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0 始作俑者
“永无止境的疼痛,严小虎无数次想要逃离这儿,呃~严小虎告诉我,他曾经逃过三次。
每一次都莫名其妙晕过去,醒过来,又困在了泥土中。
最后一次,他终于摸索着回到了盐场村,找到了小姑姑,小姑姑变得苍老,也不知为什么,小姑姑不认识他了。
他刚准备解释,又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再次困在了泥土中。”
李君沉思。
显而易见,严石小妹见的那与严石有八分像的年轻人,便是严小虎具现。
问题是,严小虎明明是小孩子模样,为何在严石小妹眼中,却是年轻人?
“凡眼肉胎,看不透鬼怪真身,或许严石小妹并没有真正看见严小虎,一切只是幻境。
严小虎尸体和魂魄,皆困在泥土中,怎么可能离开?何况,他就算变成了鬼,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如何寻得到路?”
何三叹息:“或许,自始至终,严小虎都没有真正离开过此地,主上您看,这些雾,对人对鬼怪皆有迷惑作用。
现在看来,这些雾,就是用来困住严小虎的,不让他逃出去。”
李君皱眉:“你的意思是?”
“人老成精,有些老人能够无意识的沟通阴阳,或许,是严石小妹的思恋,沟通了阴阳。
让她见到了严小虎,在她的想象中,严小虎已经长大了,一切唯心造。”
“意念之力吗?”
“应该是。”
李君想了想,便不再纠结这些东西,世上秘密那么多,纵然大罗神仙也无法穷尽。
他李君普通人一个,有什么好纠结的?
当务之急是寻到害严小虎之人,李君可不会觉得是罗家人害的,他们没这本事。
李君又仔仔细细搜索了片刻,在泥土里寻到了许多碎骨头渣子,李君盯着这些碎骨头渣子许久。
“问问严小虎,他困在泥土中的时候,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侯夫人微微一笑:“他说吃过糖豆子,豆腐,还有红烧肉,可香了。”
李君一阵恶寒,差点吐了。
不过却也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恶人恶报,这也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夫人,您可否看一看严小虎记忆?”李君其实更想自己看,奈何,严小虎现在好好的,根本没有残念。
侯夫人摇摇头,大大方方告诉李君:“我的术,只对凡人有效。”
线索在这里断了,不过李君好歹阴差阳错寻回了严小虎。
兰秀秀,严石,严小虎,一家三口,也算团聚了。
李君在黄土塘歇息了一夜,第二日,带着何三清理鬼藏林,烧掉槐树,重新置办了一口棺材,安葬兰秀秀。
严小虎的骨骸也一并放入,严小虎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兰秀秀,欢快的依偎在她怀里。
一条小蜈蚣趴在棺木上,对着李君点头,然后从棺材缝隙里拱了进去,这条缝隙是李君特意留下的。
严石一身的修为散尽,万幸灵智尚存,藏身此处慢慢修炼,或许终有一日,依然可以成妖。
只是,那时候。
他是否还是曾经的严石?
带着疑问,李君离开了黄土塘,这一趟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李君得到了练神术。
……
宜水县城,一户商人之家。
一处偏僻角落,一名老太婆睁开眼睛,目露凶光。
“谁,谁偷走了我的小鬼?”
老太婆喜欢金饰,浑身上下金光耀目,金项链,金戒指,金手镯,羡煞旁边小姑娘。
小姑娘二十几岁,肌肤甚雪,就是穿的素净,身上没有一件首饰。
她羡慕的看着老太婆:“王婆婆,您的金首饰好漂亮。”
王婆婆爽朗大笑,一把捋下手镯子递给小姑娘:“婆婆老皮老肉,带这个糟蹋了,喏,送你戴。”
“这……太贵重了。”
“婆婆送你,你就拿着,快快,把手伸过来。”王婆抱住小姑娘手,叹道:“多鲜嫩的皮肉啊,戴上肯定好看。”
王婆强行将金镯子戴在小姑娘手腕上,才放小姑娘离开。
小姑娘欢快的往回走,却不知,她手腕上根本不是金镯,只是一截木头。
小姑娘走后,王婆冷笑连连:“多鲜嫩的皮肉啊,穿上一点好看。”
王婆慢悠悠站起身,摸了摸自己老脸,幽幽道:“我换了皮,换了骨头,换了五脏六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维持不了几年?”
王婆走到炉火处,炉子上炖煮着汤,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些红红的肉,腥气扑鼻。
王婆急不可耐端起来,拿过勺子,一勺勺的喝着。
屋子角落,摆放着许多截木头,王婆吃喝好了,随意拿过一根木头,轻轻一弯。
弯成手镯模样,戴到了自己手腕上,居然变成了金镯子。
“阁下鬼鬼祟祟偷看够了吗?”
王婆一边摸着金手镯,一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与谁说话。
“哈哈哈,让婆婆见笑了,在下黄山君,特来拜会婆婆。”
一头虎斑猫傲然走进来,嘴里叼着一条大鲤鱼。
“刚从宜水抓的新鲜鲤鱼,请婆婆尝鲜,最是滋补身体,滋养皮肤,对女人尤其好。”
王婆一愣,眼中露出恨意。
看也不看鲤鱼,她沙哑道:“区区不能化形的猫怪,有话快说,别乱攀关系。”
黄山君差点噎死,当年他何等威风,现在就何等落魄。
就连一个凡人老妖婆都看不起自己了,呸~莫欺少年穷。
黄山君深吸一口气,语调凝重,瘦弱的躯体看着可怜兮兮。
也不知道使了什么邪门歪道。
它又瘦了。
“黄土塘,鬼藏林,罗小虎。”
黄山君仰头望向王婆,并不着急。
王婆老脸一寒,嘴角不停抽蓄:“说,何人干的?”
“李君。”黄山君缓缓伸了个懒腰,舔了舔皮毛,气定神闲,等着王婆惊讶的目光。
等了半天,抬头一看,王婆脸上挂着狰狞表情,眼神愤怒:“李君何人?”
黄山君一愣,忽然想到这王婆就一凡人,怎么可能认识李君?
“婆婆莫要动怒,放心,李君只是区区凡人,实力一般,你我联手,灭他轻而易举。”
0191 丝萝
“罗小虎到底是什么?”
“严石因为要渡劫,所以才放不下爱恨,罗小虎只是小鬼,不存在渡劫情况,为何还带有人类的感情?”
李君回到了青牛村,夜晚的青牛村朦朦胧胧,月色下,他手执玉简,元神探入,一边琢磨练神之法,一边和狗大闲聊。
狗大想了想。
“鬼怪很复杂,纵然一介凡人都搞不懂,何况你我?我想,罗小虎应该是魂魄成鬼,就和……”
狗大转头看向杨轩。
“就和杨轩一样,罗小虎依然是人类魂魄,他是人类魂魄直接成鬼,所以依旧保留着对母亲的爱。”
“对了,李君,你现在变了,需知鬼怪乃凡人天敌,你可千万不要对他们起什么同情心。”狗大趴在李君脚边,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李君。
李君摸了摸它脑袋。
并不说话。
进入湖州地界后,李君心境确实发生了变化,或许是因为湖州鬼怪吃人没那么凶。
闲适安逸的生活,消磨了李君的志向,他站起身,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狗大,是时候准备去东海县城了。”
“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李君坚定道。
李君说完后,忽然拿出一张纸,几块金子,递给狗大:“这些给王嫣送去,我就不同她告别了。”
……
“丝萝,你痴痴想谁呢?”
宜水县城外,有一条河,名字叫宜河,此刻宜河边上传来欢声笑语。
一名年轻的姑娘,手执棒槌,敲打着厚重衣服,天冷,姑娘手冻的红彤彤,脸也红彤彤。
身段柔软,肌肤鲜嫩,肤白胜雪,白嫩嫩的手腕上戴着赤金镯子,随着姑娘的动作晃动。
就是一张脸实在普通,气质也怯生生的,一股小家子气。
她叫丝萝,宜水县城张家女佣,家生子。
所谓家生子,便是爹娘都是人家奴仆,奴仆生的子女,便叫家生子,世世代代都是奴隶。
这个世界,穷人一旦沦为奴仆,几代都不能翻身,所以有些骨气硬的穷人,宁死也不为奴。
“咦?丝萝,你几时戴了金手镯?莫不是少爷赠的定情信物?”
旁边一个胖胖的,姿容一般的女佣打趣丝萝,羡慕的看着她腕上金镯。
“假的,镀金的,还有啊,你可别再说什么少爷了,他是富贵公子,哪是我们女佣能觊觎的?”
丝萝脸上笑着,一副无所谓表情,眼中落寞却透露了她此刻真实心理。
张家,宜水县城大户,世世代代做着船业生意,张家少爷名字叫张宁,生的那叫玉树临风,又有学问,不知迷倒了多少少女。
丝萝便是其中一个。
可惜,她既无家世,又无姿容,如何配得上少爷?
“昨儿早上,少爷可是赞了你皮肤白,皮肤滑,我们可都听见了,嘻嘻嘻。”
“只怕现在,全府人都知道少爷对你有意思了。”
“丝萝,争气点,争取迷住少爷,虽然你这身份不能做少奶奶,做个姨娘也是极好的。”
“总比给人当女佣强呐!”
“你们,你们,快别说了,要是管事婆婆知道了,还不骂死我啊!”
管事婆婆,方婆婆,是张老爷原配叶夫人带来的贴身婆子,忠心耿耿,专门负责管理女佣。
丝萝洗完衣物,叹息着摸了摸自己肌肤,除了这身肌肤外,她再也没有任何优点了。
洗完衣服,天色还早,女佣们并不敢耽搁时间,急匆匆赶回城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们做。
丝萝不知道,在她走后,一名年轻男人牵着水牛,痴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夜晚,一轮明月。
丝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脑海中一直出现张家少爷的身影。
迷迷糊糊,睡着了。
忽然,毫无征兆的,她惊醒了,屋子里,传来诡异笑声。
丝萝害怕了,她忽然想到了老人们说的鬼。
遇到鬼的时候,切莫发慌,一慌命就没了。
丝萝想拉过被子,捂着脸,却惊恐的发现,她浑身动弹不得,冷~
手上传来冰凉触感
丝萝拼尽全力,歪头,屋子里很黑,她偏偏看到了。
她手腕上的黄金手镯慢慢变直,直到变成一截木头,冰凉滑腻腻,细看,哪里是木头啊,分明就是一只青色鬼手。
鬼手从她手腕往上爬,一直爬到了头顶,指甲轻轻一划,划开一道伤口,撕~划拉~
黑沉沉的屋子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鬼手很快剥下一张完整的皮,捧着。
大门无声无息打开。
王婆目露凶光,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一只虎斑猫。
王婆伸出手,贪婪的抚摸着皮,啧啧赞叹:“真好一张皮。”
黄山君跳到桌子上,冷眼看着,接着就见王婆忽的摸出一把刀,反手割在自己身上,一刀刀。
一刀一刀的割。
一坨坨红色的肉割下来,丢弃在地上,内脏,筋膜,刮的干干净净,很快只剩一具白骨,干干净净。
“这……”
黄山君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般恐怖场景,一个大活人,生生把自己割成了白骨。
地上满是腥臭的血,一块块红色的肉,呕~
王婆,此刻应该叫白骨了,白骨怪笑着,提起皮,披在自己身上,他披的很仔细,好似披着一件华美的衣裳。
天亮后。
“砰砰砰~”
“死丫头,咋还不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的起来干活,少爷不过赞了你一句皮肤好,真当自己成了少奶奶啊!”
