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强制接人
“梁掌柜不知道,你家小姐乘座的这辆马车里,藏着个大逃犯呢此人在昨夜三更,暗杀哈伦将军,总要细细查问一下小姐。放心吧,只是例行的查问,不会为难她的。”五短身材一脸的为难,“既然已经知道是一一制药的人,我们当然不会怀疑和小姐有关了。”
梁炳乾听他说得有理,但记得苏一一说的“立刻”,故意皱紧了眉头:“将军这样说,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小姐这时候回家,才巧巧能赶上。若是再耽搁半天功夫,那可就……怕是将军还不知道我家小姐吧?她可是本届诗词盛典的女状元,所以这次盛会,不出席是不行的,对我一一制药的影响十分深远。”
“啊,听说南陈出了一个才女,比那个君什么的还要强,难道就是她?”五短身材愕然问道。
梁炳乾微笑:“正是我家小姐。没想到……连将军也知道我家小姐的名声,还请将军多加成全,以免误了日子。”
两个人交谈了几句,才由五短身材再度出面道:“既是这样,那……小姐自然可以离开,这辆马车留下,回头还要再查问客栈的伙计。那……就不耽搁小姐的行程了,再去扫扫南陈那些夫子们的颜面哼,敢说我突兰是蛮荒之地,不懂礼仪”
苏一一心里暗喜,梁炳乾也松了口气:“在下接了我家小姐就要兼程赶路,我带来两个伶俐的伙计,由他们去交割货物吧?”
“那……也行。”五短身才答应得有些勉强。
梁炳乾悄悄地倾身:“当然,按着规矩,还有将军您一份儿,我已经交代他们,寻便再单独给您。这儿人多眼杂,将军找个得便的时候,跟他俩说一说,已经备下了。”
五短身材这才大喜,伸手拍了拍梁炳乾的肩,差点把他拍得一个踉跄。
“梁掌柜,你果然比那个大陈魁的上路好,以后你们有货物要到突兰来卖,尽管找我,我会交代他们,不给你们留难的。”
梁炳乾松了口气:“将军豪爽,往后还要多多请教。”
一行人都心怀大放,苏一一牵了银渊的手登上马车,却看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差点被吓得朝后跌下去。
银渊紧张地一把握住她的手:“姐姐?”
“刚刚太阳有点晃眼。”苏一一强笑道,“走吧,我们上去。”
一只手伸到苏一一的面前,迟疑了一下,苏一一把提篮递给了他,一手扔握着银渊。
一双眼便很不自在地瞪了过来,显然某人极度不悦。
马车渐渐地动了,传来梁炳乾的声音:“留下几个伙计,货物要交代清楚,该打点都记下了。”
“姬流夜,你怎么会来了?”苏一一松了口气,自觉坐到他的身侧,总算让他的面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出趟远门也会遇到危险,我呀,真是服了你。”姬流夜压低了声音抱怨,握住了她的两只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看看,好不容易长回来的一点肉,又瘦没了。你跟我七妹,是在比着谁瘦得快啊”
“七公主?她怎么样?”苏一一听到结义姐姐的名字,自然关心。
“说来话长,一会儿说。”姬流夜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银渊看他与苏一一神情亲昵,老大不高兴:“你是谁?”
姬流夜对着外人,笑容总是恰到好处,让人挑不错一丝错儿的。
“我是依依最好的朋友。”他浅浅地笑道,“你是男孩儿?”
一开口,很容易就能够断定银渊的性别。
“我、我……”银渊这才想起苏一一的叮嘱,顿时口吃地看向苏一一。
“没关系,他可以知道的。晚上到了客栈,你就不用再装女孩儿了。”苏一一笑道,得意地把眉毛扬了扬,“姬流夜,这是突兰王子银渊,身份可不比你低什么吧?我好容易才带出来的,你不许欺负他。”
姬流夜气结:“那你就许他欺负我?”
苏一一瞪大了眼睛:“拜托,他才十一岁,能欺负得了你吗?再说,他这回是离乡背井,跟我去南陈呢”
“你拐带小孩儿啊……好好的王子,怎么跟着她离开了?”姬流夜笑吟吟问道,“莫非是你叔叔容不得你么?”
银渊的目光里,顿时写满了戒备:“你怎么知道”
“这种皇家的事儿,到哪都一样。我从小见得多了,用膝盖想,就能想得差不离儿。”姬流夜懒洋洋道,“好吧,既然依依要救你,那就呆在南陈罢。”
“我跟着姐姐。”银渊不甘示弱。
“那可不行,她在南陈顶多也不过呆上两三个月,你跟她去大周?恐怕会给她带来不少麻烦啊,我劝你还是留在南陈的好。”
“姐姐……”银渊委屈地扁了扁嘴。
“别担心,我以后南陈和大周两地跑,还是在南陈的时间更多一些。再说,南陈有很多人的,你一定会喜欢。而且,还有一个大园子,很漂亮。”苏一一笑着安慰。
“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
“银渊,你想不想回去?”苏一一正色问。
“当然想。”银渊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又摇头,“可是,我还回得去吗?”
“相信我啊,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去的。不过,时间会有些长,也许五年,也许十年,甚至于二十年,你有没有耐心?”
“只要能让我回去,我一定有耐心等的”银渊的脸脸,板得十分严肃。
“好。”苏一一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那你听我的安排。我会为你找一个老师,教你四书五经……”
“我不要学那个,我要学功夫”银渊摇头。
“上午学经,下午学文。”苏一一不为所动,“如果有勇无谋,你怎么得回自己的国家?要想扬眉吐气,就得文武兼备。”
“那……可是……我们突兰人有学问的,只不过做左相而已。”银渊反驳了一半,看到苏一一面色不虞,只得委屈地答应,“姐姐既然这么说,那……好吧。”
行出一段路,苏一一掀起了帘子,梁炳乾已经骑了马过来:“依依……”
“炳乾哥哥,你进来吧”苏一一笑着往边上让了让,“这马车看着倒不大,里面着实宽敞。”
梁炳乾答应了一声,掀起帘子坐到了银渊的身侧,脸上是又惊又喜的神情,“依依,你果然在突兰,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那当然,坏人遗千年,好人不长命,我又不是好人,就算不能活一千年,一百岁总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吧?”苏一一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胡说,你当然是好了。”梁炳乾微嗔。在他的眼里,苏一一简直是个没有缺点的存在。
银渊怯怯地问:“姐姐,我们没有危险了吗?”
苏一一点头:“都出来这么久了,哈伦就算发现我们走了,也不敢派军队来南陈。别听那个矮子说南陈怎么的,在边境南陈有十万常备军,谁敢轻易挑起事端”
银渊放松地一笑,手忙脚乱把头上的钗环摘了下来:“憋死我了,下次再也不当女的。”
“你不打扮成这样,能轻易出城门吗?”苏一一白了他一眼。
“这也叫轻易?”刘孟海一掀帘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也钻了进来。一眼看到了姬流夜,差点又摔了出去。幸好功夫过硬,攀着车辕稳住了身形,却不进不出地在门口尴尬。
苏一一“扑嗤”一笑:“进来罢。”
“五公子。”刘孟海硬着头皮进来,没敢挨上苏一一,老老实实地坐到了梁炳乾的身侧。心里在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他还穿着小厮的服装,显得眉清目秀,一时倒没有急着把自己的伪装去掉。
“咱们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明明可以无惊无险地出城的,谁知道最后的问题出在马车上那伙计简直存心陷害咱们,什么马车不好弄,还弄辆有暗格儿的,还亏了我们送他二两银子的辛苦钱。”苏一一愤愤不平,“等着瞧,等我以后生意到到突兰,第一件事就是收购那间客栈。”
“等你的生意做到突兰,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刘孟海轻声嘀咕了一句。
“谁说的?我们现在就已经和哈伦搭上线了,以后还有源源不断的往来呢我决定了,北刘和突兰,同时开拓市场。”苏一一挥了挥拳,又疑惑地问,“炳乾哥哥,我怎么不知道咱们一一制药和突兰有往来?”
“以前没有,接到你落河的消息,五公子说有可能被冲到突兰境内了。他派人沿河找了,没有你们的消息,只能抱着万一的希望。正好哈伦和南陈的商人有往来,我直接就把商铺收购了。虽然代价大了点儿,不过谁也没耐心跟他们讨价还价。我把价格直接降低了两成,哈伦当然不会在乎商铺的掌柜换了人没有。”
“两成呢……申先生没意见?”苏一一小心地问。那个守财奴,可不是这么大方的啊
ps:下了****的瓢泼大雨,今天冷得要死。这天气……也太无常了点儿吧?昨天是刘德华演唱会,幸好小猪嫌演唱会的门票位置太偏没去,要不然就被淋成落汤鸡了。懒有懒的好处啊……^_^
第247章 风险投资
“没有,你的下落比什么都重要。降低两成价钱,还是申先生提出来的呢”梁炳乾泰然自若道,“别把申先生看得这么……吝啬,其实他很关心你。”
苏一一开心地笑:“我知道,我们都是一家人嘛姬流夜,你什么时候到嘉庆的?”
姬流夜苦笑:“其实你到嘉庆的时候,我就到长乐了。你上船那天,我也追到了嘉庆,偏偏哪儿都晚了一步。”
“啊……这么巧啊……”苏一一喟然叹息,“你出京前,就不能送个信儿吗?要这样的话,我就会在长乐多呆两天,也不会碰上那倒霉事儿了。”
“还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姬流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再说,说信的,恐怕还没我跑得快,等送信的赶来,大概我早就到了。”
苏一一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起来,大概是流年不利,乘船碰上寻仇的,马车又碰上暗杀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下回出门,得先算准了黄道吉日,可不能误打误撞,再撞到人家的枪口上。真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完完全全的无妄之灾。”
“以后出门小心着些,幸好五公子让刘二哥他们跟着你,不然的话,还真是险了。”梁炳乾点头同意。
“开玩笑的,老天不是保佑我了么?要不是被冲到突来,我怎么认到一个弟弟啊炳乾哥哥,这位的身份可要不得,银渊是突兰族的小王子呢”
“我……哪里还称得上什么王子不王子的啊……”银渊满脸的黯然。
苏一一笑得很狡猾:“在我们面前,你就不用摆什么王子的架子了。不过,等以后你杀回突兰,这身份可有大用”
银渊兴致不高,苏一一把刘孟海赶了出去,让出一小块地方让他打盹。小香猪早就在提篮里睡得昏天黑地,连换马车的时候也只是咂了咂嘴。
梁炳乾打量着苏一一,直把她看得头发都几乎一根根竖起,才柔声道:“依依,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谢谢你,炳乾哥哥。如果不是你恰好赶来,恐怕这次我们的麻烦就大了。”苏一一感动地笑道。她知道,不管别人对她寄予多大的期望,梁炳乾却只是希望她平安康乐。说起来,梁炳乾对她的期望,恐怕是最低的一个。
“给我说说吧,你们是怎么跟哈伦遇上的?你们乔装改扮成这样,得罪他了?”
“哎,可是得罪狠了呢”苏一一叹气,爱怜地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银渊,轻声把一路上的遭遇简单地说了一遍,车厢里的两个男人都严肃了脸。
“下次别再多事”
苏一一愕然,他们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居然异口同声
姬流夜咳了一声,掩饰自己情急之下的关切,清了清嗓子:“你……带这家伙回来,是不是打什么奇货可居的主意?”
“什么奇货可居?他是人我新认的弟弟,别把我想得那么功利。”
“是么?”姬流夜笔凑近了她的耳朵,“我以为是你的另一个投资呢……”
“我投资你,可也未必能收得回来。”苏一一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像我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嘛……偶尔也会发发善心的。”
梁炳乾笑道:“你发善心的时候,可不比赚钱的时候少。五公子,别这样说依依,如果你不是她的朋友,恐怕就算是一本万利,她也未必会投资你。”
姬流夜笑了笑:“炳乾,我只是跟依依开个玩笑罢了。我当然知道,当年我无权无势,如果她换个人,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苏一一见他去姓称名,显见得两人的关系不错,一时又惊又奇。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她奇怪地问。姬流夜虽然知道一一制药由梁炳乾主持,但每次的银票,都是由苏一一交给他的。
“还不是因为你?”姬流夜横了她一眼,“你失踪得那么奇怪,为了找你,我们当然要联手了。你不是过吗?人多力量大,两个人分工,才能叫什么来着?你说的那个资源……”
“整合。”苏一一看他想不出来,只得无奈地接口,“我又不是故意要去泡冷水澡,大冬天的舒服么?你们查出来那个寻仇的人了吗?”
