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曾经信
这天下间,唯有剑仙三人,西北大漠剑到无人生还,剑安北患燕北安;剑引漫山梨花坠,桃花剑仙李安年,再之一位,则是在那渭水河畔剑开大河,亦是这江湖第一剑仙,一个持木剑的老头儿。
木剑平放在那衣衫褴褛的老头儿的双腿上,他闭着眼,波澜不惊,风雪不含,唯有那胸膛的起伏连绵不断。
老头儿的对面则是那抱着熟睡的白猫的年轻人。
亦是闭着眼,二者都未曾动弹半分。
风雪漂泊,在这燕山之巅,寒霜是常年不断,风雪更是从不间断,也唯有这试剑之时稍微会多些烟火之气。
剑楼之上,站在窗前的老者戳了戳手,口中吐出些许白雾,独自喃喃道:“可算是热闹了半分。”
西擂旁的人越发多起来,围观的人交投接耳,而更多的人则是闭着嘴,看着台上,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心中已是掀起轩然大波,要知道那台上的两人,代表着的可这这整个江湖最顶尖的两位剑客。
长安城的宫墙之内,那高塔之中,盘坐的道人睁开双眼。
道人的眼中多了几分浑浊,他掐动着手指,无奈的摇头苦叹一声,“人定胜不过天吗?”
孔悦站起来,走到了那连廊之上,他看着这寂寥的皇宫大内,恍惚间想起了多年前的许多事情,那时气吞万里,心有凌云之志,妄图改变这个糟糕的世间,如今大半岁月已经过去,总算是有半点星光可寻。
“命数终由天定?老道我……”孔悦深深的叹了口气,望着远方,叹道:“老了。”
他苦笑一声,但眼中亦有些许期盼。
就看着这最后一点星光,会有多耀眼。
长安的戏楼之中,白衣公子整理着一堆竹简,里面记载的是各地百晓生收集上来的消息,在白衣公子身旁的案桌上,有一戴着面具的人敲着双腿,双手作枕,望着楼阁的天板。
顾青山看了一眼一旁的先生,问道:“先生,各地送上来的消息都整理完了。”
“嗯。”先生答应了一声,面具下的双眼睁开。
接着,这戏楼之上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顾青山眨了眨眼,转头看向了南边,他在想燕山试剑的事情,他没有孔悦那样的本事,但也只能靠猜,大底是不会猜错多少。
“先生。”顾青山喊了一声,但却不听回应,接着问道:“这次会死很多人吗?”
“……会吧。”先生含糊的回答道。
大世之争,天下动荡,这是谁都无法阻止的事情。
上天安排的事情终究是注定的。
“青山不信天命。”顾青山说道。
先生坐了起来,问道:“为何这么说。”
“曾经信,可当我见到那宫门前持萧的梁书榕,我不信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先生笑了,却没有说出任何道理,像是答非所问一般,说了一句:“这是好事。”
顾青山回过头来,望着南边。
他有些想念掌柜的酒了。
…………
该来的终究会来。
白猫贪睡,张铭的怀里是它爱待的地方,但却也不见得能睡多久。
寒风是刺骨的,但却吹不到白猫半点,唯有温热的体温,伴着熟睡的白猫。
白猫似乎是睡够了,缓缓睁开了双眼,打了个哈切。
它抬起头看向张铭,却见张铭已睁开了双眼,眼有温柔,同样看着它。
“睡够了么?”
“喵。”
在那面前,木剑老头儿同样睁开了双眼。
紧接着有一女子从那远处踏空而来,落在了西擂之上。
苏檀看着张铭,心中有许多话想说,但到了面前却又说出口来,最后只是说道:“掌柜,小七交给我吧。”
张铭看着她,心中亦是有些愧疚,只是叹道:“委屈你了。”
苏檀微微一笑,她没有因此红了眼眶,她也不是当初的那个眼有柔情的小戏子了。
苏檀抱着小七,离开了西擂。
张铭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直到她回到那连廊之处。
刹那间,风雪停了。
老头儿拿起了双腿上的木剑,站了起来。
张铭见状也站了起来,那柄翠绿的无柄如意剑悬在了他的身旁,他看着老头儿唤道:“前辈。”
独孤叶平静的看着他,说道:“出剑。”
张铭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身侧的玉如意,叹了口气。
若是剑仙,该是会有些压力。
独孤叶不会有半点留手,这是性格使然。
他这一生都在追求至强的剑道,寻找着世间所有的剑,年少时跨铁剑出城,后又寻得一柄软剑,再之便是这把陪了他数年的木剑。
如今的他,缺的是一个对手,因为他还没有走到这剑道的尽头,这是独孤叶毕生的追求。
张铭开口说道:“前辈,我只有几剑勉强看得,若是尽数挡之,那便是我输了。”
独孤叶沉默片刻,像是惜字如金一般,说道:“可。”
张铭微微点头,剑持手中。
“这第一剑,唤剑一·青山,从一个生性玩闹的公子那悟得,一半算是我悟得的,不算我的。”
说罢,剑起,长袖舞动,那一剑随之而出。
如梦似幻,有一白衣浸血,杀敌四方护我家国,白衣公子似有雄心壮志持剑杀四方之敌。
西擂下的人呆住了,皆是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
这是剑?