吱呀~
木门打开。
丝萝站在门口,戴着金耳环,金项链,金手镯,一身俗气装扮,偏偏让人移不开眼睛。
方婆婆先是愣了一下,对上丝萝一双眼睛,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天的丝萝不对劲。
“我知道了。”
丝萝淡淡应了一句,抱着一只虎斑猫,袅袅走出门。
方婆婆愣了很久,直到她走远,才呸了口:“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区区贱丫头,也想勾引少爷?”
前几天,少爷赞了一个女佣皮肤好,这事不知怎么的,传到夫人耳中。
夫人素来管少爷甚严,就怕少爷让这些狐媚子迷惑了,不思学业。
0192 勾引
“仙师,您真的准备走吗?”
李君虽然不准备和王嫣告别,但是王嫣还是跑来了,这些天她迷迷糊糊,做了许多错事。
“仙师,对不起,我不知道……”
王嫣一直欠李君一句道歉。
“没事,你也是身不由己,我给你的修炼功夫,你好好修炼,这世道,比你想象中的乱。”
“嗯嗯。”王嫣拼命点头。
“仙师,您都要走了,能不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王嫣泪流满面,望着李君。
李君沉默片刻。
“李君。”
“李君是吗?我记住了。”
王嫣破涕为笑:“这一生,我会日日念着你的名字,孤独终生,我不后悔认识你。”
话音未落。
王嫣忽然冲上去抱住李君,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开,只留下嘴角抽搐,脸色古怪的李君。
“哈哈哈,笑死老子了,李君你让个女人占了便宜。”狗大笑的肚皮都翻了。
“哎,可惜可惜,如此佳人,一片真情错付木头。”何三暗暗叹气。
……
“丝萝?”
张宁正在读书,透着窗户,忽然看到一道袅袅身影,靠在窗户前面一株桃树,对他浅笑。
丝萝长相一般,可是此刻看来,却颇有一番韵味,让人移不开眼睛,只想一直这样看下去。
张宁口干舌燥,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母亲,母亲对自己期望甚高,希望自己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哎。”
张宁叹气,继续读书。
“少爷,您日日读书,都快读成木偶了,您瞧外头的丝萝笑的呀,一看就是对您有意,少爷不如现在收了呗,待到生米煮成熟饭,夫人也得认。”
说话的是张宁书童,叫含烟。
张宁摇摇头。
母亲待他甚严,严禁女佣爬床,一旦发现,活活打死。
已经好几个女佣死了。
“少爷,书拿反了。”
张宁一惊,不好意思摸了摸头,心中满是丝萝身影,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之前,他也见过丝萝,却并没有这种感觉。
张宁迷迷糊糊,站了起来,推开门,缓缓走向远处的女子。
张宁目瞪口呆:“爹,您……”
张宁忽然发现,丝萝旁边还有一人,年龄四十许,模样儒雅,身材瘦弱,正一脸痴痴望着丝萝。
正是他爹,张老爷。
“宁儿啊,这是为父新娶的夫人,快叫娘。”
“娘?”
张宁嘴巴大张,这声娘却是怎么也叫不出口:“儿子母亲还在,儿子不叫,对了,母亲呢?”
张宁忽然察觉,他爹说丝萝是他新娶的夫人,而不是姨娘。
“那个泼妇啊,泼妇善妒,犯了七出之条,为父今儿早上刚休了她,已经着人送还娘家了,以后她才是你娘。”
张老爷血红着眼睛,恨恨道。
丝萝依在树旁,笑的一脸柔媚,眼睛直勾勾盯着张宁。
张宁迷迷糊糊,脑海中一道声音响起:“泼妇善妒,理应休弃。”
“泼妇散妒,理应休弃。”
张宁不自觉张口说了出来,张宁爹乐呵呵笑着:“孺子可教。”
“我美吗?”
丝萝忽然舍弃了张老爷,袅袅走向张宁,声音充满诱惑。
张宁刚想说美,忽然胸口一热,心脏刺疼起来,瞬间清醒。
张宁是个聪明人,见此情景,哪里还不明白,遇邪祟了。
他违心点点头:“美。”
丝萝淡笑,拉着张老爷走远。
“快快,快去请仙……”
张宁刚准备让书童请仙师,却忽然发现,书童也是一脸迷醉的看着丝萝,中邪了。
冷汗刷的流下来,张宁生生憋住话,蹒跚着走回屋子。
挥退书童,张宁摸出怀中东西,是一颗圆滚滚的珠子,暗红色,散发出内敛光芒。
一看便不是凡物,其实也确实不是凡物。
几个月前,张宁正在院中读书,忽然什么东西砸在了他头上,一摸,一颗血珠圆滚滚出现在他手上。
血珠很快消散,张宁以为眼花了,直到晚上,他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中光怪陆离。
一个叫一介凡人的家伙,说了许多话,还教了他修炼功法。
张宁醒后,发现胸口有个东西,一看,居然是一颗暗红色石头。
这时候,张宁才知此物不凡,从此后,他表面上读书,暗地里偷偷修炼。
“可惜我修炼时日尚短,不能诛杀邪祟。”张宁紧紧捏着胸口暗红色石头,虽然不知此物是什么,却给了他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张府要出事了,我,我该怎么办?”
张宁心绪不宁,果然,当天下午,府里的方婆婆出事了。
不知怎么的,她掉进了花园鱼塘中,脸,肚子,这些地方的肉全部啃的干干净净。
后背上的肉保存完好。
张老爷吓坏了,命令管家带着重金,准备请一位法术高强的仙师过来看看。
张府,豪华房间。
丝萝手里端着盘子,盘中放着红红的肉,已经切成了小块,上面放着牙签。
丝萝捡起一块红肉,喂到口中细细嚼着:“黄山君,我按照约定,勾引了他们,而且,李君马上就要过来,你确定计策没有遗漏?”
黄山君冷笑:“本山君连续三次栽了跟头,所谓事不过三,这次一定成功。”
丝萝听他连续三次栽跟头,眉头微皱,但愿不要出纰漏。
“黄山君,你再回忆一下细节,看看有没有遗漏?”丝萝不放心道。
“呵呵。”
黄山君冷笑:“咋了,你不相信我的智慧?”
丝萝还真有点不相信,不过看黄山君自信满满的表情,他应该从前三次失败中找到了教训吧?
……
这边,李君刚准备走。
忽然传来敲门声音。
一名大户人家小厮打扮的人恭敬道:“请问,这里是仙师的家吗?”
李君在衙门里登记过假名,姓倒还是自己的姓李,所以,他现在名号李仙师。
“我已金盆洗手,还请另请高明。”李君淡淡道。
小厮扑通跪下,哭道:“仙师,您一定要救救我们,我家老爷说了,要是抓不到邪祟,便拿我们祭祀邪祟。
或许,它吃饱了,便会潜伏。
而且,奇怪的事,除了鱼吃人外,还发生了树根吃人的事情。”
0193 黄山君往事
树根吃人?
李君眼皮轻抬,心里一跳,好奇的问道:“树根如何吃人?”
小厮点点头:“张府后花园,是一片荒地,有许多古槐,您也知道,槐树镇宅,张家先人栽种了许多,如今,槐树老了,前几日府里来了位风水先生,告诉我家老爷,槐树为木之鬼,招邪,老爷害怕,便雇了工人,准备挖掉这些树。
不曾想,斧头砍上去,槐树流的不是树汁,而是血啊!”
小厮眼中露出害怕神情,工人强行砍掉槐树,挖开树根,发现坑里满是白骨,一株株树根,插在白骨上,可怖至极。
自从挖了这些槐树后,府中便怪事不断,先是老爷原配夫人癫狂而死,接着是女佣掉到水池中,半边身子让鱼啃了,还有,每到夜晚,府里便会传来大夫人哭声。
仙师,都说您法力高强,现在只有您能救张府了。”
小厮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停歇。
他眼巴巴望着李君。
古槐?树根?白骨?
李君眼皮直跳,他想起来鬼藏林的罗小虎,莫不是张府之事,与罗小虎之事,是同一个人干的?
李君静静想着,院子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要下雨了。
就在小厮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
李君走到院中,牵来一头瘦驴,抱起土黄狗,淡淡道:“走吧!”
……
张府。
虽为商人之家,却传承百年。
宅院古色古香,青砖黛瓦凝聚着厚重的历史,房屋并不新。
张老爷是一位四十许的中年人,身形颇瘦,看起来病恹恹的感觉,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到,反倒是站在张老爷旁边的夫人,年轻鲜嫩。
容貌虽然普通,肌肤却极白,有一种妖冶之感,颇有几分动人之处。
“仙师请上座。”
张老爷热情迎接李君:“来人,上茶,泡上等的龙井茶。”
李君淡淡点头,也不客套,真就坐在了上首位置,屁股刚挨椅子,他便觉得不对劲,一股冰冷刺骨,让人坐立不安。
可是看张老爷等人,却没有这种感觉。
李君灵觉强过普通人,只一想,他便知道是椅子的问题。
不动声色摸了摸桌子,依然阴冷刺骨。
但是光看卖相,这些家具却是极好的,乌黑华贵,未上漆而光泽迷人,有一种古雅的感觉,李君淡淡一笑:“好家具。”
“哈哈哈,仙师好眼光。”
张老爷得意道:“这些家具都是我前夫人选来的,上等乌木所造,我前夫人不是一般女子,博古通今,品位独特。”
李君皱眉。
乌木,民间俗称阴沉木。
普通乌木自然不会有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只有那些浸润了阴气的乌头,才有此感觉,古人常常拿来做棺材。
用这种木头做家具不吉利。
“好眼光。”李君违心道。
“哎,可惜啊,我前夫人多好一个女子啊,年纪轻轻便死了,死后化成了厉鬼,夜夜在府中哭泣,之前也有风水师说,我不该挖那片古槐。
至少,不能贸贸然挖,得有高人作法驱邪才行。
如今,古槐邪气附身在了我前夫人身上,化成厉鬼,如果再不处理,府上人便要被它全部吃光,求求仙师救救我合府上下。
也请仙师,让我前夫人解脱。”
张老爷说完,忽然跪下,不住磕头。
李君又与张老爷聊了几句,天色还早,张老爷安排李君吃饭,李君推辞了,以闭关之名,避开众人,单独呆在屋子里。
外面雨越下越大,冰寒刺骨。
李君却只穿着单衣,静静站在窗户前:“狗大,何三,你们有没有发现张老爷不对劲?”
狗大和何三面面相觑。
它们特意看过张老爷,确实是人。
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君冷笑,张甲口口声声说与前夫人感情很好,可是,在前夫人死后不过短短几天,便新娶了夫人,这叫感情很好?
“老子觉得应该是前夫人有问题?”狗大道:“哪有正常女人会弄一些阴沉木做家具?”