“当然查出来了,是突兰贵族。很可惜,没有办法帮你报仇。等以后我大周挥兵南进,我再把他捉到你面前,随你处置。”
“突兰?指望你,那还不如指望银渊呢”苏一一扁了扁嘴,“我们明天往南行一点,在大丛林那里停留两天。”
“你又要去给香香找药材吗?”梁炳乾笑着问,拿出一个扁扁的盒子,“这个本来要送给哈伦的,既然没有进城,那就省下这一笔,给香香吃吧。出了这么大的力,该赏。”
苏一一打开一看,竟是一朵天山雪莲,保存得十分完好。
“咦,哪里来的?”
“北边这回又送来十车货,特意送了一朵过来给你的。”
姬流夜失笑:“估计人人都以为这丫头喜欢花吧,雪莲可是许多女子可遇而不可求的珍贵药材,据说可以保持容颜不老。”
“有这么神奇?”苏一一喜不自胜。
“只是传说而已,要这么说来,天山脚下那些妙龄女郎还会有白发苍苍的一天吗?舒经活血是可以做到的,但要永保青春,那恐怕得是神仙了。”姬流夜耸了耸肩,“不过,女人一般都喜欢花,这件礼物,也算得上是他们煞费心了。你们一一制药去年带给狄人的利润,可不是那么一点点。”
苏一一没有在意他话里的夹枪带棒,喜孜孜地欣赏着盒子里的雪莲花:“这雪莲的花瓣保持得很完全,做成标本一定很漂亮。唉,算了吧,做标本只能观赏,还是落到香香的肚子里比较实在。”
话音刚落,就觉得脚边有了动静。小香猪正讨好地咬着她的裤腿,一脸垂涎的样子。
“果然是猪,除了睡就是吃。”姬流夜喃喃自语,看到苏一一大眼睛瞪来,急忙改口,“不过虽然吃得金贵,本事也确实大,而且是救命的本事。看来,你投入产生的比例,很划算啊”
苏一一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来当这个大掌柜,可能比炳乾哥哥更合适。就算是接申波亭的位置,也能够胜任。一五一十,一进一出,谁也不能让你吃亏。”
姬流夜哭笑不得,看着小香猪难得“斯文”,把雪莲一瓣瓣地吞进肚子,顿时粉光大涨,持续了足了五秒钟以后,才恢复了原来的毛色。
“珍品就是珍品啊……”姬流夜感慨。
“那当然,膺品不稀罕。”苏一一笑嘻嘻道,拍了拍小香猪的背脊。
姬流夜笑道:“那是,膺品和真品的价格,可差得远了。”
苏一一哭笑不得:“姬流夜,我觉得你比我还有当商人的潜质。怎么这得张口闭口就是价格啊银子啊什么的,你要回大周也这么一说,估计会掉落一地的眼睛。”
“放心,我会这么傻?”姬流夜嗤笑,“其实我倒觉得你说得不错,实惠最重要。没有银子,我什么都干不成。”
听到姬流夜对金钱有这样的认识,苏一一自然很高兴。她伸了个懒腰:“唉,今天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最近一段时间,可真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啊。”
梁炳乾低“嗯”了一声:“我出去吧,你睡一会儿。”
姬流夜的身份是个秘密,他当然不会随便出去。苏一一摇头:“没关系,我也不是很累的,好容易回来,你们跟我说说南陈的情况吧。”
脱离了险境之后,大家的心情都不错。在客栈里饱睡一顿,第二天便折向南面。在大丛林边缘,因为没有客栈,他们便只能轮流在马车里休息。
银渊很是着急,在丛林的边缘,从早到晚拼命地吹口哨。可是银月却没有动静,让银渊坐卧不安:“姐姐,银月会不会出事?如果哈伦进林子的话,银月兴许……”
“他脑袋又没坏掉,进林子干什么?”苏一一摇头,“银月虽然有智慧,但可能想不到我们会在丛林的这一头守它。也许……它还在丛林的那一头?”
“不会的,我出来之前就吹口哨告诉它了。”银渊欲哭无泪,几次三番想进去探察一番。
“别,到时候银月出来,你又没了影儿,那怎么办?”苏一一拦住了他。
“但是,如果银月……那怎么办?”
苏一一知道,在他的心里,恐怕银月比兄弟还要更亲一些。但要深入丛林,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要不,我和我哥进去看看?”刘孟海提议,“我们兄弟俩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
“你们进去也没有用,银月只听银渊的。”苏一一耸了耸肩,“如果你们带上银渊,碰上什么事可顾不来。还是省些事儿吧,我们在这里再等两天。如果等不着,就得走了。”
银渊虽然不知道姬流夜是皇子,但是看他通身气派,贵重风华,也知道是个大人物,不可能陪着他长期在这里逗留,只能怏怏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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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和亲
丛林的边缘很安静,除了偶尔会跑出来一只小兔,两只野鸡,并没有什么具有威胁性的野兽。
“可惜这里不临河啊,要不然钓几条鱼烤来呼,那可是人间第一美味。”苏一一咂了咂嘴,对于野味,有点敬而远之。
任谁天天吃这个,也会腻味。
刘孟海立刻一脸惊恐:“就像你的鱼汤一样美味?”
苏一一听他揭自己的短,恼羞成怒:“行啊,下回你做鱼汤,我来烤鱼。哼哼,敢瞧不起我的手艺,以后我烤了鱼没你的份儿。”
“没份就没份,就算送我面前,我还未必敢吃呢”刘孟海和她斗惯了嘴,打起嘴仗来总是互有胜负。
幸好银渊认识不少野菜,采回来的几种,烤来吃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而马车里锅灶齐全,做道野菜汤,也觉得十分鲜美。
“看来,生活处处皆学问。”苏一一连喝了三碗汤,才惬意地舒了口气。
“银月还不出来……”银渊的情绪很失落。
“明天再等等看,要有耐心嘛牛郎织女星,隔得好远啊……”苏一一叹息着,给银渊讲起牛郎织女的故事来,最后不忘总结,“看到了吗?那颗是织女星,在不远的地方,没那么明亮的那颗,叫牛郎星。”
银渊嫉恶如仇:“那个王母娘娘真坏,把牛郎和织女拆开了。”
姬流夜却不以为然:“这个王母还不算心狠手辣,至少还给他们一年一度相会的希望。若换了凡间,皇帝老子要你嫁给谁,你就得嫁给谁,管你喜欢谁呢”
苏一一默然点头。
“依依,我一直不跟你说七妹的事,唉……还是告诉你吧,反正你早晚得知道的。七妹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姬流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
“什么?”苏一一本来躺在半枯的草地上,闻言忍不住一惊,“许给了哪家俊彦?”
姬流夜苦笑不语。看起来,他的脸色不大好,七公主嫁得不好?苏一一疑惑着,贤妃之女的身份,应该够高了吧?
“到底是谁呀?我认识的?”她急忙追问。
“你当然不认识……七妹这回……和亲北狄。”
“什么?”苏一一大吃一惊,“什么意思?七公主要嫁到狄人部落去?可是……这个……怎么会这样?七公主这么娇滴滴的人,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受苦?那里风沙肆虐,而且不般不是拿个某个亲王的女儿册了公主和亲的吗?”
“让你享了十七年的荣华富贵,就要用大半辈子去还。这样的荣华,你愿意要吗?”姬流夜苦涩地笑了笑,“皇子还好,自己不喜欢的,娶回了府里,还能再纳小的。可是公主不一样,许了人又不能休夫再嫁。”
“那……七公主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着?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把戏,宫里的嬷嬷们早就有手段应付了。这还是七妹呢,若换个公主,直接捆了送到北地去。”
“贤妃……”
“父皇已经下了明诏,不可能改了。”姬流夜摇头。
“为什么要和亲狄人?”苏一一诧异地问,“咱们的领土,和北狄并不接壤吧?”
“这种游牧民族,哪有什么接壤的概念。他们搬起家来,跟风一样快,王庭也经常换地方呢父皇是想对北刘用兵,借助北狄的骑皇牵制住北刘的军队。”
“那也不能把自己女儿的幸福,就这样送出去吧?”苏一一悚然而惊,真不知道七公主得到了这个消息,哭得怎么样一个昏天黑地啊。
幸好自己没有不长眼地穿越成公主,自己受了电视剧的荼毒,还以为公主威风得紧呢
“女儿的幸福?父皇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他要的,是千秋的伟业,如果能统一陆地,他的名字将被镌刻在丰碑上,那才是他想要的。反正他儿子女儿一大堆,兴许还能再生几个呢”
“呸,你父皇这么大年纪”苏一一啐了他一口。
“我十三皇妹不就才两岁么?”
苏一一无语,只能说皇帝的**,存活率比较高吧?
“你不能想个法子帮帮七公主吗?”苏一一还存着万一的希望,“你不是和狄人熟吗?”
“就算是亲兄弟也没有办法,连自己老子都指望不上,还指望个外人呢再说,我也就跟右贤王熟一些,现在你跟他的关系,也很好。可惜七妹嫁的不是他,不然的话,还能指望照顾着一二呢”姬流夜摇头叹息。
苏一一哑然。
“你在南陈的事办完了,就早些儿回去吧。七妹的婚期很紧,只有半年的时间。我们派使臣去狄人部落来回一趟,差不多也该来迎亲了。”
“这么急?”苏一一又吃一惊。
公主出嫁,那可一向是极隆重的。
“只能说啊,我那位父皇急着扩张领土。”姬流夜冷哼一声,“靠女儿和亲结盟,这种手段是历来上位者都爱用的。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历史上,也有用几个女儿换来一个强盟的事。现在父皇需要狄人的配合,所以大花血本,让真公主和亲。这在咱们大周的历史上,也只不过三个而已。”
苏一一忿然:“难怪七公主总想着逃离皇宫呢,要换我,出来了就根本不回去了。”
“只能说七妹生不逢时吧?”姬流夜也一副无法可施的模样。
因为七公主的事,苏一一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好在他们并没有在丛林边缘等待太长的时间,在一天后,银渊找到了银月。苏一一看着一人一狼抱在一起,忍不住暗赞狼王有灵性。
但是银渊最终还是把银月放回了丛林:“如果我把银月带在身边,那太自私了。它的家是丛林,南陈没有大森林,它会失去活力。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那时候再来找银月。”
苏一一十分欣慰:“那就好,有志气”
姬流夜咕哝:“这叫志气么?这叫傻气”
“天才总是傻气的,你在嫉妒。”苏一一做了个鬼脸,银渊终于被逗得笑了起来。他知道,苏一一是怕他难受。
“姐姐,谢谢你。”银渊很认真地说道。
“咱们姐弟之间,要谢什么”
“不是,是你从来没有阻止过,我把银月带在一起。”银渊低声道。
苏一一叹息:“我只是将心比心罢了,如果要我把香香放走,我也舍不得啊。”
“可是,如果带着银月,我的身份就不会是个秘密了。”银渊怅然。
“怕什么,咱们这是在南陈,他们也不过派几个杀手过来而已。虽然应付起来费了点儿事,咱们可以请保镖呀。”苏一一满不在乎道。
“姐姐,你对我比我母亲还要好。”
苏一一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我有你母亲那么老么……”
姬流夜忍不住失笑:“你护着他的样子,可不就是母鸡护着小雏鸡的模样么?早知道,我也晚生几年,认你做个姐姐,可是赚大发了。”
“别学我说话的口气”苏一一瞪着他,“你拿这副腔调回去说,小心吓跳了一票人指不定就会觉得你是扶不起的阿斗……”
“阿斗?那是谁?”姬流夜微微眯起了眼睛。虽然这时代没有《三国演义》,但是听苏一一说话的口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这里面当然有个典故,是民间的演义,称为三国演义。”
“是有人影射我们周刘陈三国么?”姬流夜的政治敏感度,果然出类拔萃,这样也能联想得到……
“跟这个风马牛不相干,人家流传这故事的时候,还没有大陆三国呢”苏一一白了他一眼,“民间艺人懂什么啊,不过是出个话本,大家乐呵乐呵而已。你别拿着鸡毛就当令箭,一句话一个字也能上纲上线。”
“有了弟弟就忘记哥哥,果然年纪小的占便宜。”姬流夜唉声叹气,用手勾了勾梁炳乾的肩膀,“炳乾,咱们看来太失策了。早知道,在母亲的肚子多呆几年,让依依出来,咱们再跟着出来好了。”
梁炳乾哭笑不得,这是风雅无双的五公子?苏一一也怀疑地看向正骑在马上的刘孟海,姬流夜是被这小子带坏的吧……
刘孟海连打了两个喷嚏,纳闷地揉了揉鼻子:“谁在咒我呢”
一路上,说说笑笑,颇不寂寞。虽然对古代的交通工具多有腹诽,但得脱大难,好友相伴,苏一一自然是惬意得很。
“咱们是不是太慢了呀”苏一一纳闷地问,“还得多久才到南陈?”