为什么会出现别的人。
他们想不明白,或许也只有挥剑的人才能明白的吧。
独孤叶浑浊的目光中淡出些许亮光,像是有些赞赏一般,但却只是微微抬起手中的木剑。
那剑光到达他眼前之时,被木剑尽数挡去。
转眼烟消云散。
像是不费吹灰之力一般。
张铭见状也并没有太多意外,抬起手腕,说道:“第二剑,唤剑二·红衣,亦是从别人身上悟得,亦不算是我自己的剑。”
有一痴傻公子,自诩第一风流,悟得生死剑意,因情而生,却又因情而死心,化作人屠杀,血染衣襟,再不要那风流,穿得一身红衣嫁衣,浪迹江湖。
剑中有悲凉,像是一颗如死灰一般的心。
众人只见一袭红衣持剑,袭杀而出。
第三百九十章:十二剑,江湖
“是我眼花了吗?”
有人愣愣的看着台上,那台上似乎多了一道身影,而这道身影却是特别的眼熟,与那之前上台的炼红公子一般无二。
好诡异的剑!
好奇怪的剑招!
这还是剑吗?
竟也有这般花里胡哨的剑法?
话虽这么说,但在场敢说能接下这一剑的人,估计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老叟持木剑,却依旧没有任何起伏,他盼着有些更多的惊喜,然而张铭的剑却并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意外。
就如他本人所言,不管是剑一剑二,都不是他自己的剑。
独孤叶本想提剑,但想了想好像又觉得不配。
索性,他抬起一支手指,双指化剑,凌空一点。
“铮!”
似有长剑出鞘,那一指便将张铭这一剑尽数化去。
独孤叶摇头,问道:“还不够,你还有几剑?”
手持如意长剑,张铭顿了一下,心道不愧是这天下第一剑客。
剑仙之名,岂是浪得虚名。
张铭深吸了一口气,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得出完这几剑:“请前辈一试。”
而后,那白衣胜雪,气质大变。
剑三·杜十娘
剑四·登剑山
……
剑十·巨剑
剑十一·凉州城
剑十二·梳妆
至此,十二剑尽出。
在那西擂之上。
恍惚有那台上戏子掩面而泣,有那稚嫩剑客独上剑山死于剑下,有那一柄巨剑-不惧,有那金戈铁马凉州银甲煌煌天威,有那一柄木梳,沉醉于温柔乡中。
这十二剑,让无数人都看花了眼。
绝美……
当真绝美。
苏檀儿看着那最后一剑,有些出神,脸上泛起红晕,掌覆心上,又觉得这一起都值得,她只当这十二剑,都是给她看的。
“小子厉害。”江和都大吃一惊,但却又有些遗憾,叹道:“可惜了……”
十二剑可称绝世。
但终究是棋差一招。
十二剑,尽数破之,而独孤叶也不过只是从抬指换为拔剑,像是随手挥出,便尽数破之。
独孤叶依旧平静,只是淡淡的问道:“还有几剑?”
