
陆玉签点头,没去管陆文澄骤然苍白的脸色:“知道了。”
“三爷爷……!”
陆文澄失声。
声音有些尖,听得陆玉签浑身一震。
陆斐看着,总觉得他要是还是猫猫的话,会直接炸毛。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脑袋。
陆玉签:“……”
陆斐:“……”
陆斐迅速收回手,尴尬一笑,接着立马气势汹汹地扭头对陆文澄说:“堂哥。”
这一声叫得甜甜腻腻的,听得陆文澄神色骤然阴沉下来。
陆斐就挽着陆玉签的手臂,笑嘻嘻地说:“我们有事先走了哦,你就……”
“好自为之?”
说完她拉着陆玉签就走,丝毫不关注心惊肉跳的陆文澄。
陆文澄也压根不敢拦他们。
陆斐就费了点劲,好哥俩地勾着陆玉签的脖子,道:“你还真能让他联姻?”
呼出的热气有一点点扑在颊侧,陆玉签习以为常地感受着,还以为陆斐是要蹭他。
他还是猫猫的时候,陆斐就老是喜欢蹭毛。
结果陆斐也就客客气气地保持着距离,和他说话。
陆玉签顿时不自在了。
总算想起现在自己不是猫猫。
他扶额,把扒在自己身上的陆斐丢下去,才道:“假的,骗他的。”
要是是真的,他还要专门来一趟观察陆家这些人?
“哦呦呦。”陆斐啧啧称奇:“说得那么真。”
她还以为陆玉签真想要这么做呢。
“我懒得处理这些,再说……”
陆玉签略过不提。
但是陆斐能懂。
让他能插手陆家的事情,是陆玉签的变态养父给的特权。
一物换一物,拿到手多少,就得付出去多少。
他要是真插手,那可就没那么容易摆脱陆家了。
陆文澄回来得早,陆家前厅还空无一人。
陆斐百无聊赖,窝在沙发里,翻看起陆玉签给她的资料。
资料里是陆家直系所有人的简单面板和关系图谱。
陆斐的父亲是独生子,爷爷也去得早,妈妈是无依无靠的孤儿。
这才导致父母出事以后,她连个能帮衬的亲人都没有。
别看这陆家人月月阖家团圆的,实际上,四代人之间各自哪有那么容易能和睦相处。
从财产到向上爬的机会,诱惑数不胜数,用出来的阴私手段层不出穷,花样百出。
饭桌上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其乐融融,背地里勾心斗角针锋相对互相构陷,大家族的通病,陆家显然更狠一点。
陆斐把这怪罪到变态老男人家教不好。
简直跟宫斗连续剧一样。
她看得啧啧称奇,津津有味,抓一把瓜子格吧格吧,陆玉签凑个脑袋出来,也被她拍开,顺手递过去一把瓜子,友情邀请道:“一起?”
陆玉签嫌弃地看着她。
然后接过瓜子,兴致勃勃地凑过来。
064 你清高,你了不起!
陆斐评价道:“心真脏。”
然后“咯吧”,把一颗藤椒味的咽进肚子里。
陆玉签附和道:“我也觉得。”
就听陆斐看了看他,说:“你也一样。”
陆玉签:“?”
陆斐秋后算账:“你当初咒我,怀疑我,安装监听器……”
陆玉签抱胸冷笑:“那你还耍我,骗我,拍我视频。”
陆斐丝毫不心虚:“前因后果,你种的因,你得的果。”
陆玉签更加理直气壮:“你先骗我,才会有后面的各种事情。”
陆斐喋喋不休:“明明是你先偷摸刨我根,折我树枝,还拿我做实验。”
陆玉签绞尽脑汁:“是你本体先让我失控……”
他俩顿时急了,放下通讯器,仗着耳聪目明客厅没人,开始互相指责。
陆斐:“都是因为你!……”
陆玉签:“你清高!你了不起!……”
“三爷爷,陆斐……”
两人齐声道:“你闭嘴!”
陆文澜懵了,看看左边的陆玉签,又看看右边的陆斐,试图劝架:“有什么事情是好好做下来不能说清楚的呢……”
陆斐和陆玉签充耳不闻,陆斐撸起袖子就要上手——
被陆文澜抓住了。
陆文澜严肃道:“尊敬长辈。”
陆玉签冷笑一声,正要嘲笑两句。
被陆文澜拦住了。
陆文澜严肃道:“爱护晚辈。”
两人纷纷沉默。
随后陆玉签先开口:“都怪你,开始吵架,太降智了,我觉得刚才的我不是我。”
陆斐瞪大眼睛,胡搅蛮缠:“好啊你!明明最早是你先欺负我!我才会突然想起……”
眼看着这两人又有吵起来的架势,陆文澜也急了,插在两人中间,一边挡一个:“冷静一点!!!”
片刻后,三人排排坐在长沙发上。
陆斐陆文澜陆玉签
↑这样的位置。
陆文澜顿觉压力山大,试图开口缓解氛围:“我刚刚回来,只看到你俩要动手——所以你们因为什么要吵架?”
陆玉签生气道:“她骂我心脏。”
陆斐也生气了:“他……他欺负我。”
她不能说自己的身份和与陆玉签之间的联系,只能扯出这么一句,显得尤其生硬。
“好了好了。”
陆文澜大手一挥:“互相道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陆斐原本就心虚,此时有个台阶下,顿时顺着下来了,顺理成章地说:“对不起,不应该拿你和一群畜牲比。”
陆玉签舒坦了。
他其实也挺心虚,但是拉不下脸。
就见陆文澜直勾勾地看过来。
陆玉签压力山大,硬着头皮,硬邦邦地道歉:“对不起……”
陆文澜说:“不够诚恳。”
她从小就不怎么回这里,人又叛逆,走的路子和别人都不一样,因此对陆家的感觉尤其陌生。
像陆家许多人都敬畏甚至是惧怕的陆玉签,在她眼里也就是大了几岁、辈分又大了一点的同龄人而已。
再加上陆玉签表现得实在是幼稚,她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重复到:“要诚恳。”
陆玉签:“……”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转头走人。
但是!
陆斐都道歉了,他怎么能输给陆斐!
陆玉签立刻剖白,把能当众讲的说了:“对不起,不应该诅咒你,看笑话,也不应该安装……”
陆斐:“对不起。”
陆玉签:“对不起。”
陆文澜:“这不就好了?”
陆文澜一人给一颗糖,自认为很公允,满意地拍拍手,站起来说:“我去房间里收拾东西,晚上见。”
良久。
陆斐和陆玉签仰躺在沙发上对视。
陆斐幽幽地说:“下次不吵架了,要吵回房间吵。”
陆玉签难得点头同意:“确实。”
“太幼稚了,那不是我。”
两人齐声说。
完了对视一眼,双双躺平。
陆斐刚躺下,光脑发出“滴”的消息提示音。
她懒懒散散地点开,惊了一下。
是谈老师。
谈老先生给她发了期刊声明书来和发布合同来:“已经发过去了!审核通过以后优先发布,可能就在这两天。”
这么快?这是正常速度吗?
陆斐又惊了一下。
这才一天还是两天?
她懒得算星际时差。
但是这快到超出常理了吧。
再略略一想,又释然了。
谈老先生给她说过,这篇论文会被用来当做打响盛钺元帅形象祛魅舆论战的第一枪。
会这么容易就放出去,也是为了方便行动。
想必对方那里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了。
陆斐回了个抱心的小表情,才道:“谢谢老师。”
谈老先生秒回:不客气不客气,哈哈,咱俩就别客套了,互相谢谢还差不多【微笑】
陆斐:“……”
陆斐心情复杂地收回光脑。
死亡微笑的表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这头沉默着,那边光脑又响了一声。
陆斐还以为谈老先生有什么事情没说,打开一看,原来是新联系人提醒。
联系人头像是默认,昵称是“盛钺”。
陆斐饶有兴趣地通过。
那边二话没说,先打了一笔钱进来。
接着道:谢谢你论文的帮助,另外,私自问谈老先生要了你的联系方式,我很抱歉,希望能得到原谅。
陆斐满眼睛都是转账信息上那一串零!
1、2、3、4……
呜呜呜,发了!
再一看,人家的话语语气平平但是非常诚恳,大度的她立刻选择了原谅。
没错,是大度。
才不会是因为这一笔钱!
陆斐哒哒哒打字:应该的,应该的,这怎么好意思?
盛钺在那头看了一眼,顿时露出一个笑容。
他可没忘陆斐那天对他的态度。
还真是……有点可爱。
金色的眼睛眨眼温柔,再一眨,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
看得旁边训练的兄弟虎躯一震,问他:“老板,你笑什么笑?”
盛钺下意识摸了摸嘴角。
摸到一把汗。
他擦擦手,从训练器上跳下来,问:“我笑了吗?”
兄弟猛点头:“笑了笑了,妈呀,有点恐怖。”
“遇到一位很可爱的小同学。”
盛钺板着脸说,看得兄弟啧啧称奇:“真难得,你居然能正眼看那些学生?”
盛钺不悦地看他一眼。
兄弟连忙缴械投降:“错了错了。”
065 别装了
盛钺就回她:不用推辞,薄利而已,收了吧,另外因为不知道你的喜好,我买了一台新款星网登录舱,等你填地址发货。
接着发来了一个链接。
星网登录舱普通的并不贵,大家基本都能消费得起,盛钺发来的这款却不一样。
陆斐粗粗一看,竟然比陆家准备的还要好很多。
就是价格也相当美丽。
陆斐:!