姬流夜不满:“你是想把我赶走了眼前清静吧?”
苏一一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你不跟我们去南陈吗?”
“我都离开大财这么久了,还跟着你打秋风呢唉,这次回去,还不知道父皇会怎么责罚呢……”姬流夜愁眉苦脸。
“哦。”苏一一笑容微敛,随随便便地答应了一声。
“舍不得我?”姬流夜凑到她的身边,悄悄地问。
“算了,你的大事比较重要。”苏一一摇了摇头,“你毕竟不比我们,身上的担子重着呢,皇家的规矩又重。”
姬流夜有些失望:“你什么时候回大周?”
第249章 垄断经营
“过两个月吧?我要去一趟于乡,如果能和林振标他们家把珊瑚的销售权争取过来,那我们的利润就更可观了。”苏一一粗略计算了一下自己的行程,才没什么把握地回答,“你放心,能早一点回大周,我就早些回去,我还等着看七公主呢”
“哼,林振标么……他一定会答应你的。”姬流夜有点吃味。
“你是他肚里的蛔虫?”苏一一嗤了一声,“不过你说得对,我付出的代价,他们从别的商铺那里得不到。”
“那你还赚什么钱”姬流夜惊讶地挑眉,“你把利润都让给了林家,你专门去做好人的?你想拉拢林振标,还是……”
“你不懂,我要的是垄断。我从京城南来的时候,沿途的几个城市都打听过了。市面上的珊瑚大部分不是于乡的,质量参差不齐。一般来说,一株于乡珊瑚,要比别的产地贵上两成。你放心,赔本儿的生意可肯定是不会做的。”
“别的商户不肯付,你付出的代价还能赚钱?”姬流夜不信。她该不是为了讨好林振标吧?那家伙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平平淡淡的样子,但一枝生花妙笔,倒的是了得。苏一一既享才女之名,为他的文才所钦服,也有可能吧?
“我采取的这个方法,称为垄断经营。也就是说,于乡出来的珊瑚,出了南陈国境,便只有我才有销售权。”
姬流夜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自然是说,他们的珊瑚,除了卖给我以外,就只能限于在南陈售卖,不能再通过大陈魁运往别的国家。”
梁炳乾也不解:“他们产了珊瑚,却只能在南陈境内卖?”
“其他的部分当然就全部售给我们了,所以关于价钱方面,会高出他们的底线。”
“那你不是吃亏了么?若是高出两成,你还能赚到多少?”姬流夜对她的做法很不解。
苏一一笑道:“咱们的收购价高,可是售价难道不能订得更高吗?如果拿两株珊瑚比较的话,于乡的质量明显高出不止一线。所以,我们完全可以以高出普通珊瑚三成或五成的售价发卖。而且,有些极品珊瑚的价格,更可以提高到几倍。反正大周有的是冤大头,光是这一个层面,咱们就够赚的了。”
“你……”姬流夜瞠目结舌,“这种主意,真亏你怎么想得出来”
苏一一扁了扁嘴,她的点子多着呢,全是在现代商业里用烂了的招数。但是依着葫芦画画瓢,就能在这个时代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难怪犹太人逃难的时候,可以放弃金银财宝,却不肯放弃书籍和知识。
知识就是力量,科技就是第一生产力苏一一被哈伦追得狼狈时的颓然,顿时又化作了万丈雄心。
过了两天,姬流夜动身离开。
“等等。”苏一一急忙叫住了他,“你的侍卫呢?”
“留在嘉庆呢”
“那你身边没人啊?让刘大哥和刘二哥跟着你吧”
“放心,你当我跟你一样就学了个三脚猫吗?”姬流夜笑道,“我说了让他们跟着你,以后就一直跟着你了。”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啊,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状况”苏一一急道,“我们反正在南陈……”
“是,不知道上回谁被堵在巷子里九死一生,我记得那可是南陈的巷子。”姬流夜好笑地看着她。
“只是一个意外。”苏一一扁了扁嘴。
“对于你来说,那些都不能称之为意外了,因为遇到不是第一次。”姬流夜没好气地看着她,“说也奇了,你怎么就这么能惹事儿呢?”
苏一一气结:“我惹事儿?我惹谁了啊我这人与世无争,最大的理想,也不过是多赚些银子而已。偏偏就有人喜欢找我的麻烦,真正搞不明白”
“你不想,人家可并不这么认为。依依,你呀,是这个世界上的异数,除了我和炳乾,能了解你的,还真不多。”
苏一一古怪地看着两人,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就这样引为知己了?
梁炳乾不参与意见,虽然他也觉得堂堂皇子孤身一人,有点危险。但他们这里,除了镖师以外,也没有什么过硬的好手。他还是倾向于留下刘氏兄弟的,毕竟姬流夜的身手,比苏一一高了不是一个段数。再说,他关心的人,当然首推苏一一了。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苏一一柔声道,“他们护送你抵达嘉庆以后再回来,好不好?”
“何必多此一举。”姬流夜笑道,心里却如同饮了蜜糖水一般,甜得沁人。
“可是……”
“放心吧,如果我不是皇子,也是天下大可去得的侠客行了,我这就走,你赶紧办完了事就回大周,我在京城等你。”
“那你路上小心。”
“渡个江而已,你别当作是刀山火海。”姬流夜无奈地苦笑,“要知道,我的运气一向不如你这么糟,半天时间,会有什么事?”
苏一一只得看着他去了渡口,知道他之所以没有带人,是因为要混在一一制药的伙计队伍里。不说别的,就凭这份情义,她也要全力助他上位啊
“他不会有事的,这世界上能胜过他的高手可不多。”梁炳乾走到她的身边,轻声提醒,“我们也赶去京城吧,林振标等会合了你一同去于乡。”
“好。”苏一一微笑着点头,想想以姬流夜那身功夫,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想要全身而退的话,那还是并不难的。
“姐姐,你喜欢那个五公子?”上了马车以后,银渊忽然问。
“嗯,有一点吧。”苏一一笑了笑,“不过,没有喜欢银渊多呢”
银渊脸色一红,却欣喜地抬了眉:“真的?”
苏一一愉快地大笑:“那当然,你是我的弟弟嘛”
银渊立刻笑容满面,缠着苏一一给他讲《三国演义》的故事。果然凡是男孩子,都喜欢刘关张赵啊……
一路上虽并不刻意急着赶路,但比前两天却要快多了。抵达京城的时候,收到了姬流夜奉旨出使狄人部落的消息,知道他平安无事,苏一一这才松了口气。
“可惜了七公主。”她叹息一声,“不知道三哥会不会伤心,本来还想把他们凑作一对,看来是没戏。如果是和亲南陈的话,也许倒还能两情相悦。”
“南陈?”梁炳乾不解。
“是啊,七公主对南陈太子,还是很欣赏的。不过,太子已经有太子妃了,七公主和他也不可能的。”苏一一看着刚刚抽芽的柳树烦恼。
“依依回来了?”魏尔瞻的声音,让坐着也没有形象的苏一一精神一振。
“早回来了,可是先生却天天住在君如玉的府上……”她半真半假地抱怨,又有些好奇。这两人不是避免公开见面的吗?怎么现在堂而皇之地“****”?
“往来不方便,干脆就在那里住下了。好在她那里也还清静,服侍的也都是贴心的侍女,不会有人碎言碎语的。”
“到底是什么病?听说君师姐病了不少时候了,南陈的太医也没有办法吗?要不,让香香去试试看?”
魏尔瞻眼睛微亮,却又摇头:“你的小香猪对伤有疗效,一般都是突发性的。但是对这种慢性病,还是没用。”
这倒是……要不然的话,田含玉的头痛病,就能让小香猪治好了。苏一一看他一脸的忧色,仿佛比她上次见面,一下子老了七八岁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心。
“如果需要用什么药材的话……”
“我已经问炳乾要过了。”魏尔瞻笑道,“别担心,她也只是劳心劳力久了,血脉亏输,将养些日子,总能慢慢地恢复。”
“哦,能恢复就好。”苏一一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君如玉患了绝症呢既然只是劳心劳力,那以前不劳就行了嘛不过,真是这么简单吗?
“明天我带你去见见她吧,她想要见你。”魏尔瞻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嗯?”苏一一有些意外,“她知道我是她小师妹吧?以前我在南陈的时候,她可从来没有私下里见过我啊怎么……”
“恐怕她有些事要交代你罢,你去见见她,好么?”魏尔瞻温和地问。
她能说不好吗?虽然苏一一对于老师的尊敬程度,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相当薄弱的。但魏尔瞻对她,从启蒙的栽培,到后来提供的药方,都几乎竭尽心力。
魏尔瞻待她,真可说得上是如父胜师了。
“好啊,我早就想见君师姐了。”苏一一爽快地点头,看到魏尔瞻竟悄悄地松了口气。难道他以为自己会违逆他的要求吗?
苏一一叹息一声:“先生,你要我做的,只管开口。只要力所能及,依依无有不尊。要说起来,我能有今天,和先生的教导分不开的。”
魏尔瞻知道她说的是那些药方,在苏一一的眼里,授课解惑之功,可远不及给她那几张药方,让一一制药开张大吉的功用。
ps:今天的票票好少啊……哀叹一声,继续求票,不管什么票,各种各样的票,小猪照单全收^_^话说前天刘德华的演唱会,唱《冰雨》的时候天空就飘起了雨,唱完了《冰雨》就不下了,敢情天气跟着刘天王的歌声走啊?自从暴雨过后,天气忽然变得好凉啊,又把外套拿出来穿上了。
第250章 勿以利小而不为
申波亭的账,自然清晰明了,苏一一觉得看账簿也是一种享受,仿佛对着一种艺术品。当然,对于“艺术品”提供的内涵,她自然是更加注重。一笔笔的数据,让她对于一一制药在南陈的发展,十分满意。
“怎么没再开两间铺子的计划?我看在南陈的赢利,足可以抵得上大周京城的那间了。要知道,那可是我经营了好几年的结果,还有宫里的渠道。”
“在这里,有你苏才女的名号,卖什么都要好卖一些。”梁炳乾笑道,尤为德听着他们的说话,却不敢放肆,规规矩矩地把经营情况向两人汇报。
梁炳乾虽然先至南陈,但因为想着去突兰,并没有把心力放在一一制药的经营上,所以对于报表,也是头一次看。不过,两人看着报表,都露出了笑容。
“为德,以后南陈这一摊子,我可就都交给你了。”苏一一慨然地下放权力,“你好好干,南陈每开一间分店,你都会占半成干股。”
“啊?多谢小姐”尤为德大喜过望,想也不想就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苏一一想要拦的时候,三记响头已经嗑完。
每间分店都占半成,听起来似乎不多,但要知道南陈的规模,将来有望超过大周,甚至申波亭都坐镇南陈。谁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里,一一制药的重点就在哪里?保守估计,只以五间来算,尤为德觉得自己可以赚到三辈子都用不完的银子。
而且,这干股跟银子不一样,那是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也就是说,只要子孙手里有着一一制药的干股,哪怕无才无能,也能安享富贵,他如何不感激?