何三也道:“小的也并不觉得张甲有问题,男人嘛,喜新不厌旧,小的当年妻妾如云,不也没有厌弃姚金娘这老女鬼。”
何三表情猥琐,嘿嘿直笑。
李君无言。
离李君房间不远处,房屋顶上,大雨之中,一只瘦弱的虎斑猫趴在屋脊上,它面前是一面水镜,镜子中显出李君身影。
“咳咳咳~”
虎斑猫面容狰狞,一边咳嗽,一边恶狠狠盯着李君。
当何三提到姚金娘名字的时候。
虎斑猫眼睛猛地睁圆,吐出一口鲜血,身形却是更瘦弱了几分。
黄山君喃喃自语,泣血道。
“河伯,你弃之如敝履的姚金娘,却是我心中的最爱。”
黄山君仰头看天,任凭雨水淋湿毛发,记忆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他还是一头幼兽。
……
“滚开,野种,我不陪你玩。”
山林之中,天空如洗,清风徐来。
一头瘦弱的幼猫口中衔着一朵野花,怯生生走到一头小老虎身边,讨好的将野花放在小老虎脚边,结结巴巴道:“大白,送送送你。”
小老虎叫大白,是一头雌虎,皮毛白净,是附近最漂亮的小虎。
幼猫叫小黄,它爱慕大白许久了,今天,它瞧大白一头虎静静趴在地上,终于鼓足了勇气,衔来一朵小白花,前来搭讪。
没想到。
大白冷笑着,看了一眼。
“滚开,野种。”
“我,我我不是野种,我父亲是虎君。”小黄怯生生道。
“那你是杂种,区区山猫的杂种,滚开,行,你不走是吗,我走。”
大白站起来,虎躯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黄叹气,流下眼泪。
它是私生子,父亲乃是赫赫有名的虎君,妻妾成群,其妻妾,大多是世家大族出来的闺秀,或者山间厉害妖鬼,只有他的母亲,只是区区一头山猫。
而且未开智。
小黄也不知道,父亲为何偏偏看上了一头没有开智的山猫,还生下他。
他的母亲只是凡兽,早已经死去多年。
这么多年来,虎君父亲一直对他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
0194 哭声
“猫杂种,也配追求大白,世道要乱了吗?”
“何止猫杂种啊,听说他娘都没开智。是一头野兽,呕,好恶心,也不知虎君咋相中了他娘?”
“难怪,虎君有子三百,他资质最差,智慧最低,哎,虎君一世英名,全让这杂种毁了,俺替虎君可惜。”
“此言不对,虎君压根不认他这个儿子,何来一世英名尽毁?”
小黄一边走,一边哭。
大家说的对,他不仅是杂种,他还无能,除了会爬树外,没有任何种族天赋,实力在父亲诸子中是垫底的存在,就连智慧也差。
他至今依然记得父亲失望的眼神和语气。
“哎,你不配当我儿子。”
小黄哭呀哭。
从小,他就没有爱,也没有朋友,他就是山里的一株小草,卑微,无声无息的出生,也将无声无息的死去,他没有任何天赋神通,寿命也会和凡兽一般。
慢慢的,小黄双目变的绝望,它看向那边的悬崖。
高高的悬崖,摔下去一定会死吧?
既然,谁都不在乎我,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小黄一步步走向悬崖。
“小妖,你往何处去?”
一道慵懒声音传来,小黄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是一个面皮极白的女子,眼角下一颗胭脂痣,鲜红如血,身穿一袭蓝布衣,朴素又妖艳。
此刻,小黄离悬崖只有一步了。
他定定望着女子,抿着嘴巴,不说话。
女子蹲下身子,笑着摸了摸他黄色皮毛,赞叹:“好特别的虎妖,你比我见过的所有虎妖都要可爱一些。”
小黄是雄虎,用可爱这个词非常不妥。
但是小黄心里还是甜滋滋,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谁夸过他。
“这朵花好漂亮,送我吧!”
女子轻轻从它口中拿过小白花,深深嗅了一口,满脸陶醉。
“我名姚金娘,你这花名叫桃金娘,恰恰与我名字相似,而且告诉你,这种花有很多种颜色,我独独爱白色。”姚金娘拿着小白花,似笑非笑看着小黄。
“你,你,你~”小黄干着嗓子,结结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姚金娘再次摸了摸他脑袋:“小孩,好好活下去。”
“就算他们都不在乎你,你也要在乎自己啊!要相信,自己是最强的,最智慧的,慢慢的,你便会变强,变智慧。”
望着姚金娘渐渐走远的身影,小黄内心触动至极。
他猛地抬起前爪,抹掉眼泪。
“我是最强的,我是最智慧的。”
小黄一边跑,一边念着,它跑到水边,看着水中身影,大声道:“我是最强的,我是最智慧的,我一定要将那些瞧不起我的家伙,踩在脚下,狠狠凌辱。”
记忆渐渐远去。
大雨接着下。
黄山君泪流满面。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姚金娘,我一定会替你报仇,就算全世界都认为你错了,在我心中,你也没有错,李君,我黄山君此生必杀你;王老婆子,你也是本山君的一枚棋子,你的能力虽杀伤力低,偏偏很有用,哈哈哈。”
……
夜晚。
李君并没有睡觉。
幽幽哭声传来,时远时近。
“张老爷前夫人哭声?”
李君拿起杀猪刀,走入雨中寻找,大雨倾盆而下,偏偏在李君头顶处分开,李君身上衣服都还是干的,何三变成细蛇,绕在李君脖子上,蛇头高昂,警惕的看着周围环境。
狗大在李君脚边跑着。
何三实力强横,狗大灵觉灵敏,这种顶级配置,连侯夫人都要掂量三分,不敢与之抗衡,只怕宜水县城的那尊城隍,也不是对手。
偏偏,寻不到一头普通女鬼?
张甲前夫人才死没有多久,就算变成了厉鬼,也不会有多强,难道?真的是古槐邪气附体?
李君在张府晃荡了一圈,幽幽哭声依然存在,却怎么也寻不到哭声源头,他慢慢走到后花园,地上确实有大坑,坑里的白骨却不见了。
张甲告诉李君,白骨全部安葬,槐树也烧了,坏就坏在不该烧掉槐树,邪气无处藏身,自然附身前夫人。
“呜呜呜~”
哭声再次响起,这次不一样,哭声就在李君前面响起,李君顺着哭声走过去,雨水中,一头癞蛤蟆死死盯着他看,双眼通红,嘴巴一开一合,发出女子哭声。
李君飞起一刀,斩落癞蛤蟆头,蛤蟆身上丝丝冒出黑气,化成一滩带血带皮的肉,皮上皱纹纵横,苍老至极,李君忍着恶心,继续往前走。
哭声没有停止,远处依然传来幽幽哭声。
李君一路走,一路杀,也不知道杀了多少,癞蛤蟆依旧不绝。
“这些特么什么鬼东西?实力一般,怎么这么难缠?主上,您这么慢吞吞的杀,得杀到什么时候?待小的变成蛟龙,将这整个张府全部吞下。”
“放屁。”
狗大骂道:“死驴子,有点脑子行不?这里是县城,你是不是想惊动此地城隍?呵呵,上次松木林之事,要不是严蜈蚣最后帮忙遮着,咱早暴露了。”
何三针锋相对:“怕毛线,狗爷,咱主上如今凝脉修为,加上我何三,宜水城隍算毛线?”
“宜水城隍确实不算什么,他不会上报阴司?”狗大不甘示弱。
“阴司现在麻烦事不断,咱主上早剥离了一介凡人,青铜战戟也跑了,只要咱们主上不特意表现出与阴司作对,它们犯得着揪着主上不放吗?没准,还想招安咱们主上呢!”
“招安?”
狗大傲然:“你想多了,本麒麟天然克制邪物,天然就是阴神死敌,只要有本麒麟在,阴司便绝无可能招安李君,就算招安,也是假招安。”
“对呀,主上,狗爷好像是阴神死敌。”何三忽然对李君鬼鬼祟祟道:“只要它在,咱就不可能过安生日子,小的建议,咔嚓。”
“你,狗日的何三。”
狗大忽的跳起来,一口咬在何三脖子上,何三不甘示弱,尾巴缠绕上狗大脖子,这两家伙也不使法术,直接肉搏斗上了。
李君头大。
何三和狗大素来不对付。
0195 宁儿,出来啊!
狗大和何三斗了片刻,在李君严厉的眼光下,终于停歇,李君继续寻着幽幽哭声,斩杀癞蛤蟆,时间慢慢过去,天空即将破晓。
张府。
宜家院。
这里是张府大少爷,张宁住的地方,栽种了许多桃树,一到春季,繁花绚烂,风景宜人,张宁又喜欢卖弄风雅,故而亲自取名宜家院,意思是……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宜室宜家。
“少爷,吃饭了。”
宜家院中,传来含烟的声音。
此刻,张宁趴在床空里,手里紧紧攥着一颗暗红色珠子,一动也不敢动。
张宁僵硬的扭过头,透过床空往上看去,含烟手里捧着一碗米饭,不停的叫唤着:“少爷,快起来吃饭啊!”
张宁吓尿了。
谁家的佣人会半夜三更送饭?
还光送白米饭?
饭上面直直插着一双筷子。
这不就是民间传说中的死人饭吗?
任凭含烟如何喊叫,张宁死也不答应,他紧紧咬着衣袖,好后悔啊!
只怪自己优柔寡断,明明早察觉出了不对劲,还拖到现在也不跑。
含烟最开始只是轻轻的叫唤。到后来却是一声高过一声,尖厉,凶狠,咬牙切齿。
就算傻子,也能听出了,含烟非人。
“宁儿,你怎么这般不听话?你躲哪儿去了?娘寻不到你啊,我的宁儿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含烟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女子温柔的声音,张宁浑身一顿,眼泪崩了出来,差点忍不住大喊,娘我在这里。
临最后关头,张宁狠狠一口咬在舌尖上,剧烈的疼痛,终于让他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点,他将脑袋扎在双臂间,无声流泪。
外面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他娘?
他娘前几天不明不白死了啊!
他记得小时候,府里有一位老嬷嬷,老嬷嬷曾经告诉他,鬼装活人,莫要答应,不管生前多么亲的亲人,死后也变成了另外一种存在。
“宁儿啊,娘死的好惨啊,你出来,娘与你说说娘的冤屈。”
张宁猛地抬起头,他娘承认是鬼了,他娘有冤屈,我要不要出去?
她是我娘啊!
张宁忍不住再次扭头,往上看。
一双小小的脚,就停在床旁边,脚尖朝外,背对着床,因为距离床太近,反而不像之前看含烟那么方便了,张宁只看到他娘一双脚。
忽然,一道反光射来。
幽幽月色透过窗户,斜射在床对面,远处的一面大穿衣镜上,镜子里映着他娘容颜,低眉顺目,慈爱可亲,竟是比娘生前还要慈爱几分。
“娘,娘啊~”张宁心中默默念着娘,娘就算变成了鬼,也是娘啊,娘绝对不会害我的。
张宁刚准备爬出来,忽然顿住。
今天,一整天都在下雨,晚上睡前更是下着暴雨,哪里来的月色?