陆斐被金钱刺激得头脑发胀,只能勉强保持理智。
这礼物加上就不太对了。
太贵重了,有点超出她的付出应得回报。
陆斐虽然缺钱,倒也不太愿意受这不义之财。
于是说:这就……
她省略号发过去,正准备补上一句“礼物太重了,算了吧。”
那头盛钺已经贴心地发来一句话:以后还要请你多关照。
陆斐懂了。
原来是前期投资,看准了她的能力,想长期雇佣。
陆斐立刻点击收取,回到:谢谢老板!
附赠一个猫猫抱心的小表情
好兄弟放下光脑,一锤盛钺的肩膀,说:“看我这,厉害不,看人家小同学,对你的印象瞬间就好了。”
盛钺沉默。
随后说:“……教我。”
好兄弟更加稀奇地看着他:“我可真好奇这位小同学是谁,你看你这样子,啧啧啧。”
盛钺说:“你别乱想,也别到处传。”
他板起脸,很有气势,浅金色的眼睛淡淡一暼,好兄弟顿时怂了,缩着脖子说:“错了错了。”
没用。
盛钺又说:“加训一个小时,快去。”
好兄弟:……
用完就扔,真有你的。
他悲愤地继续去做训练了。
那边陆斐和陆玉签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陆斐放下光脑,凑过脑袋问陆玉签:“你说,她这么着急,是因为被丈夫发现了事情经过?”
是许蔚华。
急匆匆地,路过客厅连坐在这里的两个人都没发现,客厅的恒温空调也没能让她冷静下来,慌得满头大汗,也不顾自己穿着高跟鞋,下台阶的时候差点崴脚,一路跑到客厅门口。
“不像。”
陆玉签摇头道。
他对陆文泠的性格也有所耳闻,温柔儒雅,不像是那种会和妻子面红耳赤吵架的人。
哪怕两人真为了孩子吵了一架,许蔚华也不会像现在一样,着急忙慌地等在门口。
太奇怪了,这举动。
远远听到许蔚华拉着门口的保安问:“见到渐白了吗?”
保安茫然地摇头:“没有。”
许蔚华眼神一黯,声音越发惊慌失措:“快看看监控!渐白失踪了!”
陆渐白失踪了?
陆斐懵了一下。
转头去看陆玉签:“怎么回事?”
陆玉签也皱起眉。
陆渐白,他想起来了,是昨天晚上那个被妈妈忽视打骂,又被姐姐欺负的双胞胎妹妹陆渐白。
小孩子怪可怜的,陆斐看着又这么着急,陆玉签就说:“过去问问。”
两人相携走到许蔚华旁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许蔚华茫然扭头,正好看到陆玉签,吓得一个激灵。
陆玉签蹙眉:“说话。”
许蔚华擦着汗,面带焦急,甚至还有泪痕,说:“我今天早上刚刚起床,就发现渐白不见了!文泠正在报案……”
她话音刚落,背后就匆匆赶来一个人。
正是陆文泠。
穿着家居服,头发凌乱,面色难看,抓着光脑匆匆朝陆玉签掉了个头,然后问保安:“监控调出来了吗?见没见到渐白?”
“没……没有。”
保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快进,把昨天晚上的监控全部检查一遍。
一无所获。
陆文泠的手抖了一下,深呼吸,道:“我们去警局对一下。”
“别害怕。”他安慰道,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别害怕,渐白肯定不会出事……”
许蔚华泪眼朦胧,捏着衣角哽咽道:“你快去,我在家里照顾渐青,她醒来见不到我会闹的………”
陆文泠慌张地点一点头。
他一转头,看到陆玉签,连忙凑上来,说:“三爷爷,麻烦您吩咐人帮忙在家里找一下……”
陆玉签颔首,默认自己会帮忙。
陆文泠就连忙出门,也顾不上换衣服。
许蔚华则又翻看了几遍监控,这才捂着嘴,离开这里。
陆斐同陆玉签对视一眼。
两人还挺有默契,一起找到个隐蔽的地方。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异口同声道:“装的。”
陆玉签挑眉,一双翡翠色的眼睛里充斥着负面情绪:“假的,她一点也不关心陆渐白的下落。”
陆斐补充道:“脸上有泪痕是因为化了妆,打了粉底……泪眼朦胧是眼药水,还穿着高跟鞋,她却说自己刚刚起床就发现渐白不见了……有点敷衍。”
也就能骗骗陆文泠那种心思单纯的人。
陆文泠的担心确实是真的,慌得恨不得直接飞奔到小女儿面前。
陆斐蹙眉问:“她的目的是什么?陆渐白到底在哪儿?”
陆玉签刚刚吩咐自己人去查许蔚华的近期经历,抽空还去吩咐佣人好好看着许蔚华,别让她寻短见。
闻言转头道:“不清楚,在查了。”
“嘶。”陆斐长吸一口气:“难得回一次陆家,就这?”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可太精彩了。
“——我们要不要告诉陆文泠?”
陆玉签捏了捏颊侧的头发,道:“按兵不动,看情况,陆文泠藏不住心思,告诉了他会露馅。”
陆斐一想也是,于是道:“我去跟踪许蔚华,你接着查?”
陆玉签点头,顺便发了陆家平面图给陆斐。
陆斐就照着平面图去找许蔚华的房间。
陆文泠一家的房间是分开住的。
陆文泠和许蔚华的房间是一个,在湖畔。
小孩子们的则在远一点的儿童屋里,两人一间。
她不知道许蔚华在哪儿,干脆去了她和陆文泠的房间看看。
许蔚华脚步慢,也是刚刚回来。
陆渐青正在床上熟睡,两侧都有凌乱痕迹空无一人。
看来昨天晚上这一家四口是一张床上睡的。
许蔚华回到房里,很谨慎地左右检查一下,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显得僵硬的脸。
066 小熊
她这时倒是没有不耐烦了,低头看着熟睡的陆渐青。
陆斐扒着门缝,看不清对方具体的神态。
但是肢体语言都很柔和放松,完全不像刚才在外界时的紧张与惊慌失措。
若是陆渐白没失踪的话,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或许还能让陆斐多看两眼。
此时却不行了。
自己女儿都失踪了,这人却穿着小裙子,化了全妆,踩着高跟鞋,做出一副自己很担心很慌乱的样子。
做给谁看?
你女儿出事,你能这么淡定地画个妆吗?
这里面的猫腻让陆斐直皱眉头。
她一时想不通许蔚华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作出这种事情。
陆渐青很快就醒了,果然发了很大一通起床气,许蔚华在旁边连声哄着。
陆渐青尖声说:“我要玩具熊!我的玩具熊呢?!”
许蔚华于是在旁边翻找了一下,翻出一只陆斐相当眼熟的玩具熊,递给陆渐青。
陆斐:“?”
陆渐青顿时高兴了,抓着玩具熊的脑袋一扯——
没扯下来。
陆斐针线细密,一个小女孩,根本没办法扯开那些缝得死死的线。
她懵了一下,立刻又哭闹起来,把玩具熊摔到一边:“这不是我的玩具熊!”
陆斐冷眼盯着。
她缝的脑袋,她当然能认出来。
这姐姐到底是对妹妹有多大的怨恨?
还是说欺负惯了?
恶意昭彰。
让人心凉的是作为一个母亲,许蔚华丝毫不觉得这种情绪有什么不对,反而纵容地继续哄:“青青别生气了,别生气了,你看,妈妈踩它两脚,这坏东西,我们不要好不好……”
说完作势就要上脚。
好像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似的。
要不是陆渐白长得多像陆文泠,但也能看出一点许蔚华的影子。陆斐也要以为陆渐白不是许蔚华的女儿了。
陆斐眉心一皱,迅速敲了敲门。许蔚华不尴不尬地停下脚,连忙扯了扯头发,让自己显得憔悴一点,才去开门。
“陆斐?”
一见到门外的人,许蔚华瞬间皱起眉:“你来干什么?”
里头陆渐青还在那里大喊大叫,为母亲的离开发脾气。
陆斐在这尖叫声中,面不改色地说:“敲错了,不好意思。”
许蔚华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她把陆斐挡在门外,没好气地说:“快滚。”
“啊,对对对了,堂嫂,我想起来,三爷爷说喊你去前厅。”
许蔚华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脸色黑如墨水,冷哼一声,一把关上了门。
陆斐退得快没有被骤然关上的门误伤。
她眯着眼睛看着这扇门,轻哼一声,走了。
陆玉签刚刚收到自己的人查出来的东西。
他看到陆斐来,招了招手。
陆斐凑过来。
两颗脑袋挤在一起一起看光脑。
许蔚华,比陆家低一点的家族里的直系子弟。
和陆文泠是同窗校友,自由恋爱,毕业后不久就嫁给陆文泠当了全职太太。
结婚当年就怀了孩子,生下一对双胞胎。
在平时中常常更加关心大女儿,对外解释说是大女儿体弱,在胎中的时候被小女儿吸走了太多营养。
看到这里,陆斐头疼地说:“我看过的书告诉我,这种吸营养的事情,只会发生在同卵双胞胎身上。”
而陆渐青和陆渐白一看就是异卵双胞胎。
这理由也太牵强了。
就听陆玉签说:“说辞也是假的,你看这里。”
陆斐就凑过去顺着陆玉签的指示看。
上头显示了双胞胎出生时的体检结果,各项身体数值都挺一致的,看不出来什么吸走营养啊,陆渐青身体虚弱啊之类的。
“这就更怪了。”陆斐注意到陆玉签花瓣一样泛着淡淡粉色的指甲盖,一个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才慢慢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两个小孩不都是自己的吗?”