苏一一笑道:“我说过,你要你努力,就会有回报。”
尤为德感恩戴德地去了,工作的热情,自然再度高涨。哪怕不眠不休地替苏一一卖命,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每开一间都占半成干股,这个数额,只要想想就激动得浑身发抖。
“你倒还真是大方,咱们一一制药的股份要摊得稀薄了。”梁炳乾对她的决定没有意见,只是笑着调侃了一句。
“反正我把大陈交给他去捣鼓了,自己是个股东,做事才会更用心。再说,他是个人才,我也不想亏待他。要让人死心塌地效力,归根结底还是需要经济上的奖赏。总不能说两句干巴巴的表扬话儿,一次两次有用,十次八次还能有用?还是银子最实在,利益最坚挺。至于说摊薄股份嘛,所有的投资,我都占了五成,再加上你的三成,不怕别人翻得了天。”
梁炳乾叹息:“依依,其实你不必这样。一一制药是你的,没有必要让我在所有的分店,都占上三成。”
“是我们的。”苏一一笑道,“再说,你让我一个人投资,不怕我破产呀要赚一起赚,要亏一起亏,咱们两个可是在一条船上了”
“什么一条船?小姐,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吧?敢情下次不敢坐船,那就别回大周了。要去大周,不坐船可去不了。”申波亭接着他们的话尾,一边笑一边走了进来,“为德这小子经营起来还真有两下子,而且拼了命似地扩张咱们的市场份额啊”
现在,申波亭可是对苏一一那些经济名词,也耳熟能详了。因为觉得没有什么词比她用得更精准,所以这些词儿,很快就成了申波亭、梁炳乾们的口头禅。以至于很快就风靡整个大陆,成了商人们的流行词汇。谁要不会说两个,很容易被当成乡下来的土财主。
银渊听得昏昏欲睡,一边临着帖子,一边支楞着耳朵听。不过,很快,这些声音都变成了催眠曲,眼皮开始搭拉。可是好景不长,申波亭到哪里,他那把膺品金算盘也就跟到了哪里。
苏一一指着一个数字,申波亭兴致勃勃,哪怕就两个简单的数字,苏一一觉得心算就可以完成,他却偏要用手指拨拉两下。有时候,苏一一觉得他就是喜欢听这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他自己听了当美妙的音乐,可是别人听了,却只觉得是噪音。
比如银渊,听着申波亭“噼噼啪啪”的算盘声,只觉得脑仁发痛。他们突兰人从来不用算盘,以货易货,也只是差不多就行。他有些瞧不起这位老先生,明明有那么大的家才,却还要算到一钱一厘。
苏一一看出他的不耐烦,笑道:“银渊,你看申先生手不离算盘,明明这么一个富家翁,还算这些小钱,是不是?其实,由少积多,一两银子是利,一钱一厘,那也是利。若是你买出一件东西可赚百两,你大约会瞧不上那些一厘银子的小买卖。但若是基数大了,比如我一年可以售出几十万件,那这个利润,也是相当激动人心的吧?那么几年下来,这个利润,可就是很庞大了。所以,做生意,勿以利小而不为。”
“可是,如果可以赚一百两的,多卖几件不行吗?”银渊不解。
“在生意上,有这样一个规律。利润高的,风险也大;利润小的,风险也小,甚至几乎为零。那些基数庞大单利小的生意,是我们的基石。那些利润高的,则是我们的枝叶。”
“哦。”银渊还是似懂非懂,想要问个明白,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忍不住赌气,“姐姐,这个我不懂,你还让我去练武吧”
苏一一伸手接过他的字帖:“嗯,今天临得还不错。好吧,你就出去耍一会儿。”
银渊立刻高兴地咧开了嘴,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看来,这小子将来只能玩政治,不能玩经济。唉,想把这小子打造成自己助手的想法,眼瞧着是落空了。
梁炳乾劝道:“依依,你也别逼着银渊学这个了,他毕竟是个王子,虽然看着你的面子,可是心底里总是认为这是下等人从事的职业。”
“哼,下等人”苏一一冷哼一声,“看我转变他的观念。”
“你呀”梁炳乾无奈地摇头。
“算了算了,我不逼他听咱们念生意经了。刚才就在这儿像小鸡啄米似的,脑袋一点一点要勾下去。让他习文弄武,日后做个突兰王吧。”
申波亭翻了个白眼:“听你的口气,倒似突兰王还不如做个商人?”
“那当然,做王哪有做商人来得自由自在?”苏一一很自得,“为德,你也听了不少,说说目前我们一一制药下一阶段的重中之重,应该是什么?”
尤为德沉吟了一会儿,才坦然道:“小姐,我觉得最近的利润已经相当可观,虽然大陈魁的规模比我们大,但是从利润的创造来说,还不如我们。不过,我们也有一个致命伤,手底下的人太少了。”
苏一一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能够意识到人才的力量,这尤为德看来还真不可小视。这一点,连曾经在大陈魁做过二掌柜的尤七,都没有能认清。
她赞赏地点了点头:“我们在南陈建立一个教育机构吧,培养一些技术人才和管理人才。我的心很大,有一个庞大的拓展计划。银子倒不愁,以我们的经营状况,完全可以加速扩张。但是手里没人,一下子撑大了场面,只怕反倒不美。”
“南陈有不少落榜的秀才,也来做账房了。”申波亭得意道。
“是么?”苏一一喜道,“他们倒不怕有辱斯文?”
“也就是咱们大周。”申波亭愤愤不平,“在这里可没人会这么想,相反的,给大陈魁当账房先生,还是件极有面子的事呢所以说,小姐把一一制药的重心迁移到南陈,简直是太英明了。”
“哼,以后能来一一制药当账房,才是更有面子呢”苏一一不服气道。
申波亭哈哈大笑:“就知道小姐会不服气。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大陈魁在南陈的历史,差不多可以追溯至建国。这份根基,哪里是我们这些外来户能撼动的?不过,如今除了大陈魁那里,咱们就是第二份了。”
“那就暂时屈居第二吧,等日后再抢占第一。”苏一一信心十足,“明儿我去看君如玉,可不能把银渊带去申先生,你替我看着点,让他坐下来临帖,就像是猴儿屁股,一刻儿也坐不住。他要习武可以,把每天的任务不折不扣地完成。”
“突兰本就尚武,小王子喜武厌文,也情有可原。”申波亭苦笑。
要让一只猴子安静地坐下来,他觉得难度颇大。
“我知道,可是我希望他日后能赶走他叔叔……如果他叔叔寿元短,那就赶走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你也想得太远了吧……”申波亭咕哝,“我倒是觉得,如果因为他得罪了突兰,有点不大值当。咱们现在和突兰的商业贸易刚刚开始,如果得罪了哈伦,恐怕……”
“他是我弟弟,不值当也要做的。”苏一一恼道。
怎么人人都觉得她别有用心,她就这么“奸”吗?
目光从在座各位的脸上转过来,苏一一很有些挫败。
第251章 师姐妹的体己话
梁炳乾急忙打圆场:“对了,你上次说要替银渊请老师的,我也留心了。学文倒是好说,南陈的大儒极多。只要放出消息,银渊是你弟弟,恐怕举荐的、自荐的都不会少。但是习武倒有些难,你文名在外,交往的也都是文人……”
“交给刘大哥好了,银渊要能学成他的功夫,我也不必担心了。”苏一一很爽快地定下了,“只是学文的,倒要好好挑拣。他既跟了我来南陈,总不能亏待了他。日后有朝一日,他就是新的突兰王。我们在突兰的利益,可是会水涨船高的。”
“果然是预先投资……”申波亭笑道。
“这也不算完全的投资,救下银渊的时候,我可没有想到这个。申先生,别把我看得这么市侩行不行?”苏一一无奈地看着申波亭,忽然又笑得像只小狐狸,“不过,既然是双赢,我们干嘛不利用这个形势呢?“
“请小姐放心,南陈那些小有名气的秀才,教银渊是绰绰有余了。”申波亭安下她的心,才开始商讨开分店的事。南陈的城市,比大周要集中,他们把南陈按繁华程度,划定了几个区域,决定分几步走。
第二日去君府,并不太早。据魏尔瞻的说法,君如玉这几日醒得迟,怕去得早了吵醒了她。这份体贴的心思,苏一一觉得君如玉应该会感动才是。
两代才女的会面,与苏一一的想像差得很远。想好的pose,一个也摆不出来。君如玉看到她,似乎也没有什么激动。而她对君如玉,仿佛也没有多少爱戴之心。
“君师姐,怎么病得这么重?”苏一一看到君如玉的时候,吓了好大的一跳。
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中年妇女,还是诗词盛典上那个温婉平静的女人吗?
“这是老毛病了,小时候落下的病根,治与不治都一样。到了冬春,总是要躺上几个月,只是今年发作得格外厉害些。幸好……还是撑过来了。”君如玉的笑容,还是温婉的。
“治不好么?”苏一一皱眉问,“到底是什么病?”
“小时候受了寒气,那时候身体弱,在雪地里冻了两天两夜,差一点就没了命。若不是遇着先生,这世上哪里还有君如玉啊”
哦?苏一一立刻眨巴了一下眼睛,原来魏尔瞻还是君如玉的救命恩人?这个八卦可真新鲜,难怪君如玉获得了偌大的名声,几十年如一日,却没有变心呢
“先生也没有法子吗?”苏一一眨了眨眼睛,“若单纯是寒气入骨,用些温热的药材,想必也是多少有点用的。”
“太医院的每个太医都看过了,寒气已入了肺腑,一到冬天,寒气入侵,便生不如死。先生早就开过了方子,可也没有法子,听天由命罢。”君如玉自己倒很看得开,身侧的魏尔瞻已是脸色骤变。
苏一一忍不住责备:“君师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就算你自觉跳达,也要顾着别人的想法吧?若你真的……那先生恐怕也跟着你去了。”
君如玉被她说得脸色潮红:“谁说的,依依,你总是喜欢开玩笑。”
“你明知道我不是的。”苏一一笑嘻嘻道,“所以啊,师姐,请你再辛苦,也要活着。”
魏尔瞻轻轻叩了叩她的头顶:“依依,不许调皮,尽胡说八道。”
如今她的头发又厚又密,这样轻的动作,根本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苏一一笑着扮了个鬼脸:“明明是说中了先生的内心,所以才恼羞成怒罢了。啊,不会吧?先生比师姐还要怕难为情”
君如玉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旋即却是一阵急咳。魏尔瞻想也不想,凑过去替她拍背。苏一一有些恍惚,其实他们这样半拥的姿势,还是很****的。
“先生,我有话跟依依说。”君如玉侧头央求。
苏一一却被她的称呼,差点把一口热茶呛进气管里。不是吧?君如玉还称魏尔瞻为先生?这个距离,拉得有点儿远了吧?
“好,别太劳神。”魏尔瞻点头答应,“我在外间等着,有事儿再叫我。”
唉,从进门到现在,废话与非废话,讲了没有一箩,至少也盛得出半箩来。可是这两人,连去姓称名都没有。一个称先生,一个……干脆没有了称呼。
这两人,也未免太含蓄了些吧?相交几十年,居然还停留在知己加一点小****的程度上什么甜心、宝贝之类的爱称也就罢了,估计这时代也就她一个人说得出口。但至少,互称“如玉”、“尔瞻”,这个总不难吧?
“依依。”君如玉柔声叫她。
“嗯,你要说话,我替你把枕头垫高一些,这样更容易些。”苏一一动手,拿了一床被子折叠,放在她的背后,“先生也真是的,连这点都考虑不周。”
“不是的,是我坐不了一会儿就要躺下去,也就懒得麻烦了。”君如玉急忙替魏尔瞻辩解。
“知道,先生在师姐的眼里,是最好的男人吧?”苏一一眨了眨眼睛,故意调侃。
果然,君如玉的脸,又红了。
苏一一确认,这君如玉的面皮,修炼得还不够。
不过,她有什么话,非要支使魏尔瞻离开呢?苏一一很好奇,这位成名长达二十年的才女,有什么“女人之间”的话题,要对自己说。
“依依,你喜欢先生吗?”
“当然喜欢,先生学问好,待我又温和。”苏一一不假思索地回答,却没有注意到君如玉因此脸色微微一僵。
“是啊,你比我有勇气……”君如玉叹息了一声,语气里还夹杂着微微的嫉妒。
“勇气?”苏一一莫名其妙,她勇气当然不小,但似乎从来没有在君如玉的面前表现过吧?这样的评价,又是因何而来?
“至少你敢大大方方地承认,你喜欢先生。”君如玉微微勾唇,可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着点儿苦涩的意味。
苏一一哭笑不得,原来不过是一句喜欢而已。她对于这两个字的珍重程度,跟这世上哪一个人都没有办法比。
“君师姐,我喜欢的人很多的,可不单是先生一个。所有对我好的人,我都喜欢。比如说我青梅竹马长大的好朋友炳乾哥哥,还有跟在我身边的刘氏兄弟,以及我的弟弟银渊,当然还有绣梨绣桔这两个姐妹。总之一句话,我所说的喜欢,跟你想的可能有些不一样吧?”
