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深山救姑娘
李君走到青石砌的门旁边。
外面是清澈冰冷的井水,一眼便能望到天空。
李君身上带了避水珠,是上次斩杀泥胎像鬼得到的宝物,一直还没来得及使用。
将避水珠含进口中,李君刚准备走出石门,却见替身纸人惊恐叫唤,死活不肯上前。
纸张怕水,李君估计纸人也怕,遂淡淡一笑,反手将纸人塞进了荷包里。
终于出了井。
月光幽幽,四周寂静无声。
李君刚一踏出古井,一股寒凉从四面八方涌来,争先恐后的灌进了他的毛孔里。
这股寒意。
让李君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李君对这种寒意不陌生,这便是阴气了,可是看向四周,寂静,月光下并无异常,半个鬼影子都没有。
“好重的阴气。”
狗大舔了舔舌头:“可惜了,阴气虽重,鬼却不入流,最多不过是一些厉鬼,杀吧!”
话音未落。
狗大直接窜了出去。
瞬间消失。
四周依然寂静,风平浪静,没有半丝鬼影子,就连狗大都消失了。
李君并不慌。
不过幻境而已。
缓缓抬起青铜战戟,轻轻一挥,没有使用任何武技,就那么轻轻的一挥。
幻境破碎,人间复现。
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狗大已经开始吃了,它上蹿下跳,左冲右突,一掌拍碎一道游魂,一口吞下一个鬼怪。
这些鬼怪品种繁多,有游魂,有行尸,还有厉鬼。
它们生前都是历经痛苦的村民,但是死后却化成了鬼怪,为吴涓娘驱使。
这么多年来,吴涓娘为了一己之私,早将乌衣村的村民杀戮干净了。
忽的,一道身影扑向了李君。
战戟挥出。
冷冽的青光闪耀,瞬间就让袭击物身首异处,一股子浓浓的尸臭冲鼻而来,让人作呕。
倒在地上的是一具女尸。
王春妮。
刁德阳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孩,他少年时代的梦中情人,此刻化作了一具尸体,身首异处
李君静静看了片刻。
忽的,抡起青铜战戟狠狠砸碎了王春妮的脑袋,一道半透明的,小小身影缓缓飘了出来。
这道身影疑惑的看了眼李君,才缓缓往上升,然后消散了。
这是王春妮滞留体内的魂魄,也是真正的王春妮。
这一刻,才终于解脱了。
天亮了。
清晨的薄雾散去,露出村子本来的面目。
荒凉,杂草丛生,杂草几乎长了半人高。
哪里还有蓝蓝的天,白白的羊群,活泼欢乐的牧羊儿童啊?
分明就是一具具干枯的白骨,腐败的尸体,破旧的房屋。
狐狸旁若无人的抱着尸骨啃食。
它很快就啃光了这具尸体的脑袋,一道半透明的人影飘了出来,缓缓升空,消散。
一群群的乌鸦飞了过来,伸着长长脖子,啄食着骨头缝隙里的肉。
昨夜,李君将此地鬼怪全部斩杀殆尽,厉鬼和游魂基本让狗大吞噬了,行尸化成了一滩滩的浓水,普通的尸体却还存在,这些尸体从此后便成了野兽的食物。
来于自然,归于自然。
至此,整个乌衣村事件才算完全解决。
李君心神一动,青铜战戟再次变成簪子大小,李君刚准备绾住头发,却发现他和三千战魂有了一丝神秘的联系,就好像,只要力量足够大,李君完全可以瞬间将三千战魂调过来。
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这种感觉的。
望着变成簪子大小的战戟,李君想了很久。
“难道,从一开始,三千战魂并不是听命于陈羽,而是听命于青铜战戟?”
“三千战魂,陈羽,统统都是青铜战戟的傀儡,……那,这把兵器的终极目的是什么?”
……
官道漫长。
一位衣衫褴露的小哥,带着一头黄色土狗艰难的走在路上。
这位小哥一看就是极落魄之人,衣服破破烂烂,鞋子也是破的,瘦弱的身躯似乎随时都会倒下,那条黄狗瘦骨嶙嶙,耳朵也掉了一快。
“救命啊,救命啊!”
李君正在官道上行走,忽的听见旁边树林里传来女子呼救的声音。
“李君,老子劝你别管闲事,……这个声音是人,救她浪费我们时间。”狗大非常欠扁的道。
李君脸一黑。
懒得和狗大扯了。
狗大这家伙,嘴巴非常欠扁,其实狗品还行,就像现在,它嘴巴里嘟囔着不去救。
四条腿却飞快的往呼救的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解释。
“好久没有吃熟食了,天天啃生兔子,啃的嘴巴都淡出个鸟来了,等老子先救了这个女人,然后蹭吃蹭喝。”
李君的脸更黑了。
很快。
一人一狗找到了一株老树旁边,那是一名年轻女孩子,半靠老树,脸上梨花带雨。
左腿蜷曲,右腿伸直,裤腿卷的高高的,露出青黑肿胀的腿。
“小哥,救救我。”
“呜呜呜,我刚刚采蘑菇来的,不小心让蛇咬了,我头好晕,……我是不是要死了?”
李君急忙走上前,查看了一下伤口,接着……
划拉一下。
狠狠撕下了女孩子的袖子。
安静。
女孩子愣了片刻。
她原本见到李君还挺开心的,叫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人来了,却没想到来的人是个畜生。
话也不说,直接动手。
“畜生,你干嘛啊?”
女孩子惊恐后退,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双手紧紧前胸,又气又怕,浑身发抖。
“别动。”
李君冷静道。
“你中了蛇毒,乱动的话,会加速血液循环,蛇毒扩散了的话,神仙也救不了你。”
李君一边说,一边麻溜的用撕下来的布条紧紧箍在女孩腿上,阻断血液循环。
然后用小刀,划开皮肤。
“狗大,吸~”
狗大脸一黑,刚准备破口大骂,李君已经逮住了它,狠狠将它的嘴巴按在女孩的伤口上。
一股子腥臭蛇毒味儿冲来,狗大郁闷的含住伤口,一口口的,吸着血。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
良久。
从女孩腿上吸出的血,终于不再腥臭发黑,李君又找来一些野草,嚼碎了敷在女孩腿上。
“蛇毒已清,等会我扶你回家,回家后多休息几天,吃一些清淡的食物,很快就没事的。”
……
048 白泥河村
女孩子试着活动活动了腿,她发现腿虽然还是没有力气,却已经没有了刚刚的麻木感觉。
脑袋也没那么昏沉沉的了。
她告诉李君,她叫苏银灯。
乃是附近白泥河村的村民,村人以种田打猎为生,日子苦巴巴的。
苏银灯自小体质弱,干不了重活,大部分时间呆在家里养病,靠着做针线活赚点小钱钱。
最近,刚刚下了一场透雨。
她便偷偷一个人上了山,采些菌子,木耳,地菜等,好拿到九原县城里卖钱。
县城里的富人最爱这些山货了,辛苦几天,就能换回一年的针线钱了,没准还能给自己置办一件新衣裳穿。
村民穷苦,手里没什么钱。
对于他们来说,一针一线,一块布,都是好东西。
“小哥,能不能帮忙我把袜子穿上?”女孩子脸红红道。
刚刚她腿和脚都肿胀了,袜子和鞋也全脱了,丢在一旁。
李君看着地上的袜子,露出尴尬的表情。
“这样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你现在脚还没完全消肿,先别穿鞋袜了,先回家。”
噗嗤~
女孩子忽的笑了。
“你真呆,我这是试探你呢,要是你真帮忙穿了,定然不是什么好人,我才不会让你送我回家的。”
李君:“……”
“哈哈哈。”
狗大忽的传音。
“笑死老子了,这个女村姑太自以为是了,吴涓娘那货勾引你,衣裳都脱了,你都能铁石心肠。”
“何况她了?”
狗大不屑的瘪瘪嘴。
李君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姑娘如果不放心,我走便是了,对了……”
李君忽的笑了。
“荒山野岭,孤男寡女,如果一个男人想对你不轨的话,你是不会有机会试探的。”
“更加反抗不了。”
话音未落。
李君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苏银灯急了。
“哎哎哎,那个小哥别走啊,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送我下山吧?”
苏银灯干脆利落的道歉,李君才站住了,他缓缓转身,终于吐出几个字。
“白泥河村是吗?”
然后李君望向山下面的平原,树影重重,隐隐约约露出一个小村落。
煞气蒸腾而上。
……
李君很自然的扶着苏银灯往山下面走,苏银灯偷偷观察了他几次,都见李君神色自若。
苏银灯终于放心了。
倒是狗大,一直喋喋不休的传音。
“李君,你为嘛不帮忙她穿袜子?”
“李君,你们人类不都很好色吗?女人的袜子香香的,你不想闻一闻吗?”
“李君,我想知道你面对吴涓娘的美色诱惑,是如何做到心怀不乱的?”
李君终于被狗大的垃圾话惹怒了,他咬牙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袜子臭。”
“你嘴更臭。”
……
刚一进村。
李君就见有户人家在做丧事。
白色的纸钱飘飘洒洒,几个壮丁抬着口薄棺材往山上面去,后面跟着哭哭戚戚的家属。
旁边传来村民的议论。
“哎可惜了,平日看这赖子老实巴交的,咋就被铜钱迷了眼?”
“都这么多年了,每年咱村都会有几个人,捡鬼钱丢命的,你说这赖子咋就没有吸取教训?”
“换成俺啊,一定不会捡鬼钱回家,那鬼钱,是鬼丢的买命钱,活人千万不要捡。”
“呵呵,去年赖子也说过这种话,现在他住棺材里了,所以啊,人可莫要把话说满。”
“也是,活人哪能和鬼斗啊,哦对了,我听里长说,今天镇魔司的人要来俺们村调查。”
“来就来呗,这么多年了,他们哪年不来?哪年调查出过什么结果?”
“反正啊,咱这周边几个村子,每年都得死够人,等人死够了,自然天下太平。”
李君听着村民的议论纷纷。
他忽然问苏银灯。
“你们这儿经常死人吗?”
苏银灯笑笑。
“是啊,我们这地方很邪门的,年年都会有人捡鬼钱丢命,大约死个十几个人就好了。”
苏银灯说话的时候神色很平静,好像不是谈论生死。
“你怕吗?”
“怕?”苏银灯忽的笑了,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我们这周边十几个村落,每年死十几个人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要怪呀,只能怪他们贪心,谁让他们捡鬼钱的?换成我,我就不会捡,对了小哥你也要记住,莫要捡鬼钱哦!”
捡鬼钱?
李君刚准备问什么是鬼钱。
就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走过来。
领头的居然是个俏丽姑娘,那姑娘身穿公门服饰,头戴乌纱,腰上配着宝剑。
村民们大多穿的破破烂烂,一见穿着这般光鲜亮丽的人进了村,纷纷挤过来瞧热闹。
他们便是镇魔司的人吗?
李君穿越到这个世界很久了,除了胡明生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镇魔司的人。
细看。
他们每个人腰间还挂了一块铁牌,铁牌上书镇魔二字。
李君估计,这块铁牌应该是他们的身份标志,毕竟这个世界不仅人鬼怪杂处。
还人鬼怪勾结。
要是自己人伤了自己鬼,那可就尴尬了,所以有个识别身份的铁牌也是极好的。
李君对镇魔司的人没有好感。
众村民却没有这种想法,纷纷敬畏的望着他们,在大晋,镇魔司那可是牛气冲天的存在。
“镇魔司办事,闲杂人等让开。”
有两个镇魔司的公差故意挨着几个村民走,陡然,用胳膊肘子狠狠一拐,直接将村民掀翻在地。
接着。
趾高气扬往前走。
倒是他们前头的女子微微蹙眉:“马龙,钱虎,你们好好走路。”
“遵命,秦掌事。”
名叫马龙和钱虎的两名公差嘴上说着遵命,脸上却露出不屑表情。
李君一眼看出。
领头的秦掌事没有什么威望,其手下对她不大服气。
想想也正常,一群大老爷们的,一般是不会服气女人当顶头上司的。
尤其是镇魔司这种地方,看这些人表情和长相,一个个都是好勇斗狠,心狠手辣之辈。
岂能服气一个女人管?