张宁额头冒出冷汗,一股寒气从脚底透到头顶,他颤颤巍巍举起暗红珠子,眼睛透过珠子看过去,镜子里,哪里还有什么慈爱可亲的脸?
分明是一张狰狞蛤蟆脸。
蛤蟆脸上满是血迹,眼露凶光,嘴巴半开,嚼着一截手指头。
张宁内心崩溃。
再次将脑袋埋在臂间。
“咦?原来你在这里?找到你了。”
张宁心里一咯噔,手指开一缝隙,就见含烟面目表情站在床头,倒提着她娘,脑袋恰恰对着床空,直勾勾望着藏在里头的张宁。
“宁儿,出来。”张宁娘伸出手,手上利爪如钩。
绝望,恐惧,悲伤。
就在张宁恐惧到绝望的时候,忽的一声暴喝传来:“孽畜,住手。”
简简单单一句话,他曾经在戏文里听过无数遍,有次还曾笑话过,为何所有的仙师在抓妖鬼的时候,都爱来这么一句话?
俗气。
此刻,他却觉得这便是天籁之音。
接着,视线里出现一个瘦弱年轻的身影。
李君手执杀猪刀,体内真元运转,杀猪刀灼热无比,一刀破开眼前两鬼,接着又跟进一刀,斩落两鬼头颅,屋子里弥漫着污秽之气。
再看,地上现出两只癞蛤蟆。
“呜呜呜~”
张宁嚎啕大哭,连滚带爬从床空里爬出来,原本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此刻变的落魄至极,鼻涕眼泪一大把,头发乱蓬蓬,上身穿着一件单衣,下头光溜溜。
“你不要哭了,赶紧穿好衣裳,随我走,你这院子有问题。”
“仙师救我。”张宁忽然一把抱住李君腿,整个身子靠上去,脸上的泪水鼻涕全部糊在了李君腿上,李君一脸黑线,只觉得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老子好想骂人。”狗大冷眼旁观。
“哭毛线,再哭,我吃了你,你这个畜生,放开主上,我何三主上的大腿,岂是你能抱的?”
何三龇牙咧嘴,冲上去一把拉开张宁,一副誓死捍卫自己大腿权的模样。
李君苦笑。
不过,此刻张宁终于平复了一点点,他扶着发软的腿,慢慢站起来:“仙师,我娘?”
“她不是你娘?”
张宁苦涩道:“我知道,我娘变成了鬼。”
李君一边打量周围环境,一边摇头:“未必,如果人那么容易变成鬼怪,这个世界早让鬼怪占满了,你别胡思乱想了,衣裳穿好,先跟我出去。”
所有的事情都指向张甲前妻,但是李君总觉得不对劲,他皱眉,思考。
“恩,好。”
张宁现在才感觉到屁屁凉快至极,他尴尬的捂住关键部位,走到衣柜处,随意寻出一条裤子穿上。
然后紧紧的,跟在李君屁股身后,犹豫道:“要不,我现在告诉我爹?”
“你就那么相信你爹?”
张宁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答。
李君则在屋里转了一圈,忽的砸开夹墙,拖出什么东西。
张宁抬眼一看,差点惊倒。
“含烟?”
尸体,和人活着时候的长相是不一样的,但张宁依旧一眼认出来了,这具尸体便是含烟,自小陪伴他长大,忠心耿耿的含烟。
张宁眼泪止不住流出。
李君手摸上尸体额头,感应残念。
含烟遗留下来的残念比较少,包括他死亡时候的记忆,也是模模糊糊,李君探查了半天,没有探查出什么有用东西。
“你母亲生前住在哪里?”
0196 鹦鹉
“秋实院吗?带我看看。”
李君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张宁先走。
张宁有点害怕的踏出房门,外面大雨滂沱,他刚准备叫含烟准备雨伞,忽然叹息。
含烟已经死了啊!
张宁心如死灰,踏入雨中,任凭雨水冲刷在身上,他慢慢在前面带路,李君后面跟着。
周围传来若隐若现哭声。
很快,张宁便到了秋实院门口,她娘素来喜欢利索,院子里就青砖铺地,没有栽种任何花花草草。
唯屋子前有一个大鹦鹉笼,养着一只大鹦鹉,据说是海外传来的稀有品种。
鹦鹉已经死了。
张宁叹息:“我娘生性简朴,没有别的爱好,唯独喜欢养鹦鹉,娘死后,这只鹦鹉悲鸣而死,大家都说鹦鹉殉主了。”
“哎~”
张宁落寞走到鹦鹉笼子前面,手抚上笼子:“这些天,府里发生了很多事,都来不及处理它尸体。”
“少爷,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吱呀~
木门打开,门内透着幽幽灯火,一名中年女佣站在门口,惊讶的看着张宁。
“红姑姑。”
张宁远远的喊了一声,转头对李君道:“她是我娘身边的人,娘死的诡异,这屋子谁也不敢来,就红姑姑不怕。”
红姑姑打开门,看了一眼李君,转头进屋。
屋子里传来香火气味,隔得远远的,李君看见她坐在灵位前,不停的烧纸。
张宁告诉李君。
按照此地民俗,人死后,新鬼走阴地,亲人要一路烧纸钱铺路,纸钱不能断。
他娘死的诡异,亲人们避之不及,就连爹爹都不闻不问,唯有哄姑姑不怕,每日为他娘烧纸。
“你怎么不去烧纸?”
李君忽然问道。
张宁一愣,既而苦笑摇头:“我害怕,府里夜夜闹鬼。”
李君平静道:“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害怕才是正常反应,张宁,我们进去看看。”
李君收起杀猪刀,大踏步走向那扇门,张宁羡慕的看着李君,他刚刚和李君一同淋雨过来。
他身上湿淋淋的,活脱脱落汤鸡,李君身上却纤尘不染,衣角都没湿。
走进屋里,李君发现这里布置了一个小小灵堂,下方摆着火盆,火盆里有些炭,烧的旺旺的。
红姑姑手里拿着一叠纸钱,一张一张烧纸,火焰明灭不定,屋里弥漫着纸张焦味。
“少爷,这暴雨天的,您,您怎么大晚上跑出来了?”红姑姑一边烧纸钱,一边询问。
张宁看了一眼李君,回答:“我想我娘了。”
“哦。”红姑姑头也不抬:“少爷先坐着,我去给您泡壶热茶,喝了暖暖身子。”
红姑姑放下纸钱,慢吞吞走向旁边小屋。
“仙师,这座灵堂没问题,我娘幻化的厉鬼,并不在这儿,之前,我爹曾请过不少仙师,他们都看过灵堂。”
张宁担忧道。
李君看着火盆里明灭不定的黄纸,平静道:“只是他们看不出罢了。”
顿了顿,李君又道。
“你手上有颗暗红色珠子,会使用吗?”
张宁一惊,仙师神通广大,连我有一颗珠子的事都知道,须知,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张宁犹豫片刻,从怀里摸出一颗暗红色珠子,放在眼睛上看。
他透着暗红色的珠子,四处张望,甚至连侧门里的红姑姑也一并查看,世界陷入红晕。
“仙师,这里没有问题。”
“看外面的鹦鹉笼。”
张宁愣了一下,还是听话的看向门外廊屋处的鹦鹉笼。
“啊~”
张宁忽的丢掉红珠子,惊恐望着鹦鹉笼,笼里鹦鹉早不知去向,取而代之是一个人。
女尸。
女尸身体扭曲,骨头折断,整个身体揉成一团,堪堪塞进鸟笼子里,一点缝隙都没。
再细看。
张宁惊出冷汗。
鸟笼子里的扭曲尸体,是红姑姑。
红姑姑已经死了?
那么,刚刚和他说话的人是谁?
“仙师走吧,我怕。”
张宁毫无男人气魄。
李君却坐下来,等着红姑姑,不一会儿,红姑姑端着两壶茶出现,分别放在李君和张宁身前。
自从知道红姑姑不是人后,张宁整个人心绪不宁,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任凭裤腿雨水滴落。
“喝茶。”
李君接过茶,不动声色放在旁边,自言自语:“我想为夫人上香。”
红姑姑急忙拿过三支香,递给李君,李君装模作样走过去,点燃香,插在香炉里。
“红姑姑,你过来。”
红姑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上前:“您有什么吩咐?”
“杀你。”
李君反手一刀,直接将红姑姑拦腰斩断,两截尸体不停蠕动,她不可置信的望着李君,喉咙低吼:“你你你…”
红姑姑倒下,这次倒不是癞蛤蟆了,而是一具真正的尸体。
李君沉默。
这次事件很不对劲,这种干事风格,李君似乎以前看过?
好熟悉的感觉?
红姑姑明明早死了了,她却不自知,就连李君也没有看出来。
应该是什么东西遮住了死相。
李君感受片刻,走向后屋,打开一衣柜,一股怪味道传来,里面躺着一具女人尸体。
“娘啊!”
张宁扑上去,大声哭叫。
女尸无言,静静躺在柜子里,而且是竖着的,李君眉头皱着,人死后,不能入土为安,已经不吉利了,还竖着放?
尸体竖放,乃是大凶之兆,对活着的人不好,一般没谁会脑残这么干。
李君感受尸体残念。
秋实园,冬日,阳光温暖。
一名容貌漂亮的夫人正在逗弄鹦鹉,一名女佣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夫人,不好了,老爷新纳了一房小妾?”