君如玉愣了愣:“你是说……”
“我身边的很多人,我都很喜欢。”苏一一笑道。
“但……我以为……”君如玉回过神来,苦涩地笑道,“也对,你毕竟还是如花的妙龄,先生可是年过四十了。”
苏一一恼道:“不是这个原因,如果我爱先生的话,这些都不是问题。我才不会像你这样,固守着老师和学生的这道桎锢不放。师生恋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们两个之间有爱,管别人怎么说呢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师生恋,在现代可是见怪不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
君如玉震动了一下:“走自己的路,让人别说去?”
“要是每个人都跟你似的前怕虎后怕狼,哪来这么多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仙女爱上凡人的例子还多着呢,你跟先生的差距,有仙凡之别那么大吗?”
“你不懂,我们之间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关系。事实上,我并不认为自己的地位有多高,要知道,先生他……”君如玉激动起来,苏一一急忙拔长耳朵倾听。可是才说到一半,君如玉却戛然而止,让苏一一徒唤奈何。
不带这样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喊“卡”啊
“先生的身份,自然很神秘……同样是他的学生,为什么厚你薄我啊可见得,师姐你在他的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苏一一扁了扁嘴,拈酸挟醋。
君如玉失笑:“那是因为我和先生认识的时候,彼此都还小。那时候,也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才会让我偶尔知道。依依,先生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
“才不信呢你们就喜欢躲躲藏藏,自以为看过了人生百态,别人不能比的。”苏一一不满意地嘀咕。
“年轻真好啊”君如玉看着她,目光迷离。苏一一觉得她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透过了自己的表相,在看着以前的君如玉吧?
“君师姐,你也年纪不大啊如果不是病着,看来也就跟我姐姐似的。等你大好,我们一起去逛街,可不叫你师姐,就干脆叫你姐姐得了。人家还要羡慕我,怎么有这样一个相貌好,气质佳的姐姐呢”
君如玉被她逗得发笑:“你呀……难怪先生南来,脸上的笑容比以前多了呢。有你在他的身边,想必他很开心吧?”
苏一一大大咧咧地承认自己的魅力:“那当然,在我身边的人,想不开心都难得很。”
“依依,如果我去了,请你代为照顾先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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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爱情转化
“去哪里?”苏一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到君如玉眼里流露的淡淡哀伤,才张口结舌,“君师姐,你不会是想……好好儿的,说这个干什么”
就算是未雨绸缪,苏一一觉得也太早了点儿。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龄,在现代社会里,女人四十,那还是一枝花儿呢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谁知道下次发病,还能不能撑得下来?”君如玉黯然,“你当我真视死如归呢,我也想活着的。哪怕再辛苦,可是可以看到先生,而且还知道有了一个小师妹,我不知道有多么高兴呢”
苏一一武断道:“那就活着,和我们一起,快快乐乐地活着。我可照顾不来先生,就算我想要照顾他,可也要他乐意接受啊我想,先生只希望得到你的照顾,所以这个责任,恕我不肯背了。”
“依依”君如玉握住她的手,“先生怎么会不愿意接受呢?若不是接受了你,又怎么会用我的名义,替你写匾额?先生总共也就收了咱们两个弟子,他总是护着你的。”
苏一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姐,你不会责怪我投机取巧吧?那时候,我才是个小女孩儿,一没背景,二没家族的,只能借你的招牌一用了。反正咱姐妹俩,不用这么见外吧?”
君如玉失笑:“说得很是。”
“是不是累了?”苏一一发现她露出了疲倦的神色,忍不住问道,“你先歇着吧,要不要我替你把先生请进来陪你?”
“不用了。”君如玉摇了摇头,“依依,答应我,若我万一不幸,请照顾先生。”
唉……苏一一以手撑额,这君如玉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师姐,我当然是愿意照顾先生的,不过他更愿意你照顾他啊”
君如玉微笑:“那就好。”
我有答应了吗?苏一一无辜地看向君如玉,可是后者的笑容,虽然浅淡,却风华万代,让苏一一只能挫败地叹了口气。
“好好活着罢,你对于先生来说,代表着他的根。只有你能够和他分享过去的一切回忆,所以别对我寄予太大的希望。”
“如果我能活着,谁会去自寻死路呢?”君如玉忽然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苏一一于是感慨:“师姐啊,你爱惨怪了先生啊……”
君如玉的脸微微一红,嗔道:“你又胡说,别在先生面前乱说话,知道吗?”
“我有数的啦”苏一一吐了吐舌头,“放心,我绝对不会坏你的大事,只会当莺莺身边的那个红娘。”
《西厢记》在大周演火以后,便在各地的分店推广。这种才子佳人的故事,尤其对南陈的文人们,有着莫大的杀伤能力。清高如君如玉,也看过一止一次。对于一一女儿国的那几个当家花旦,各人都已经耳熟能详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先生之间,并非仅是师徒名份……你别多事。”君如玉低声叹息。
“知道啦,绝对不冒冒然地就告诉先生。”苏一一嘻嘻笑着,站起身来,“我替你把先生请进闺房来,有什么体己话尽管说,我有的是耐心。”
君如玉哭笑不得,想要阻止,她早已经翩然而起,如蝴蝶般地飘到了门外,只得作罢。
苏一一确实很有耐心,她还是第一次进君如玉的家,规模也不甚大,但布置得极是玲珑雅致,一桌一椅,不见奢华,却别有匠心。
“看来,君师姐其实是个很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啊……”苏一一感慨着,走到一处假山前,看着人工瀑布,潺潺汇入小溪,沿着一方竹林,流出了不远处的池塘。池水清澈,隐约可见底部埋着几口大缸。看来到了夏日,这里的莲花盛开时,景致才更好呢
她扶着柳枝,走回了客厅,却发现魏尔瞻正坐着饮茶,忍不住奇怪:“咦,先生,你和师姐的体己话儿,讲完了么?”
“她已睡下了,我们先回去吧。”魏尔瞻笑笑,不接她的话头。
苏一一只得无趣地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府门。回头看到大门倏然紧闭,小小的院落,在南陈的豪宅中并不起眼,却别有一种寂寥的味道。
才女,也是寂寞的啊
“见了你君师姐,有什么感想?”魏尔瞻看她挑着车帘子,探头探脑地往回看,忍不住笑着问道。
“我很庆幸。”苏一一一本正经地回答,却让魏尔瞻错愕。
“你庆幸什么呢?”
“幸好我没有选和君师姐一样的这条路,不然的话,我一定很辛苦。”苏一一正色道,“君师姐赢了这么大的名声,可是你看她的府第,却冷清得很。还是从商好,你看我,有炳乾哥哥、有五公子,有刘氏兄弟,有绣梨姐妹,有三哥四哥,还有七公主……最近还拐带了一个小帅哥银渊,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么轻松热闹。真亏了君师姐,这么多年也捱得过来啊”
魏尔瞻叹息:“也许……你是对的。君如玉,过得很苦。”
苏一一同情地点头,转了一下眼珠子:“其实,先生要是不舍得她这么辛苦,干脆把她接到嘉庆去嘛那山里的景致很好,离长乐也近,就算日后三哥调任,我们也可常来常往啊而且,那里清静,不必担心有人打扰……”
“依依,你还小,不懂的。”
“谁说我不懂了?”苏一一很不服气,她两世为人,年龄也不比他们小多少吧?不过,倒是没有来得及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所以说话便少了几分底气……
好吧,她确实不太懂。
“如果在二十年前,我和她有勇气,也许会在一起。但是现在,却已经不可能了。感情有时候会有不知不觉中变质,所有的爱情,在经年累月的等待之后,会变成亲情。我们谁都无能为力,束手无策。虽然亲密无间,推心置腹,但只是亲人。”
苏一一迷惑地眨了眨眼睛,这算是什么说法?爱情会变成亲情?
“那你们再退一步回去,再变回欲说还休的****嘛”
“不可逆的。”魏尔瞻抬起头,看着马车顶部的纹饰。
这辆马车虽然是一一制药门店的,但没有任何装饰,看起来平凡无奇。而魏尔瞻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一种平凡。
“亲人……也好嘛……”苏一一咕哝着,还真有些束手无策。
爱情会因为时间变成亲情?这个方程式,能不能逆运算?
“什么时候和林振标去于乡?”魏尔瞻改变了话题。
“哦,过两天就去了,他在这儿还有点事,我也不急。”苏一一老老实实地回答,“先生,你怎么不住在君府,却跟着我回去?”
“怎么,你嫌先生老人碍眼,想一脚把先生踢出去?”
苏一一笑嘻嘻道:“怎么可能呢?那园子原本也是先生买下的,我们都是寄居而已。哪有客人赶主人的道理?我可不是恶客。”
“于乡离这里也有五六天的路程,一路小心着些,别再遇上什么事儿,把大家都吓得半死。”
“这又不是我的错”苏一一叫起了撞天屈,“是事儿来找我,这世道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本本份份的生意人,出门会老是出状况”
“你还本份?要真本份,就会踏实做学问了,有谁会在六七岁的时候,就要开间铺子的?”
苏一一嘻皮笑脸:“那是因为生计,谁让我们家在苏家的地位太低呢?”
魏尔瞻苦笑:“你呀……你三哥倒真是为了生计,你也是?你一开始,就想好了一一制药的架构吧?”
“那当然,不鸣则矣,一鸣就得惊人”苏一一大言不惭地挥了挥拳,“这中间,也有先生的一份儿功劳呢”
“我可不敢居功,一开始我就反对的。”魏尔瞻摇头。
“反对是理论上的,行动上却摆足了马力支持。今天君师姐跟我说了当年那块冒名的匾额,还嫉妒先生对我优容呢”
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午饭。银渊却在门口等她:“姐姐,我的帖子已经临好了,书也背完了”
“哇,银渊好棒”苏一一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
“可是姐姐出去逛,怎么不带我一起去呢?”银渊委屈。
“又不是去逛街,只是去看我师姐罢了。”苏一一解释道,“如果下次去逛街,一定把你捎上,好不好?”
“嗯。”银渊总算被安抚了下来,拉着她的手就进餐厅。
“银渊,南陈的饭菜你还吃得惯么?如果不习惯的话,我让厨子给你做突兰的食物。”苏一一看银渊吃饭不怎么香,才拍了拍头想起这么一茬。
“我没关系的,什么菜都吃得习惯。”银渊摇头,“只是这两天被关在园子里,闷得很,才没有胃口。”
苏一一哑然失笑,对于一个吃生食都无所谓的人来说,恐怕味蕾对食物的要求,还真不是很高的。
“替他找到老师了?”魏尔瞻问。
“没呢这两天扔给申先生,给看着点儿罢了。跟着刘氏兄弟学武,就是学文上头还没有挑好老师。”苏一一有些烦恼,忽地眼前一亮,“先生,不如你收了他吧?”
“你是我的关门弟子。”魏尔瞻平平板板地强调。
“哦……”苏一一很失望,“那就由先生替他找个老师吧,南陈这么多人,我哪知道谁的学问好啊”
魏尔瞻没有拒绝:“好吧,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苏一一笑靥如花:“先生果然待我好”
第253章 平地风波
“要不要我陪你去?”梁炳乾看着绣梨姐妹收拾行李,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用了,炳乾哥哥,你暂时也别回大周了,总店有我爹娘在,京城有尤七叔主持,其他几个分店的经理也历练了出来,足可以独挡一面,你也不必到处去救火,哪儿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你留在南陈,把我们的拓展计划好好做一做。突兰和北刘的分店,也要提上日程。人才啊,我们一一制药,最缺的就是人办个书院,除了例行的四书五经,还要教一些管理及财务方面的知识。”
“不怕这些人培养出来以后,被别人家要走吗?”梁炳乾皱着眉问。
“怕啊,所以凡是进一一书院的人,除非经科举做官,否则就只能留在一一制药。有一条是硬规定,绝对不能为其他商家服务。”
“行,我和申先生商量着办,先把南陈的几个分店开出来,这儿简单,招募当地的学徒就行了。”
“也行,分步走吧。”苏一一笑道,“等我回来,看你们的发展计划。对了,我们店里的老伙计,也可以调拨一部分过来,先应付新开的分店。”
“我知道,老店里的规矩都现成,再招一部分学徒也够了。”
苏一一哑然失笑:“对,这些事你做得已经极熟了,我其实还比不上你呢,却在这儿对你指手画脚。炳乾哥哥,你看着办吧,你做事稳妥,我信得过。”
“好。”梁炳乾依依惜别,送她上了马车。看着在晨曦里,林振标和她并肩而坐,朝阳在他们的身上,画出了一条金色的边沿,心脏忽然觉得微微地抽痛。
直到马车行出去老远,他还痴痴地站在门口,微眯着眼睛,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炳乾,喜欢小姐就要对她说啊”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
梁炳乾有些狼狈,微微胀红了脸:“申先生,我和依依之间,怎么可能像五公子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她呢”
申波亭笑着摇头:“五公子虽然是人中之龙,你也不差。小姐看人,可不是看他做什么官,有什么才的。五公子将来注定是妻妾满堂,若是真坐了那个位置,三宫六院的……嘿嘿,小姐可不会受这委屈。”
“委屈?”梁炳乾喃喃地自言自语。
“小姐的心气儿高得很,她不甘于屈居人下的。退一万步说,五公子排除万难,让小姐做正室,小姐也不会愿意和那些女人争一个男人”申波亭摸着自己修剪得极其漂亮的山羊胡子,笑眯眯道。
“可是,大户人家,不都有三妻四妾吗?”