除非这个女人比他们更狠。
但李君觉得不大可能。
领头的那女人,一看就心慈手软。
……
049 苏家五代洗女
众人正在看热闹。
忽然前头传来嘈杂的惊呼声。
李君望过去。
原来是抬棺材的绳索忽然断裂,那口薄棺重重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里头的尸体滚了出来。
下葬之日,发生这种事情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几个家属急忙上前查看,却都袖手旁观,怎么也不敢搬动尸体。
尸体?
李君眯着眼睛仔细看。
却见哪里有什么尸体啊,分明就是一具破稻草扎的草人,草人静静的躺在地上,鼻子嘴巴眼睛都有。
草人脸上长眼睛的地方,安着一对死鱼眼睛,死鱼眼睛瞪着天空,有一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草人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枚铜钱,铜钱上有黑气缭绕。
这便是鬼钱吗?
众人自然看不见铜钱上的黑气,也发现不了尸体早换成了草人。
镇魔司的人应该可以?
李君明显感觉姓秦的女人浑身一震,目瞪口呆望着尸体。
隔的远远的,他都能感受到姓秦的女人震撼的表情,这种……没见过世面一样的,小绵羊的性格。
是怎么混进镇魔司的?
倒是她旁边马龙和钱虎急忙拉住她,对着她耳语了几句话,那女人才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李君兴趣缺缺,他扶着苏银灯往她家方向走着,片刻……
“小哥,我家到了。”
苏银灯指着前面的屋子。
“嗯。”李君漫不经心的抬头。
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之前他看苏银灯穿着打扮,还以为她家挺穷的,却没想到……
眼前的屋子青砖黛瓦,院墙修砌的高高的,大门外稻谷场上晒着饱满的谷子,旁边拴着几匹骡马悠闲吃草。
苏家一看就是小康殷实的人家。
大约是看出了李君的疑惑?
苏银灯也不解释,只是自嘲一笑,带着李君进了大门后,却是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间破旧的土夯茅草屋。
茅草屋外面是一堆垒的老高的柴火,推开简陋的柴门,入眼是一个极破旧阴暗的家。
四壁潮湿,房檐低矮。
仅有的几件家具也缺胳膊断腿,一张土坑上铺着稻草,上面放着几件破烂衣服。
“你瞧我这家里穷的都没有一把像样的椅子,你随便坐啊!”
苏银灯有点尴尬。
李君瞧了瞧这个家徒四壁的家,一把颤颤巍巍快要倒的椅子,他长叹一声。
“我还是站着吧!”
苏银灯更尴尬了,沉默片刻,她指了指篓子里的菌子道:“小哥饿了吧,我弄点好吃的招待你。”
说完后。
苏银灯不敢看李君,小心翼翼坐在了破椅子上,拿起篓子里的菌子剪起来。
苏银灯就这么剪着菌子。
李君靠着墙壁静静站立。
气氛沉默而又尴尬。
狗大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它叹了口气传音:“李君啊李君,论厚脸皮,你说你第二的话,谁敢称第一?”
“人家姑娘家里已经这么可怜了,你还好意思蹭吃蹭喝?麻溜点,赶紧的告辞离开。”
“还有啊,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脸也不红心也不跳,老子都替你尴尬啊!”
狗大喋喋不休。
“狗大闭嘴。”
李君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什么,良久他才睁开眼睛,目光里无喜无悲,神色淡然。
就连狗大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厚脸皮,真他妈是做大事的料。
沉默。
尴尬。
李君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苏银灯脸上挂不住了,她想了想,准备说点什么打破尴尬气氛。
“小哥是不是非常好奇,为什么我家那么富裕,我过的却是猪狗不如的苦日子?”
苏银灯不待李君回答。
开始娓娓讲述。
“我家五代洗女。”
苏银灯目光哀伤,嘴角扯起一抹苦笑,脸上的神情凄婉至极。
“我出生的时候,我爹爹见是个丫头片子,大怒,连脐带也不给我剪,便拿来尿桶准备将我溺死了去,我娘舍不得我死,拼了命将我抢下来护在怀里,我才活了下来啊!”
“后来,我娘一步也没离开过我,日日夜夜护我在怀中,就怕我爹爹过来抢,爹爹家断了我娘的饭食和柴火,想让我娘屈服。”
“我娘靠着屋檐流下的雨水,积存起来慢慢喝。”
“吃地里刨出来的地瓜,没有火,生啃地瓜,就这么活了下来啊!”
“这么艰苦的日子,我娘可以忍受,可是日子太苦了,娘的奶水很少很少,我饿的哇哇大哭。”
“娘为了养活我,拖着病弱的身躯,大冬天的,一步步爬到山上捡柴火,就为了给我熬熟地瓜羹吃,也就是这一天,我爹爹趁着她捡柴火的时候,偷偷抱走了我,狠心丢到了天弃之塔里,想让我自生自灭。”
苏银灯讲着讲着哭出了声。
李君忽的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是天弃之塔。”
“就是弃女婴塔。”
苏银灯叹气:“女子柔弱,不能传宗接代,也不能干重农活,长大了更要嫁到婆家成了别人家的人了,我们这地方的人都不重生女。”
“但凡谁家只有女娃,全家都垂头丧气,走出去都觉得没脸,若是第一个娃娃是女娃,据说会连累一族倒霉,后代也不会有人兴旺发达,所以有些讲究的家族,会洗女。”
“洗女?”李君面露疑惑。
“也就是杀掉生的第一个女娃娃,我运气不好,恰恰是苏家长女。”
李君陷入沉思:“苏家洗女,其他家族呢?”
苏银灯眼神带着淡淡的悲伤。
“我们苏家还算好的,只洗长女,我爹后来娶了二娘,二娘生的妹妹们都活的好好的。”
“其他穷人家,不仅洗长女,连生的其他女娃娃也会丢弃,弃女婴塔就是专门安置这些丢弃的女娃娃的,不被父母所爱,被父母所弃之女婴,便是天弃之人。”
李君的心情也不好受。
他曾经夜读历史,历史上许多朝代都有遗弃女婴的情况,他曾经还以为是夸张。
父母爱子女,难道不是天性使然吗?人类对于幼崽的喜爱,难道不是源自骨子里的,那种毫无保留的爱吗?
现在看来,有些人就是畜生。
“苏家既然有洗女的传统,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李君忽的问道。
……
050 我娘死的烈
苏银灯并没有直接回答李君的话。
她依旧用哀伤的语气讲述。
……
我娘回来后,发现我不见了。
她疯狂的寻找,终于在天弃之塔找到了我,当时我还活着,哭声隔着墙壁声声传到了娘耳朵里。
七天七夜啊!
娘在塔外头守了我七天七夜,手都刨烂了,也刨不开砌死的砖石,她寻求其他人帮助,却个个冷漠无情。
我娘自尽了。
她死的很烈,很凄惨。
那一日,她穿着一身红袄红鞋,还带着红帕子,脸也涂的红红的,然后……
生生用锯子锯死了自己。
苏银灯说到这儿的时候,手一颤,似乎控制不住情绪?
“我娘死前留下了狠话,她女儿若死,她必化成厉鬼回来索命。”
苏银灯深吸一口气。
稳住了情绪。
“娘的死法太凶,吓坏了爹爹,爹爹害怕她真的变成厉鬼回来索命,只得砸开砖石,把我抱回了家,随便丢给家里干活的婆子养。”
“就这样,我活下来了。”
苏银灯笑了。
她笑起来很轻松,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能她很久没有向人吐露心声了,心理压抑的太久了。
“你娘很伟大。”
李君下了一个很简单的结论。
李君并不善言辞,苏银灯的故事让他很触动,他却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这或许就是一个母亲卑微的爱,纵然手无寸铁,没有人可以依靠,她依然用自己的方式护住了孩子。
用最惨烈的死,吓唬最恶的人,只为她的孩子拼搏出一丝缥缈的生机。
这种行为很愚昧,但也很伟大。
苏银灯一边剪着菌子,一边自嘲道:“有时候我真想随娘一起走,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太孤独了。”
“对了小哥,看你模样,应该也有一个非常悲惨的故事吧?咱俩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李君:“……”
李君之前才和吴涓娘大战一场,后来又在官道上走了那么久,衣服早就破烂不堪了。
鞋子也磨破了,身上更是很久没有洗澡,也没有刮胡子和整理头发,看起来活脱脱一个流民。
换成一般人早臊死了。
“我还好,就是离开家太长时间了,可能这辈子也回不去了。”李君淡淡道。
“这样啊?”
苏银灯叹了口气。
“小哥,不如你留在我们村吧,去大户人家找个活计干,慢慢的攒钱,总有一天可以攒下一大笔钱的。”
苏银灯的意思是,攒够了钱,就有路费回家了。
可惜她不知道李君说的家是哪里,那不是万水千山,而是两个世界的遥远距离啊!
“再说吧!”
李君淡淡道。
“对了苏姑娘,能不能带我到天弃之塔看看?”
“你去那种地方干嘛?阴森森的怪恐怖的。”苏银灯问道。
“好奇。”
李君没有做太多解释。
“行,我把地方指给你,你自己找去吧!”
苏银灯倒也干脆利落的答应了李君,顿了顿,她忽的又摇了摇头。
“你们这些外地人啊,咋就那么好奇呢?”
两人正聊天的时候,菌子汤弄好了,红红的菌子,清清的汤,里头翻滚着老腊肉。
桌子上还有个大海碗,海碗里头是几个窝窝头。
闻起来香气扑鼻。
“小哥,吃点菌子吧!”
“这种红菌只有我们这儿山里有,味道可好了,我一般不卖,都是留着自己吃。”
苏银灯说完后又叹了口气。
“呃,其实也是卖不出去,大家伙都不敢吃红菌,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就是吃红菌长大的啊!”
苏银灯说完后。
先给李君盛了一碗,接着给自己盛了一碗,还不忘给狗大弄了一盆子放地上。
狗大荤素不忌,就算是素汤菌子也吃的欢,几口吃完了,一双眼睛贼兮兮望着李君碗里的东西。
“李君,反正你也不吃这玩意儿,让老子吃了呗!”
话音未落,狗大也不管李君答应不答应,忽的跳到了桌上,舌头一卷,一碗菌子汤进了它肚子。
苏银灯目瞪口呆。
李君急忙抱住狗大,尴尬笑道:“对不起苏姑娘,我这狗子欠管教,让你见笑了,呃,反正我也不饿,随便吃点窝窝头就饱了。”
“呃,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天弃之塔?”
……
傍晚,夕阳西下。
李君终究还是一个人出了苏家大门,出门的时候,有个婆子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
眼里似乎有惧怕,也有几分好奇。
李君还发现镇魔司的人居然也住在了苏家,苏银灯的爹正像狗一样的伺候着他们。
苏银灯的几个妹妹打扮的花枝招展,站在院子里张望。
李君出来的时候,这几个姑娘也是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李君摇摇头。
这个苏家真的挺奇怪的。
按照苏银灯的提示,李君很快便找到了天弃之塔,位于白泥河村后山上,一处极为僻静的地方。
说是塔,其实叫石头屋更合适。
用的是河里最常见的鹅卵石,砌成的四四方方一间屋,只在背阴的地方留下一个小口。
李君到的时候,刚好有一户人家正在遗弃孩子。
那是个女娃娃,莫约四岁左右,枯黄细软的头发,扎了两个小啾啾,瘦瘦的脸颊,大大的眼睛。
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光着脚,没有穿鞋子。
“丫丫,进去吧!”