在他看来,这十二剑却是达到了精髓,但终究是差了一些东西。
张铭平复气息,抬起头说道:“两剑。”
“这剩下两剑,该是能合前辈的意。”
独孤叶点了点头,说道:“便再看你两剑。”
张铭看了一眼手中的玉如意,闭上了眼。
最后两剑……
其实,若要论起来,他并没有学过剑,一切所得皆不是自己的。
这十二剑,皆是来自于红尘之中。
该如何拿剑,拿剑又是为了什么?对此,张铭却是一知半解。
他自己曾望持剑看一看着江湖是什么模样。
苏檀儿望他持剑伴在身旁。
老道望他持剑护苍生。
可到头来,他还是没想明白。
说到底,这都不是他想要的,或者说,这些,这一切都不太真实。
若问初心……
他只是想看看江湖是什么样的。
抬手,挥剑,剑花腕动。
这一剑,总算是他自己的了。
该是有个名字,就换做——江湖。
没有华丽的剑光,也没有绝美的一剑,只是挥出一剑,便算是完了。
仿佛简简单单的文字,没有辞藻堆叠。
如同白纸上落下一笔,浓墨淡彩。
江湖。
独孤叶总算是正事了起来,木剑持于手中,面色严肃,他明白这一剑不似前面那十二剑一般了。
“断红尘。”独孤叶挥出这一剑。
剑有无情,剑有寂寥。
恍惚之间有人打了个寒颤,被这一剑的剑意影响了神智。
剑光相撞,爆发出层层震动,那西擂被震垮了,场中白雪刹那间便飘起仿佛飞雪逆行。
“铮。”
当那飞雪散去,众人才慢慢看见西擂上的情形。
独孤叶手拿木剑,目视前方,胸中起伏不定。
而就在独孤叶的对面,则是那持剑撑着的张铭,他喘着粗气,额头上流下了汗水。
这并不是没有接过,反而张铭是接下了独孤叶这一剑。
只不过,挥出这一剑,实在是太费力了。
“这一剑,不差!”独孤叶这般评价道。
张铭深吸一口气,抬头说道:“多谢。”
到了这般层次,这燕山之巅便没有几个人能看懂刚才那两剑了。
更多的人是一头雾水,看不出门道来,甚至有人连剑光都没看清楚,但若是真正修行剑道的人才能够明白,这两人到底是挥出了怎样的两剑。
可以说……
这就是神仙打架!
“何德何能……”有一负剑之人呆滞着看着前方,发冠已经被刚才的震动打乱,但他却根本不在乎,嘀咕道:“吾等竟能看到这样两剑……”
没有任何的华丽剑招,两人也不过是挥剑。
简简单单……
但这两剑已经是所有剑客的毕生追求。
如今,已出一剑。
张铭曾言剩下两剑,还剩这最后一剑。
“刚才那一剑该有名字。”独孤叶发问道。
张铭答道:“江湖。”
这一剑叫江湖,这是他走在这世间所得。
虽然,他还是没有明白江湖到底是什么。
但若是说的清楚的话,那就不是江湖了。
“挺好。”独孤叶赞同道。
倒是有个好名字,也不算是辱没了这一剑,他很满意。
独孤叶沉默了一下,又说道:“不过这一剑该是还有提升。”
张铭摇了摇头说道:“不知,若我说有,那便有,若没有那就是没有。”
独孤叶微微点头,这话倒是说的不错。
能不能悟到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但这又谈何容易呢,要不然这天下百年为何也只出了这寥寥几个剑仙。
张铭上前半步,说道:“前辈,还有这最后一剑,若是接下,那便是我输了。”
“善。”独孤叶提起剑,认真了起来。
话音刚落,这燕山之巅便安静了下来。
飞雪停顿,众人的呼吸都缓了下来,仿佛是被那台上的气氛所感染,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妮子。”江和看向苏檀儿,说道:“我们得往后退些。”
“这还不够吗?”苏檀儿抱着小七,有些不解,毕竟他们这里已经离的很远了。
江和摇头道:“还不够。”
他有预感,接下来这两剑……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三百九十一章:代表一个时代的剑仙
这世上之人,就算再如何也只是凡人,但那燕山之巅的两剑,却已经颠覆了这个江湖对武学的概念。
甚至……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剑道来形容。
多年以后,江和再说起当初燕山的两剑时,他仍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燕山之巅的雪停了一次又一次,这大概是燕山剑楼真么久以来唯一一次飞雪消融,剑未出,观望的人却已经退出了不知道多远。
那台上的两人,一位是那江湖第一位剑仙,姓独孤,单名一个叶字,而另一位则是那当初独破宫门的人剑客,姓张,单一个铭字,传言说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酒馆掌柜。
但这二人代表着的,却是这天下剑道的上限。
“来了……”江和眯起了眼。
剑出剑落,不过是在刹那之间。
剑意已达巅峰。
独孤叶走的是一条孤独的路,那剑意展开之时,只觉得这燕山之巅又冷了几份,而张铭的剑意却是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似芸芸众生,剑意中喜怒哀乐皆有,也有人,有物,像是有这世间的一切,若真要说起来,却是没法道出这剑意到底是什么。
两剑即出,风云失色。
“嗡。”
众人唯见剑光闪烁,被那剑光晃了眼。
江和却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但却被那剑光闪出了泪水来。
他看见了那绝世的两剑。
这是江和当初从未敢想过的高度,他不沉醉于剑道,但半生都是负剑而行,见到这两剑后,却仍旧很是激动。
只在那刹那间。
整座燕山上的雪,都消融了……
剑意弥漫在这燕山之上,未曾散去。
天和二十四年,二月初六。
燕山之巅,狸猫公子张铭踏半步剑仙之境,无人敢越,剑仙独孤叶现身剑山,独孤叶探指化去红尘十二件,前者再出一剑,名为江湖,得剑仙独孤叶称之不差。
二者对弈,余下一剑,剑出响天彻地,燕山多年积雪一剑之剑化作溪流,流淌而下,万物回春。
剑收,独孤叶道:“这一剑可有名字?”