“就看小姐有多坚持了,以后也许会妥协,所以老夫建议你先下手为强。虽然围着小姐的人很多,可是她最信任的,还是你。”
“我知道依依信任我,可是……我只是一个商人。”
“小姐也是商人。”
“那怎么一样?她是才女,大周和南陈两地,都把她当仙女一样看待”梁炳乾脸色微亮,眼睛里的痛苦,掩藏得让人看不见,“我配不上她的。”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如果你一味地退让,恐怕接下去就真没有机会了。你看看,围着小姐的,哪一个不是一时的俊彦?”
梁炳乾失神了半晌,方缓缓笑道:“是啊,我知道。其实,只要依依过得快乐,我就很高兴了。申先生,你不要告诉依依,我的这份……心思。”
申波亭叹息着摇头:“你呀,可真是够忠厚的。你要真不想给自己一点希望,为什么不娶妻生子?也免得清吟美酒独斟月影,留一个寂寞的背影饮尽乡愁?”
“我还没有遇上自己喜欢的人。”
“随便找个顺眼的女人就行了呗,又不是女人,一辈子就嫁这么一次。咱们男人哪,娶错了人,还能再取个小,有什么关系?”
梁炳乾哭笑不得:“申先生……”
申波亭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行了,你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啊……这辈子都难喽”
是啊,很难。梁炳乾忍不住浮出了苦涩的笑容,爱上了苏一一以后,叫他又怎么再去喜欢另外一个女人?谁都及不上她,哪怕一根小手指。
“依依的马车……怎么回来了?”梁炳乾忽地目光微凝,看着苏一一的马车去而复返,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申波亭也愣了愣:“难道今天不宜出行?”
梁炳乾摇了摇头,苏一一出门,从来不去看皇历,她素来随心所欲,自然不会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而返回。
而且,今天皇历,并未有不宜出行之语。
“炳乾哥哥”苏一一没待马车停妥,就一掀帘子跳了下来,脸色如乌云密布,“大陈魁的人在林振标那里,听说他们早就跟林振标的弟弟搭上了线,要插手我们的珊瑚生意。”
“什么?”申波亭脸色一变,“难道他们知道一一制药正有扩张计划?”
苏一一冷笑:“只要不是傻子,自然会知道我们招聘人员的阵仗弄得这么大,谁还不明白我们并不仅仅满足于现在的规模?恐怕不止大陈魁,连其他的商号,也要联合起来对一一制药进行封杀吧?”
“那怎么办?”梁炳乾皱了皱眉,“大陈魁毕竟是地头蛇,咱们要不先暂时让一步。有时候退一步,能海阔天空。今天的忍让,是为了明天的崛起。”
“我和林振标谈过了,他的意思是等他父亲那边传来的消息。现在的林氏,林振标只能作一两分主,倒是他那个兄弟的意见,更被他老爹看重。”苏一一叹了口气,“若是不能解决大陈魁,这趟于乡之行,怕是劳而无功。”
“我们只能等?”申波亭不大甘愿地问。
“看来只能如此了。”苏一一叹了口气,“炳乾哥哥,联系我们安插在大陈魁的伙计,打听一下大陈魁这次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我们的条件,是在南陈境外的珊瑚销售,大陈魁规模再大,也只局限于南陈,我不以为他有在南陈以外包销的魄力。林氏的珊瑚产量,可并不是南陈一国可以消化得了的。”
梁炳乾的脸也有些沉:“看来,大陈魁是想得到某些利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除了玻璃就是铅笔。依依,如果我们想要拿到珊瑚的代理权限,怕是要来一次大出血了。”
苏一一不胜烦恼:“难道我不知道吗?这样吧,炳乾哥哥,你亲自去找大陈魁的掌柜,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底牌。如果是要铅笔的制作方法,你可以告诉他。如果想要玻璃,那可不行”
“那怎么行?”申波亭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拒绝,“这可是我们独立研制出来的,如果把铅笔的秘密交给了大陈魁,以他们在南陈的影响力,我们的铅笔只能销回大周去了。”
“怕什么?不过是铅笔而已。大陈魁也无法只手遮天,以一一制药今天的口碑,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愿意认一一制药这块招牌的。更何况,我们在铅笔上的利润并不厚,开始的时候就打着方便读书人的宗旨,就让大陈魁来帮我们推销这款产品罢了。”
“如果大陈魁是要玻璃……”梁炳乾最担忧的还是这个。作为这个时代货真价实的奢侈品,玻璃制品带给一一制药的利润,是所有产品中最庞大的一块。
“那么,和林氏的珊瑚合作,就此拉倒。玻璃的秘密,寸步不让,守口如瓶。哪怕是一点点的皮毛,也不能透露。”苏一一坚定不移。
“好,我明白了。”梁炳乾心里有了底,换了一身见客的雨过天青色长衫,袖口绣着暗金的花纹,内敛的奢华,正是一一制药的风格。
申波亭担忧地问:“小姐,如果放弃这次的珊瑚……”
“没有什么。”苏一一阴郁地沉下了脸,“如果大陈魁够聪明,不会得寸进尺。毕竟,如果他们不答应我们的要求,林氏的那些珊瑚,他们就必须要完全接手。他们虽然在南陈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商业机器,和朝廷各个层面的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林氏眼看出了林振标兄弟俩,崛起之势不可挡,他们不会傻到得罪林家。”
“为了对付我们,就算得罪了林家,也是值得的。”申波亭设身处地,想了又想,还是无奈地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苏一一倒并不显得过份担忧:“那是因为你知道我们一一制药现有的实力,才会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一一制药扼杀在摇篮里。但大陈魁不会想到,我们将来会发展成怎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存在,所以这些代价,他们不会愿意付出。珊瑚打了水漂,我们还有其他的生意。”
尽管说得胸有成竹,苏一一还有颇觉受挫。林氏若是真拒绝了她,南陈其实存在观望心理的商号,恐怕都会纷纷打退堂鼓的主意。这一仗,她自觉当成关键的一仗来打。
魏尔瞻正从君府回来,看到苏一一在亭子里负着手念念有词,迟疑了一会儿,才朝着她走了过来:“依依,你不是要去于乡么?”
“本来已经出发了,还没走出城门呢,林振标就收到了他弟弟的来信,大陈魁在这中间插了一脚,事情有点难。”苏一一心烦意乱,“我很担心,林振标的这位弟弟,并不似想像中那样的天才,真知道进退轻重,迎合大陈魁的意思,而断送了我们合作的可能。”
魏尔瞻微微闭了闭眼,才缓缓摇头:“不会。”
“嗯?”苏一一精神大振,魏尔瞻若无九分把握,不会直接说出结论。
“放心吧,他弟弟那个商业奇才之名,并非浪得虚名的。”魏尔瞻淡淡地道。
苏一一放下了一半心:“既然先生看得起他,想必不是庸才,该理得出轻重,不会拿着这一大宗的利润开玩笑。”
“不错,商人重利,同样的利益,大陈魁还未必有这样的手笔。不过,想要趁机多要一点利益,也许是他真实的想法。”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许出了一部分铅笔的利润。如果再想要狮子大开口,那就只能一拍两散,三败俱伤。”苏一一冷笑,“大不了,我的扩张计划再缓两年,对于正在飞速发展的一一制药来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不会这么糟。”魏尔瞻笑道,“你给出的利益,已经足够让大陈魁心动。别忘了,他们规模再大,也仅仅是个商人。”
“是啊。”苏一一如释重负,“先生,你说得对,我只是太急于求成。”
“若是君如玉没有这一场重病,倒可代为转寰,大陈魁也不会逼得这么紧。”魏尔瞻叹息,“如今若是让她出面,倒是……”
“师姐病得有气没力,我哪好意思用这种小事来请托她?再者,这是一一制药和大陈魁的第一次正面交锋,迟早会有这么一天,避无可避。”苏一一摇头,她倒是在第一时间就打上了君如玉的主意,不过考虑再三,还是被她自己否决了。
魏尔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站在她一身侧,半晌没有再发出声音。苏一一计较完毕,恍然侧头,才笑道:“先生不必因为君师姐的事觉得对我不起,其实先生对我已经帮得够多,这次的事,让我自己解决,不要再去扰了君师姐。相信我吧,这件事我能处理好的。更何况,就算是失去了林家这块珊瑚来源,我也能找到别的替代品。”
她自信地一笑,竟招呼魏尔瞻坐下来品茶。
“你真有信心吗?”
“那当然。”苏一一执壶,莞尔一笑,“放心,我可不是在唱空城计,而是因为最悲观的想法,对于一一制药来说,也不是没顶之灾,所以无碍。”
魏尔瞻看她笑得轻松,也放下心事,饮了一盏茶后,忽然觉得恍惚。苏一一的情绪,竟然把他一向古井无波的心,也牵得跟着涨涨落落。
难怪人们都说,“天下爷娘护小儿”,如今他对这位关门弟子的疼爱,隐隐有超过君如玉之势了。
也许是因为年纪渐长,膝下空虚,便潜意识地把苏一一当作了自己的女儿辈来看待吧?他怅然地想,看着苏一一灿然起来的容颜,心里觉得一松。
不过,苏一一的闲适也不过是表面上的,看到梁炳乾的身影出现在园子的侧门,她立刻就站了起来,只对魏尔瞻丢下了一句:“我去问问情况。”
也不管魏尔瞻错愕的脸,就一阵风似地卷出了亭子,卷到了门口。
魏尔瞻哑然失笑:“说得再云淡风轻,到底还是在意的吧?毕竟和林振标商量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若最后成不了,在南陈的知名度,无疑大有影响。”
苏一一没有听到魏尔瞻的剖析,直接冲到了梁炳乾的身前:“炳乾哥哥,情况怎么样?”
“他们说要请示大掌柜。”
“难道他们的大掌柜竟然不在京城么?”苏一一勃然大怒,“如今你是我一一制药的大掌柜,他们让谁来接见你的?”
“还好,是二掌柜。”
苏一一“哼”了一声:“明明是日薄西山的老头儿,却还在这儿跟我摆谱好,让他们请示去吧,我们干脆不谈这一宗生意了。你和申先生放出消息去,我们加快在南陈开分店的步伐,同时打通突兰的商业线。”
“这个消息……”
“让大陈魁和林家都知道,这次的动作,并不是我们唯一的想头”
“如果大陈魁死硬到底的话……”
“那就照着这个方案做”苏一一抿了抿唇,“我这次在突兰上岸,发现当地居民对我们大周的绸缎很喜欢,应该极有市场。而且南方多瘴,药品的需求量比大周和南陈都多,这是我们的老牌经营项目,最能打出品牌来。再加上一一女儿国的成衣和首饰,应该很容易一炮打响。”
“这倒也是个方向。”梁炳乾沉默着点头,“我们就等两天,看看林氏的回应再说。”
苏一一笑不露齿:“就作两手准备。哼,林家既然想要脚踏两条船,我也不必剃头担子一头热地拼了命要凑过去讨好。这次如果不是林家来请,我绝不动窝。两天以后,如果林振标不给个说法,我直接就回大周去。”
梁炳乾点头称是:“那样也好,这个委屈本就不该你受。”
“我倒不是受不了委屈……”苏一一笑道,“只是做个姿态而已。有时候,太过迁就,反倒让人家以为夜郎国就是世界第一大国了。”
两人既然摞下了狠话,反倒心情舒畅,相视一笑,果然变得心平气和。苏一一甚至叫上了魏尔瞻和申波亭,开玩笑地让尤为德作东,敲诈了一顿燕翅席。
“这名字,有点俗了。”苏一一看着“松鹤楼”的牌匾,“松与鹤,单独听着倒是高雅得紧,但连在一起,便成了附庸风雅。”
“小姐高见。”尤为德不明白,两个高雅的字合起来,怎么就变成了“附庸”,但对于顶头上司的意见,还是秉着比上帝还上帝的要求,一味地同意。
魏尔瞻笑道:“你这论调倒是新鲜,这松鹤二字连用,怎么个不真正风雅了?”