一个男人指着黑洞洞的口子,示意小女孩走进去。
小女孩疑惑的看着她的爹娘,又看了看黑沉沉的石屋,人类对于黑暗天生的惧怕起了作用。
小女孩哇的哭了。
“丫丫不进去,里头黑黑的,丫丫怕。”
那个男人咬咬牙,刚准备动手,他旁边的女人先他一步,一把揪住小女孩,使劲往里头一推。
接着,两人迅速搬来旁边的大石头,将出口封的严严实实。
这一男一女对着石屋看了半天,眼神里一丝感情都没有。
“养了你四年,我和你娘也算仁至义尽了,丫丫,不是我们抛弃你,而是家里实在太穷了。”
“最近你弟弟刚出生,需要钱养,我和你娘还准备多养几个男娃娃,哎,谁叫你是个赔钱货呢?”
李君目瞪口呆。
贫穷,真的会泯灭人性吗?
051 干干净净,天弃之塔
“爹爹娘啊,求求你们放丫丫出来啊!”
“里面好黑,丫丫好害怕啊,丫丫保证以后乖乖的听话,丫丫以后少吃一点饭,饭都留给弟弟吃,你们不要丢下丫丫不管啊!”
石头砌的简陋屋子里头,传来小女孩凄厉的哭喊,以及咚咚咚使劲敲击石头的响声。
屋外面的父母心如铁石,无论小女孩怎样凄厉哭喊依然无动于衷,终于,小女孩的爹娘还是走了。
李君走上前,打量了一眼堵门的大石头,那是一块很寻常的青板石,上面布满干枯的血手印,粘着细碎皮肉。
可以想象,这所谓的天弃之塔里头,曾经发生过多少人间惨剧?
“稚子何辜啊?”
李君一个成年大男人,实在无法放着女娃娃不救,何况救这个女娃娃也只不过顺手罢了。
很轻易的推动了青板石,刚一推开,小女孩立马冲了出来,就像一颗炮弹一样,重重砸在了李君怀里,头埋的死死的,低声哭泣。
双手使劲揪着李君的衣裳,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怎么也不愿意放手了。
李君轻轻抱住了女娃娃,入手,女娃娃瘦骨嶙嶙,身上几乎没有一点点肉。
李君叹了口气。
他对孩子一向没有脾气,尤其是这种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娃娃。
“娃娃不哭了,大哥哥一定带你回家,你先松开我衣服,自己下来走路。”
李君笨手笨脚的哄着。
奈何女娃娃死活不松手,只是不停的哭泣,小脸煞白,眼泪汪汪,鼻涕眼泪糊了李君一身。
李君快崩溃了,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狗大上前,轻轻舔了舔女娃娃的手。
大概所有的孩子对猫狗都没有抵抗力,特别是这种才四岁多的小女娃娃。
她见了狗大,很快忘记了刚刚的遭遇,终于松开了紧紧攥着李君的手,止住了哭泣,好奇的摸了摸狗大。
李君趁机把她放到了地上。
“瞧,还是老子有办法吧?”
狗大对着李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老子先稳住这女娃子,你赶紧办自己事去。”
李君点点头:“好。”
他和狗大配合杀了那么多鬼怪,早已经心有灵犀了。
闭上眼睛,替身纸人从荷包里拱了出来,漂浮在虚空,畏惧的望着李君。
心神一动。
李君只觉得头一晃,再睁开眼,他已经漂浮在了虚空,变成了小小的替身纸人。
或者也能说,他附身在了纸人身上。
控制住替身纸人的身躯,李君笨拙的往黑洞洞的石头屋里划去。
很快,他飘了进去。
一股子阴寒之气袭来,石壁四周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滑溜溜的,生满了腥臭的青苔,以及一些喜阴暗的蕨类植物。
地上爬着蜈蚣,蟑螂,鼠妇,还有土元等避光虫子,一坨坨,一团团的聚集在一起,恶心至极。
替身纸人有夜眼,李君借着它的眼睛,地毯式的搜索石屋里的每一寸土地,很快,他失望了。
这里什么也没有。
干干净净。
但李君可不认为干净,便代表正常,之前乌衣村那口井看着够干净吧?
估摸着时间够了,再怎么找也找不出异常,李君不甘心的在空中转了两圈,晃晃悠悠往外面飘。
蓦的,他顿住了。
苏银灯曾经讲过。
这地方方圆十几个村落都有遗弃女婴的情况,也不知道这种习俗有多少年了?
年年月月,日积月累,这塔里早就应该尸骨如山,无数凄惨死去的女婴,就是按照最小概率算。
这里也应该有几个地缚灵,游魂,或者一些别的鬼怪吧?
怎么可能这么干净?
干净的尸骸都没有一具。
李君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脚冒到了头,他忽的想到了一个词,仓库。
暂时储存食物的仓库。
一缕阳光照在了替身纸人身上,暂时驱散了李君身上的寒冷。
闭上眼睛,再次掌控住了原本的身体,李君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里冰寒无比。
“天弃之塔吗?”
“究竟是天弃,还是有什么怪物在背后捣鬼?”李君冷着脸想。
“李君,你发现了什么?”狗大急忙传音问道。
李君木着脸没有回答,想了片刻,他猛的拉过小女孩的手,眼睛上下扫视,终于……
小女孩手臂上粘着一块淡淡的黑气,李君之前见过这种黑气。
那具草人手里攥的铜钱上,不就沾染了这种黑气?
“狗大,塔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尸骸,没有缚地灵,就连游魂都没有,塔里头空空的,你再看看这女娃娃手上的黑气。”
李君拉着女娃娃的手臂,指着那缕黑气。
狗大陷入沉思。
“李君,你有没有发现,刚刚那对父母遗弃女娃娃的表情,一丝犹豫和懊恼的表情都没有。”
“还有捡鬼钱的人,明明知道不能捡鬼钱,偏偏捡了?”
李君道:“你的意思是?”
狗大忽的冷哼一声。
“老子虽然不大喜欢人类,却更讨厌鬼怪,尤其连幼崽都不放过的鬼怪。”
“李君。”
狗大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李君:“这次老子支持你,咱俩合作,干死那帮畜生。
“你现在青铜战戟在手,谁碰谁死,老子就不相信搞不死它们?”
李君强压下满腔怒火,摸了摸狗大的脑袋,冷静分析。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那怪物盘踞在此地这么多年,不知道吃了多少生灵,镇魔司的人不知道吗?”
“我们若是贸然行动,必定会引起镇魔司的注意,还有,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一定还有别的内幕。”
李君还有一个担忧没有说出来。
吴涓娘说的话就一定没有隐藏或者夸大的成分吗?青铜战戟真的神鬼不能碰,谁碰谁死?
李君只用这把战戟斩过乌衣村普通鬼怪,还是吴涓娘死后斩的。
对付普通鬼怪,这柄战戟确实做到了谁碰谁死,但是,……
对付更高级别的鬼怪呢?
“那你想怎样?逃跑?”
狗大追问。
李君淡然一笑:“不,敌人在暗,我们亦在暗,想要揪出真相就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藏身苏家,静观其变。”
052 我长姐是个不详之人
很快,李君哄好了女娃娃,他牵着女娃娃往苏银灯家的方向走,女娃娃一手紧紧攥着他手,一手抱着狗大。
一路怯生生的。
李君很快弄明白了,这个女娃娃叫丫丫,丫丫不是她的姓名,而是大人们喊的昵称。
这地方穷,重男轻女,许多女娃子都没有名字,随便给个昵称就当名字用了。
丫丫,丫头片子的意思。
可是纵然是丫头片子,她也想活下去啊!
丫丫不知道爹娘为什么丢下她,她本能的粘住了李君,她觉得似乎只有跟着大哥哥,她才能活。
小小的娃子对死亡没有概念,她以为死亡应该和黑暗差不多。
她怕黑。
所以她也怕死。
傍晚挨黑人少,李君带着丫丫一路走过来也没遇到谁,很快到了苏宅。
苏宅大门敞开,几个长工蹲在地上一边嚼螃蟹,一边拉家常,嚼的满地螃蟹壳子。
这世界螃蟹价格贱,富人不屑吃,穷人馋了会弄点嚼嚼,下酒,打发时间都行。
几个长工见李君走了过来,忽然停止了咀嚼螃蟹的动作,纷纷好奇的盯着李君。
李君感觉,这帮人看他的表情很不对劲,似乎有可怜,也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幸灾乐祸?
李君并没有理睬他们,大踏步走进苏宅,几个长工急忙后退,离他远远的,似乎生怕沾染了晦气。
李君牵着丫丫一直往后院走,途中碰到了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
苏银灯曾经告诉过李君,她爹后来娶了二娘,二娘又生了几个妹妹,都好好的养活着。
看女人的衣着打扮和长相。
她应该是苏银灯其中一个妹妹。
“嗨小哥,别走那么快呀!”
女人不自觉的摸了摸头上簪花,笑意盈盈道:“小哥你就是我长姐带回来的那个年轻男人吧?”
李君停下脚步。
“有事?”
大概是李君的冷漠,让这个女人不爽,她皱了皱眉头,却终于还是再次绽放笑容。
“小哥啊,我是看你可怜想提点一下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真是可怜呐!”
女人叹息着摇摇头。
“姑娘何出此言?”
“小哥,借一步说话。”
女人看着李君,莞尔一笑,示意李君跟着她往旁边僻静处走去。
苏宅后面是一片竹林。
“大哥哥,我怕。”
丫丫忽的说话了:“大哥哥,你刚刚和谁说话啊,丫丫好害怕啊!”
丫丫紧紧挨着李君,害怕的浑身发抖,似乎前头有什么可怖的东西一样?
“没事的丫丫。”
李君笑着安慰她:“乖乖跟在大哥哥身边,什么也不要怕,等会大哥哥带你吃好吃的,你饿了吗?”
李君拉着丫丫跟在年轻女人后面走,丫丫一直都苍白着脸,非常害怕的感觉。
年轻女人笑了。
“都说小娃娃眼睛干净,可以看到一些脏东西,也能够感觉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李君嗯了一声。
“小孩子嘛,胆子小,见了生人肯定害怕,对了姑娘,你想告诉我什么秘密?”
年轻女人回头望了眼李君,似笑非笑道:“一定要是秘密吗?”
“不是秘密,你干嘛带我来这么僻静的地方?也不怕外人闲言碎语,咱俩孤男寡女呆一处?”
李君的话语里带了几分轻佻,还有一些急不可待的感觉。
年轻女人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却并没有表露出来。
“你说对了小哥,确实是一些秘密,外面人多,我不敢说。”
女子幽幽望着后院的竹林。
“现在还没天黑,竹林里不会有什么危险,正适合我们密谈,这些话可千万别让它听见了。”
“它是谁?”李君好奇的问道。
年轻女人浑身一震,双肩止不住抖动,似乎非常害怕的感觉。
“它是我长姐,我长姐其实不是人。”
女子最后一个人字,似乎是从喉咙深处吼出来的一般,带着沙哑和颤抖的感觉。
“啊?”李君吓的踉跄后退一步。
“姑娘莫开这种玩笑,苏银灯姑娘好好一个活人,怎么就不是人了?她若不是人,大白天怎敢现身?”