“难道说陆渐青更聪明?身体素质更好?”
“不是。”陆玉签摇头:“硬件方面,陆渐白明显更加优秀。”
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聪明程度,又或者听话懂事这么多方面,要是真有优待,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陆渐白才应该是被优待的那个。
“那到底是为什么……”
陆斐摇摇头,说:“算了,当务之急还是查清楚孩子在哪儿。”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准备待会儿从许蔚华下手。
他们有种强烈的预感,许蔚华绝对和这件事关系匪浅。
两人说话的这一会儿,佣人送来一个快递盒子。
她正要去送到后院,一抬头,发现快递的收件人,许蔚华刚好又到客厅。
佣人眼睛一亮,迎上去道:“许夫人,您的快递。”
许蔚华表情厌厌,没什么情绪地接过来。
一看就是一副不像拆快递,只想快点找到孩子的好妈妈。
结果陆玉签凑到陆斐耳边说了句:“有血腥味。”
陆斐心里一惊,目光定格在那个快递箱上。
她提议道:“堂嫂,你先看看这是什么快递?”
许蔚华没好气地扫她一眼,说:“我女儿都不见了!你让我在这里拆快递?!”
“拆不拆?”
陆玉签按着沙发扶手,神色淡淡地看过去。
对方顿时被震住了,抖着手,把快递放在茶几上,小心拆开。
集装外壳里面还有一层,许蔚华一看陆玉签。
陆玉签依旧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嘴里重复道:“拆不拆?”
许蔚华屈辱地低下头。
她用小刀划开快递箱,打开一看,直接吓得后退一步,尖叫道:“啊!那……那是……”
她退到陆斐脚边,身体发抖。
陆斐好奇,上前看了一下。
好家伙,难怪陆玉签闻到了血腥味。
猫猫闻不到才怪了。
她随手拆下纸箱拨弄着。
箱子里面是一只血肉模糊的死老鼠,并一张卡片。
陆斐把卡片捞上来,手上还拨着老鼠尸体。
老鼠的眼睛被挖走,四肢和尾巴都被剁了下来,胸腔剖开,里面空空荡荡,内脏不翼而飞。
陆斐打开卡片一看。
里面有一串字符。
“想要你的女儿的话,今天下午五点准备好三个亿,走现金。”
067 别报警!
陆斐挑眉,回头去看许蔚华。
女人的长相清秀漂亮,此时面带惊恐,发丝凌乱,眼圈通红,慌慌张张地说:“这是敲诈勒索!我的女儿……”
陆斐立马说:“堂嫂,你先去休息一会儿,稳定一下情绪,等堂哥回来我们一起商量怎么办?”
许蔚华捂着脸,不住地颤抖。
陆玉签看她一眼,朝陆斐使了个眼色。
陆斐会意,带着那张卡片,没说话,两人悄悄离开客厅。
他们溜达到湖畔空旷的地方。
陆玉签凝神感受了一下,没察觉出外人的气息,这才缓缓开口道:“还是装的。”
陆斐惊讶。
她这次没能看得出来。
虽然隐约猜到陆渐白失踪的真相,但没怎么看出来许蔚华的真假。
“我研究过微表情、犯罪心理一类的书籍。”陆玉签解释说:“她当时的情绪里有惊讶、对老鼠尸体表示出来的嫌恶和恶心、甚至还有一点点…期待?”
真神奇。
看来她读的书还是少了。
陆斐默默夸了一句,叹口气道:“真让人怀疑陆渐白到底是不是许蔚华的女儿。”
“嘘。”
陆玉签以指抵唇,说:“有人来了。”
陆斐也听见了响动,循声望去,居然是陆渐青。
陆渐青怀里抱着个更大更漂亮的洋娃娃,艰难地露出一个头看路。
她和妈妈长得特别像,眉目清秀,带一点阴柔的漂亮,单看外表,看不出来这女孩竟然对亲生妹妹有那么大的敌意。
陆斐摇了摇头,又看了两眼。
她目光一顿。
凝神看着陆渐青迈着小短腿走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方才灵光一闪,好像隐约猜到许蔚华的目的和原因。
她还没抓住,灵感就消失了。
陆斐蹙眉。
再看陆渐青,完全没有刚才的感觉。
她只好收回目光,道:“该通知一下其他人了。”
陆玉签会意。
把这件事闹大。说不准呢,许蔚华万一就露出什么马脚了。
本来这种事就小不起来。
不过片刻,陆家的客厅里就聚集了不少人。
大多都是小辈,像陆文澄陆文澜这些,还有一些旁系子弟。
陆老爷子听说孩子丢了,也只是淡淡回了句:“我又找不到。”
并没有过来。
至于那些年纪大一点的长辈,他们参加陆家家宴,当然是在将近晚上时才来。
陆文澄一进客厅,看到在沙发上不停抹泪的许蔚华,连忙安慰道:“堂嫂,您别着急,渐白肯定不会出事的。”
许蔚华眼里精光一闪,没让周围人发现。
她抬起头来时,面色已经颇为憔悴,双眼发红,泪痕一道叠一道,哽咽着说:“好……好,渐白不会出事的……”
“什么人胆子这么大?!”陆文澜匆匆结束训练赶了过来,怒气冲冲地说:“拐卖儿童最低也得判无期!再说了,谁那么狠心,能对小孩下手?”
人类联邦对幼童的保护极度重视,拐卖儿童的,没发现虐待情节,情节较轻的也得无期徒刑。
再加上监管严格,荣光星上很久不会出现类似案件。
谁知道一出现就是陆家的孩子在老宅里离奇失踪!
陆文澜最恨这些知法犯法的人,气得一头短寸根根挺立,焦急地转着圈子:“堂哥怎么还不回来?警察局怎么说的?”
她话音刚落,门口就走进一道失魂落魄的身影。
“查到周边监控,渐白是自己走出小门的,那边有个监控死角,不知道最后去哪儿了……”陆文泠勉强说这话,脚步虚浮。
他腿上一软,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陆文澜连忙扶住他。
“失踪十个小时才能立案调查……”
陆文泠声音艰涩,一路找到陆玉签这个在场人里人脉最广的:“三爷……陆先生!请您帮帮我……调查一下……”
“我可以帮你联系人,拜托警局尽快立案调查。”
陆玉签说。
陆文泠立刻点头:“好的!好的好的!……”
他刚刚答应下来,旁边许蔚华传出一声尖叫:“不行!”
众人纷纷侧目。
许蔚华披头散发,伤心到骨子里了:“不能报警!万一那些人撕票怎么办?!”
周围人纷纷表示理解,他们看过了那张纸片,因此特别担心陆渐白被撕票。
陆文澜暴躁地跺脚:“就应该立刻报警!让警察来帮忙!三爷爷都说了能拜托警局尽快立案调查,我们要相信……”
“陆文澜!你是不是故意想害我女儿!”许蔚华疯了一样,扑到陆文澜面前:“上一回你就把渐白推进湖里过!你这次是不是还想害她?!”
“警/察有什么用?!”许蔚华骤然哭了出来:“我要去……我要去取钱,把我女儿赎回来……”
陆文澜面色一变,要给自己反驳:“我没有!那明明是陆渐青……”
旁边抱着洋娃娃的陆渐青眼睛一转,立刻跟着许蔚华哭了起来:“姑姑,你不要再欺负妹妹了……”
陆文澜哑口无言。
她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面色难看地站在原地,被周围人指指点点。
陆斐见状,也不看戏了,连忙走过去,把陆文澜拉出包围圈。
她身边站着陆玉签,没人敢靠近。
陆文澜的情绪已经达到临界点,隐隐有些崩溃:“陆斐……渐白她……没事吧……”
陆斐安慰性地拍拍他脑袋:“绑匪没见到钱,应该没事。”
“我……我真的没有欺负过渐白……”
陆文澜颓丧地抹了把脸。
“这件事我也知道。”
陆玉签给陆斐说:“大概几个月前吧,陆渐青把陆渐白推进湖里,在岸上砸石头,陆文澜路过救了小姑娘,还差点被砸坏眼睛。”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陆文澜经常欺负小女孩。”
怎么传成的……
当然是当事人说出去的。
陆渐白心思单纯,怎么想也不会这么说救她的大姐姐。
那就是陆渐青……
若是在平常,陆斐一定会调侃陆玉签虽然人不在陆家,陆家各种动向却掌控得这么清楚。
可是现在,陆斐的心脏却一阵阵发冷,无暇他顾。
“……”
她一时哑然,最后只能到:“一个小姑娘……能坏成这样?”