“先生,有句话叫做竹隐凤凰松隐鹤。谁都知道,凤凰这种鸟高傲得紧,不是梧桐树是不肯栖息的。竹林里,自然不可能有凤凰。那么同理,松林里也不会有鹤,所以松鹤二物,本不能同存的。说起来,松与鹤不过是取个松鹤延龄的好口彩罢了,又用来当作迥异尘格的高尚隐士们的象征,用在这酒楼上,不是附庸风雅又是什么?”
她在这里高谈阔论,一边站着的店小二,脸色可就不那么好看了。赤橙黄绿青蓝紫逐一变幻以后,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小姐这话有失偏颇,松鹤延年,古有定论,我们用在酒楼的名字上,也无不可。我家掌柜本是真正风雅人,谁说开酒楼的,便只能附庸着这‘风雅’二字了?”
苏一一听小二不卑不亢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倒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干脆就在门口住了脚,饶有兴趣地又跟他辩驳了一通。
店小二虽是能说会道,但架不住苏一一引据论点,便有些哑口无言,脸色胀得通红,却显然十分不服气。
魏尔瞻微微皱眉,显然对于苏一一与店小二的争论,颇有些不解。在他的眼里,苏一一此人向来喜欢低调,便有十分力,在人前也只肯露出五分来。可是这会儿对着一个跑堂的小二,竟是卯足了劲儿想要赢,倒是让人意外。
动静闹得有些大,早有人去回了掌柜。苏一一看着富态的中年人,暗暗点头。此人倒真是个做生意的料,未语先有三分笑,就算她真有火气,也被他那谦逊的态度,给散到了九霄云外。
“听小姐的谈吐,不像是普通人,请让在下至雅座奉茶。”
伸手不打笑脸人啊,人家摆出这副低姿态,苏一一只能也跟着极有风度地一笑:“不过是一时兴之所至,与掌柜的这位伙计讨论了两句,不想影响了酒楼的生意,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掌柜的仍然笑得春风化雨一般:“小姐刚才引用了不少妙语佳句,想必在诗词上的造诣颇深。小老儿不才,厚着脸皮请小姐赐一幅墨宝下来,我这松鹤楼,可就是真风雅了。”
苏一一“扑嗤”一声笑了出来:“难怪这松鹤楼几乎座无虚席,有你这位老板,想要不兴盛也难啊好罢,我刚刚在门口高谈阔论,倒确是影响了你的生意,便以这松与鹤为题,各作一首诗罢。”
掌柜大喜,一迭连声地让人备笔墨纸砚,一边朝着苏一一打拱作辑:“多谢苏小姐”
“你认得我?”苏一一愕然
掌柜悠然笑道:“继君如玉以来第二位不世出的才女,小老儿怎会不识?”
苏一一哑然,半晌方道:“敢情你还真是老奸巨滑,早有打算啊”
魏尔瞻知道她的心思,无非是借着松鹤楼闹这一出,来表示她并没有把林氏的这宗生意,太放在心上,于是恰到好处地替她唱了一次红脸:“既然答应了掌柜,若是写得不好,怕要堕了你才女的名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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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给彼此一个机会
苏一一无可奈何地笑道:“放心,既是应下了,总要好好地做来。要不然,也丢了先生的名头不是?”
魏尔瞻含笑点头,看着伙计们拿出了文房四房,掌柜亲自接过来铺开宣纸,充当了一回小书童。
南陈风气,文词为宗,便是这些食客,也多能吟上两句。这时候见了有热闹可瞧,纷纷地围到了苏一一的身侧,一边窃窃私语,大多眼里透着兴奋。
“真的是苏依依?就是那位五十年来,首次从咱们南陈人手里抢走了盛典状元的那个?”
“可不是么”
“真是年轻啊……比君如玉那次的年纪还要小着些儿吧?”
“听说才刚刚及笄呢,去年那会儿,才十四”
“哇,这么小”
“看这气度,就有才女典范……”
“这你也看得出来?”
“古人有几步能成诗的,不知道这两首诗,苏小姐要用多少时间?”
…………
虽是议论声此起彼伏,但对苏一一拿走盛典状元一事,南陈人倒并没有什么敌意。因为苏一一赢得十分漂亮,那几首诗词,那两篇文章,早就在南陈读书人中间,广为传诵。甚至有些书院还把她的这些作品编撰成册,成了学子们的必读书目。
所以,一般人倒都对“外国人”落了自己人的面子,并非太过介意。
苏一一拿起笔,墨色还没有十分深,但她却并不再等,只略微沉吟一下,两首诗便一挥而就。
宣纸上墨汁淋漓,苏一一这次没有写小楷,而换以行草。字迹行云流水,近十年如一日的临帖,可不是白费的功夫。不看那诗,便是看这字儿,便让围堵着的各人赞叹不已。
掌柜的如获至宝,捱到近前,护住了宣纸:“哎,各位请稍稍让让,别坏了苏小姐的墨宝,我跟你们急”
周围人善意地笑出了声:
“诵出来罢”
“是啊,掌柜的,快大声诵出来,也该让我们大伙儿长长耳福罢”
“快念快念……”
…………
掌柜的连连作辑:“这就念,请各位安静。”
刚才还吵嚷如菜市场的酒楼,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苏一一脸含微笑,听着掌柜抑扬顿挫地把她的两首诗念出来。
“先读《赋松》:山秃林疏万窍风,独全晚节傲严冬。老惟交此三益友,梦不贪渠十八公。青帝行将转邹律,苍官何必爱秦封。树根定有苓堪掘,造物方当寿此翁。”
“好诗”话音方落,角落里便发出一声赞叹。
苏一一转首望去,竟见是林振标,忍不住大感惊讶。看来,这次的酒楼事件,正主儿既然全程收看,她倒还省下一番手脚,也不用让人去宣传了。
“呀,是林振标”
“听说他就是输在苏小姐的手下,原以为他心高气傲,谁知人家竟坦坦荡荡,虽输尤荣啊”
“连林才子都赞好,苏小姐果然不愧为才女之名。若是君如玉年轻二十岁,恐怕还没有她的这份功力吧?”
“确实差了一些。”
…………
苏一一听着耳边的谥美之词,笑容仍然含蓄里带着三分腼腆。其实,她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正为误打误撞地撞到林振标的枪口上而得意着呢
林振标越众前来:“苏小姐如今作诗,越发出口成章即是诗了。好一个‘山秃林疏,独全晚节’,寥寥八字,竟是刻出了松之风骨,好老惟交此三寒友,松竹梅,果然个个都讲究这气节二字,妙”
苏一一笑道:“林公子谬赞了,不过是一时被激,才不得已献丑罢了。”
她也知道,林振标此番不遗余力地赞叹,倒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前次于乡之行的中途夭折,他负疚于心,借此道歉。不过,她也知道林振标作不得十分主,对他投来含歉带赞的一眼,只是报以浅浅的微笑。
林振标接收到了她的善意,顿时心怀大放,笑睇了掌柜一眼:“你若是献丑,还有谁敢说……会作诗呢?还有一首诗,也请掌柜代念了罢。我看,不单是我,大多数人都等得急了。”
“是啊”周围轰然笑应,“快念快念。”
掌柜的爽快地清了清嗓子:“好,这一首是《赋鹤》:腥腐年来懒啄吞,褵褷惟有顶丹存。长吭偏到清霄唳,病翅犹当霁月翻。云杪孤飞因避箭,殻中新鷇各乘轩。士衡晚抱无穷恨,谁向华亭酹一樽。”
“好”众人七嘴八舌,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评点起了这首诗,酒楼竟是热闹非凡。好容易有停下的趋势,掌柜的一句话,又把气氛推向了****。
“今天小店得了苏小姐的墨宝,正是天大的喜事。在座各位的酒钱食钱,一概全免了”
顿时,叫好声此起彼伏,省下了一顿饭钱,有人干脆呼酒买醉,连浮几大白。要说起来,这掌柜的生意经,倒还真是精纯。
苏一一与林振标自然被请进了雅座,临街的窗户半掩着,还能隐隐听得街上的人声。她原想让魏尔瞻等人也进去,可是魏尔瞻却只是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便与梁炳乾另找了一个雅间。
好吧,也许确实该给林振标一个解释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这个时机,遇得可真是巧。她想着,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炳乾哥哥,我与林公子去说些事儿,你们另找座儿吧。”
林振标不好意思道:“打扰你们了。”
“没什么,遇见你也是意外,不想这里倒是雅致。”苏一一看着雅座里的布置笑道。
掌柜赔笑:“这也是松鹤楼最好的一间,平时也不舍得用来招待一般客人。苏小姐和林公子两位,小店自然要竭尽全力地招呼。”
林振标笑道:“这一顿,就由我作东吧”
掌柜佯怒:“林公子,小人虽是生意人,可也不至于唯利是图。今儿苏小姐留下了墨宝,已是给了小人天大的面子,怎还能收林公子的酒钱”
“那便依你,把拿手的菜整一个席面儿上来。倒也不用太多,只精致清淡为好。”苏一一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就提出了要求,反让掌柜十分高兴,喜孜孜地亲自去吩咐整菜了。
“真没想到林公子也在这里。”苏一一笑着斟了一杯酒,“原本的计划要去于乡的,这一耽搁下来,倒是轻闲得紧,想必林公子也是一样。”
林振标红着脸道:“这次的事儿,是我的不对,本想置酒赔罪,没想到这家酒楼的老板硬要送这一席面,我也只能借酒聊表心意了。”
“是我说错了。”苏一一赧然笑道,“这件事并不怪你,要怪,大约也该怪你弟弟多事。”
“倒也不是……生意上的事儿,我父亲总是多侧重于听他的意见。”林振标讪讪。
“你家里的事儿,跟咱们的交情无关。”苏一一爽快地呷了一口,“杯酒下去,咱们之间可不要有芥蒂才好,还像以前那样交往。”
林振标吐出一口长气:“能得你这样说,那自然就更好了,我还担心着……今儿我还去一一制药寻你,只是没有得见,我以为你生了大气,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哪里的事”苏一一笑道,“不过是我在园子里和梁掌柜他们商量事儿呢,吩咐了不许人打扰的。想着这两天就回大周,自然要把事情安排妥当。”
“你要回去了?”林振标吃了一惊,几乎失声。
“是啊,这回南来,一来是看望君师姐,二来则是把珊瑚的事儿谈妥了。既然如今事情办不成,君师姐的病也没有什么大碍,唯有静养,我留着也没有什么大用,自然要回大周。祖母那里还需承欢,况且还要见一些人。”
她说见些人,语意十分含糊,但林振标却一下子听了个十成明白。这不是说,她准备放弃与林氏的合作,再改换其他的商家了吗?
心里顿时有些着急,可他毕竟不是正宗的商人,脸皮的修炼比苏一一还是差了一两个档次,脸色便不尴不尬,青白交错了起来。
苏一一看着有趣,偏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转而赞叹起松鹤楼的几味招牌菜来:“难怪久享盛名,果然有其出色之道。一一销金楼的厨子,还是缺了些火候啊”
她在那里品菜发表感想,林振标的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他清楚地知道,苏一一给出的那些价钱,怕是任何一个商号都会爬过去舔她的脚趾尖。就算大陈魁能堵得了这家,威胁得了那家,又怎么可能堵得了这沿海几个商号?退一万步讲,林氏和大陈魁联手,能取得几大商号的勉强认同,不仅要付出自家的利润,而且也堵不了苏一一去找那些小商号。这么一来,这次的行动,竟是偷鸡蚀了米。
“这里是百年老店,自然有其独到之处。”林振标坐立不安地应承着,眉宇间已微有急切。
苏一一却当没有瞧见,仍然赞不绝口。到后来,竟让人把掌柜地叫了过来,虚心地跟他取起了经。林振标看着她与酒楼掌柜拉起了家常,细致到菜的工序,一时无语凝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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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吃饭不忘挖人
“苏小姐要是喜欢,我把这个雅间就特为您给留下了。往后只要您人在南陈京都,这个雅间小人便不放出去”
这时候,绣梨忽地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小姐,梁少爷他们说是要走了,问小姐的意思。”
苏一一抬头看了看掌柜,笑道:“我这儿正跟掌柜的说得投机着呢,你让他们先回去。你们两个也跟着回去,留他兄弟两个在这里就是了。”
绣梨答应着去了,林振标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明明是他和她有事要谈,可是苏一一怎么会把掌柜的给叫了进来?