漂亮夫人柳眉倒竖。
“走,我倒要看看,怎么个漂亮法?”原来,她就是张甲前妻,除去性格外,确实漂亮。
张甲前妻一路风风火火,赶往张老爷生前住所,张老爷还没起床,张甲前妻冷哼一声,直接冲进内室。
里面传来低低的声音,剧烈晃动,张甲前妻冷笑一声,直接掀开帷幕,就见……被褥里,叠着两人。
张老爷不停动作摆动,下面的女人呼吸粗重,身形随着男人动作,忽高忽低。
0197 灭妻
张夫人怒极,顾不得佣人在旁边看笑话,冲上去又哭又闹,她身为女子,力气却颇大,一把推开张甲,掐住了床上的女人脖子,狠狠甩了两个大嘴巴子。
“小贱人,叫你勾引人家男人,老娘打死你,打死你。”
“呜呜呜,救命。”
床上的女人捂着脸,惊恐哭泣,一副懦弱模样。
“住手。”
张甲飞起一脚,将妻子踢到床下,然后搂住丝萝,小声哄着,眼神里充满柔情蜜意。
张夫人狼狈的从床上爬起来,目光悲哀:“张甲,你从未对我这么好过,当年,你不过是个区区私生子,你爹根本无意让你继承家业。
若不是我的计策,你能继承这偌大家业?呵呵,张府的水井还没干呢,你好自为之。”
张甲前妻说完后,带着恨意走出屋子,眼里满是泪水。
场景转换。
张甲夫人正在梳洗。
张甲带着一碗燕窝羹走了进来,他小意讨好道:“夫人,为夫特意炖了你最爱吃的燕窝,来来来,为夫喂你吃。”
张甲一张老脸上,满是笑容。
张夫人冷笑:“怎么?不去陪你的小贱人,来这里讨好我这么个老女人。”
“老婆还是原配好,乖乖我的心肝呐,为夫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上了小贱人的当,如今为夫翻然悔悟,已经将小贱人赶出家门了。”
张甲用勺子,舀了一勺燕窝,乐呵呵,喂向眼前女人。
旁边伺候的女佣红姑姑,识趣的退了出去,屋里春光旖旎,张甲一勺勺,喂着张夫人吃完燕窝。
忽的。
张夫人双手捂着肚子,大汗淋漓,面容可怖,眼珠子都快暴出来:“你,你下毒。”
“这不是跟你学的嘛!当年你下毒害死我哥哥,可曾想过今日报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程娇艳,这是你的报应,呵呵呵。”
张甲气定神闲看着眼前女人痛苦死去,他淡淡道:“放心,我会留你一具全尸,也算全了你我夫妻一场的情分。”
渐渐的,张夫人程燕娇气息消失,眼睛瞪得大大,她死不瞑目。
张甲冷冽一笑,缓缓起身,拖着她的尸体,来到一衣柜,这衣柜,还是程娇艳着人专门打造的。
以黄河阴沉木打造,华丽,古朴,透着天然光泽。
程娇艳当年下毒害死了张家嫡子,谋夺了偌大一份家业,心中有鬼,整日疑神疑鬼,白日幻听。
她以为厉鬼报复,遂请了城里最好的风水师看宅。
风水师建议,以阴沉木打造家具,阴沉木,吸收地底阴气成材,虽为阴,却也克阴,以阴克阴,以毒攻毒。
帝王喜欢以此木打造棺椁,便是因其可以克制邪祟。
“你这愚妇,区区江湖骗子的鬼话也相信,呵呵,今日,这阴沉木柜,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张甲将程娇艳装进衣柜里,直立起来,然后将衣柜紧紧锁上。
“啊啊啊~”
门外忽的传来大喊声音,张甲血红着眼睛,凶狠望过去,红姑姑捂着嘴巴,惊恐望着眼前一切。
“呦,你见到了,我可不能让你活了。”张甲冷笑着走过去,红姑姑吓的直接瘫痪在地,想跑,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张甲狞笑着,扑上去,双手狠狠掐住她脖子,红姑姑嘴巴里发出嗬嗬闷声,双腿乱蹬,气绝身亡。
弄死了红姑姑,张甲嘿嘿一笑,走出屋子,左顾右盼,忽的发现院里有一把大砍刀,剁骨头用的。
程娇艳喜欢喝骨头汤,她身边女佣便经常在院里剁骨头,砍刀就放在院子角落里。
张甲拿起砍刀,惦了惦,嘿嘿笑着再次走进屋子,他走到红姑姑面前,跪在地上,一刀刀肢解。
“哈哈哈~”张甲癫狂而笑。
“你好,你好。”
窗户外面忽的传来说你好的声音。
“谁?”张甲一惊,僵硬扭头,透着窗户,看到了门廊处挂着的鹦鹉笼子,笼子比寻常鸟笼更大,里面养着一只大鹦鹉。
“你这小畜生也来扰我吗?”
张甲冷笑连连,走出屋子,走到鸟笼旁边,打开,忽的一把逮住了鹦鹉,嘴角流出涎液。
他怪笑着盯住鹦鹉看了良久,忽的,一口咬下,鲜血直飙,鹦鹉扑腾翅膀,尖厉嘶鸣。
张甲怪笑着,连皮带毛,囫囵吞到腹中,这才满足的走回屋子。
接着,他拉掉桌布,将红姑姑的尸块碎片,整个儿包裹好,扛在肩膀上,走到鸟笼旁边,一块块塞进去。
红姑姑长相小巧玲珑,碎成一块块后,却很大一摊,鸟笼子虽然大,却也是刚好堪堪装满。
有些肉块还挤了出来。
鲜血淋漓。
做完这一切后,张甲狞笑着,满身是血的离开。
看到这里,李君忍不住皱眉。
普通人杀人,一般都是凭一时意气,杀人后必定会慌乱,无助,像张甲这般冷静自若,有条不紊的分尸装尸,李君没有遇见过。
尤其是他吞吃鹦鹉的过程,双眼充血,兴奋,根本不像人。
李君忽的浑身一激灵,红姑姑死了,张甲可能也已经死了。
对了,李君忽然意识到,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张府闹鬼,按照人之常情,这些佣人为什么不害怕?为什么不逃跑?
他们都死了吗?
谁干的?
李君脑海中出现一个名字:“黄山君吗?”
李君想起了戏园那次事件,幕后主使便是黄山君,后来通过严石的残念,李君也曾见过黄山君。
此君一连几次陷害自己不成,定然不甘心,所以张府事件极有可能也是他布下的局。
想通了这一点后。
李君干脆在秋实院寻了个地方,坐下冥想,任凭外头传来幽幽哭声,如怨如泣。
张府既然是个局,那么,如今摆在明处的女鬼哭声,定然也是个诱饵,诱惑他追杀下去。
既然如此,不如等到白天,直接与张老爷对质便可。
“对了,张甲杀妻后,将程娇艳的尸体锁在柜子里,后面张甲分尸红姑姑,吞吃鹦鹉的记忆从何而来?
程娇艳应该看不见啊!”
天空即将破晓,天幕却依旧黑沉沉的,张宁心神不定的坐在李君身旁,一会儿摸摸珠子,一会儿看看李君,时间过得好慢啊!
0198 爱你,便要吃你
有许多事情想不通,李君干脆不去想了,他静静等待天亮。
而此刻,张宁百无聊赖的望着李君,嘴巴张了几次,才终于鼓足勇气道:“仙师,我娘是怎么死的?”
李君淡淡道:“有些事情,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好好休息。”
张宁叹息道:“我觉得我娘还在身边。”
“那不是你娘的哭声,是蛤蟆幻化的。”李君以为张宁指的是外面女鬼哭声。
张宁摇摇头:“不是的,刚才我做梦了,我见到我娘来到床边,她看起来很焦急。
娘在梦里告诉我,让我躲到床空里去睡,谁叫也别答应,包括她叫我也不能答应。。
我以为娘开玩笑,问怎么了?
娘忽然双目流血,恶狠狠告诉我,我要是不听话,她便不认我这个儿子,然后猛的捏住我手腕,拖着我下床。
我惊醒,手腕还麻麻的疼,因为梦太真实了,我害怕,才躲到了床空中,正在我以为自己犯傻的时候,含烟忽然端着一碗米饭出现了。”
张宁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手腕,眼巴巴看着李君,希望李君为他答疑解惑。
李君沉思片刻。
“我知道了。”
……
黑色天幕之下。
大雨倾盆。
一头瘦骨嶙峋的虎斑猫慢悠悠散步,远处传来女人幽幽哭声,虎斑猫置若罔闻。
走到一处建筑物前,虎斑猫跳上窗户,伸出前爪子,敲了敲窗户,然后静静等待。
“黄山君。”一道女声响起。
虎斑猫伸了个懒腰,慵懒道:“本山君应该叫您王婆婆,丝萝姑娘,还是叫你人祟呢?”
“呵呵,你发现了。”
黑暗之中,丝萝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细看,脸上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不似白日那般鲜嫩。
丝萝迷醉的抚摸着脸上肌肤,叹息:“任凭多么鲜嫩的皮子,披在我身上,也管不了几日,哎,不过半月,便会开始衰老,三到五年后,便会老的不能看。”
“譬如曾经王婆婆的皮子,也曾柔美的仿佛最华美的丝绸般呢!”
黄山君静静趴在窗台上,眼眸微眯,淋了雨的毛发凌乱不堪,紧紧贴着身躯。
黄山君开口。
“皮相只是幻象,无需在意。”
丝萝捋了捋头发,笑笑:“黄山君,你可曾喜欢过谁?”
黄山君沉默。
他脑海中自动出现姚金娘身影,当年,他第一次遇见姚金娘的时候,年岁尚幼。
如今,终于长大了,姚金娘却已然死去,黄山君长长一声叹息,他对姚金娘,是爱,还是感恩?
“看你模样,一定不曾喜欢过谁,自然不能体会皮相的作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讲一个故事你听呗!”
丝萝转过身,身体斜靠在窗户上,目光幽远,陷入回忆,她娓娓道来。
我出生在一个小县城。
名叫绣娘。
一个很普通的名字,我们那地界,很多女人叫绣娘,但是她们都是良家女人,唯我沦落风尘。
风尘迎来送往,我见过许多男子,各种丑恶嘴脸,原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对男子心动了。
直到遇见了他。
谭郎。
他不像别的男人,一上来就动手动脚,而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只听我唱曲。
不错,我是艺妓。
明里卖艺不卖身,但是,入了这行当的女人,哪有什么真正的卖艺不卖身,无非是自抬身价罢了。
别看那些男人肯听我唱曲,其实都是垂涎我身子,唯独谭郎,他真的是在认认真真听曲子啊!
后来,我便与谭郎好了。
风尘多年,我也偷偷积累了许多钱财,自赎了身子,在外面置办了一处宅院,日日与谭郎相会。
他说要娶我。
只是家中长辈阻拦,得慢慢做通长辈工作,让我先忍耐几年。
我相信了他的话,我的谭郎怎么会骗我呢?他是真心爱着我的呀!
这几年,我为他花了很多钱,床头金尽。
我风尘待久了,身子骨坏了,身体很快垮掉,容貌日渐消瘦,不过几年,容貌也垮了。
再不复昔日美貌,渐渐的,我发现他看我越来越少,最后甚至一年几个月也不出现。
等我找到他家的时候,才发现,他定亲了,未来的娘子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高贵,娘家早早便准备了一份重重的嫁妆。
我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七天七夜,在他洞房当晚,翻过围墙,摸进了新娘子房间。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七天七夜水米未进,不仅没有饿死,气力反而更大了。
见到新娘子,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抛弃我了,新娘子真的好美啊!
鲜嫩的长相,水葱一般的指头,我见犹怜。
我口水都流出来了,腹中馋虫直叫,我迷失了自己,原本准备与新娘子对质,求她将谭郎还给我。
到了最后,我醒过来的时候,新娘子已经只剩下一堆骨头。
吃完新娘子后,我穿上她鲜红的嫁衣,静静坐在床边等待。
终于,他喝的醉醺醺走了进来,一把搂住我,叫我心肝宝贝,我们在黑暗中缠绵,很久,很久……
醒来,他也变成了一堆骨头。
我逃出了小城,一个人流浪,旅途中也曾遇到过许多男男女女,经历过各种爱恨情仇。
结局都是,我吃了他们。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食欲,越来越像鬼,容貌越来越苍老,可却不死。
一副苍老的容颜,也不方便打猎,没有东西吃,我饿啊!
饥饿让我生不如死,真想一死了之,我试过很多种办法,上吊,跳河,咬舌,服药,可都没有用。
直到有一天。
我割下了自己身上的肉,割的只剩下白骨,然后将抓到的女人皮剥下来,披在自己身上。
美貌又回来了。
丝萝讲完后,用涂着丹蔻的指甲划破脸上肌肤,鲜血缓缓流下,一直流到嘴边。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真香。”
“黄山君,你饿了吗?我煮了肉,进来一起吃吧!”