068 躺枪
陆玉签觉得陆斐天真又深沉。
她明明不惮于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想法,对谁都暗含戒备,永远无法真正信任别人。
但却对孩子这一类的弱小生物抱有一种天真的幻想,总是以为小孩子坏不到哪里去。
陆玉签琢磨着,说:“有时候往往小孩才是最恶毒的。”
因为不懂,所以天真又邪恶,没有正确的三观,假若再没有一个长辈的正确引导,那太容易长歪了。
陆渐青就是一个长歪了的小孩。
她的母亲从小偏爱她,她想要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因此愈发张扬跋扈,毫不客气地加害诽谤别人,欺凌亲生妹妹。
归根结底,还是教育出了问题。
从来没有被许蔚华特殊对待过的陆渐白,长得就是个正常的小姑娘的样子。
陆斐能想通这一点。
但是她依旧不理解。
但是目前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
当务之急还是陆渐白的去处。
她把自己心里那些胡思乱想都抛远,安慰着陆文澜,说:“渐白不会出事的,你别害怕,一定不会出事。”
陆文澜的嗓音都有些哽咽了。
“那么小的孩子……我没法想象,绑匪会对她做什么。”陆文澜肩膀颤抖:“打她骂她,把她关紧漆黑的房间里……”
她越想越难过,陆斐无奈地拍着她的后背,无声予以安慰。
陆玉签凝眸看了看。
良久,他抿着唇,摆了摆正在运行中的光脑,不显山不露水,波澜不惊地说:“我已经报警了。”
“而且警察同志此时正在展开调查,从客厅来人开始,我已经在全程转播。”
“他们在忙着分析许蔚华犯案的可能。”
陆文澜身体一顿,迅速擦干净眼泪走过来,问:“真的吗?”
陆玉签声音很低,但吐字清晰:“真的。”
他把光脑给陆文澜看了一眼,视频通话果然开着,那头是一位面容刚正的警官。
陆文澜长舒一口气。
她最怕的就是大家都和许蔚华一样,脑子不清醒,以为乖乖交钱就不会被撕票。
好在陆玉签还在。
紧接着,陆文澜眉头一皱,神色犹疑:“您说……堂嫂……许蔚华犯案?”
陆玉签颔首,不说话了。
陆斐一看就知道他是懒得继续说了,自然而然地接话道:“目前还只是怀疑,警方行动隐蔽,会平安找到孩子的。”
陆文澜提起的心脏终于放下一点点,她连忙问:“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陆玉签没说话。
陆斐仔细想了想,一拍脑门,说:“还真有,我给你说,你待会儿……”
那头众人已经被许蔚华绝望的话语说服了,七嘴八舌地道。
“对对对,我合作伙伴的小孩上一次就是不信邪去报警了,结果小孩子被剁了手……”
“我也听说过!哎呀咱们陆家又不是出不起这么一点钱!”
“大嫂子,你还是快去筹钱吧……”
“……”
就连陆文泠的表情都隐约有些松动。
他性子软,遇到这种事情也很有些六神无主。
在听到暂时不能立案调查的时候,陆文泠整个人天塌地陷,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这会子总算有了东西,撑着沙发扶手坐起来,说:“许蔚华,我们去……”筹钱。
话音未落,那头陆文澜大声说:“一定要报警!绑匪不会因为我们交钱就不撕票的!”
“我们可以拜托警察悄悄调查的!”
许蔚华站起来,猛然甩了陆文澜一巴掌:“闭嘴!你就是想害我女儿!”
众人也纷纷跟着说:“文澜,你还是别在这里刺激大嫂子了!”
“哎呀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得赶紧去筹钱?”
“陆文澜,你假惺惺装什么装?本来就能推渐白进湖里。怎么,故态复萌,还想害人家?”
这话出自陆文澄之口。
他彬彬有礼地扶着许蔚华,面上表情义愤填膺:“渐白那么小的孩子,你也能下得去手?!”
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大。
倒是陆文泠,回护道:“文澜不是这种人……”
陆文澜却已经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转了一圈。
她森森地盯着许蔚华,盯得对方甚至有些心虚地侧了一下脸。
这才怒气冲冲地说:“好……好啊!我不管了!你们爱咋咋地!”
说完立刻转头,冲出陆家大门,扬长而去。
众人哗然,陆文澄更是蹙着修饰精致的眉毛,一副温润如玉的大家公子做派,摇了摇头道:“文澜其实……唉,怎么她就变成这样了?那可是杀人犯……”
他一边感叹着给陆文澜扣帽子,一边温声安慰许蔚华:“堂嫂,您别害怕,我那里还有些存款,我们先筹钱吧……”
许蔚华慢慢恢复了理智,捂着脸的手放下来,感激地看陆文澄一眼,道:“好好好,谢谢文澄……文泠,我们快去筹钱……我想快点把渐白接回来……”
陆斐和陆玉签守在人群外围。
听完这么一段,陆斐目瞪口呆:“我发现文澜姐还真有演戏的天赋。”
没错,陆文澜第二次出去闹,并且为此扬长而去,都是陆斐指示的。
她需要陆文澜以一种不被人注意去处的方式离开陆家办事。
好在陆文澜发挥超长,几乎没让人发现不对,迅速离开了陆家。
陆玉签瞥她一眼:“情感流露罢了。”
“说的也是。”陆斐唏嘘:“看来渐白和文澜姐的关系是真不错。”
这样才会如此愤怒固执,只想尽快报警找回自己的妹妹。
演得九分真,一份假。
假的是“扬长而去”这一步,隐藏在真话里,悄悄达成了目的。
“演技好的人是许蔚华和陆文澄才对。”陆斐又说,哥俩好地勾着陆玉签的脖子,道:“你看那个陆文澄,说是要帮忙筹钱,也不见拿卡来。”
“还有许蔚华,嘴上说着要尽快筹够钱接女儿回家,实际上屁股坐在沙发上动都不动,就等人家陆文泠相信她的鬼话。”
陆玉签把她的手拿下来,正要说话:“……”
就听陆斐又说:“你们陆家是不是都这样?好家伙,一个两个的……”
陆玉签:?
躺枪jpg
069 孩子
陆玉签咬牙切齿:“你也姓陆。”
陆斐惊讶,矢口否认,道:“谁给你说我性陆的,我原本应该姓“六”。”
陆,六。
陆玉签:我竟然无反驳。
陆玉签黑着脸,看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凉凉道:“荣开。”
陆斐偏不:“不松,你还没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报的警,我都没看到。”
陆玉签说:“早上陆文泠临走的时候都报警了。”
陆斐摇头:“好啊你。不过这些人脑子怎么转不过弯儿来,我一个刚醒来没多久的人都知道有困难找警察。”
“一半看戏一半确实不太信任。”陆玉签随口道,接着眼睛紧盯陆斐:“你说你刚醒来没多久,具体意思是什么?你沉睡了多久?”
他特意关了光脑的声音录入,把摄像头对准闹剧那边,自己专心致志地研究陆斐。
陆斐打哈哈:“都过去了,过去了,现在的重点是孩子。”
“哦?”透绿的双眸微眯,陆玉签意味深长地说:“好,当务之急是找到孩子。”
那头陆文泠和许蔚华还没走,陆渐青便哭闹起来。
大人们的注意力第一次没有停留在她身上,就连许蔚华也只是低声随便哄了一句:“青青别哭,你先和文澄叔叔玩一会儿好不好?”
陆文澄举手:“我没问题。”
陆渐青却哭得更厉害了:“我要爸爸妈妈陪我玩!”
陆文泠耐心道:“青青,爸爸现在要去找你妹妹,你乖乖的好吗?”
他本来以为陆渐青要问的是陆渐白去哪儿了,为什么他要去找。
谁知道陆渐青尖声哭道:“你不准去找!陆渐白死了就死了!我要你陪我玩!”
陆文泠骤然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他差点就要上手,半天才忍住,抖着声音呵斥:“谁教你说这种话的?不准这么说!她是你妹妹!就算不是亲朋好友也不能这么……”
许蔚华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重,见状连忙打断道:“青青,你乖,妈妈给你买新的娃娃?”
接着说:“文泠,你先去,我哄她一会儿。”
陆文泠却不走。
一天之内,大女儿失踪,他又突然发现小女儿在不知不觉中学了许多不好的东西。
整个人都热血上涌,蹲下来盯着陆渐青,尽量放轻声音,说:“爸爸问你,谁教你的?”
他用轻柔但不容逃脱的力度抓着陆渐青的肩膀。
一个小孩子,若是没有别人教导或者潜移默化的影响,怎么可能会说出“让她去死”之类的话?
陆渐青头一回被自己的父亲这么质问。
她对上那双饱含怒火和克制的眼睛,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没退成功,陆文泠依旧抓着她。
陆渐青本来就没在哭,只是干嚎,止住也快,愣了一下,停住哭声,眼睛里满是惊恐。
陆文泠顿时有些懊恼,他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教育孩子。
他膝盖点地,慢慢站起来,也松开了控制着陆渐青的手。
陆渐青却在此时眼睛一转,对上许蔚华。
她立刻有了主意,大声说:“是妹妹教给我的!她说她想让妈妈去死!”
陆渐青顿时楚楚可怜,委屈又不安地看着陆文泠,小声抽噎着:“爸爸,这么说话不对吗?”
陆斐:“!”
陆斐震惊了。
她看着陆渐青,又看向陆玉签。
情不自禁地说:“这小孩,心眼怎么这么多?”
而且……她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此时看着陆渐青清秀软糯的脸颊,只觉得刹那惊悚。
“耳濡目染。”
陆玉签评价。
他不喜陆家,对陆家这些人的近况却很了解,只是往日许蔚华没有做出什么别的举动,因此陆玉签也懒得管。
谁能知道她私底下都给孩子教了什么?
谁能知道她有没有偷偷地给小孩灌输这种东西?
这些大家都不清楚,但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大家都会把犹疑的目光投过去。
在场的各位都是人精,怎么可能琢磨不过来。
哪怕小孩说是她妹妹教的,那陆渐白说的这种咒人的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还不得是她爸她妈?