张铭只答二字:“红尘。”
至此,这江湖再多一位剑仙,未成剑仙,却已得剑仙之名,号红尘。
燕山之上剑意弥漫十日不散,亦是十日未曾落下半颗雪花。
………
燕山试剑结束之后,江湖再起风波,最值得关注的便是那燕山之巅剑仙的较量,从燕山下来的人被旁人问起,那两剑时何等风采时,却都是答不出来。
无他,看不明白,更是看不见。
有人说那两人都收了力,若是不然,这整个燕山估计都将不复存在,传来传去,却是谁都说不明白。
长安城内。
那戏楼上的阁楼之中,顾青山整理着这些日来江湖中的消息,他手中拿着竹简,却是看的出神。
“怕是没这么简单……”顾青山这样想着。
这竹简上写着的正是前些日燕山试剑的见闻,大多都描述的很清楚,唯独关乎那红尘剑仙的事情写的模糊,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事情。
顾青山起身下了阁楼。
楼下的戏台上有人在唱着戏,台下坐满了人喝着茶跟着戏声摇头晃脑,时不时会道一声好。
顾青山来到‘先生’所在之处,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面具下的先生侧目看了一眼,问道:“可是都看完了?”
顾青山摇头,问道:“青山有所不解。”
“问。”先生说道。
“红尘剑仙一事……”
先生摆手,打断了顾青山的话,说道:“来此半年,这天下之事,你该是看了大半吧?”
顾青山摇头道:“没呢先生,半数都没有。”
“无事。”先生摆手一笑,说道:“独孤叶此人,你可查阅到多少?”
顾青山顿了一下,他好像找到了问题所在之处。
“明白就好。”先生抿了口茶水,说道:“这世间之事多到纸张都写不下,但有些东西却是我们也记载不得的,百晓生遍布天下,但要置身事外,总归是要注意些东西的,关乎国运之事不可全记,关乎陆地仙人之事亦不可全记……”
“这就是写的模棱两可的原因吗。”顾青山嘀咕道,他抬起头,问道:“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知道?”先生笑道。
“张铭与我有旧,便想知道。”
“难怪。”先生心想顾青山平时也不是一个好刨根问底的人,但要是故人的话那也情有可原。
“告诉你便是了,其实那两人根本就不是平手,而是独孤叶更胜一筹……”
张铭不过半步跨入剑仙,虽是半步但若是与真正的剑仙比起来却是差了不止一点,但竹简上记载的结果却是平手。
顾青山听着先生娓娓道来,神情却是越发担忧了起来。
那日试剑,张铭挥出了那一剑红尘。
这一剑是从哪芸芸众生中悟得,是属于他自己的剑,人生百态皆在这一剑之中,如此剑法,可称为世间顶峰。
若是燕北安在前,或许还有可能平手,但来人却是独孤叶,这就另当别论了。
独孤剑仙代表的不仅仅是剑道,而是一个时代……
一个剑仙当道的时代,而这个时代便是由他独孤叶开创的。
“多年之前,独孤叶剑开渭水,你可知是如何开的?”
顾青山有些糊涂,说了句废话:“斩开的?”