也不待黄山君回答,她忽然伸出手抱住黄山君猫身,抱到屋里。
屋里肉香弥漫,红泥炉里炭火烧的旺旺的,瓦罐中熬着红红的肉。
0199 元尾肉
黄山君眼露鄙夷,他是个爱好美食的妖物,精通各种烹炸煎煮之术,丝萝瓦罐里的肉实在让他倒胃口。
丝萝这娘们,厨艺真差劲,煮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黄山君宁愿啃窝窝头,也不会吃一口。
黄山君看也不看,冷笑连连,等着丝萝慢慢的吃。
丝萝小心吹了吹肉,一点点吃着,黄山君并不吃,他冷冷看着丝萝:“你的术,李君没有上当,他没有继续追杀下去。”
黄山君有点可惜,李君没有上当,那些癞蛤蟆其实都是丝萝所幻,能够迷惑人的心智。
虽然,这些癞蛤蟆并不能完全迷惑李君心智,却可以将其引到一处阵法处,那里,……才是黄山君布下的真正的局。
丝萝停下吃肉,笑道:“无妨,他进了这座宅子,便不可能出去了,这里已是鬼域。”
黄山君道:“你对那些凡人做了什么?”
丝萝咽下一块肉,眼中透出笑意:“我将他们全部变成了人祟,将死而未死,一脚踏阴,一脚踏阳。”
“待到这些人祟察觉到了异常,激发出凶性,纵然大妖厉鬼也抗拒不了,何况区区凡人?”
黄山君眼中讽刺一闪而过,暗忖,老妖婆怕是不知道李君的厉害,当真以为李君只是区区凡人?
不过这样也挺好,老妖婆愚蠢自大,我黄山君正好利用,就让你俩先斗,我的大计才能施展。
屋子里肉香弥漫,屋外大雨中,女鬼幽幽哭声传来,黄山君趴在地上,低着头,嘴角上勾,露出一抹笑意。
第二天,清晨。
雨过天晴。
“咚咚咚,仙师可起床了?”秋实院外,有人敲门,听声音是女声。
“就来。”
李君站起来,一夜冥想,他神清气爽,淡笑着走到大门处,打开门,视线里出现一位衣着利索的老年女人,李君记得,张甲称呼她方婆婆。
方婆婆爽朗一笑:“仙师可起的早,老爷和夫人正在大厅等着您,一起吃早饭。”
李君点点头:“行,您前面带路,我随后就来。”
李君拍了拍衣裳,理了理头发,抬脚就走,后面张宁急急道:“等等我哎!”
张宁现在彻底服了,不亏是仙师,普通人刚起床的时候,怎么着也得有眼屎粑粑,口气啥的吧!
人家仙师就没有。
都不用洗漱,干干净净。
张宁双手捂住口,哈了口气,鼻子凑近闻了闻,然后嫌弃的皱了皱眉头,这一刻,他为自己是个凡人而悲哀。
忽然,张宁停住了脚步,他冷汗刷的流下来,他爹咋知道他和仙师昨夜住在这儿?
张宁脚步沉重的跟在李君身后,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很快,李君到了张甲住所。
大厅里,餐桌上摆着一些白粥,还有包子之类的东西,白粥冒着热气,包子肉香扑鼻。
张甲很富,吃的东西倒挺普通。
张甲此刻正和新妻卿卿我我,两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甜蜜恩爱,羡煞旁人。
李君走进来的时候,张甲急忙推开丝萝,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仙师,早,昨夜可降服女鬼?”张甲喝了一口豆浆,笑眯眯望着李君。
“张老板莫怪,女鬼太凶,暂时还未擒住,请多给我几天时间。”李君自顾自坐下,旁边的方婆婆急忙倒了一杯水。
“这样啊……”张甲叹气。
他旁边的新妻丝萝眼睛露出一抹讽刺笑意,一闪而逝,李君敏锐的捕捉到了。
“无妨,无妨,仙师先吃早餐,来来来,吃个大肉包子。”张甲站起身老,殷勤的拿了个肉包子,递给李君。
“别看这些肉包子土,可非常好吃呢,包子的肉馅,是丝萝特意着人购来的,参猪肉,元尾肉。”
李君笑着接过包子,闻了闻,不动声色放在旁边,瞥了眼张甲屁股,拿起杯子抿了口水。
“仙师可知道参猪?”
“愿闻其详。”
张甲坐下,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肉汁横流,满足的咽下,才道。
“普通猪,吃的是猪食,肉很粗,也不香,还带有微毒,长期吃对身体不好;参猪,是以人的饭食喂养猪,猪吃的好,天天洗澡,肉质细腻洁白,清香扑鼻,略带天然酸味,是难得的珍品。”
张甲呵呵一笑:“来来来,快吃,快吃,这么好的肉包子,不吃可惜,仙师你在外头,可吃不到这么好的早餐。”
李君拿起肉包子,叹了口气。
“仙师何故叹气?”
李君掰开包子,汤汁横流,露出红红白白肉馅,笑道:“看着眼前的肉包子,我忽然想起了一位故人。”
“哦,说来听听?”张甲好奇道。
李君抬头盯着张甲,轻笑:“有一个女人,名叫姚金娘,她在白石坡卖了几百年驴肉,却从未购买过一头驴,张老板可知为何?”
张甲皱眉:“因为她是养驴的?”
“不。”
李君嫌弃的丢下包子,冷冽道:“因为她家驴肉是从人身上割的,譬如张老板,你家包子里的馅,又是从何而来?”
张甲莫名其妙,他觉得李君脑袋有包,他家的肉包子,和姚金娘的驴肉,有毛线关系啊!
“自然是买的肉,难不成还是偷的?”张甲又咬了一大口肉包子,他现在有点后悔请李君了。
昨夜女鬼哭了一夜,这位仙师毛都没有抓到,今天又来挑肉包子的刺。
“呵呵。”
“仙师笑什么?”
李君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玩味道:“我在笑,人被鬼害死后,不仅以为自己还是人,甚至连最基本的恐惧感,疼痛感,乃至记忆,都没有了吗?”
张甲脸色苍白。
李君的话直击灵魂,有什么东西正在复苏。
“张老板,摸摸你的元尾还在不在?”李君似笑非笑,调侃道。
张甲啊的一声,双手不自觉捂向屁股,猛的一顿,嘴巴大张,惊恐的望着李君。
李君点点头:“你已经死了。”
“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啊!”张甲大吼,往事一幕幕浮现,他已经死了啊!
0200 诛杀丝萝
张甲每说一句话,脸色便苍白一分,直到白的完全不似活人。
他想起了他的前妻,他与前妻一直非常恩爱,前妻帮忙他谋夺了这么一份偌大家业,帮忙他毒杀了嫡子,是他的大功臣。
他居然亲手杀了她?
恨啊!
“贱人,是你,是你迷惑了我的心智,害死了我,我要杀了你。”
张甲双手如勾,恶狠狠扑向丝萝,丝萝眼眸中闪过冷光,忽的一把掐住张甲脖子,缓缓提起来,一字一顿道:“凡夫俗子,你就再死一次。”
说完,她双手使劲一撕,张甲一分为二,然后随意的将尸体丢在一旁,冷眼看向李君。
“爹啊~”
张宁一直站在李君身后,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爹被杀,刚准备冲上去和丝萝拼命。
李君一把揪住他,往椅子上一按:“坐好,别动。”
“爹啊,爹,我要杀了你,妖女。”张宁拼命扭动,怨恨的盯着丝萝。
丝萝漫不经心擦干手上脏污,捋了捋头发,扭动身姿,走到李君身前,挑衅道:“区区凡人,也敢坏我大事?”
“哦,我可曾得罪过阁下?”
丝萝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李君,一字一顿道:“鬼藏林,罗小虎,你好大的胆子,敢夺我小鬼。”
李君眼神一寒,杀意顿起。
原来,居然是她干的。
“凡人,我要撕了你,杀杀杀,诸人祟听令,给我杀了这个凡人。”
李君还没动作,丝萝先下手了,她忽的嘴巴一张一合,下达命令。
大厅里,方婆婆身形一顿,黑眼珠消失,白眼珠起。
她伸出双手,机械的走向李君,屋外,传来窸窸窣窣声音,无数人祟表情木然围住了大厅。
大厅之中,张甲倒下去尸体慢慢站起来,两截尸体走向李君。
“凡人,这里已经变成了鬼域,让你多管闲事,这便是代价。”
“主上,让小的来。”
何三从李君脖子处探出头,色眯眯望着丝萝:“如此佳鬼,奈何做贼,今日便让你何三爷教你怎么做个好鬼。”
何三盯着丝萝,眼睛从上往下瞄,停下了丝萝裙摆处。
他嘿嘿直笑,心中冒出邪恶想法,还没试过变成蛇的样子,和美女……
“那不是她皮子,她是王婆,或者说,王婆也只是她的一张皮子。”李君忽然道。
“王婆?”何三一愣。
“王婆!!!”何三气的跳起来,破口大骂:“死老婆子,丑逼,连你何三爷也敢勾引,太无耻了,呕~吐~”
李君:“……”
丝萝:“……”
丝萝这辈子最痛恨谁说她丑了的,当场气的脸都白了,脸上露出丝丝皱纹,何三更吐。
“你,死。”
丝萝双手猛的一撕,皮子脱落,露出一具白骨,脱下的皮子向何三扑去。
何三哈哈大笑,大口一张,直接将皮子吞吃进了肚中,舔了舔嘴巴:“丑女就是丑女,肉都是臭的。”
“你……”
白骨气极,双手伸出,指甲陡然长出,寒如刀剑,骨眼中冒着幽幽绿芒,一字一顿道:“我要撕了你们。”
“撕我吗?”
何三急速爬下李君脖子,身躯膨大,显露出一丝蛟龙气息,居高临下看着白骨。
白骨愣了,它不可置信的看着何三,只一眼,它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黄山君这个混蛋,骗了它。
毫不犹豫的,白骨给那些人祟下命令杀了李君,它自己却急速后退,破窗而出,往外逃跑。
“追。”李君给何三下命令。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这鬼怪便触了李君的逆鳞,今日它必死。
“遵命。”
何三听到李君的命令,快速朝白骨追去,同时蛟尾巴狠狠一甩,大厅的人祟全部拍成肉饼。
李君一把抱住狗大,跟在何三身后追,追了几个院子,何三终于追上了,一口叼住白骨。
“等等,放了我,我有秘密……”
白骨狂嘶,强烈的求生欲下,它准备出卖黄山君,换取自己活命,却没想到何三压根不听,直接嚼碎,吞下肚中。
随着白骨被何三吞下肚中,张府阴暗角落里潜藏的蛤蟆也全部变成了腐肉,腐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直到化成一滩滩脓液。
“主上,小的幸不辱命。”
何三变成驴的模样,挨着李君腿讨好的蹭了蹭,一脸谄媚。
李君推开它脑袋,平静道:“仔细搜搜,我感觉事情还没完。”
张府的事情太简单了,鬼怪实力也太弱,如果这真是一个局,这个局的意义何在?
送人头吗?
还是像游戏里的送分怪物一样,白白给玩家送分?