陆文泠的眼神骤然凝固。
他直觉哪里不对,却总是感觉不上来,只好僵硬着身体安慰道:“以后不管是谁教的。都不准跟着学。”
陆渐青乖乖巧巧地点头。
陆文泠不了解这些东西里的弯弯绕绕,许蔚华却清楚得很。
她几乎不敢想周围人会怎么看她,低着头,又生气又舍不得发脾气,小声哄着:“青青先回房间好不好?”
陆渐青这次学乖了,连忙点头,还不忘补充道:“那妈妈你可别忘记了洋娃娃。”
许蔚华咬着牙点头。
总算是哄好了孩子,陆文泠的神态越发疲惫,道:“我们快去准备吧……不行,我还是倾向于报警。”
他不等许蔚华拒绝,语速飞快,声音中带着虚弱:“现在先去筹钱,出了绑架案,不需要等失踪时间,我立刻就去悄悄报警。”
“不行!”许蔚华先厉声呵斥,接着声音一软,哭泣着哀求:“文泠,我真的害怕……我害怕孩子出事.……”
“怕什么?”陆文泠又烦躁又痛苦:“陆家戒备森严,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报警的!”
“万一……”
许蔚华不死心,接着说:“我们先自己查好不好?我真的害怕……”
她神态柔弱,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陆文泠看得有些不忍。
昨天晚上他和许蔚华吵架了,避着孩子,质问对方关于陆渐白的伤。
许蔚华解释说是渐白闯了祸,她一时没忍住。
他原本依旧心有不虞,但是今天孩子失踪了,看到她这么痛苦,又不忍心起来。
再怎么说,许蔚华都是孩子的母亲,她担心报警以后会出现不可控局面是一定的。
陆文泠本身就摇摆不定,一时觉得报警好,一时又在担心会不会出现别的情况,更害怕孩子出事。
天平因此缓缓倾斜。
再加上陆文澄在旁边帮腔:“大堂哥,你还是别报警了,咱们家家大业大,动用人脉,一切都悄悄进行,肯定能找到渐白的!”
陆文泠沉默一会儿。
半晌,妥协道:“好。”
070 闻所未闻
“我看不行。”
陆斐走过来,目光直视陆文泠,语气坚定:“堂哥,我们自己查也是查,警察查也是查,比起我们自己,还是警察更有经验。”
“再说了。”陆斐意味深长地一顿,洞察一切的目光扫过许蔚华,看得对方心里一紧。
她这才慢悠悠地补充:“再说了,胆敢神不知鬼不觉,在陆家门口把渐白抱走的人……明知道自己会惹到陆家,却还是这么做了,这这证明对方有很大的把握,我们轻举妄动没有相关经验,反而容易被对方发现——,你说对不对,堂嫂?”
突然说出来的称呼让许蔚华一愣。
她立刻反应过来,掩盖住别的情绪,只是哭着说:“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我只是……我真的好害怕……”
这么说救立不住脚跟了,语言显得苍白无力,就连陆文泠也迟钝地发现不对劲。
然而他还没有细品许蔚华的反应和陆斐的话,就听到人群外圈传进来一道声音。
“先生小姐们,这是从客厅外边发现的纸箱子……”
佣人面带惶恐,脚边放着一个一尺长宽的棕色纸箱。
箱子还在缓缓渗血,佣人的脸色苍白,连忙离开这里。
许蔚华看到这箱子脸色就是一遍,她连忙说:“之前那个人威胁我!用的就是这种箱子!”
不用她说,大家也都看到了茶几上的纸箱,里面那只死老鼠的尸体还没有处理。
立刻就有胆大的人把箱子带到人群中央。
众人打开一看,顿时不明所以。
陆文泠的表情却骤然凝固下来。
箱子里躺着一只四肢七零八落,绒毛吸饱血水的玩具熊。
他几乎立刻想到了,这是他上一次回家的时候带给小女儿的玩具熊!
里面有一张卡片,他冲过去打开一看,更是慌乱起来。
卡片上写着一行字:“不要试图报警,也不要调查,查不出来的,我们只要钱,要是再有下次,这只玩具熊就是你女儿的下场,另外,惩罚是赎金翻倍哦~”
陆文泠狠狠喘了一口气,抖着声音说:“不报警,不能报警,也不能查!我去准备钱。”
陆斐挑眉看他和许蔚华六神无主地离开客厅。
周围穿来稀稀落落的交谈声,陆斐凑近一看,顿时皱起眉。
她退回陆玉签身边,看到他还在给警方直播,干脆直接给人家说:“箱子里是人血,另外那只被用来威胁陆文泠的玩具熊……我一个小时前跟踪许蔚华的时候见过。”
“可惜不能看清楚一点,会引起疑心。”
为了掩人耳目,她整个脑袋都凑到陆玉签旁边,远看好像是在说什么亲密的悄悄话。
语气却非常凝重:“如果我能看清楚,就能确定这两只玩具熊是不是同一只。”
别的她不清楚,她自己缝补的痕迹肯定是能认出来的。
那头专门过来对接的警方吸了一口气,低声对旁边的人说:“严密监控许蔚华,快去把她近一周经过的所有地方的监控调出来看,哦,还有网上行动痕迹。”
“另外,陆先生,能否请您向我们开放陆家所有监控的权限。”
陆玉签动了动手指,道:“请。”
离得……太近了。
他不动声色地朝后靠了靠,避开陆斐,才主动交代:“客厅太嘈杂,我没有听到有人在外边的动静。”
“这人应该有监控屏蔽设备。”陆斐说:“我有一种预感,对方并不怎么厉害,我们暂时找不到人,可能只是因为ta和许蔚华里应外合。”
陆玉签也赞同这点,微微点头,道:“现在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许蔚华会做出这种事情。”
陆文泠为人并不花心,职业前途似锦,陆家又家大业大,许蔚华嫁进来,想要什么搞不到?
陆斐皱着眉想。
许蔚华又和陆文泠有了孩子,双胞胎,陆渐白和陆文泠长得像,她又和陆渐青长得像,肯定也不是出轨………等等。
陆斐眼睛微眯。
她可能知道为什么了。
陆斐立刻给陆文澜发了一条消息。
她原本打算的是让陆文澜去调查许蔚华的生平经历。
此时却有了更重要的事情——亲子鉴定!
陆玉签看她:“想到什么了?”
陆斐摇头:“还只是个猜想。”
“都付诸行动了,那必然八九不离十。”陆玉签看她,笃定道:“你有八成把握。”
陆斐感叹他心思转得快,也不藏着了,说:“你还记得我们之前一直以来的疑问吗?”
“什么?”
“许蔚华曾经说,陆渐白出生的时候抢了陆渐青的营养——这当然是假的,是为了掩饰她对陆渐青不正常的偏爱,问题是假的原因。”
陆玉签懂了:“异卵双胞胎不可能出现孕期输血综合征。”
“对,孕期输血综合征只会出现在同卵双胞胎身上。”陆斐点头:“陆渐青和陆渐白是异卵双胞胎,而我看过相关资料……”
“异卵双胞胎可能不同父。”
陆玉签接上她的话,顿时了悟。
双胞胎同母不同父,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几乎是百万分之一。
这让他们每次的思绪接近这个想法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否认,觉得不太可能。
但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也是概率。
再一联想,陆渐白和陆文泠长的那么像,陆渐青的眉眼里却几乎和陆文泠比对不上,就是单纯让人觉得长得像妈妈……
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头警方反应很快,立刻告诉旁边人:“去着重查许蔚华的私生活!尤其是刚刚怀孕那个时间段的,还有,找到陆渐青的照片,根据她的五官特征还原生父的照片……”
陆斐搓着胳膊,唏嘘一声:“真是……”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修真时代修士们得子艰难,生一个都难,生双胞胎那运气简直跟走两步路面前掉下一个神器一样。
更别说双胞胎还同母不同父了。
陆斐当时看书的时候,也只是云里雾里看了一遍,最近时间过于紧张,她没能消化完全。
对这种事也就是个乍一看平平无奇直接略过的状态。
谁知道这种百万分之一的概率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071 都是一家人
她离陆玉签太近,又低着头看向警方,也没察觉到,陆玉签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稍微低头,面颊就能贴上对方的发顶。
太近了,他敏锐的嗅觉能闻到对方头发上那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味道。
因为是用了同一种洗发液沐浴露,陆斐满身都是他熟悉的味道。
对于猫猫来说,这种熟悉的气味实在是让猫……安心。
陆玉签纠结着,思考自己到底是吸陆斐,还是矜持一点退后。
……结果陆斐没给他选择的机会。
陆斐一个后退,走了。
陆玉签:?
陆斐:???
陆斐茫然道:“走啊你,刚才不是给你说了去看看许蔚华的情况?”
陆玉签:……
垮起一张小猫批脸jpg.
陆玉签:“哦。”
他们到的时候,周围已经有了不少关心的人。
陆斐着重看了看,没发现本来应该在房间里的小熊。
她心里了然,不动声色地看过去。
陆文泠正在和许蔚华了解家里的不动产。
他常年不怎么回家,为了补偿,赚的钱绝大部分都给了许蔚华处理。
许蔚华的解释是,去买了股票,不好短时间内出手。
陆文泠六神无主,只好强忍着不安和羞愧,开始一个一个给朋友打电话。
“喂,老张啊……家里有点事……”
周围的陆家人也很有眼色,纷纷说了,
“大嫂子,我这里有几百万……”
“蔚华啊,姑姑那里有一套首饰……”
陆斐冷眼看着。
就连陆文澄都说:“我去找曾爷爷,陆家家大业大,总不能连个赎金都抽不出来。”
说着他就要出去。
正好在门口撞上陆斐。
陆文澄微微一点头,声音柔和:“小斐啊,大堂嫂不容易,你哪怕是不帮忙筹钱,也别在这里看笑话……”
陆斐:“?”