“小哥可真傻呐。”
年轻女人缓缓转身,竹影下,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长姐自小便是不祥之人。”
年轻女人不待李君回答,便又自顾自道:“她给你讲了许多她亲娘的凄惨事迹,你也一定内心无比触动,爱怜不已吧?”
李君没有说话。
只是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盯着年轻女人,他左手紧紧抓着丫丫的手,右手半握拳。
“我长姐只给你讲了她娘亲的故事,却没有给你讲过她自己的事迹吧?
当年,她娘亲惨死,爹爹不敢杀她,只得将她丢给家里干活的婆子养,那婆子待我长姐尽心尽力。
省吃俭用熬米油喂养我长姐。
却没想到几个月后的一天,那婆子失踪了,家里长工在婆子床空里翻出一截脚。
当时以为鬼怪作祟,还请了镇魔司的人来看,没往我长姐身上想。
我长姐当时堪堪会走路,饿的哇哇的哭,村里有一户好心人家怜悯她,便抱养了她。
却没有想到几个月后。
那户人家也失踪了。
村里人在他们家地窖里寻到了,一堆啃的干干净净的骨头。
当时依然没有人怀疑到长姐身上,毕竟啊,谁会怀疑一个娃娃呢?
那户人家死了后,长姐便开始吃百家饭,经常这家要吃的,那家要吃的,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有个长工怜悯长姐,或者说想讨好我爹,觉得她好歹是苏家长女,我爹有一天说不定会认回她呢?
那长工经常送饭给长姐吃。
后来几个月后,那长工也失踪了,不知道让什么东西吃的干干净净,埋在了后山。
要不是肉味引来了绿头苍蝇,只怕村民也发现不了。
这下子大家都知道长姐有问题了,却都不敢杀她,只能请镇魔司的人来瞧。
镇魔司的高人看后说,长姐亲娘死的惨,化成了厉鬼附身在了她身上,厉鬼吃人。
谁和长姐走的近,谁遭殃。
那厉鬼太凶,已经成了气候,镇魔司的高人都无法消灭它,只能暂时以黄符镇压。
……
053 世间男人皆薄幸
“此后,再也没有人敢接近长姐了,我长姐居然还是活了下来?
山里的那种红蘑菇,大伙都不敢吃,就长姐一个人敢吃,她就靠着各种蘑菇,动物尸体,活了下来。
长姐一直住在我家后院,倒不是我爹爹怜悯她,而是实在不敢赶她走啊!
镇魔司的高人说了,那厉鬼太凶,不要逼迫长姐太狠了。
只要不和长姐走的太近,夜晚莫出门,加上黄符镇压,就不会有事。
但小哥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厉鬼天生吃人,没吃的它会饿的,小哥知道饥饿入骨的感觉吗?”
年轻女子停止了说话,嘴角微微上扬,不自觉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看在外人眼里,却别有一番诱惑的韵味,让男人想入非非。
“我没有挨过饿,不知道。”
李君言简意赅。
李君的答案显然让女人不满意,她冷笑一声:“那种饥饿,是吃任何东西都无法填满的空虚,唯有吃人啊!
周围人不愿意和我长姐走的太近,她便只能将目光放到外乡人身上,……那些落魄江湖的男人。
我长姐生得美,又有一段那么悲惨的故事,而那些男人漂泊太久了,也想安定下来。
一拍即合。
这些男人怜香惜玉,想好好呵护这个可怜的女人,想娶她为妻,最后却全部化成了一堆枯骨。”
年轻女人步步上前,冷笑道:“小哥啊,你说你傻不傻啊?”
“这种世道,一个弱女子孤零零上山采蘑菇,还敢邀请陌生男人进屋,你觉得正常吗?”
李君也冷笑:“你不也是个弱女子,主动邀请我这个大男人到这僻静处,你正常吗?”
年轻女人一愣,狐疑道:“小哥,你似乎有什么秘密啊!”
李君不动声色将丫丫推到了身后,一步步走向年轻女人。
“你不也有秘密?”
“我和苏银灯的事,你就像亲眼看到了一样,所以,你到底是她的妹妹,还是她的影子?”
李君最后一句话重重落下,掷地有声,年轻女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君右手已经掐上了她脖子。
“不过只是一头实力低微的影魅罢了,想吃人,却没有实力,只能靠着讲鬼故事吓人,乘机吃掉被吓破胆魂的人。”
年轻女子大惊,她显然没有料到李君会忽然出手,哦不~应该是没有料到李君居然可以伤她?
“嘶~”
年轻女人悲嘶一声。
头颅忽的滚到了地上,身躯和四肢也极速脱体,变淡,瞬息变成了一道影子,消失在了竹影之中。
李君手里捏着一截断脖子。
“还是大意了,没想到这东西实力一般,逃命的法子倒挺诡异的,还是让她逃了。”狗大叹息。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走吧,苏银灯一定还在等着我们。”
李君随意捏碎了断脖子,拿竹叶擦了擦手,带着狗大往苏银灯住的地方走去。
“李君,你说苏银灯知情吗?”
“应该不知情,如果苏银灯知情的话,影魅在山上就会动手了,何需忍到现在?”
李君隐隐约约觉得,影魅似乎并不想让苏银灯知道?
还有影魅说苏银灯身上的厉鬼太凶了,镇魔司的高人都对付不了。
李君觉得它一定还有隐瞒。
且不说这个影魅实力一般,就是实力真的强悍,镇魔司对付不了,镇魔司背后的阴神也对付不了吗?
阴神,野鬼,怪物,人类。
之间似乎存在某种潜规则?或者说是平衡?
很快,李君牵着丫丫到了苏银灯的家门外,屋里点着一盏豆灯,照在苏银灯身上,她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的,浓黑而深邃。
苏银灯正对着一面铜镜梳妆打扮,那是一面破旧古老的铜镜。
“苏姑娘,我能进来吗?”
李君很有礼貌敲了敲门。
苏银灯浑身一震,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道:“小哥你进来吧,咦?这个女娃娃哪里来的?”
“捡的。”
李君随口说了一句,然后抬脚进屋,他明显感觉苏银灯身后的影子抖了一下。
这时。
李君才看到苏银灯手里的东西,是一盒红膏状的东西,李君估计是胭脂,女人用来提升气色的玩意儿。
灯下看苏银灯,脸色煞白煞白的,嘴唇乌青,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丫丫,你先到外面去玩。”
“嗯嗯。”
丫丫虽然怕黑,却还是懂事的点了点头,一个人往外头走,一张纸人紧紧贴在这个女娃娃衣服上。
苏银灯好奇的问道:“小哥,你让小娃娃一个人出去,不怕出事?”
李君没有正面回答苏银灯,只是淡淡回了句:“我想和你聊聊。”
苏银灯眼睛蓦的睁大,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以及某种期待。
沉默了片刻。
苏银灯首先打破尴尬。
“小哥,你有家室吗?”
苏银灯挑起一坨胭脂,仔仔细细抹在了脸上和嘴唇上,那张脸立刻生动活泼起来。
李君没有说话。
他紧紧盯着那道狭长的影子,影子微微颤抖,似乎想逃跑却又不敢。
苏银灯不知道李君此刻的心情,她回头嫣然一笑,眼角似乎带了眼泪。
“我从小没有人疼爱,一个人孤零零长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村里人都不愿意理睬我。
他们说我不祥。
到了婚嫁之年,我几个妹妹陆陆续续许了人家,独独我,没有人家要。
可我真的很孤独,也无依无靠,我也想同普通姑娘一样,嫁人生子,好好的过日子。”
苏银灯哭了出来。
“后来,我终于遇到了一位外乡来的书生,我们一见倾心,他说会带我离开这儿。”
“可是,有一天他不见了,我拼命的找啊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人,我想,他一定嫌弃我是个孤女,逃跑了。”
“再后来,我又陆陆续续遇到了一些外乡来的男子,开始海誓山盟,可到最后依然全部消失了。”
“李君,你说我真的很差劲吗?”
“还是,……”苏银灯猛的站起身来,望着李君悲泣道:“世间男人皆薄幸。”
……
054 其实,是你背弃了他们啊!
“我只是一个过路人。”
李君回答她。
“是的呢。”苏银灯喃喃自语:“你只是一个过路人,我对你说这些干什么?……其实李君,开始遇见你的时候,我曾经对你有一些绮念。”
苏银灯欲言又止。
良久,终于还是吐露了心声。
“你当时瞧着挺落魄的,一看就是娶不到婆娘的穷男人,我想啊,你这种男人应该愿意娶我吧?”
“噗~”
“老子还从未听过这种表白,太侮辱人了。”
狗大差点笑翻了。
李君无动于衷,他只是静静坐在那儿看着苏银灯,目光无喜无悲,有一种极内敛的气质。
苏银灯脸红心跳。
如果她还能脸红的话。
“小哥,你愿意留下来吗?”
苏银灯期待的问道。
李君沉默了良久,终于开了口:“苏姑娘你错了,他们从来都没有抛弃过你。”
“而是你背弃了他们。”
苏银灯一愣,继而怒道:“李君你胡说,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我,为何要说这种侮辱人的话?”
李君不忍心,却还是说了。
“苏姑娘,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还是你自始至终都不愿意承认?”
“不不不……”
苏银灯步步后退。
她想起了村民们的闲言碎语,她想起了在最深的梦中,那些残忍血色的记忆。
那满口的腥甜和苦涩啊!
梦醒后泪流满面。
“不,不啊~”
苏银灯猛的抱头痛苦嘶吼。
“那只是梦,只是我的噩梦,我从小就爱做稀奇古怪的梦,李君,你给我滚出去。”
苏银灯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晕染了艳红色的胭脂,脸色苍白宛如鬼魅。
“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李君霍的站起身。
他直视苏银灯的眼睛,忽的斩钉截铁道:“跟我走。”
话音未落,李君便出门往外走去,苏银灯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狗大瘪了瘪嘴,不满的嘟囔了一句,然后猛的一脚踏在苏银灯拖在后面的影子上,那影子剧烈抖了一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月色凄冷。
月光下李君的身影单薄而萧索,脚步声踏踏的响,在夜色中传的老远。
苏银灯从来没有走过夜路,自小,她便隐隐约约听村民们说过,夜晚是鬼魅的天地,活人莫走夜路。
苏银灯很害怕,可前方那单薄的身影却让她无比安心。
李君绕过后院,通过一道破旧的小门,来到了后院竹林处,青铜簪入手,一柄古朴的战戟蓦的出现,在月色下闪耀着寒光。
李君深呼吸,手执青铜战戟,一下一下的挖掘泥土,挖了很久很久。
“苏姑娘,请看。”
李君缓缓转身,身子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一个大土坑。
苏银灯浑身发抖,她想逃跑,可终于还是颤抖着走上前,抬眼望去,……
那一具具的骸骨,腐烂的筋,褐色的血迹,熟悉的衣衫鞋袜,一颗颗半腐烂的脑袋。
十几双眼睛静静望着苏银灯,这些眼睛全部瞪得圆圆的,似乎死不瞑目?
“呕~”
苏银灯崩溃了,她直接跪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吐出了胆汁,吐出了鲜血。
直到再也没有东西吐了,她犹自用手拼命的剜着喉咙,似乎要把这辈子吃过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苏银灯嚎啕大哭。
原来。
那些可怖的梦境都是真的。
她真的是不祥之人啊,不不不,她不是人,她是怪物啊!