“独孤叶只是探出一指,渭水便被斩开了,这不难,但让我都不理解的是,那渭水愣是被阻断在身侧,而独孤叶则是用双腿走过的渭水,他踩着的,正是渭水中的泥沙。”
顾青山嘴唇微张,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用怀疑,这是真的,只是没有写下来罢了,而且这种东西就算写下来都没有多少人能信。”先生叹了一声,若不是当初自己亲眼所见,他也不信。
“当我知道独孤叶去了燕山之后,我差不多就猜到了结果,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独孤叶这样的人竟也会讲人情。”
对如今的张铭来说,就算是手段尽出,他仍旧敌不过独孤叶。
那一日剑出之后,张铭右手手筋被挑断,而独孤叶则是什么事都没有,无疑是张铭败了。
…………
第三百九十二章: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乡间小道,细雨洒下。
路道两边的植被摇曳着,皆被雨水压弯了腰,驶过长亭,路道变迁,有所不同,但却也有所相同,相同的是这里还是建安,不同的是已然季节轮换。
眼前忽现一路边酒馆,那人下马,撤去了身上的蓑衣,手中抱着一只熟睡的白猫,走进了酒馆里。
坐在柜台里看书的念安和尚抬起头来,却是微微一笑。
“回来了?”念安和尚对那人说道。
张铭的右臂垂下,苦笑一声,说道:“回来看看。”
念安和尚微微点头,看向了张铭身后背着的东西,微微有些惊讶道:“居然真让你把这把剑给取出来了。”
张铭伸手左手,将身后的布匹包裹的东西取了下来。
“这剑有什么好?怎么谁都想要。”张铭疑惑道。
要说起这把剑,那来头确实不小。
为了守着这把剑,燕山剑楼成了剑者的坟墓,数百年岁月,不知多少剑道高手看守着这把剑直至化作一抔黄土。
但当张铭见到这把剑的时候,却也没觉得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念安和尚掀开了裹布,他将那柄剑持于手中,说道:“先秦之后,人皇龙气本就只余下了十分之七,而在百年之前,天下再乱,皇权纷争,这余下的七分气运,在乱世之中又被分去了三分。”
“难怪……”
张铭这才明白了为什么那牛鼻子老道非要他取下这柄剑。
气运这种东西玄之又玄,当年秦皇统一各国,分散的气运得以聚集,但若分散,那这天下便会有机可乘,可在这数百年间,就散出去了十分之六。
所以说,那孔悦还是为了这天下安定吗。
“这柄剑在燕山待了舒百年之久,就算是那魔门之主也不敢去拿,掌柜倒是好本事,是如何拿到的?且与小僧说说。”
“倒也不是我想拿,是有人求我拿的。”
那一日,张铭手段尽出,虽说是败了,但独孤叶却也没下任何重手,不过是挑断了他一个手筋罢了,而在哪之后,独孤叶便离去了。
往年来,燕山试剑唯有剑首可进剑楼一观,毫无疑问独孤叶便是这次的剑首,但他却放弃了,开口便道把这次机会让给了张铭,而在那时,张铭明显的感觉到有一刹那独孤叶顿了几秒,然后才改变的主意,要说这件事后面没有孔悦的影子他是不信的。
“掌柜猜的不错,确实如此。”
“你知道?”