她在看笑话???
好吧,她看的是许蔚华的笑话。
陆斐似笑非笑地看向陆文澄,细声细气地说:“不好意思哦,文澄堂哥,我爸妈留给我的钱不是都被二伯母和二伯父拿走了吗?我这里没有钱呀。”
陆文澄面色一僵。
陆斐说的二伯父二伯母就是他的爸妈。
当初陆斐家里出事,二话不说,在她爸妈还没有下葬的时候,直接以保管看守为名,瓜分了大半财产。
这事在陆家算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毕竟他爸妈会做人,给大家都送了礼,也就陆斐这个废物,还真以为是自己爹妈什么都没留下。
……以前是这样的。
他怎么知道,这人会直接清醒过来,还用这件事暗搓搓内涵他?!
陆文澄丝毫不以为耻,在他的认知里,陆斐的爸妈有那么丰厚的家底,还不是靠陆家搞到的。
那么他们家收回来也不是不对。
就是这件事说出来确实不好听。
周围的气氛都凝滞起来。
有人笑着打哈哈:“小斐这说的什么话?什么你我,我们不都是陆家人吗?”
陆斐漫不经心地看过去。
说话这人是她大伯父。
她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是吗?大伯父,那你怎么不把自己所有财产拿出来帮助堂哥堂嫂呀?”
“大家都是陆家人。”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一家人,分什么你我?渐白丢了,就是你的孩子丢了呀。”
陆大伯父被说得一噎,立刻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声:“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出去读了几年书,还学会顶撞长辈了?!”
陆斐磨了磨牙,正要骂回去。
却见陆玉签挡在她旁边,动了动手,说:“这位是叫……陆什么?我和小斐一个想法,你不满意她就是不满意我,怎么,你也学会顶撞长辈了?”
他不爱说话的时候,冷着一张脸,不看长相的话其实不怎么有不存在感。
但是一说话,那双翡翠色的眸子淡淡瞥过来,霎时就能把对方拉到自己的思绪里。
银白的发丝冷得像是人类联邦的雪原星,多看一眼都会被冻住了似的。
至少陆大伯父绝对不敢造次,一句话梗得耳红脖子粗,半天不敢动,才低眉顺眼地说:“小叔,我没那个意思,对不住对不住。”
陆玉签淡淡地看过去,嗤道:“行了,我还没有你这种丢人现眼的侄子。”
他的威望绝不只是来源于陆老爷子。
陆斐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可惜这具身体对陆玉签的印象太少,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为什么陆玉签这么有威慑力。
只好先放放,享受了一把狐假虎威的快乐。
她继续用一种小白花的语气,嗲嗲地说:“大伯父,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不想倾尽全力找回渐白吗?你不是亲口说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吗?”
陆大伯父咬牙。
他抬头一看,陆玉签一句话也不说,显然是默许了陆斐的话。
只好避其锋芒,恨恨地扯出笑容:“知……知道了,小斐,你看,伯父就是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动手筹钱嘛……”
陆玉签睨过来:“那还不快去?”
陆大伯父:“……”
陆大伯父咬碎了一口银牙,连连点头:“是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
他说着,连忙退出了房间。
陆斐看他的背影,说:“我这下可把人家得罪狠了。”
陆玉签默了一下,道:“你会怕?”
“当然不会。”陆斐笑起来,眼神里凉凉一片:“迟早的事。”
不少人都在暗中观察他们。
眼看着陆大伯父夹起尾巴灰溜溜地走了,纷纷惊到。
一个两个的也都不敢找事,就是迅速找借口,相携如鸟兽散,匆匆离开房间。
陆文泠的房间里顿时安静不少,陆斐在门口,能听到他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
要么是借钱,要么是用既得利益去换钱,要么就是预支工资……
无所不用其极,只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孩子。
他是软弱,耳根子硬不起来,但也确实深爱着自己的孩子。
许蔚华则低眉顺眼地坐在旁边,也不借钱不干嘛,就是小声哄着难得安分的陆渐青。
陆渐青心眼多的跟成年人一样。
就是藏不住事儿,眉梢眼角都是笑。
想也知道许蔚华估计是许诺了什么好事。
两人慢慢退出了房间。
072 赎金再翻倍
那头警察则为难地说:“监控查完了……对方可能有什么屏蔽设备,找不出痕迹,陆先生,我们是否能够派人来陆家实地调查审问?”
陆家毕竟身份特殊,据说人家老宅里有不少代表着学术根基的机密。
他们不敢随随便便过来调查,只能等一个主事人的指令。
陆玉签答非所问,没有说行不行,而是又提出一个问题:“陆渐青的生父找到了吗?”
“找到了。”负责联络的警察拿起一份文件,说:“查出来是许蔚华的初恋情人,我们已经派人去找这人的住处,目前还没有结果。”
“人在陆家。”
陆玉签说:“你们来可能会打草惊蛇,孩子还在他手上,不能造次。”
警察明显也知道这点,才尽量不过来陆家。
但是他们闭门造车又实在没有突破。
陆斐再次凑近,摸着下巴,突然问陆玉签:“文澜姐联系你了吗?”
她没有陆文澜的通讯方式,只能让陆玉签联系。
陆玉签一看,正好,那边发来了消息。
“查完了,确定陆渐青和堂哥不是父女关系。”
还拍了一份文件过来。
亲子鉴定做得这么快?
陆斐感叹一声,提出了一个方案。
她示意警察也跟着听一听。
……
等到陆文澜回来陆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她路上一点也不耽搁,生怕会出什么事情,一路飞奔回家。
陆斐和陆玉签默契地呆在房间里,等待陆文澜的成果。
陆文澜给他们开了视频通话,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
是陆文澜的。
“管家,麻烦你让大家都来前厅,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首先去叫堂哥堂嫂!这件事事关陆渐青,一定要来!”
“还有……让渐青在房间歇一会儿……我怕这件事对孩子的成长中的心理状况有影响。”
管家不明所以,但是看陆文澜神色凝重,连忙根据吩咐做了。
这是陆斐计划的第一步。
她要陆文澜无论用什么方法,势必要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客厅。
陆文澜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用隐晦的语言表达出:“她有可能知道陆渐青的真实身世”这一点。
以此来吸引许蔚华,进而吸引暗处那个人的注意。
整件事情只有她包括陆斐陆玉签和警察知道,他们不能把计划告知给陆文泠这个陆渐白的亲生父亲。
陆文泠太藏不住事儿了,一摊牌,万一他忍不住泄露情绪,那可全完了。
那头隔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传出各种嘈杂的交谈声。
好奇居多,还有不少抱怨陆文澜不分轻重的。
陆文澜一一好脾气地道了歉。
把人家说的也不好意思再发牢骚。
很快,这些声音里就传出许蔚华的声音:“文澜,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还忙着筹钱要把渐白赎回来,你这是浪费时间……”
陆文泠低沉的声音里也隐约带上不满:“你究竟想干什么?”
陆斐坐直身体。
上钩了。
她凝神听了一段,没听到陆渐青的气息,因此直接说:“我走了,你留守在这里。”
陆玉签嫌弃地看她:“你能感受到周围有没有人?”
“能啊。”陆斐奇怪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不能,周围十米,只要有植物,我就能掌控所有动向。”
她是草木成精,沟通天地不至于,沟通一下周围的小花小草那还是不成问题的。
离得远一点当然沟通不了,但是起码十米以内可以感受到。
十米,足够了。
陆玉签噎住。
再一想,陆斐身上超乎常理的地方还少吗?
只好瓮声瓮气地提醒:“十米这个范围……太大了,你注意。”
意思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
太突出了。
陆斐承了谢,迅速离开房间。
那头陆文澜还在周旋,扯一些七零八落的事情。
“我刚才出门,越想越不对劲,为什么绑匪偏偏盯上渐白了?他会不会再对渐青下手?”
陆文泠紧张起来:“蔚华,我们快回去,渐青不能出事。”
事情进展到现在,一切都很顺利,许蔚华高枕无忧,忍不住讽刺她:“渐青一定不会出事的。”
“哦?”陆文澜惊奇道:“你怎么知道?堂嫂?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陆文泠一时没转过弯儿。
许蔚华却听得冷汗涔涔。
也不敢再飘了,老老实实地想借口:“我担心的,但是渐青比渐白听话,肯定不会自己一个悄悄出门……也不会出现问题。”
“是吗?”陆文澜点头,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已经开始吐了。
她真的想象不到,许蔚华这种人还配做母亲???
都有脸做出这种事,还要给大家说:“渐白不懂事才会出门,才会出事,渐青就不会这样。”这种东西?
她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凭什么做一个母亲?