“小哥,你动手杀了我吧,我不是人。”苏银灯跪在地上祈求李君,此刻她心如死灰,万念俱灰。
“你是人。”
李君叹了口气。
“你一直都是活生生的人,只是为影子所控,影魅无形,无法残食生灵,便借用了你的口腹。”
李君缓缓举起青铜战戟,目光森寒,苏银灯身后的影子感觉到了杀意。
那影子拼命挣扎,无声嘶吼,终于,一颗头颅从苏银灯影子里拱了出来,那是一颗女人的头颅。
披散着头发,容貌俊秀,目光哀伤的望着苏银灯,嘴巴蠕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银灯一愣。
“娘亲啊!”
她猛的扑上去抱住了那颗头颅,紧紧的护在了怀里,哭声凄厉急促:“小哥,求求你别杀她啊,她是我娘亲啊!”
“你娘早就死了,它不是你娘,苏姑娘让开。”李君冷冷道。
“不不不,我不让。”
苏银灯使劲摇头,双手护的更紧了,那颗女人头颅也拼命的往苏银灯怀里拱。
苏银灯忽的决绝道:“你如果要杀我娘亲,便先杀我。”
“你以为我不敢?”
战戟抵上苏银灯的胳膊,狠狠刺入,鲜血一滴滴落下,染红了泥土。
苏银灯忍着巨痛,却一声不吭,反正死活不松手。
而那颗女人头颅见李君动真格了,害怕的嘴唇直抖动,死死的赖在苏银灯怀中。
李君停止了动作。
“你娘那么爱你,为了让你活下去,她宁愿以那种惨烈的方式死去,它如果是你娘,又怎么忍心你受苦?”
“它如果是你娘,又怎么会忍心你这么多年无依无靠,残忍的借你口腹,吞噬那些爱你的男人?”
“还有,……”
李君停顿了片刻。
终于说道:“你真的见过你娘吗?”
李君话一说完,苏银灯大张着嘴巴,呆愣愣望着李君说不出来话。
她确实没有见过娘亲,她娘亲死的时候她还很小,也没有留下什么画像。
所以,为什么这颗头颅一出现,她会觉得是自己的娘亲?
苏银灯终于缓缓松开了双手,眼泪无声流下,李君挥动战戟趁机一挑,那颗滚圆的女人头颅高高抛起,直接在空中气化了。
“呜呜呜~”
苏银灯瘫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李君也没时间安慰她,况且他也不会安慰人。
处理了影魅后,李君赶紧闭眼接受影魅的残念。
影魅实力低微,也不是阴神,李君猜想它不会什么记忆反制。
之前诛杀吴涓娘后,李君就没有得到记忆残念,想来是因为吴涓娘有神籍护体。
人死为鬼,物老成怪。
就连山中的影子存在的久了,也能幻生出精怪。
……
055 白石坡,姚金娘
影魅。
深山中阴暗潮湿之处幻生出来的精怪,天生喜阴,见不得阳光。
这头影魅已经诞生一个多月了,平日里以露水和瘴气为食,如果哪天遇到了死在山里的动物尸骸,便是一顿大餐。
可惜的是,它只能吸气,不能像其他动物一样真正吃到肚里。
饿饿饿啊!
从诞生之日,它腹中的饥饿感觉就不曾停息过,它想吃东西,想大口大口的吞噬生灵的血肉。
时间一天天过去。
它慢慢的虚弱下去,身躯铺成一片,就像真正的影子一样,即将消散。
这是身为影魅的宿命,寿命短暂而又可悲,一生都在饥饿中度过。
那日。
一个奇怪的动物闯进了它的视野,那动物艰难的爬到了山上,捡着枯枝烂叶。
它好奇的打量着。
那动物爬啊爬,艰难的蠕动着,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血迹,散发着腥甜的气息。
它眼巴巴的望着,生命的本能告诉它,那种腥甜的血液可以让它继续活下去,……
李君缓缓睁开眼。
看向旁边的苏银灯。
苏银灯依旧还在哭,一边哭泣,一边呕吐,身上沾满了腥臭恶心的呕吐物,一片狼藉。
“小哥。”
苏银灯抬眼凄楚的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是怪物化成了我娘亲,还是娘亲化成了怪物?”
“都不是,我早就说过了,你娘自始至终都是人,她到死都深爱着你,她为了你活着,拼尽了一切。”
真相很残忍,李君还是告诉了苏银灯真相。
……
那一日。
你娘拼命爬到了山上,本应该力竭而亡,恰恰覆盖在了影魅身上,你娘的血液浸透了影魅,那怪物借此获得了一丝生机。
怪物慢慢的渗透到了你娘身体中,借着你娘残留的生机苟延残喘。
同时你娘也靠着怪物的力量,暂时活了过来,她拖着残破的身躯,艰难的爬回家中,却发现你不见了。
你娘又爬到了天弃之塔。
你娘当时活着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有力气推开封门的青板石?
她只能孤零零的守在塔外头,守了七天七夜,绝望自尽,后来,怪物便寄生在了你的影子中。
……
李君讲完了,苏银灯久久不能平静,原来,……这就是真相啊!
苏银灯沉默了良久,终于绽颜笑了:“谢谢你小哥,虽然真相很残忍,但也好过糊里糊涂的过。”
她慢慢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小哥,能不能借你的兵器用用?”
李君想了想,还是将青铜战戟递给了她,这把兵器似乎对人类无害。
苏银灯接过青铜战戟,笑着解开发绳,一头青丝宛如瀑布般泄下,蓦的,她反手一割。
一缕缕的青丝掉落下来,直到满头秀发全部消失,她才停了手。
丢了青铜战戟,捧起散落的青丝,慢慢放到了死人坑中。
“曾经,我以为你们薄情寡义抛弃了我,原来终究是我负了你们啊!”
“我苏银灯对天起誓,此生孤独终老,绝对不会再嫁人,欠的债无法偿还,唯有这缕青丝泉下伴君眠。”
也不知苏银灯从哪里学来的文绉绉的话?
李君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苏银灯,……其实你很快就会下去陪他们的。
……
夜已经深了。
李君带着苏银灯往她家的方向走,隔的远远的,便看到屋里的灯火幽幽。
丫丫真的很乖,李君让她在屋外玩,她就一直没有进屋。
一张小小的纸人飘在丫丫前面,那纸人挤眉弄眼,逗弄的丫丫哈哈大笑。
苏银灯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纸人,眼里流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很快又被浓浓的悲伤掩盖了。
“大哥哥回来了。”
丫丫一见李君开心极了,小女娃蹦蹦跳跳的跑来,然后猛的一跳,紧紧抱住了李君的胳膊。
小丫头非常粘人,也好动,一张小嘴巴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李君让她缠的实在没办法,只得威胁道:“丫丫乖乖的,少说话,否则就把你送回家。”
一听李君要送她回家,丫丫吓的小脸煞白,急忙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只余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望着他。
又可怜又好笑。
李君爱怜的摸了摸小女娃的头,然后回头对着替身纸人招了招手,示意它赶紧回来。
刚刚还挤眉弄眼玩的挺开心的替身纸人,见李君招手唤它,瞬间蔫了。
它晃悠悠的飘到了李君身边,转了个圈,极不情愿的拱进了李君荷包里头。
“你们饿了吧,我去弄点东西吃。”苏银灯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篓子挑选蘑菇。
“苏姑娘。”
李君忽的止住了她:“以后不要吃这种鲜艳的蘑菇了,有毒。”
“你以前同影魅共生,身体百毒不侵,如今影魅剥离,你的身体也变成凡躯了。”
当日,李君第一次见苏银灯就发现她的异常了,她确实是活生生的人,却蛇毒不侵。
那日咬她的蛇叫五步倒,要是一般人早死的不能再死了。
苏银灯一愣。
她看着手里的红蘑菇。
“共生?”
“对,就是共生,影魅寄生在你影子中,你又何尝不是借了它的力量活着。”
李君终于揭开了最残忍的真相。
一个成年人七天七夜不吃不喝都会死,何况婴儿?
在影魅最后的残念中,李君看到了一个女人。
女人三十许,身穿蓝色布裙,衣服的料子并不好,却浆洗的干干净净。
女子面皮极白净,眼角下方生了一颗滴泪红痣,娇艳欲滴。
当时,女人从塔里缓缓走出,手中提着一名死去的婴儿,静静望着凄惨死去的苏银灯娘亲。
忽的嫣然一笑。
“倒也是个可怜的小怪,既然你想活下去,我便点化你呗!”
女人说完后,微微抬手,一道黑气射到了苏银灯娘亲体内,她娘亲的影子慢慢蠕动,一点点移向女婴,最后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小怪啊,从此后你拜在我门下,好好修炼,待这女婴年满十八岁,噬尽她血肉,你便能真正的自由了。”
到时候,你来白石坡姚氏客栈找我,我名姚金娘。”
……
(做个小调查,有读者说死美女,太毒了,我要不要把苏银灯收了?)
056 哪里来的臭流民?
苏银灯愣了很久。
“我很快也要死了吗?”
“对。”
李君平静道:“当年,你曾经死过,阳气早已经断绝了,借着影魅的力量活了过来。”
“你确实是活生生的人,却没有阳气生机。”
“这么多年来,你难道从未察觉自己不似活人吗?”
后面的话李君没有说完,他只是看了眼桌子上的那盒红膏。
红膏鲜艳夺目。
苏银灯低下头,想了很久,忽的抬头笑了:“这样啊?”
“其实我这种人死了也挺好的,不用背负那么沉重的罪孽活着,不过,……”
苏银灯忽然看向丫丫:“原本我还想收养丫丫,小哥你一个大男人,带着女娃娃终究不方便。”
顿了顿,她又问道。
“我大约还能活多久?”
李君摇摇头:“我不知道。”
“老子知道啊!”
狗大忽然口吐人言:“苏姑娘,你现在脸色和嘴唇和个死人一样,等你四肢慢慢变凉,凉到心口的时候,便是你的大限之日。”
“或许三到五天,也或许几个月就到了,反正不会超过一年的。”
苏银灯惊奇的望着狗大,忽然叹了口气:“小哥,原来你真的不是普通人,连养的狗都会说人话。”
狗大瞬间炸毛。
刚准备破口大骂。
它这辈子最恨别人说它是狗。
李君急忙抱起狗大,一把捏住它嘴巴,好不容易才安抚好。
一夜无话。
苏银灯家太小,还只有一张床,刚好够她一个人睡觉。
李君只能抱着丫丫靠墙壁眯了一夜,早上醒来的时候,肚子饿的咕咕叫。
倒是狗大吃的肚皮滚圆,那些毒蘑菇全部进了它肚子。
“苏姑娘我走了,余生珍重。”
原本李君还准备藏身苏家,慢慢的调查真相,可昨夜发生的事情又改变了他的计划。
苏家可能不安全了。
李君灭杀了影魅,也不知道那个姚金娘能不能感应到?
以最坏的结果看,姚金娘能够感应到影魅体内的黑气,当她察觉影魅死亡后,必定会来调查。
李君可不想等着人家来调查他。
“大姐姐再见。”丫丫使劲的挥舞着手臂,奶声奶气告别。
然后又紧紧的抱住了李君的胳膊,这让李君相当无语,小丫头明显缺乏安全感,害怕再次抛弃。
“罢了。”
“等到了九原县城后,再给丫丫找户好人家收养。”李君暗下决心。
现在,先会会姚金娘吧!
……
九原县城外,十里。
白石坡。
姚氏客栈。
这家客栈开在此处好些年头了,老板乃是一位明艳动人的妇人,叫姚金娘。
姚氏客栈既能住宿,又能吃饭,其招牌菜是驴肉,什么驴肉火烧,生滚驴肉片,活驴板肠。
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吃的人满嘴流油。
这家客栈不仅菜好,老板也是人美心善,经常用些吃剩的驴骨头熬粥,救济可怜的流民。
这一日。
姚氏客栈来了几个浪荡子。
为首的是个油嘴滑舌的年轻公子,看打扮倒像是个读书人,就是一双眼睛贼溜溜的。
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姚老板啊!”