念安和尚微微一笑,不作回答。
张铭打量了他一眼,心道这怪和尚还是神神叨叨的。
张铭倒了杯酒,抿了一小口,说道:“按理说我拿到了剑,该是把他交给孔悦来着的。”
“哦?”念安和尚饶有兴趣的看着张铭。
怀中的白猫打着鼾,怎么也睡不醒。
张铭抚摸着小七,说道:“孔悦逼着我去取剑是不错,但却也不代表我一定要把剑给他是不是,真当我是好人吗。”
念安和尚愣了一下,却是忽然大笑起来。
有趣有趣。
估计孔悦都想不到会有这种变故。
张铭摇了摇头,皱眉说道:“其实我那时也只是跟孔悦开个玩笑,谁知道他……”
念安和尚大笑一声,说道:“掌柜不知,这天下孔悦若是想要什么东西都是唾手可得,可唯独遇到掌柜你,那就不算数了,他孔悦谁都能抢的,唯独不能抢掌柜你的东西。”
张铭愣了一下,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掌柜只需知道,孔悦吃了个哑巴亏就是了。”念安和尚忽然觉得有意思,拿起酒杯给自己满上,灌了一口。
“啧,和尚怎么能喝酒。”
“今日我称贫道,乃是道士。”
“借口之言。”
“哈哈哈。”
酒馆里多了几分生气,白猫趴在柜台上熟睡着,在那桌前,和尚与掌柜觥筹交错,时而大笑时而又沉默。
“这剑做的真丑。”
“掌柜此言有理,倒不如建安城中的铺子打的强。”
“有理有理。”
桌上摆着的剑中有锁有这天下三道气运,得此剑者引气运环绕可一争天下,又在燕山剑楼藏了三百余年,而在此二人嘴里,却成了一堆铜烂铁。
回到酒馆的这一晚上,张铭睡得的可算是安稳了几分。
他抬起右手,也不知道念安和尚用的什么法子帮他接回了手筋,倒是有些神异。
此番江湖一行,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看明白。
不过倒也不算没有收获。
至少,得了把破铜烂铁不是。
…………
建安城外,某座山下有一小屋,屋旁有一槐树在月色之下沙沙摇曳。
槐树之下的石桌上刻有二十一路棋盘,有二者坐于石桌前对弈,正下的火热。
下棋的白衣小僧看着对方,忽然打趣道:“你孔悦竟也会吃个哑巴亏,真是有趣。”
孔悦摇头苦笑,说道:“是老道的终究是逃不了,你且看着就好了。”
念安和尚落下一子拦下棋盘山黑子的退路,说道:“依小僧看,恐是不然。”
“他因老道而取剑,且在那化凡登仙之时已承了我一半的道,那三分气运给他又如何,说到底还是老道我胜了你半子。”
孔悦说完,一子落下,棋盘山逃窜的黑子却忽然像是活了过来,对那白棋发起了总攻,转眼之间,白子便已奄奄一息。
“话别说的太满。”
念安和尚微笑的摇头,伸手取出一子,落子,那奄奄一息的白棋从狭缝之中求得一线生机,破开了黑子的坑杀。
“争这一线生机又有何用?”孔悦却是否认道:“老道岂会给你机会。”
孔悦摆手起身,这棋也没必要再下下去了。
念安和尚起身拱手道:“小僧送送监正。”
孔悦摇头拒绝,只是看着念安和尚,眼神中有些困惑又有着不满。
他本不愿与念安斗下去。
但这天下,是他一手安定下来的,不能让他再乱起来,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这个道理。
孔悦抚须,开口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老道且看,无极你从何处求这一线生机。”
念安和尚微微一笑,却是手作佛礼,没有回答。
第三百九十三章:冷清
许久没回过酒馆,张铭有些想念酒馆里的酒味,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话倒也不错,酒馆就是他的家。
念安和尚昨夜也不知道去了哪,张铭被小七大早的喧闹声吵醒,它饿了,好像是饿了一夜了,故而跑上楼吵醒了张铭。
“喵呜……”小七眼巴巴的望着张铭,可怜的样子让张铭有些心虚。
张铭挠了挠头,说道:“我的错,这就给你弄吃的。”
回到酒馆的第一餐早饭极为简单,两个念安和尚留下的炊饼,酒馆后院里栽了两颗白菜,倒是不缺米,简简单单吃了一顿清水饭,像是吃斋饭似的。
许是在外面吃的好了,小七看到这些都没吃多少,咿呀唔呀对着张铭乱叫,而张铭却是不理会,自顾自的吃着,有的吃都不错了。
自从张铭离开酒馆后,酒馆的客人就愈发少了起来,念安和尚也不会招待人,也只是守着酒馆罢了。
艳阳高升,直到正午,张铭都没见到一个酒客上门。
“没客人啊。”张铭叹了口气。
“真是越来越冷清了。”
手上的伤还未痊愈,张铭也不敢乱动,但待着总归是无聊的,便带着小七出门,打算去建安城里逛逛。
说起来,也好久没逛过建安城了。
比起离开的时候建安城变了不少,但又好像没变,街边的铺子仍旧开着,只是比起之前好像已经是两家店了,原本的老板也已经走了,街道上也依旧人声鼎沸、嘈杂不断。
抱着白猫的张铭走在街上,见路边有卖了酥糖的,便买了些酥糖边走边吃。
小七似乎也想吃,但张铭却说猫不能吃这些就给它打发了。
晃悠之下张铭来到了建安城南的勾栏,台上的戏子五官标志,彩妆之下亦能出其风韵。