果然,父母就是门槛最低的职业。
什么牛马都有。
陆文澜心里一阵冰凉,再一想陆斐的计划和陆渐白的去处,又开始糊弄。
直到光脑振动了一下,陆玉签那边发出信号,这才住了嘴。
陆文泠和许蔚华以及周围的人都有点不耐烦了。
陆文泠更是,冷冷地瞥了陆文澜一眼,转身就要走。
陆文澜没拦住他,因为陆斐已经走了过来。
她怀里抱着个纸箱子。
是和先前那几个一样的纸箱。
许蔚华一看,忍不住心里颤了颤。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甚至不用装,声音颤抖起来,扑上去问:“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
众人被吓了一跳。
陆斐也没想到许蔚华反应这么剧烈。
不过正好,在她的计划之内。
陆斐脸色苍白,指尖颤抖,面带不忍,把纸箱递给许蔚华,小声道:“堂……堂嫂,你自己看吧。”
许蔚华眼前一黑。
那种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
她掀开纸箱,就是一声惊呼:“渐青!!!”
纸箱里是一张纸片和一个小皇冠发饰,今天早上她亲手给陆渐青戴上的。
小皇冠上面全是未干的血迹,卡片上是熟悉的字迹。
“两个孩子,赎金再翻倍~”
073 最爱自己
许蔚华瘫倒在地,不可置信地喊道:“渐青……渐青……”
她面色惊惶,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会这样?
他怎么会对亲生女儿动手???
不可能,不可能!
许蔚华下意识地动了动手心。
那里有个联络设备,她耳中也放置了接收器,按下去就能和那个人通话。
“嗒……滋——”
没有任何反应!
她不信邪,又按了两下。
通讯器里只有沙沙的响声。
他真的利欲熏心,要对亲生女儿下手了???
不不不,不可能!他还要靠自己才能出陆家——
万一他想到安然无恙远走高飞的办法了呢?
许蔚华骤然被自己的联想击垮。
她知道自己不能胡思乱想,但是根本控制不住。
她无法承受渐青离开她的世界!
许蔚华的声音骤然哽咽起来:“渐青……”
陆斐居高临下地看她,一点同情都没有。
对大女儿,她倒是个好母亲。
就是根本不把小女儿当人看。
小女儿就可以让人随意带走,用来做戏,最后不管拿没拿到赎金,都可能还会直接杀掉。
她心安理得地让人带走小女儿。
然而等到自己疼爱的陆渐青跟着失踪的时候,许蔚华整个人都承受不住了。
都是女儿,甚至是同时出生的双胞胎,为什么她的态度天壤之别?
因为孩子父亲不同吗?
陆斐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自己要把那个可怜兮兮地抱着玩具熊的小女孩完完整整地找回来。
她朝陆玉签看过去。
陆玉签比了个手势。
意思是一切顺利,周围信号全部屏蔽,客厅已经被暗中封锁,警察也已经悄无声息地从陆家各个门进入。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
孩子在哪儿。
幕后之人又躲在哪里。
许蔚华联系不上暗中那人,陆斐也不担心了。
她低下头,循循善诱道:“堂嫂,你想找到陆渐青吗?”
许蔚华一刻不停地尝试打开通讯器。
一无所获。
她茫然不知所措,便听一道好听的女声:“堂嫂,你想找到陆渐青吗?”
许蔚华骤然抬起头。
陆斐睁着漆黑的眼睛,朝她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
慢慢说:“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能找到陆渐青。”
许蔚华心里一颤。
不知道为什么,她打心眼里感到恐惧。
仿佛现在已经面前问话的是什么魔鬼的化身。
循循善诱,一步步带领她走向深渊。
她本能地感到抗拒,连连摇头,不停退后。
周围人则纷纷凑过来,问陆斐:“你说什么?什么意思?你能找到孩子?”
“大堂嫂,你快回答呗!小斐说她能找到……万一真能呢。”
“是啊,蔚华……”
耳边传来许多嘈杂的声响,最清晰的还是陆斐重复了一遍的问话:“你想吗?”
许蔚华打了个冷战。
这一刻,她想不到自己有可能正在受苦的两个孩子。
而是在想。
为什么陆斐会这么说话?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那她以后高枕无忧的陆家太太的身份……
不行的不行的!
她不能离开陆家!
她不能和陆文泠离婚!
否则这人上人的地位、优渥的生活……
想到这里,许蔚华坚定地抬头:“陆斐,你不要在这里乱说话了,让开!我要去筹钱救渐青!”
陆斐看着她。
露出一个意料之中又有些失望的表情。
许蔚华放弃自己的两个孩子,坚定不移地选择自己是可想而知的。
她这么狠心,狠心到能这么对待十月怀胎的骨肉,
还能指望她对另一个孩子有多好?
恐怕心里确实是母爱满溢,但在她的价值观里,当然还是自己更重要。
陆斐缓缓退后一步,问:“堂嫂,你想明白了?”
许蔚华莫名瑟缩一下,但还是坚定不移地说:“滚!我要去救孩子!”
此时就算是陆文泠也察觉到陆斐话里的不对劲。
他没有冲动地过来打断两人,而是死死盯着许蔚华。
陆斐朝旁边伸出手。
陆文澜很有眼色,把手里的纸质亲子鉴定报告递给陆斐。
陆斐掀开一页,提高声音,慢慢念到:“委托鉴定事项:亲权关系鉴定,样本……经本机构检验确认,陆文泠先生和陆渐白女士在生物学上的亲权概率大于99.99%,本机构支持二位的亲子关系。”
许蔚华身体一僵。
她面带惊恐,爬起来,伸手就要抢夺陆斐手里的纸张!
被陆斐挡住了。
陆斐斜睨她一眼,接着不带半点停顿地说:“……经本机构……陆文泠……陆渐青……亲权概率为23.47%……不支持二位具有亲子关系。”
原本还云里雾里的众人顿时哗然。
他们惊惶地看着陆斐,仿佛陆斐读出来的是什么惊天秘密。
陆斐翻开一页,一手按着许蔚华,防止她抢夺。
“……许蔚华……陆渐青……支持具有亲子关系……”
“……许蔚华……陆渐白……支持具有亲子关系……”
“闭嘴!”
许蔚华色厉内荏地吼道:“闭嘴!!你给我闭嘴!!!”
陆斐高高在上地看着她,眼里一点情绪也没有。
她冷声问:“堂嫂——许女士,解释一下吧,为什么会这样?”
“此外。”她高声说:“异卵双胞胎同母不同父的情况出现概率是百万分之一,真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们身边。”
她这一句话像是什么定夺一切的宣言。
直接惊醒了还迷糊中的众人!
一时之间,客厅里仿佛炸开了锅。
“什么???陆渐青不是我们陆家的种?”
“许蔚华出轨?看着情况,她自己也知道陆渐青的身份?!”
“八九不离十了,真想不到………”
“嘘,小声一点……”
说话的人指了指陆文泠,众人顿时噤声。
陆文泠面色僵硬,肢体动作也有些不协调。
他走到许蔚华面前,问:“你知道陆渐青的真实身份?!”
许蔚华瞬间回过神来,大脑转的飞快。
她必须做点什么!
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制止陆斐后续说的话!
陆斐她绝对知道什么了……
许蔚华眼睛一亮,连忙拉着陆文泠的手,解释道:“文泠……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当务之急是救出孩子!先不能管这么多!!!”
074 狗都不吃
“文泠!你想想孩子!”
许蔚华的嘴开开合合,试图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谁知道这份亲子鉴定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先把孩子救出来再说这些!”
是啊——
得先救孩子。
陆文泠颓然低头:“好……”
“等等。”
陆斐横叉一脚,隔开两人,垂眸看向许蔚华:“堂嫂,别急着走啊,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许蔚华充耳不闻,高声盖过:“我们去筹钱救孩子!”
陆斐低低一笑,丝毫没有被打扰:“着什么急啊?——许蔚华,你告诉我,陆渐白现在在哪儿?”
许蔚华眼前一黑,被逼退一步,连连摇头:“你在说什么?啊?渐白被绑匪带走了!我要去救我的孩子!”
陆斐根本不被她影响,接着问:“——许蔚华,你告诉我,绑匪现在在哪儿?”
陆文泠猛然回神。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许蔚华,质问道:“你认识绑匪?是你和ta里应外合带走渐白的?!”
“我没有!”许蔚华尖声说。
她不停地掩盖开脱。
然而本能的反应已经暴露一切。
陆斐冷眼看着,说:“你忘记了吗?许蔚华,你在认识陆文泠之前,你做过的那些事情……”
“你住嘴!住嘴!”
她猛地扑上来,被陆玉签一个横臂隔开。
陆玉签冷冷看着。
陆斐回忆着资料,接着说:“你抽烟、酗酒、旷课、打架、谈恋爱、和人上/床……在认识陆文泠之前,你已经处在被学校开除的边缘。”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我想想……”陆斐做出一副恍悟的表情:“我想起来了,你和一个酒吧里认识的酒保睡了,你怀孕了。”
“你……”
许蔚华惊恐地看着她。
然而陆玉签将陆斐挡得严严实实,她根本无法制止。
只能歇斯底里地喊:“假的!都是假的!!!”
陆斐慢悠悠地,拿出光脑,点开扩声功能。
“医生说,不能流产,你的身体因为抽烟酗酒已经从根子上都坏了,要是流产的话,你以后很难再会有孩子了。”
“可是不行啊,不能生育,你怎么嫁出去?不嫁出去,你从哪里找一个能让自己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人?”