那年轻公子轻佻的望着姚金娘:“本公子听说你们店里的驴肉挺不错的,能不能介绍介绍?”
姚金娘淡淡一笑。
用围裙擦了擦手。
“我们店有死驴肉,也有活驴肉,死驴肉价格便宜,活驴肉价格贵一些,客人想吃那种?”
“啥?”
年轻公子惊讶道:“这驴肉还分死活?”
“自然是分的,有些驴收上来的时候已经横死了,肉腥,只能用浓油赤酱腌制,价钱自然贱一些。”
“有些上好的小驴,收上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用来做驴肉嫩羹最好。”
顿了顿。
姚金娘忽的神秘一笑。
“除了这些外,还有现点现做的活割驴肉,这种驴肉最新鲜,只是太过伤天害理,客人想吃的话,须得签订契约。”
年轻公子抹了抹嘴巴,眼睛放光:“活割驴肉?怎么个活割法?”
“将驴紧紧的栓起来,旁边支着火锅,放好调味品,当场割肉下火锅。”姚金娘似笑非笑。
“客人要吃吗?”
姚金娘期待的望着年轻公子。
那年轻公子想了想,终于还是摇了摇头:“罢了,活割驴肉太惨烈,给我来一盘卤驴肉。”
“再炒几个好菜,来坛子美酒,本公子和几个朋友好好吃喝一顿。”
“好嘞。”
“今儿刚好从白泥河村收了头老驴,那个驴蛋蛋特别的大,要不烤了一并送来?”
“驴蛋蛋?好恶心,我不要吃。”
年轻公子拼命摇头。
惹得其余几个浪荡子哈哈大笑。
“杨轩公子啊,你这人看着像是情场老手,其实嫩着呢,俺们混迹江湖的人,咋能不吃驴蛋蛋?”
“姚老板,赶紧的把那驴蛋蛋烤来,爷们有的是银子,待吃了驴蛋蛋,爷们再来伺候你,哈哈哈。”
“呵呵。”
姚金娘伸出素手。
轻轻抚上那浪荡子的肩膀:“稍等。”
说完后,这女人柔柔一笑,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厨房。
几个浪荡子热烈讨论起来。
“瞧,这才是极品女人,明明是个良家妇女,偏偏一脸的风尘媚态,要上就上这种女人。”
“你也忒没有眼光,老板娘漂亮是漂亮,就是老了,俺还是更中意春风楼里的雏儿。”
“呵呵,你们几个也就过过嘴瘾,甭管是老板娘,还是春风楼里的雏儿,你们都弄不到手。”
“咱几个现在走霉运,哪有钱泡女人啊?”
杨轩忽然疑惑道:“哎,你们说这家客栈名气挺大的,怎么到现在才只有我们几个客人?”
“你们瞧,外头那么多人,咋就没有一个进来吃东西的?”
对呀,几人忽然发现客栈冷冷清清的,莫不是……
名气都是吹出来的?
几人刚准备撂筷子走人,就看见客栈的布帘子忽的掀开,一颗畏畏缩缩的脑袋探了进来。
“这里卖饭吗?”
那个畏畏缩缩的脑袋完全拱了进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名极年轻的小哥。
衣服破破烂烂,脚上蹬着双草鞋,一脸的穷困潦倒。
特娘的晦气死了。
“哪里来的臭流民?”
……
057 诡异缠丝
官道漫长。
一直到靠近九原县城的地段,方才热闹了起来,路上行人匆匆,大多是为了生活奔波劳累的苦命人。
“秦头儿,前面就是白石坡的地界了,大伙都小心点,莫要被鬼缠丝拉了进去。”
官道上不知何时行来一队公门中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镇魔司的高人。
行人纷纷恭敬让道。
刚刚说话的人叫马龙,录属九原县镇魔司,他在镇魔司也算是个老油条了。
秦宓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秦宓,九原县镇魔司新任掌事,来自赫赫有名的秦氏家族。
忽的。
马龙从包裹里摸出一个瓷瓶子,打开,一股子恶心的臭味飘散出来,瓶子里瞪着一对泛白的眼睛珠子。
滚圆滚圆的。
“大伙儿赶紧抹上吧,免得不小心让鬼缠丝拉了进去,那客栈的老板娘出了名的六亲不认。”
“但凡活人进了她客栈,非死不能出。”
“秦头儿,这个给你抹。”马龙用棉球沾了点瓶里的臭药水,递给了秦宓,一脸的讨好。
“嗯。”
秦宓接过棉球,小心翼翼往自己眼眶上擦了擦,顿时一股火辣直冲眼底,火辣过后,满目的清凉。
寒鸦能见阴阳。
此药水是以寒鸦的眼睛珠子泡的,人涂抹了可以见到一些脏东西,镇魔司常备之物。
秦宓缓缓睁开眼睛。
前方昏暗,笼罩在雾霾中,一间简陋的客栈出现在了视线里,客栈外头挂着长长的酒旗,绣的姚字分外耀目。
姚氏客栈。
九原县城相当有名的存在,当然,这个有名只是在某些小圈子里有名。
普通老百姓见不着这间客栈的,在他们的认识中,白石坡只是一块荒地。
据说那地界闹鬼,夜半之时,常有嬉笑怒骂的声音传来。
而且,这里也比其他地方冷一些,人走过去浑身凉嗖嗖的。
据说啊,这儿晚上还有漂亮的狐仙出没,若遇到了心仪的男子,便会拉进荒草丛中欢好。
反正传的神乎其神的。
路人经过白石坡的时候,大多行色匆匆,不愿停留片刻,但也有一些不怕死的穷酸书生,会故意滞留此地,只为寻虚无缥缈的艳遇。
秦宓带着众人小心翼翼走着,她身边漂浮着许多黑气,秦宓刻意避开这些黑气。
这些黑气就叫鬼缠丝。
黑气有大有小,有粗有细,长短各不相同,静静的飘浮在白石坡的官道上。
有行人路过,不小心撞上了,黑气好像活物一般缠绕上去,拉扯着行人往客栈的大门走。
当然,黑气的成功率并不高,大部分路人都能挣脱束缚。
但总有一些倒霉蛋让鬼缠丝拉扯了进去,从此消失人间。
秦宓前面就有一个倒霉蛋。
那是个非常年轻的小哥,一身的风尘仆仆,看起来很落魄,小哥穿着陈旧的粗布衣裳,破了几个大洞没有补。
脚上蹬着双破草鞋。
手里牵着名女娃娃,大约四岁左右,瘦骨嶙嶙,唯有一双大眼睛活泼灵动。
一根细细的鬼缠丝绕在了那小哥的胳膊上,牵着小哥往姚氏客栈慢慢走去,女娃娃懵懂无知,紧紧的抱着那小哥的手。
秦宓瞬间泪崩,甚至想伸手去拉女娃娃。
她还那么小,那么的可怜,难道就要随着大人走进那恐怖的客栈吗?
世道何其不公?
稚子何辜啊?
“秦头儿,冷静点。”
马龙一把拉住秦宓,急切道:“咱们救不了那个女娃娃的,这里可是姚金娘的地盘啊?”
秦宓强忍着眼泪,问道。
“姚金娘?她是何方神灵?”
“姚氏并未入神籍。”
秦宓盯着女娃娃,咬牙切齿道:“姚金娘既非神灵,我等镇魔司人自当诛杀她,为民除害。”
马龙苦笑:“姚氏势大,我们对付不了。”
秦宓皱着眉头:“那我们就上告渭水河伯,河伯护佑一方生灵,定会派阴兵诛杀姚氏。”
秦宓说完后。
马龙等人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恨不得破口大骂。
特娘的,头发长见识短的臭婊子,真不知道这朵小白花是咋混进镇魔司的?
哎~
秦家势大,一直执掌通灵派牛耳,想来这朵小白花来九原也不过是走走过场。
迟早是要调回帝都的。
马龙心中虽鄙夷,面上却不显,耐心解释:“秦头儿啊,您刚来九原,许多事情不知道。”
“姚金娘盘踞此地数百年,吞噬生灵无数,渭水河伯要是想管,不早管了?”
“您可知为何?”
“为何?”秦宓不解。
马龙继续解释。
“姚氏门下野鬼精怪无数,虽然并未加入神籍,却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这些野鬼精怪也要吃东西啊,姚氏已然成了气候,与其赶尽杀绝,不如留一线。”
马龙叹了口气。
“秦头儿,走吧!”
“这世道啊,众生皆苦,你我也只不过比常人多了几分力量,看的更真一点罢了。”
钱虎也劝道。
“世道艰难,这天地啊,就是一方大大的熔炉,我等凡人命如猪狗,那女娃娃可怜,难道其他人不可怜吗?”
钱虎早就对秦宓不满了。
来的时候,长史都交代了,白泥河村的事儿就走个过场,随意糊弄一下村民就行了。
秦宓非得细查。
辛亏这朵小白花没啥经验,查了几天也没查出什么来。
如果让她知道,白泥河村以及周边一些村落,皆为姚氏封地,真不知道她会咋想?
“秦头儿,你已经入了镇魔司,应当知道有些事不可违。”
“就比如这姚氏吧,其实也不是随意吞噬生灵的恶鬼,她所作所为皆有规则。”
秦宓奇怪的问道:“什么规则?”
马龙沉吟片刻。
“就拿刚刚进去的小哥来说,他心中若无欲念,又岂会让鬼缠丝拉扯进去?”
“还有。”
“他如果意志坚定,纵然让鬼缠丝拉扯住了,也能挣脱的,可惜啊,他心中既有欲念,又无胆魄。”
“让鬼怪吃了也是活该。”
“什么欲念?”秦宓问道。
“贪欲,色欲,财欲,等皆为人的欲念,从某种意义上讲,姚氏也算执掌凡人善恶呢!”
……
058 割驴肉
秦宓终于转过头,静静站着。
良久,她叹了口气。
“走吧!”
马龙和钱虎等人说的对,她也不过比凡人多了几分力量罢了,在这样的世道里,堪堪自保。
她有什么资格怜悯其他人?
这都是命啊,希望那个女娃娃死的时候不要太痛苦了。
秦宓等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在她看不见的隐蔽角落里,丫丫乖乖的蹲在地上等着李君回来。
贵妃三女鬼静静站在丫丫身旁,一动也不动,好似木偶。
……
李君深呼吸了一口气,猛的掀开布帘,笑道:“这里卖饭吗?”
客栈里冷冷清清,老板和伙计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都不出来招待新客。
客栈之内,有一张方桌,坐着几条大汉,和一名稍显文弱的公子哥。
“去去去,哪里来的臭流民,滚出去,别扰了爷们喝酒吃肉的雅兴。”
几条大汉面露不悦,恶狠狠盯着李君。
李君径直走了进来,看也不看他们,只是东张西望,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
“这么大的客栈,居然就一张桌子,我坐哪儿?”李君自言自语。
“爱滚哪儿滚哪儿去。”
几个大汉咒骂道。
杨轩看了看身边几条大汉,又看了看李君,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
“小哥,你来我旁边坐吧!”
杨轩话刚一出口,有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冷笑道:“杨轩公子,你干嘛?”
“你不是要学着跟爷们混江湖吗?须知混江湖第一原则是什么?……心硬啊!”