李君闭上眼睛,感受着空气里残存的记忆,良久,才缓缓睁开眼睛:“何三,将你之前吞的皮子吐出来。”
“啊?”何三不明所以。
“吐出来。”李君冷冷道。
何三幽怨的看了眼李君,虽然不情不愿,它还是吐出了之前吞下的丝萝皮子。
皮子上沾满污秽,残破不堪,却也没有完全消化。
李君走过去,擦干净皮子,整理了一下,渐渐显出一位鲜嫩的少女,彷若生时。
“将她好好安葬。”
李君整理好后,又将皮子丢给何三,把个何三搞的莫名其妙。
“果然是黄山君。”
刚刚李君接受丝萝残念,见到了黄山君,相比之前,黄山君更瘦了,一副半死不活模样。
“何三,走吧,先去看看张宁。”李君想了想,往大厅的方向走,刚进入大厅。
李君便听到张宁哭声,这家伙躲在角落里,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爹,娘,你们在哪里?”
李君叹气,他不准备将真相告诉张宁,有些事情一辈子不知道,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怪物已经死了,我已经替你爹娘报了仇,他们生前恩爱,泉下也能相伴,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张宁抬头,泪眼婆娑望着李君,李君收起杀猪刀,一步步走过去,他伸出手,准备拉张宁起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学法术。”
张宁点头,也伸出手。
两手相碰,李君大惊,暗道一声不好,来不及缩回手,却见张宁眼眸一寒,双手长出猫毛,猛的拉住李君,往面前一拽。
0201 中计
李君触到一片冰凉。
他眼前出现一面水镜,镜子那一头,一头虎斑猫怪笑连连。
李君还没想通为什么,整个身子已经跌入水镜中。
“哈哈哈,李君,你终于还是栽在了我黄山君手中,今日,我便要与你同归于尽。”
黄山君癫狂而笑。
“李君。”
“主上。”
狗大和何三见状,焦急大喊,疯狂冲过去,顾不得危险,直接冲到了水镜里。
李君站在水镜中,望着眼前瘦弱的猫虎斑,它就是黄山君,一次次陷害自己,欲置自己于死地。
“我们可有什么深仇大恨?”
黄山君冷笑。
“李君,你可还记得白石坡姚金娘?当日,你诛杀姚金娘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报应,报应啊!”
“姚金娘?哦,我知道了,你是姚金娘门下,今日是想替她报仇雪恨吗?”李君曾经听人说,姚金娘门下众多。
但,自从姚金娘死后,她门下大多树倒猢狲散,没想到还剩下一个忠心的门人。
“放屁。”
黄山君爆了一句粗口。
“你这俗人,可懂什么叫情爱?我与姚金娘的爱,超越了年龄,种族,至真至纯,你懂什么?”
“哦,原来是一只猫的单相思。”李君似笑非笑:“我接受过姚金娘的记忆残念,她的记忆中可没有一只叫黄山君的猫。”
“你就是单相思。”
李君的话刚说完,黄山君身躯猛的一抖,眼神委屈,眼泪差点流出来,怨毒的盯着李君。
最大的秘密让李君拆穿了。
“李君,你可知,本山君为何能够一次次知道你的秘密?”
“全仰仗这面水镜啊,此镜可窥探天机,你得此界所有气运而生,无人可以撼动,纵然一介凡人也不能啊!”
“所以,你想干什么?”
黄山君狂笑:“我的水镜,不仅可以窥探天机,还能封印你,水镜启动,你将永远封印在镜中,永生永世不能出,任凭你天之骄子,气运之字,也不能出。”
“狗东西,敢陷害我主上,问过我何三吗?”
何三忽然冲过来,狠狠一尾巴甩在黄山君脸上,气极:“姚金娘是老子何三的小妾,你特么的凭什么觊觎老子的妾。”
何三脸都气绿了,感觉一顶大大的绿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呵呵呵。”
黄山君也不解释,吐出大口大口鲜血,血中带着碎肉。
何三刚刚一击,伤了他腑脏,他本就虚弱不堪,这一下子,命去了大半。
眼前出现幻影。
姚金娘穿着蓝色褂子,静静站在他面前,眼角红痣分外明媚,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盈盈浅笑:“小孩,长大了啊!”
“嗯。”
黄山君重重点头,头一歪,气绝身亡,它前爪趴着地上,脑袋低着,脸上带着笑。
空气中流淌着黄山君的记忆残念,李君感应片刻,一声长叹。
年幼不知爱恨,一句话,用一生去守护,黄山君倒是真性情,胜过世上大部分虚情假意。
……
古代篇完结,下章换地图。
0202 又穿回现代
“李君,你快别感叹这厮情深意重了,再感叹下去,咱可真被困在这儿,永远出不去了。”
狗大四处张望,天空,四周全部变得白茫茫的,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李君放出元神,往四面八方探去,居然一时寻不到边际,他们现在应该在一处法宝中,或许就是黄山君所说的水镜,怎么才能出去?
“狗大,何三,你们可懂阵法?”
何三摇摇头。
狗大想了想道:“这里应该是一面镜子。”
“废话,问题是,怎么出去?”何三冷哼一声。
狗大白了一眼何三,懒得与何三一般见识,转头对李君道:“主上,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边际,若是我们寻到边际,一力可破万法,咱就让何三去撞,反正他脑袋够硬,直接撞破。”
狗大想了个最简单,也最憨的办法。
李君沉思,见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如此。
这面水镜确实神奇,李君接受黄山君残念的时候,关于水镜的一些秘密,全部自动屏蔽,李君也不知道,是黄山君故意做的,还是水镜做的?
如果是水镜做的,那么,这面水镜很可能拥有生命?
一念及此,李君心底寒气直冒。
“走吧!”
一人,一狗,一驴,三道身影融入白茫茫的世界,走了很久很久,依然没有边界,再走下去,也不是个事,这个世界很可能类似鬼打墙,处于空间无限循环中。
李君停下脚步,抬头望天,九天苍穹,也是白茫茫一片。
“何三,往上冲。”
“遵命,主上。”
轮到何三出场了,这家伙兴奋的嗷嗷大叫,现出蛟龙庞大身躯,李君和狗大急忙跳到何三背上,紧紧抓住蛟龙鳞片,一声令下,冲。
蛟龙庞大的身躯,刹那绷的笔直,直冲天穹。
何三速度飚到极致,两旁风声呼呼,刮得皮肤生疼,李君心里默默估算距离,冲了五百里距离,天穹依旧高不可攀,何三却已经力竭。
“停下,何三,我们下去。”
“遵命。”
何三气喘吁吁,停止法力。身躯直接往下坠去,像个炸弹一样,待离地面还有一里距离,何三才再次运转法力,下坠的力量减缓,最后安全着陆。
“主上,这里不会是异空间吧?”
李君摇摇头,指着前头道:“你们看。”
何三和狗大望过去,就见前面不远处躺着一具虎斑猫尸体,遂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们走了那么久,却一直不曾走远。
“何三,往下撞。”
李君忽的咬牙道。
“遵命,主上。”
何三来不及休息,深吸一口气,先是往上飞了十几里远,接着猛然掉头,脑袋直直撞向地面,轰~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四面空间震荡,一道道水波纹迅速出现,又消失。
“有反应,继续撞。”
“遵命,老子拼了,冲~”何三大吼一声,尾巴一甩,一个鲤鱼打挺,继续撞向地面,一次又一次,终于,地面裂开一道缝隙,一丝丝光芒渗透了进来。
何三再一次撞向地面,裂纹扩大,整个蛟龙身躯钻了进去,李君和狗大紧紧贴着蛟龙,运转法力保护肉体,如果是普通人,只怕早支离破碎了。
进入裂纹后,光芒刹那明亮,仿若恒星爆炸。
最后,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李君晕了过去。
……
天气阴沉沉,屋子外面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这是一家二甲医院,医院的房子有点破旧,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冬季,爬山虎的叶子全部凋零。
有一种萧索落寞之感。
这栋病房,属于全托病区。
住的都是一些生活不能自理,或者生活半自理的病人。
比如10号病床上的极年轻男人。
他是个植物人。
没有人知道他父母是谁,也没有人关心他父母是谁,反正,每个月有钱打到医院的账户上就行,医生护士按照规矩照顾他,不会特意对他好,也不会虐待。
李君幽幽睁开眼,视线里满是白色,白的的被子,白色的墙壁,简单的实木床头柜,窗户大开,外面冷风直灌进来,李君身体发冷。
他刚想拉过被子,却发现手脚动不了,张嘴,也只能发出无意识的声音。
鼻子堵堵的,特别不舒服。
借着眼角余光,李君见到自己鼻子里插着一根胃管,胃管另一边反折起来包着一块白纱布,用别针别在衣服上,重重的,非常不舒服。
床旁桌上,放着无菌盘,盘里是两个50毫升的大注射器,一个注射器颜色清亮,像水,另一个注射器里面装的液体奶白色,像牛奶。
“10号李君。你,你你醒了,我去通知医生。”
李君用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回到了现代,还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住在了医院里,他视线里出现一位俏丽护士。
护士身穿一袭粉红色衣帽,戴着手套,手里拿着注射器,看样子,准备给他灌注流质。
“不用,我想自己吃,你帮我拔掉管子吧!”
李君拼尽全力,侧了个身,捂住胃管,不让护士灌注。
李君之前曾经照顾过爷爷,所以一眼便认出了胃管。
护士姐姐却不乐意了,冰冷道:“按照医嘱,我现在必须给你灌注50毫升流质,请配合我的工作,至于拔管,等医生看了再说,没有医嘱,我不能拔管。”
然后,护士姐姐便在李君幽怨的目光中,强行将50毫升流质灌了进去,李君还没尝到食物的味道,肚子就饱了。
曾经,他淌过尸山血海,斩杀了无尽鬼怪。
此刻,却手无缚鸡之力。
怪不得爷爷病那么厉害了,依然不想上胃管。
护士灌好流质后,拉过被子,将李君捂严实了,忽然,她摸到了一个光滑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面破镜子,护士随意将其丢在抽屉里。
然后走到窗户边关上窗户,李君听到她嘟囔了一句:“我明明才关的窗户,谁开的?”
李君看向窗户外面,一头长的怪模怪样的小鬼趴在窗户上,好奇的打量着屋内,然后,乘着所有人不注意,小鬼拼尽全力,推开了窗户。
吱呀~
冷风再次灌入。
0202 处境
小鬼顺着窗户,爬进病房,两只红色鬼眼四处张望,忽的,它咧嘴一笑,看到了那名俏丽小护士,小护士关好了窗户,刚准备走,就见窗户忽然又打开了。
她皱着眉头道:“窗户坏了吗?”
小护士往窗户处走去,小鬼猛地朝上一跳,身子直接趴在她背上,大嘴张开,吸着什么。
小护士迷惑了片刻,关好窗户,摇摇头离开。
李君躺在床上,目光冰寒。
这个世界也有这些东西吗?