“这个时候,陆文泠出现了。”
陆斐轻飘飘地看了陆文泠一眼,眼带同情:“你从医院出来,精神恍惚撞上了陆文泠的车,你流产了。”
“陆文泠愧疚无比,不仅赔偿了高昂的手续费和疗养费,还日日夜夜陪在你身边。”
“他有钱,长得帅,身世高贵,又耐心温柔——你盯上他了。”
“你很快出院,你向陆文泠表白,陆文泠因为愧疚和对你的感情答应了,他承诺他会和你结婚,会对你好一辈子。”
“你改头换面,让家里给自己转学到陆文泠的学校,你再也不抽烟酗酒,一心一意。毕业以后,你成功嫁入了陆家。”
“可惜……没过多久,你故态复萌。”
陆文泠的瞳孔骤然放大,直勾勾地看过来。
陆斐丝毫不以为忤,接着说:“陆文泠工作特殊,经常不回家。”
“你忍不住,又去泡吧喝酒,和几年前那个酒保旧情重燃,你们又睡了。”
“——当天晚上,陆文泠终于回了一次家,你和陆文泠也睡了。”
陆文泠突然干呕起来。
对上了……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一回想就知道,陆斐说的八九不离十。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突发性地提前回家,正好撞上许蔚华从浴室里出来。
多么水到渠成的事情,和自己老婆上/床,当然是天经地义的。
现在想一想,陆斐再一补全,他恶心地要吐了。
陆文泠有洁癖,而且不轻。
他憎恶地看过去。
陆斐接着说:“两个月后,你发现你怀孕了。”
“你好忐忑哦,你不知道孩子到底是酒保的还是陆文泠的——好在,上天保佑,是双胞胎,而且有一个长的很像陆文泠小时候。”
“你还没放下心,突然,你觉得另外一个孩子,长得很像那个酒保。”
“你慌了。”陆斐顿了一下,轻笑一声。
这声音听在许蔚华耳朵里,直接令她打入八寒地狱。
她瑟缩着,把自己缩成一团,不住地说:“我没有……假的,都是假的……”
“你不确定到底事情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为了以防万一,你买通了医生护士,新生儿血液录入的程序,你全抽了长得像陆文泠的小孩的血。”
“后来你自己一查,太神奇了,古怪了,太令人恐慌了——你的孩子里,一个是陆文泠的孩子,一个是酒保的孩子。”
“再后来……你和酒保联系上了,你们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偷情,直到最近,酒保不想继续这种偷偷摸摸的生活,他悄悄对你说。”
“——我们把陆文泠的孩子用作人质,敲诈一大笔钱,然后带着渐青远走高飞。”
陆斐嗤笑道:“他像你渲染了所有你能想象到的最浪漫的生活,骨子里的不安分让你动心了,你预谋起来。”
“原本事情应该在陆文泠不在的时候发生,但是昨天,陆文泠提前回来撞破了你对陆渐白实施的暴行,你们吵了一架,你烦透了陆渐白,你动手了。”
“房间里现在还残存着昏睡药剂的气味,你在陆文泠沉睡的时候,将陆渐白带走交给了酒保,然后出门,以丢失东西为理由,借用保安室的监控电脑,替换了监控录像。”
“录像是提前录好的,陆渐白离家出走——”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刚醒来就发现孩子不见了”,你却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得体的衣服的原因。”
“你重视自己超过一切,甚至不愿意在更换监控的时候随便套个睡衣出门,这却也正是你露馅儿、被人怀疑的原因之一。”
许蔚华认命一样,呆呆地坐在地上。
周围都是陆家或者嫁到陆家的人,同仇敌忾,分分在被震惊到失语之后迅速反应过来,一个两个凑上来怒骂:“许蔚华,你老实交代,孩子呢?!”
“文泠对你那么好,你怎么有脸?!”
“许蔚华,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075 妈,我好疼
“许蔚华。”
陆斐一步步走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众人见过了刚才侃侃而谈的她,突然就觉得这个平日里一向内向又废物的小辈变得不可逼视起来。
她那样从容淡定,一只手轻轻巧巧地攥着那叠足以让许蔚华身败名裂锒铛入狱的资料,浅浅微笑的时候,莫名让人胆寒。
许蔚华就是如此,只抬头看了一眼,便被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拉入了深深地恐慌之中。
“你别过来!”她尖叫一声,双手捂住耳朵。
然而陆文泠却直接走了过来,控制住她的双手,冷漠道:“你说。”
陆斐暗道世事无常,看把一个温温柔柔的人逼成什么样了。
她唏嘘却不同情,微微俯身,笑道:“许蔚华,现在可以告诉我,孩子在哪儿了吗?”
许蔚华紧紧闭着嘴唇,仍然不死心,吼道:“我不知道!和我没关系!都是假的!假的!”
“啧。”陆斐摇头,将纸质资料卷成一个筒,抬起许蔚华的下巴:“你真的能就这么放弃你的渐青吗?”
“渐青?”
许蔚华短促地吸了一口气。
“渐青,你的渐青。”陆斐说:“多么可怜,多么可爱的小姑娘,戴着你精心挑选的皇冠,穿着漂漂亮亮的裙子,甜甜地叫你“妈妈”——你的渐青,你的小公主……你不要她了吗?”
“妈妈,妈妈?”
陆斐的声音骤然改变,她伪装出陆渐青的音色,欣喜地喊了两声。
陆玉签惊讶地看过来,没想到她还会这个。
许蔚华神情已经有些恍惚,听到这么两声,差点喜极而泣。
然而她立刻又听到,她的女儿。
“妈妈……我还害怕……叔叔他要用刀子隔断我的手脚、要拿滚烫的热水浇在我身上……”
陆斐的声音逐渐变得惊恐,伴随着细细的尖叫和哭腔。
“妈妈!我好疼……我好疼啊啊啊我好疼!妈妈,你快来救我!!!”
众人悚然,就连陆文泠都下意识颤了颤。
他抬头看向陆斐,才发现自己这个堂妹变得如此陌生。
她面无表情,眼睛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张润红的嘴开开合合,不断发出小孩子一样的泣音和尖叫。
这么矛盾割裂。
她仿佛成为了完完全全的两面体,一面在地狱里哭泣,一面冷眼旁观。
她用这声音和具有诱导性的话术,一点点,把许蔚华逼得几近疯狂。
“都是假的!你不是渐青!”
“妈妈——我好疼啊……我的手没有了……”
“假的假的!”
“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救我……他开始剥我的皮了……”
“你闭嘴!闭嘴!!!”
“妈妈——!”
最后一道声音戛然而止,仿佛一条小生命就这么离开人世,如影随形的恐惧笼罩住许蔚华,她颤抖着,嘴里喃喃道:“假的……”
“假不假你自己心里清楚。”陆斐淡淡地说:“若是你不把那个人的藏身之处说出来,这些事情都会变成真的。”
像是有应激反应一样,许蔚华的身体猛然颤了颤。
陆斐见状,又慢条斯理地添了一把火,循循善诱道:“你帮助我们找到孩子,那就是戴罪立功,不接不用坐牢,还能继续当你的陆太太,渐青不会出事,以上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们还是一对惹人歆羡的母女。”
许蔚华把头低得更低,像一只鸵鸟一样,躲躲藏藏。
半晌,就在陆斐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说:“真……真的吗?”
陆文泠在旁边看着,突然感到一种莫大的悲哀和讽刺。
这个女人究竟薄情到什么地步?
她不喜欢的女儿随手用作人质,她喜欢的女儿哪怕受到再怎么残酷的对待,她也能充耳不闻。
唯有自己有利可图时,她才会突然“勇敢”起来。
当然是假的。
陆斐冷笑一声,面上说:“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大堂哥。”
许蔚华立刻看过来。
陆文泠面色僵硬,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才说:“真……真的。”
许蔚华仿佛瞬间得到了主心骨,立刻精神起来。
她慢慢站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陆斐:“你不能骗我。”
陆斐皱眉,觉得许蔚华好像疯了。
但是她自己完全不后悔,她对这个女人产生不起任何同情的想法。
她敷衍道:“我不骗人。”
当然,你可不算是人。
许蔚华就指向客厅外的一角:“那里有个废弃酒窖。”
遽静无声。
半晌,才有人“哈”了一声:“开玩笑的吧?我怎么不知道?”
陆斐也觉得不太可能,转头看向陆玉签。
陆玉签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太清楚。
那许蔚华是从哪里知道的?
她在诈他们?
陆斐提高警惕,狐疑地看过去。
许蔚华交代道:“我刚来陆家的时候,不小心掉到湖里,发现了酒窖的入口。”
众人面面相觑,头皮发麻。
任谁在得知自己生活了十几几十年的家底下有个隐蔽的酒窖,都会联想到许许多多不太好的东西。
陆斐立刻意识道一件事:“酒窖和地面中间夹缝里有隔音材料吗?”
她和陆玉签在办事之前屏蔽设备,但是信号屏蔽器可屏蔽不了声音!
许蔚华摇头,又说:“很深。”
那就是听不到。
也杜绝了那人听完全程的风险。
陆斐微微松气,却没敢立刻相信看起来已经有点疯了的许蔚华。
她朝陆玉签使了个眼色,陆玉签会意,两人溜溜哒哒跑到角落了商量。
“听她说的,酒窖的入口应该只有一个。”
陆玉签点头表示赞同,接着提出一个最主要的问题:“那个人现在在哪儿,在酒窖还是依然在客厅旁边等待?”
“我倾向于他就在旁边”。
陆斐闭上眼睛,剖析道:“绑匪和许蔚华表面伉俪情深,其实他们根本互相不信任。许蔚华能够直接卖了绑匪,恐怕就是因为对方太不值得托付,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这代表着……”
“绑匪,生性多疑贪婪狡诈,这种类型的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等赎金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