“你这般心慈手软,可是混不了江湖的,不如趁早滚回家里奶娃娃,哈哈哈。”
胡子大汉这番话怼的杨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不过他还是坚持道。
“诸位大哥,你看这位小哥瘦的实在可怜,风尘仆仆,脚上的草鞋都走破了,让他过来歇歇脚吧!”
“况且,这家客栈老板娘都没有赶人,哪有客人赶客人的道理?”
“就当给小弟一个面子,这顿饭,我请了。”杨轩豪气道。
不过看在李君眼里却有点傻气,这位公子哥明显就是地主家的儿子,人傻钱多,跟着一群混子玩。
以为自己很精明,很有江湖气概,其实就是个二傻子。
李君看了看,客栈里确实没有其他地方坐了,遂淡淡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了杨轩旁边。
杨轩有点不满。
他以为李君会对他感恩戴德,却没想到李君只是冷冷的坐下了,一句话也不说。
几条大汉虽然不喜李君坐在旁边,但看在杨轩请客的份上,倒也没说什么了。
咚咚咚~
忽的传来剁肉的声音。
众人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小窗户,推开,刚好可以瞧见客栈的后院。
院中,空地上竖着一个木头桩子,桩子上挂着一头死驴,那驴极为肥硕,驴肉热,壮阳。
这几个汉子一边等着驴肉,一边回味着以前糟蹋的那些良家少女的滋味。
“杨轩公子,你既然想跟着爷们混,今晚便带你干坏事去。”
胡子大汉猥琐笑道。
杨轩奇怪的问道:“啊?咱们今儿晚上去哪里斗殴?不好吧,万一遇到了鬼怪怎么办?”
“斗殴?”
胡子大汉冷笑:“斗特娘的殴。”
“等会吃完了驴肉,咱们寻一户穷人家,趁着傍晚,天还没有完全黑的时候闯进去,关紧了门。”
“夜晚,任凭姑娘怎么哭喊,周围邻居也不敢前来察看,懂了吗?”
其余几条汉子纷纷起哄,猥琐笑着,一看就是经常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就连狗大都听不下去了。
啐了口。
“人渣。”
李君旁边的杨轩目瞪口呆,他嘴巴蠕动了半响,终于苦笑道。
“这,这样不好吧!”
杨轩已经后悔了,他自小性格懦弱,口笨,族中兄弟经常欺负他,连爹娘也不大重视他。
为了改变自己的性格。
他偷偷拜了几个混江湖的人,跟着他们混了一段日子,确实学的油嘴滑舌,很有长进。
却没有想到,……
杨轩尴尬的笑笑,便不大理睬他们了,干脆透过窗户,看客栈的伙计们割肉了。
那个伙计手法非常娴熟,他手执剔骨尖刀,一下一下的割着肉,红红的肉混着血迹,堆放在旁边的盆子里。
肉堆的满满的。
另一名伙计拿起一块驴肉使劲的剁着,剁的细细的馅,放在旁边腌制着。
院里还有一个陈旧的木桶,桶里装着半桶血,血上面漂浮着一层细细的红泡沫。
腥气隔得老远都能闻到。
杨轩捂住鼻子。
暗忖。
他以前也见过杀驴,却从未闻过这么腥的味道,细闻,不仅有腥味,还有淡淡的人屎尿的味道。
时间慢慢过去。
那名伙计的手脚非常麻利,很快就剔干净了一整头驴,只剩下一副带血的驴架子。
这时,老板娘忽的来了。
“你们都仔细点干活,还有,把这些骨架通通砍碎了熬粥,今晚午夜,我们姚氏客栈做善事,施驴骨头粥。”
“还有,你们赶紧生火,把驴肉烧好,莫饿坏了客人。”
半夜施驴骨头粥?
杨轩总觉得这句话不对劲,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李君看了眼杨轩,忽的说道:“等会不要吃这店里的驴肉,你要是吃出了问题,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啊,为什么?”杨轩反问。
“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就行。”
李君的声音再次传到了杨轩耳朵里,杨轩却惊讶的发现,他旁边的小哥并没有开口。
他是怎么说的话?
杨轩奇怪的看着李君,暗忖,这位小哥莫不是会腹语?
“原来你会腹语啊,你刚刚说的话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呗!”杨轩咧嘴一笑。
李君:“……”
胡子大汉奇怪的看着他:“杨轩公子,你和谁说话啊?”
“我和这位小哥说话啊?”杨轩摸了摸头。
胡子大汉更奇怪了。
“杨轩公子,你莫不是傻了,你旁边那个人就是个哑巴,从进来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
忽然发现,审核又删了一点内容,导致上下文都不连续了。
059 别吃驴肉
“不对啊?”
杨轩狐疑了,他明明才听到旁边小哥说了几句话,声音还蛮大的。
为什么胡子大汉没有听见?
难不成?
坐在我旁边的小哥有问题?
杨轩害怕了。
他心中陡然浮现一个字眼,……鬼。
虽然大白天的闹鬼很少见,但也不排除没有,强大的求生欲下,杨轩硬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诸位,小弟去个茅厕。”
杨轩咧嘴勉强一笑,看也不看李君,霍的站起身来,直奔出口。
掀起布帘。
杨轩愣了,布帘后面一片黑,早已经没有了来时的道路,准确的说应该是,昏暗,朦胧,仿佛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雾霾。
杨轩盯着那片黑看了良久,实在没有勇气踏过去。
他心中隐隐约约觉得,黑暗中似乎潜伏着可怖的怪物,如果他踏进去了,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啊!
僵硬的回转头。
胡子大汉他们依然在嬉笑怒骂,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那个小哥,则一动不动的端坐在椅子上,地下趴着一只半大的土黄狗,那狗耳朵缺了一块。
隔着旁边的旧窗户,依然可以看到后院的场景,姚老板正指挥几个伙计拆驴骨,干的热火朝天。
旁边小火炉上烤着新鲜的,刚下的驴蛋,焦糊的香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阳光明媚,烟火人间。
很快,驴蛋烤好了。
姚老板拿瓷盘盛了,亲自端着往这边走,眼看就要进屋了。
杨轩手一抖,鬼使神差的放下了布帘,然后艰难的,一步步的走到了他原来的座位上。
端端正正坐好。
“客官等急了吧!”
姚老板挑开布帘,缓缓走了进来,眼角眉梢透着喜庆,声音清脆好听。
“驴蛋已经烤好了,卤驴肉费时间,还在锅里头煮,还有这壶黄酒温的热热的,客官先喝点暖暖胃,其他菜品一会就端来。”
姚老板亲自将驴蛋放在了方桌上,几个伙计端着热气腾腾的蒸馒头,一坛温黄酒,一碟酱料。
“客官慢用,其他菜品等会自有伙计送来,我就不打扰客官了。”
“今夜我们客栈施驴肉骨头粥,驴子不够,还得下乡收购几头回来,哎,~活儿太多了。”
姚金娘笑意盈盈。
几个汉子贼兮兮盯着姚金娘看了几眼,倒也没再调戏。
驴蛋太香了。
先吃了再说。
那驴蛋烤的外焦里嫩,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已经切成了很多小块,肉上面插着牙签。
几个汉子刚准备动手,卤驴肉也端了上来,满满一大盆的肉,也不知道姚老板用了什么法子,肉卤的晶莹剔透,香气四溢。
“吃吃吃~”
胡子大汉率先抓起一块驴蛋扔了嘴里,吃的满嘴流油。
杨轩却怎么也不敢吃,因为他想起了旁边的神秘小哥说过的话。
不要吃这里的驴肉。
再回头看那小哥,他正拿着一块馒头,慢吞吞嚼着。
想着之前这个小哥的提醒,杨轩感觉不到恶意,他终于鼓足了勇气,眼巴巴看着李君。
一个大男人,硬是作出了楚楚可怜的模样,真不知道应该赞一句求生欲太强。
还是骂一句,脸皮太厚。
李君让他看的实在受不了了,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让大男人用这种眼神盯着。
有点膈应的慌。
李君原本不准备管这个二傻子了的,这会让他这么看着,无奈只得传音。
“你见过哪家客栈,夜里施粥的?”
李君的话就如同霹雳般,炸的杨轩呆若木鸡。
是啊,他们九原县城家家贴黄符,一到夜里户户闭紧门窗,大晚上的谁会出来吃粥?
就算最落魄的流民,夜晚也不敢出来讨饭,哪怕蜷缩在桥洞,荒宅,破庙,地洞里,也得熬到鸡鸣方敢出来。
杨轩虽然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脑子却并不傻,要不他也不会跟着几个混子才短短十几日,便学的油嘴滑舌了?
李君刚刚的提点,明明就是常识,为何他之前死活也没有想到?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词。
鬼迷心窍。
传言,鬼怪可以迷惑人的心智,它不让人想到的东西,人就是抓破脑袋也想不到。
杨轩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闭上眼睛,仔细琢磨,你怎么会进了这种地方?”
“啊?”
杨轩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绞尽脑汁,对呀,他怎么会忽然进了这家客栈?
他记得之前明明还在赶路,得在天黑之前赶回九原县城。
就算他和这几个混子胆儿再肥,也不会为了一口吃的,冒险夜宿荒野啊!
忽的,杨轩感觉自己的身躯漂浮了起来,他悚然一惊,本能的大喊大叫,却发现根本没有声音。
“你可以睁开眼睛了,仔细看。”
神秘小哥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让杨轩的心神稍微安定了一些,他听话的睁开眼睛。
却发现自己真的漂浮在半空中,再一细看,他的胳膊和腿居然变成了纸。
此时。
杨轩却并不害怕,因为那个神秘的小哥正在下面端端正正坐着,给了他无限的安全感。
杨轩大着胆子四下查看,透过陈旧的木质窗户,院子外头的伙计依旧干的热火朝天。
只是?
待看清楚挂在桩子上的驴骨头架后,杨轩只觉得灵魂都在颤栗,桩子上挂的哪里是什么驴骨头架子啊!
分明是一个男人。
男人的头颅犹在,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嘴巴大张着,似乎死前发出过惊恐的哭喊声。
脸上一道道伤口,深可见骨,血迹早已经干涸,似乎在极度的惊恐中,用双手生生刨出来的。
一块块白生生的骨头和肉,丢进了旁边大锅中,火焰舔舐着锅底,柴火烧的噼里啪啦。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神秘的小哥不让他吃肉。
……
作家的话:
本书首发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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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上新书精选了,这个推荐还不错,非常感谢大家的追读。
因为追读好,才上了这个推荐,我会更加努力更新的。
一句话:定不负诸位的投资。
(●^o^●)
弱弱提一句,前面被审核删了一些内容,我已经补好了。
……
060 它们不配吃好肉
生为一个普通凡人。
杨轩从小听着各种乡野怪谈长大,家里的老人也常常教导他,夜晚莫出门。
杨轩也亲眼见过被鬼怪害死的人,见过镇魔司高人做法事,见过家中仆人泼黑狗血辟邪。
但是,他真的没有亲历过这种事儿啊,开玩笑,亲自经历过的人几个能活?
砰~
杨轩发现刚刚还吃肉正欢的几条汉子,忽的全部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嘴里发出动物的惨叫声。
在杨轩惊恐的目光下,他们慢慢变成了驴子,这些驴子拼命挣扎,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只能绝望的盯着屋顶,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润湿了地面。
杨轩还没反应过来,忽的,一双大手捏住了他。
“你进了这客栈,能不能活就看你造化了,你现在可以用念头和我交流。”
“不过,我让你闭嘴的时候,必须迅速闭嘴。”
杨轩强忍着恐惧以及想逃跑的冲动,试着用念头传达想法。
“大,大爷您怎么称呼?”