过了片刻,进来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医生,女医生检查了一下李君身体情况,感叹道:“植物人很少有清醒的,小伙子,你运气很好。”
李君点点头,不发一言。
女医生又检查了李君的肌肉情况,摇摇头:“肌肉有点萎缩,不过不要紧,会慢慢恢复,这样吧,你再住几天院,就能办理出院手续了。”
女医生例行公事检查完,走出房间,李君此刻已经能够动了。
他挪动了一下身体,半坐在床上,忽然发现,自己光着屁屁,屁屁下垫着护理垫。
身上肉松松垮垮,他想起那面镜子,费力的从抽屉里摸了出来。
这是一面小小的铜镜,做工古朴精致,只是铜镜上有一道裂纹,破坏了镜子整体美感。
李君翻来覆去,也没看出铜镜异常,倒是从镜子里看到了一张如同鬼魅的一张脸。
这张脸极年轻,却也极憔悴,面色乌青,胡子拉碴,两个黑眼圈肿肿的,没有一丝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感觉。
李君盯着镜子看了许久。
这张脸,是他大学时候的模样,他闭上眼睛,思考。
他在穿越前,早就毕业参加工作很多年,他的大学生涯非常顺利,感冒都没有生过,怎么会住院?
李君穿越回来后,身体极度虚弱,五感却异于常人,真实和虚幻,还是分的清楚。
这世界,是真实不虚的存在。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大学毕业后那些年的经历,很可能是虚假的记忆。
而他的穿越,或许和这有关。
两个世界之间,是否有联系?或者有什么通道?
狗大,何三,玄水,杨轩,猫贵妃,小纸,吴德等人,现在过得好不好?
不对,狗大和何三应该一起穿过来了,甚至李君的杀猪刀也应该一起过来了,只是,……他们在哪里?
对了,还有白素。
白素幻成了他右臂,李君的身体不知去向,白素可还安全?
李君手里紧紧攥着铜镜。
“小兄弟,你可算醒了,可怜啊,你这么年轻,住院这么久,咋不见一个亲人过来看你?”
说话的是旁边病床上的家属,一位老先生,穿着古板的廉价西装,皮鞋和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通过交谈,李君知道他叫赵文明,经营一家书店,这几年电子阅读兴起,书店生意也不好,老先生家的日子过得紧巴巴。
他女儿也是植物人。
老先生照顾了好几年,原本一直住家中照顾,这段时间,他女儿病情加重了,浑身浮肿,小便不能排出。
医生检查,急性肾功能衰竭。
才办理了入院手续。
老先生正在给女儿擦洗身体,他女儿和李君之间只隔着一层帘子,李君元神强大,闭着眼睛也能感应到屋里情况。
遂有点尴尬。
这家医院也真是,不能因为都是植物人,便男女混住啊!
老先生安顿好女儿后,便拉了个凳子,坐在李君床旁边聊天。
大概压抑久了,也没人倾述,老先生话特别多,他叹了口气,告诉李君。
他女儿是演员,名叫赵灵灵,中戏毕业,在帝都混了许多年,混到了十八线,收入勉勉强强养活自己。
演艺圈竞争激烈,赵灵灵为了一个小角色,陪好几个大佬一起喝酒睡觉,然后一醉不醒,成为圈里丑闻。
幸亏赵灵灵不出名,没有闹的满城风雨,否则,只怕赵文明也没脸见人。
赵文明将女儿从帝都接回,慢慢照顾,这么多年,不知流了多少心酸眼泪。
赵文明叹气:“这些都是他们告诉我的,我不相信我女儿会这么不堪,一定还有别的内情。”
李君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艰难的伸出手,拍了拍老先生肩膀,以示安慰。
赵文明自嘲一笑:“现在看看,小兄弟比我们更惨,我们再惨,一家人也在一起,小兄弟,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家人呢?”
李君沉默。
他是离异家庭,父母离婚后,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爸爸那边生了一个弟弟,妈妈那边生了一个妹妹。
他自小与爷爷相依为命,高中时候,爷爷故去,他一直一个人。
这是李君心里的痛,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甚至,有时候欺骗自己,自己父母双全,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李君自小内向,不爱说话,便和他的家庭出生有关。
一个人,固守着心里的秘密,谁也不愿意告诉,哪怕后来遇到了狗大,李君也不曾吐露半分。
赵文明见李君不说话,心里也猜出几分,遂叹叹气,摇摇头,继续与李君闲聊家常。
“赵伯伯,这里是哪里?”
李君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赵文明一愣,才想起来李君植物人刚醒,他和蔼笑笑:“这里是南海县,第二人民医院,全托病区,505病房。”
南海县,自己大学所在的城市,他们连接我回家乡住院都不愿意吗?
李君心里没有什么恨,只是有点淡淡的失落,父母已经离婚了,他们有权利追求自己的身后。
身为儿子,唯有祝福。
只是,为什么有点不甘心呢?
李君摇摇头,拍拍胳膊上的肉,睡了那么久,都肌肉萎缩了,当务之急必须强大起来。
身体的修为失去了,元神却比一般人强大,他还记得修炼之法,捡起来很容易。
赵文明依旧滔滔不绝。
李君忽然打了个哈欠,装出一副非常疲惫的模样,闭上眼睛,静静感应天地元气。
“10号病人,李君,根据医嘱,我为你拔管,请问您同意吗?”
一道机械声音传来。
0203 赶紧去人多的地方
李君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说话的是之前小护士,小护士端着无菌盘,站在李君床旁边。
脸色苍白,眼神飘忽。
那头小鬼趴在小护士肩头,诡异的笑着,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屋里众人。
李君半眯着眼睛,掩藏眼中杀气,他现在实力尚未恢复,不能贸然动手驱鬼。
李君点点头。
小护士俯下身,开始拔胃管,李君刚好看到她胸牌上名字,江小雪,一个很文静秀气,也很普通的名字。
“江小雪。”
李君冷不丁喊了一声。
名叫江小雪的小护士回过头,疑惑的看着李君,李君淡淡道:“能不能将你电话号码告诉我。”
江小雪一愣,既而脸上露出怪异表情,暗骂了一句小色痞,转头就走,砰的一声,关上病房门。
“呵呵,少年思春了,别害羞小伙儿,勇敢的去追求。”
赵文明刚好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李君对人家小护士有意思。
李君并不解释,只是淡淡一笑,闭上眼睛,继续修炼,他现在对周围环境还没摸清楚,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鬼怪情况。
虽然附身在江小雪身上的鬼怪并不凶,但李君也不准备贸然出手,他原本想留下江小雪电话,以后短信提醒。
这种小鬼,很好对付,就算是普通人,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也能驱除。
时间慢慢过去,期间,江小雪进来过几次,相比于之前她对李君不冷不热的态度,明显冷淡了不少。
李君知道她误会了,不过也懒得解释,倒是赵文明若有所思看着李君和她。
江小雪走后,赵文明忽然走过来,递给李君一张纸条,道:“喏,给你,小护士的电话号码,嘿嘿,以后事成了可要请赵伯伯我喝酒呐!”
赵文明硬将纸条塞给李君,挤眉弄眼,笑的见牙不见眼,活脱脱老顽童模样。
李君不动声色收下纸条,平静道:“赵伯伯,您心态真好。”
赵文明一愣,明白李君指的是什么,她走到赵灵灵床边,爱怜的捋了捋女儿头发,眼神落寞。
却忽然自嘲一笑。
“人一辈子,短短数十载,苦也罢,乐也罢,都是一辈子,我能守着灵灵过一辈子,也知足了。”
赵文明忍着眼泪,对着床上的赵灵灵笑道:“灵灵,余生,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好吗?”
李君心灵触动,忽然,他元神感应到了赵灵灵的情绪波动。
他转头,盯着赵灵灵看了许久,女孩子鹅蛋脸,素面朝天,嘴唇苍白,容颜憔悴,身上肌肉也萎缩了一部分。
看得出底子很好,若是好好打扮一下,定然大美女。
李君倒不关注她是不是大美女,而是发现,赵灵灵的身体,和她的魂魄之间,存在某种感应。
也就是说,她的魂魄还存在,只是迷路了,寻不到自己的身体,寻不到回家的路。
一般情况下,普通人魂魄离体几天,便会魂飞魄散,赵灵灵魂魄离体那么多年,为何还存在?
李君苏醒后,医生便给他更改了护理级别,停止流质饮食,中午的时候,医院护工送来了软烂营养餐,水煮南瓜,肉糜稀饭,低盐低脂,寡淡无味。
李君看了直倒胃口。
此刻,赵文明偷偷摸摸拿出一个电饭煲,对李君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关上病房门,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包熟米饭,香葱,泡山椒,几个鸡蛋。
李君大睁着眼睛,看着赵文明用电饭煲炒鸡蛋饭,不一会儿,一锅热气腾腾的蛋炒饭新鲜出炉,焦香扑鼻。
赵文明又拿出一根泡萝卜,利索的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他给李君盛了一碗蛋炒饭,乐呵呵道:“来来来,尝尝赵伯伯手艺。”
李君道了一声谢,狠狠扒拉了一大口,第一次,他觉得鸡蛋饭如此好吃,一连吃了三碗,才饱。
“看不出小兄弟瘦瘦的,饭量倒挺大。”赵文明一边小口小口吃饭,一边和李君聊天。
“赵伯伯,您女儿在哪里出的事?”李君冷不丁问道。
赵文明心不在焉:“帝都酒店。”
李君暗暗记下心,如果有机会,他愿意帮赵文明寻回他女儿。
也算报答了今日一饭之恩。
……
上了一天全白班,江小雪累死了,她锤了锤发酸的腿,哀嚎:“医生的嘴,护士的腿,前生干坏事,今生当护士,哎妈呀,咱以后一定要找个有钱人嫁了,辞职,当一条肥肥的米虫。”
江小雪同事正在换衣服,打趣道:“我听说10床小伙儿对你有意思,还问你要电话号码。”
“你怎么知道的?”江小雪警惕道。
“呵呵,他问你要电话号码的时候,我刚好从走廊上经过,小雪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从了呗!”
“做梦。”
江小雪气鼓鼓:“我江小雪这辈子最大的目标是当米虫,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他能让我不工作吗?”
“再说了,他还是学生,毛都没有长齐,我才不答应呢!”
江小雪同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出息!”
“好了,不和你扯了,我今天好累,好想睡觉,哈欠。”江小雪哈欠连天,换完衣服,抱着包迷迷糊糊走出医院,往家的方向走。
忽然。
短信响了。
江小雪惊醒过来,发现天色已暗,她刚好走到一条陌生小巷子前,巷子黑洞洞。
江小雪从包里拿出湿巾,擦了擦脸,她脑袋一团迷糊,使劲摇了摇头,不对,这条小巷子不是回家的路。
她怎么迷迷糊糊走到了这里?
是今天太累了吗?
江小雪又拿出几包湿巾,拧出水,抹在自己脸上,顺手拿出手机看了看短信。
一个陌生电话发来的信息。
“你被鬼附身了,赶紧去人多的地方,不要回家,不要回家,不要回家,不要去僻静地方,切记。”
江小雪看完短信,莫名其妙。
果然,这年头正常人谁会发短信啊,不是骗子就是广告,得了,她遇到了神棍。
收起手机,江小雪抬脚刚准备走,忽的望着眼前黑洞洞的小巷,一种诡异感觉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