唱的是杜丹亭,去年苏檀也在这儿唱过,还争了一个花魁的位置,再看如今台上这位,大底是个新人,但那动作传神,却也有了几分神韵。
唱到高潮之处,张铭道了一声好,场中看客皆是如此。
这场戏也唱不了几刻,没一会就散场了,而张铭又没了去处。
抱着白猫的张铭留下几文赏钱,默默离开了戏场勾栏。
走着走着,却是走到了河边,却是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似乎有些熟悉。
张铭抬起头来,看向了琴声传来的地方,只见那楼宇之上的牌匾——玉琼楼。
“是她?”张铭忽然想了起来,迈步走向了玉琼楼。
走进楼中那琴声愈发清晰了起来,但比起去年所闻竟是多了几分落寞。
“这琴声……好久没听到过了。”
“燕姑娘回来之后就再也没见客了。”
“燕姑娘都很少奏琴了,能再听到这样的琴声已是不错。”
众人交头接耳着,亦有人提诗吟唱,大底都是些享乐之徒,亦或是富家权势子弟。
张铭抱着小七站在人群中,小七听这琴声熟悉,爪子按在张铭的手上想要从他怀里跳出去。
“人太多了,你别想跑。”张铭对小七说道。
小七有些不乐意了,更加闹腾起来。
张铭却不给它机会,毕竟它上次在这玉琼楼可是闹出了很大的麻烦。
玉琼楼三层阁楼之上,燕舒娴手掌长琴,弹奏着一曲《浮光》,却是愈发觉得有些奏不下去了,停下了指,那琴声也戛然而止。
燕舒娴默默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有些出神。
这段时间她都是这样的状态,时不时总会呆上片刻。
忽然间,燕舒娴回过神来,察觉到了外面的异动。
只见一人忽的出现在了房间,那人怀中抱着白猫,一只手臂似乎是受了伤,站在门口的位置。
“在想什么?”张铭出声道。
燕舒娴顿了一下,问道:“掌柜的是何时回来的。”
“昨日刚到,刚才正好路过,听见琴声就来看看。”张铭停顿了一下,将怀中的小七放下,又问道:“近来过的可好?”
燕舒娴俯身将跑过来的小七抱起,回答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不都是活吗。”
张铭摇头叹道:“粱书榕要是看见你这幅样子,他也不会安心的。”
燕舒娴沉默着,抚摸着怀中的小七。
她似乎不想提起这些事情,轻声说道:“掌柜……别说这些了吧。”
张铭顿了顿也没再说下去,坐在了一旁。
就算那件事过去了一个冬天,燕舒娴还是无法释怀,忘记于释怀本就是两件事情,她等了粱书榕不知多少年了,多年后再见,本以为一切都会回归平常,但却是对她更大的打击。
有时候张铭甚至觉得粱书榕是个混蛋,真不知道那江湖有什么好的,跟顾青山那蠢人一个德行,总是会忘记那些真正关心他们的人。
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保护所爱喝被爱的人。
“往后有什么打算?就在这玉琼楼吗?”
燕舒娴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该去哪,离开京城之后她去了许多地方,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
因为,没有别的去处了,从前就是个四处漂泊的人,也不懂什么是家。
“酒馆缺个算账的,要是有一天觉得这玉琼楼呆腻了,可以来找我。”张铭说道。
燕舒娴愣了一下,随即谢道:“如果真有这一天,我会去的。”
“嗯。”
燕舒娴看向了张铭那垂下的手臂,开口问道;“倒是掌柜你,竟还有人能伤的到你。”
“技不如人,受伤也很正常,也还是对方留手了,要不然估计就没有我了。”
燕舒娴最近并没有关注江湖上的事情,也没听说燕山试剑的事,所以并不知道张铭是被谁伤的,便问道:“是谁?”
“独孤叶。”张铭答道。
回想起那一日燕山之巅,当真是他见过最为惊人的一剑,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剑练到这种地步,传说中的江湖第一剑仙,果真是名不虚传。
“是那江湖第一剑仙?”
燕舒娴有些惊讶,毕竟那样的人只存在于传言之中,她也从未见过啊。
“嗯,蛮厉害的,至少我是打不过。”张铭说道,但岂止是打不过,就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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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本”感言
写不下去了,我自己也骗不了自己,这本书已经崩的不能再崩了。
江湖路远,或许往后有空,我也会拿出这个题材重新写这个故事,往后的事还是往后再说吧。
众位,酒馆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