李君脸一黑。
杨轩马上察觉到这个称呼不行,人家那么年轻,你叫人家大爷?侮辱人啊?
叫公子也不行,他穿的破破烂烂,一看就不是有钱人,万一他觉得自己还是在侮辱他呢?
斟酌了半天。
杨轩还是按照习俗,弱弱的称呼了一句:“小哥,您怎么称呼?”
“李君。”
“那个,非常感谢李君小哥的救命之恩,小弟杨轩,以后小弟就是您的人了。”
李君冷冷盯着杨轩看了一眼,杨轩只觉得遍体生寒,那眼神似乎比鬼怪还要恐怖。
“少废话,我再说一遍,你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你造化了,这里的恐怖超出你的想象。”
杨轩急忙停止了拉关系。
啪的一下,杨轩只觉得身子一震,李君已经将他拍在了狗大身上,并且传音:“贴紧了不要动。”
杨轩急忙挥动小纸手,紧紧的抱住了狗大的耳朵。
接着,李君站起身,在几头活驴绝望的目光中,非常淡定的拖着杨轩躯壳走了出去。
走进那片黑沉沉的雾霾中。
虽然已经变成了纸人,杨轩依然能够感受到彻骨的寒冷,他不敢动,不敢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土黄狗的耳朵,小小的纸人身躯瑟瑟发抖。
“狗日的李君,你救这个凡人干嘛?他又不是什么美人,救了又不能用。”狗大忽的传音。
语调怪怪的。
李君脸寒的可以结冰了。
“顺手罢了。”
李君淡淡道。
杨轩也能听到狗大的传音,此时,他无比的侥幸,真是一念之善,救了自己小命呐!
沉默了片刻。
狗大继续传音。
“那你千万憋住气,屏住呼吸,关闭周身毛孔,活人装鬼。”
“还有,你拖着这个累赘躯壳走路的时候,能不能轻点?鬼听得见声音的。”
“谁说我要拖着他走路了?”
杨轩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就见李君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古兵器,快速的掘土。
不一会儿,就倔了一个大坑。
他眼睁睁的看着李君把他埋了进去,盖上泥土,抚平,只差一个墓碑了。
被人活埋是什么感觉?
哦不,活着被人埋了是什么感觉?
杨轩觉得自己脑袋一团乱麻,他已经没有言语形容此刻的心情了,只觉得好惆怅啊!
“这里是那头怪物的场,我现在在场中,她一时还不能察觉,可我若破场而出,她必定可以感应到。”
“所以,先把你埋起来吧,等我解决了这儿的事情,再把你挖出来,只是……”
李君话锋一转。
“那个时候,你还能不能回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杨轩魂魄离体,附身纸人,相当于他的躯壳处于假死状态。
人在假死状态下,身体耗能极低,但他的躯壳究竟能够坚持多久,李君并不知道。
李君只知道,民间有停尸三天的习俗,想来有些凡人应该可以坚持三天的吧?
埋好了杨轩后。
李君躲在这片黑暗中,观察客栈,此时的客栈看起来朦朦胧胧,非常的不真实,就好像处于一种似真非真的状态。
存在,却又不存在于现世。
透过墙壁,甚至可以见到后院的场景,阳光依旧明媚,几个伙计正在杀驴,剥皮,剁肉,拆骨头炖汤。
姚老板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半透明,隐隐约约露出红色小衣,她发髻也解开了,只用一根蓝布条松松绑着。
姚老板斜靠在肉桩子上,姿态柔弱,神色妩媚。
“今儿收上来的几头驴子还不错,可真年轻,你们挑一些上好的肉包了,我等会亲自给河君送去。”
“其他稍微差一点的肉,剁碎了,阴干,当成口粮储备起来。”
顿了顿,姚老板又忽的摸了摸骨架子,微微皱着眉头。
“我姚氏门下众多,好不容易杀了几头好驴子,你们也不知勤俭持家,瞧瞧,骨架子上肉还这么厚,赶紧剔仔细了。”
“施粥而已,走个过场就行了,那些孤魂野鬼哪里配吃好肉?”
“给点驴骨头,加点血槽子肉就行了。”姚老板一副勤俭持家的妇人模样。
李君身在黑暗之中,客栈里姚老板的声音却传的很远,瓮瓮的,好似在水中一样。
李君沉默着,将青铜战戟再次插进发间,他静悄悄的围着客栈走,寻找着破绽,或者说漏洞。
姚金娘实力不明,这间客栈还有没有什么隐藏的门道,李君都要弄清楚了方能下手。
时间慢慢过去。
李君周围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东西,有缺胳膊断腿子的人形鬼怪,也有一团模糊的黑色影子。
还有一些动物形状的东西,也有一些散发臭气的普通行尸。
“兄弟,借过啊!”
冷不丁的,李君身后忽的传来声音,他缓缓转身,便对上了一颗硕大的头颅。
头颅被一道无头身躯提着走路。
“兄弟你要是不饿的话,能不能让让道,俺几个月没有闻到肉味了,饿啊!”
“行,您请。”
李君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那颗头颅非常有礼貌的笑了笑,走进了客栈。
“姚老板真是美貌又心善,怜悯我等孤魂野鬼没有吃食,每月都要施粥一次,俺都等不及了。”
“屁的心善,只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呵呵,她几时施舍过好肉?全特娘的一些碎骨头烂血槽子肉。”
……
061 行尸鲍仁
几个野鬼在旁边嘀嘀咕咕,诽谤姚金娘,却又胆小,不敢大声的说出来。
“哎哎~你这傻鬼,呆愣着干嘛呢?赶紧的进去吃肉啊!”
“肉呢,吃肉都不积极,当真傻不拉几的鬼,让开让开,让老娘先进去。”
李君正在想问题,身后猛地袭来一阵冷风,一名身穿白衣,长相小家碧玉的女鬼从他身旁急急飘了过去,一溜烟便进了客栈。
周围孤魂野鬼越来越多。
大多数形色匆匆赶往客栈,李君这么淡定的站着反倒显的另类,不过,大多数鬼怪并没有特别注意他,除了部分心怀不轨的。
野鬼之间也有许多龌龊。
比如相互残食。
想了想,李君决定还是进去看看,随意的抓起一把土,抹在了自己脸上。
又看了看地上的土黄狗。
剩下的泥土全部抹到了狗大身上,末了,还抓了抓它毛发,把这家伙的毛发弄的凌乱不堪。
“走吧。”
李君带着狗大和杨轩大摇大摆再次走进了客栈里。
一进入客栈,彻骨的寒冷消失了,那种朦朦胧胧不真实的感觉也消失了。
这里就像是一户普通的农家后院一样,月亮升了起来,繁星满天,清风轻轻的吹拂在身上,舒服极了。
此时。
后院早已经鬼满为患。
密密麻麻到处都是鬼怪,空中也漂浮着许多鬼怪,幸亏它们中大部分没有实体,挤挤也是挤得下的,只不过挤得非常不舒服。
李君虽然屏蔽了呼吸以及毛孔,可还是人啊,他一进来,便引起了许多鬼怪的不满和注意。
鬼怪窃窃私语。
“你看那小哥好奇怪,明明是一具行尸,咋一丝尸味都没有?”
“呃,估计刚起尸的吧,懵懂无知。”
“挺可怜的,这种小行尸一般存在不了多久,尸身很快就会腐化,然后彻底消失。”
几个鬼怪飘在空中,对着李君指指点点。
嘴巴里说着他可怜,眼里却满是鄙夷。
“呵呵,你们这些游魂有什么了不起的?行尸咋了,行尸吃你家肉了?还是行尸睡你家鬼婆娘了?呸,人家没有尸味,说不定是人家修为高深。”
终于有一名鬼怪替李君打抱不平了。
就是刚刚抱着头颅行走的无头尸体,看样子他也是行尸。
那几个游魂啐了口,骂道。
“呸,他要是修为高深的话,也不会吃施舍的粥了,这位兄弟啊,俺们看你也是行尸,你赶紧的寻一处养尸地吧!”
几个游魂鄙夷笑着,继续挖苦。
“养尸地里头躺着,你们没准还能多活几天,光靠着吞噬生灵血肉,能维持几日不死呀!”
虽然,游魂地位卑微,可是面对行尸依然有一种骨子里的优越感。
行尸实在太弱了,尤其是刚刚起尸的行尸,有时候连普通凡人都不如。
无头行尸怒了,刚准备还口,却发现身边的游魂越来越多,且全部以一种贪婪的眼神盯着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无头行尸怂了。
他一把拉住李君,往角落里躲了躲,那些游魂才散了去,继续等待驴骨头粥。
“小兄弟哟,咱们行尸出来还是要低调点,你看看你,大摇大摆站在中间,太遭鬼恨了。”
“我叫鲍仁,兄弟怎么称呼?”
名叫鲍仁的行尸高高举着头颅,咧嘴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陈羽。”
李君毫不含糊的报了个假名字。
“你也叫陈羽?”鲍仁惊奇道。
“恩,陈羽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李君心不在焉的回答。
他故意僵硬的靠在墙壁上,身体绷的直直的,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具尸体,狗大也僵直着身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杨轩抱着狗大的耳朵,东张西望,现在他胆子也大了,好奇的打量着鬼怪的世界。
此时。
鲍仁眼里放射出异样的光芒,一脸崇拜的表情。
“陈羽,他可是咱们行尸界的大佬,你居然和他同名?小兄弟啊,你干脆去投靠他吧,他那块地特别养尸,你名字和他一样,没准他就收留你了。”
李君冷冷问了句:“你怎么不去?”
面对李君的冷淡,鲍仁依然非常热情,他幽幽叹了口气:“他会吃了我的。”
顿了顿,鲍仁忽的拍了拍李君肩膀,语重心长道。
“小兄弟啊,你应该刚起尸不久,所以不明白这个世界的残酷。”
“我等鬼怪若是不能入神籍,皆为蝼蚁啊,像姚老板还有陈羽王这种级别的存在非常罕见,他们就算不入神籍,也是大佬。”
“我们羡慕不来的。”
鲍仁不停的叹气。
“尤其是姚老板,她乃是渭水河伯的爱妾,地位尊贵,就连镇魔司也要给她几分薄面。”
李君只是静静听着,双眼半闭,感受着这里的一切,一丝一毫都没漏掉。
他刚刚吞服了麒麟心头血,五感再次飙升,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又回来了。
就连狗大都惊奇不已。
其他人服用它的心头血也能提升五感,却绝对达不到李君这种程度,就连它狗大也不例外。
狗大理解不了这种情况。
只能归结为天赋。
鲍仁依旧喋喋不休。
“小兄弟你如果没有好的养尸地躺,不如到我家躺尸,我那地方干燥又隐蔽,你呀一看就是刚起尸不久的,好比一块肥肉,入了饿狼的世界啊!”
“你大哥我比你早起尸几年,虽然也是行尸,在这九原倒也混出了些名堂,以后你跟着我混。”
李君静静盯着他看了片刻。
忽的扯起嘴角笑了。
“那就多谢大哥的提点。”
鲍仁憨厚一笑:“大家都是行尸,相互照顾也是应该的,咦?你这个小纸人好奇怪,居然会动。”
鲍仁忽的对杨轩感兴趣了,他还伸出手摸了摸杨轩,杨轩则回了个善意的笑容。
“李君小哥,我觉得鬼怪也有好的,比如这位鲍仁大哥,看着挺可怕,其实心蛮善的。”
“好想交这个朋友啊!”
狗大和李君都没说话,回了他一个呵呵。
时间慢慢过去。
锅里的骨头和血槽肉煮的酥烂,混合着阴米散发出诱鬼的香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