“好啊,你有这份心儿,那我就愧领了。”苏一一笑嘻嘻道,“一一制药也有个销金楼,厨子跟你们这个,倒有点平分秋色。我瞧你的生意经,可精得很哪,有没有想过除了酒楼,再做点儿别的?”
掌柜很谦虚:“除了这个,小人还真不知道能做什么。”
林振标却似乎听出了什么,目光微微一闪,脸色也有些惊异了起来。原来,她打的竟是这个主意一时间,心潮便有些不平了起来,有时候,这女孩子做事的魅力,连男人也自愧不如。
果然,苏一一很“实诚”地抛出了橄榄枝:“掌柜的经营这间酒楼,想必是极有心得,处理事务也举重若轻。只是你这么一个人才,仅仅守着这份儿的家业,未免有些浪费人才了罢?其实你完全可以这么干,这间酒楼呢寻个实诚的人替你管理着,自己腾出手来做更大的事业,那不是更好?”
“小人还能做什么?学书不成,也不过守着些祖业过日子罢了。”掌柜有些迷惑。
苏一一让他坐了下来:“尊姓大名?”
掌柜惶然:“不敢,免贵姓丰,单名一个收字。”
“果然是丰收啊”苏一一笑道,“你这名字,起得极是喜庆,不错。”
丰收抚了抚头,有些尴尬:“我母亲是农户,父亲也躲懒,随便起了个名字。”
“这名字是真好,我可不是说假话。”苏一一正色道,“须知那些起些生僻字儿的,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没有什么大意思的。唯有简单的字,起出大含义来,那才是真有学问。你母亲虽只是个农户,但这‘丰收’二字,不仅含义深远,且好记好写,那也是一种智慧。”
丰收虽不能完全理解苏一一的意思,但听得出来,对自己的名字,她是真心赞叹,顿时也露出了笑容:“得苏小姐这么一席话,家母知道,必是开心的。”
苏一一笑着谦虚了两句,把话题又转了回来:“你也知道,一一制药如今在谋求地域扩张,正需要大量的人才,尤其是像丰掌柜这种独当一面的人。”
“小人这算什么人才,那些读书人都去了不少。”丰收失笑。
“你可就错了,读书人里面,学问人更多些,但也不能绝对。咱们如今讨论的可不是做什么学问,而是做生意啊他们纵然书读得多些,可论做生意的窍门儿,哪里比得上丰掌柜?家学不说,自己又经营了这几十年。我瞧你刚才应付我的手段,固然是可圈可点,那份审时度势的急智,更让人觉得不一般,所以才腆着脸儿替一一制药挖人来了。你也不必急于回答,先考虑考虑,想明白了再给个回音。”
丰收面色复杂,低低地应了。
“还有一点,恐怕你也不知道。”苏一一仿佛才刚想起来似的,笑着解释,“一一制药大周京城的主事人,就是大陈魁那里过来的,如今在一一制药也算得上身家丰厚,有自己的股子款,这是能够留给子孙后代的。”
“什么?”丰收震惊了,他刚刚虽然心动,但心里却还是老大不愿意,因此答应考虑,不过是不想给苏一一没面子。这时候听到尤七居然大小还是个一一制药的小老板,忍不住失声惊呼。
苏一一笑道:“你也不用惊讶,一一制药的机制就是这样,只要能尽心,有能力,就会有机会上位。别说尤七,就是账房和南陈的主事人,如今也都有干股,在各家一一制药的分店。这些股子,每年年底能够按照一一制药的赢利情况分红,日后还能传给后代。只要一一制药不倒,这些股子款,也会按例分红。可以这么说一句,只要一一制药还存在着,这些股子款就会一直存在着的。这也算是一一制药提供给高级管理人员的一种福利吧……”
高级管理人员云云,丰收并不懂。但至少听明白了一点,一一制药的规矩,似乎和大多数的商号并不相类。而这种特殊的制度,能够保证为一一制药辛苦一辈子的老人,能把财富留给子孙们。这样的条件,由不得他不怦然心动。
丰收再不犹豫:“既如此,还请苏小姐代为说项。只是这间松鹤楼,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小人虽然不肖,却也不敢……”
林振标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苏一一却笑着接了口:“放心,你这间店可以交给你的儿子,反正早晚要交给他的嘛若是你那小子争气,也可以一并去一一制药。就像尤七与他侄子尤为德,如今都在一一制药有干股。”
“小姐既如此说,想必是没有问题的。”丰收慨然地应允,想到一一制药庞大的规模,更是心潮激动。苏一一低头写了个条子,让他拿去一一制药找梁炳乾。
“这位梁老板,也是久慕其名了。不过今儿才第一回见到,还真不敢相信,小小年纪竟创出了这么一番家业,实在是了不起。”
苏一一得意:“那是当然,炳乾哥哥当得起少年老成四字。跟着他,不会错的。”
林振标在一边叹气,如果这位丰收掌柜,知道眼前这位才是一一制药真正的老板,怕是会更惊得跳起来吧?
丰收拿着苏一一的条子,喜不自胜地去了。
苏一一对着林振标眨了一下眼睛,俏皮得眉眼飞扬,显然十分得意。林振标愣了一愣,旋即笑了。看来,他与苏一一之间并没有造成什么隔阂,这次的珊瑚事件,苏一一大概并没有很放在心上。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担忧。
“依依,你能否再留两天?我想和我父亲再谈谈。”林振标字斟句酌地问。
“多留一两天倒没有问题的,不过你父亲如今在于乡,就算是信使星夜疾驰,恐怕也不是三两天内可以赶来的吧?恐怕我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家祖母大约又要以为我贪玩找的借口。既没有什么大事,还是早些回去聆听她老人家的教诲罢。”
“不用真找到父亲,如今这边的事,我弟弟也能作得了主。”
苏一一呷了一口茶,虽然不是大红袍,但这壶小红袍倒也是上品。林振标带着两分紧张,等待她的答复,她却仿佛故意吊人胃口似的,偏偏忘了回答。
“依依?”林振标忍不住提醒。
“哦,我只能再等一天,正好还有些事情安排一下。后天上午,不管你弟弟不答应,还是根本没有回复,我立刻就要返回大周。如果明晚没有什么事,我作东,请你在一一销金楼用晚餐吧。这次回去,下次再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林振标问道:“南陈这边的生意,你不急么?听说南陈在准备开分店的事,你怎么……”
“等他们做好了方案,自然会送交我过目。与其我自个儿星夜疾驰,倒不如把这份活儿交给信使。再说,开分店也不是头一次了,这些事梁炳乾和申先生自然会做得妥妥帖帖的,不用**多少心。”苏一一笑道,“再者,大周那里也还有事,我倒是需要回去一趟的。”
“你倒是真信任他们。”林振标讪讪,“一般来说,能够让人信任的,都是自己的亲人。总是族中子弟,才有利益上的一致性,不用担心他们会私吞。”
苏一一淡淡笑道:“我对炳乾哥哥的信任程度,恐怕比你父亲对你、甚至是对你弟弟的信任尤甚。再者,你刚才也听到我和丰掌柜的说话了,他们在一一制药,都是有股子的。自己的产业,能不用心么?”
林振标低嗯了一声,因为摆了苏一一一道,他总觉得气势比她低了不止一筹,脸皮上有些热辣的烫灼感。
“你去联络你弟弟吧,我也该回去了。”苏一一率先起身,神情愉快,“今天出来打打牙祭,竟然也能挖到一个人才,不虚此行啊再不回去,先生他们大概要以为你把我给拐卖了。”
“拐卖?那也是你拐卖我吧?”要振标苦笑。
“那倒也是,还得让你帮我数银子,那才见功力。”苏一一回眸一笑,翩然下楼。林振标隔窗看到她身后跟着刘氏兄弟,轻轻一叹,也出去吩咐了两个跟着人,赶紧联系林二公子。
“你还真准备只多给一天期限?”魏尔瞻问刚刚回来的苏一一,“若是联系不上他弟弟,到时候你就只能骑虎难下了。”
“那是当然。听林振标的口气,他弟弟的意见很重要。既然如此,那又何必给他们更多的假想?哼,放了我一次鸽子,还想再放我第二次?愚我一次,其错在天,愚我二次,其错可就在我了。虽然我很想、非常想要这个珊瑚的代理权,不过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让人看出来,非得态度强硬不可。”
“对,他们理屈在先。”梁炳乾对于苏一一临行被迫再回来的行为,义愤填膺。对于苏一一的“任性”行为,举双手双脚赞成。至于万一事有不谐,算起损失来,那就是申波亭心疼的份儿了。
“姐姐,我支持你。”银渊也横插一脚。尽管他根本没有弄明白事情的原委,但显而易见,苏一一是受了委屈的。在他的眼里,谁对苏一一好,便是好人,谁得罪了苏一一,那便是再坏不过的人。
申波亭的算盘拨到一半,看着一面倒的形势,终于识趣地闭上了嘴。手指也开始变得无意识了起来,唉声叹气。
“哼,申先生又在心疼飞掉的银子了”银渊一语中的,说中了申波亭的内心。
梁炳乾笑道:“反正咱们的利润已经更多了……”
“利润是不会嫌多的。小姐不是教导过我们吗?我们一一制药的宗旨,就是寻求利润最大化。”申波亭振振有词。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受委屈。我们也就罢了,反正是彻头彻尾的商人,但依依可不同。”梁炳乾冷笑,“这个委屈是白受的么?”
苏一一莞尔一笑:“谁的委屈也不能白受。哼,说到底啊,还是实力的问题。若咱们一枝独秀,林氏根本没有得选,就算再来一百个大陈魁从中作梗,也一样没有用”
她磨了磨牙齿,想当初,她苏氏只要放出一个信息,不知有多少商家赶来投标呢如今自己求上门去,还要白开心一场。孰可忍,孰不可忍
魏尔瞻看着她的笑容,觉得心头微寒,忍不住提醒:“别忘了,林振标还是你的师侄呢跟一个晚辈,计较些什么……”
“那倒也是。”苏一一想到自己的辈份,觉得多少找了一些场子回来,脸色倒真的好看了一些,“好吧,咱们现在力量还不够强大,就由着他们蹦达。哼,有朝一日……”
申波亭有点替林振标担心,以苏一一睚眦必报的性格,这小子该自求多福了。
好在林振标的善后工作做得不错,第二日应邀用餐,带来了丰厚的礼品。是一株血色的珊瑚,枝干的脉胳十分清晰,是不可多得的上品。苏一一不露声色,只是让绣梨拿去收了,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惊艳的神色。
林振标有些失望,这株珊瑚在于乡,质量也称得上上乘的。他赔礼道歉的心,还是相当诚的。苏一一似乎没有对珊瑚的质量多加评价,而是淡然以对。
两人刻意地挑选了话题,勉强可称得上是宾主尽欢。至于两家之间的不愉快,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遗忘。
第二天,苏一一起了个大早。可是林振标却并没有前来应卯,脸色忍不住就阴沉了下来。
梁炳乾皱眉:“看来,林氏选了大陈魁。”
“哼,他们会后悔的。大陈魁有能力吃下这么多的珊瑚么?由得他们瞎搅和去吧,两败俱伤的局面,跟咱们没关系。”苏一一冷笑,“我不等他了,多待一天是给他面子,也给咱们自己一个机会。炳乾哥哥,我这就回大周去,七公主和亲,兴许是另一个契机。”
“你是说?”
“狄人那里的货每况愈下,趁着这个机会,也许可以和夷狄部落整合出一条更稳定的商业线来。”
“那里民风彪悍,依依,我们暂时不用这么性急”梁炳乾猛吃一惊,忍不住开口相劝。
“你知道那里的药材便宜成什么样子?近乎半送的。而且,只要有人收购,那些牧人们会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堆药材来,你想想运抵了大周和南陈,能赚多少银子?”苏一一解释道,“除了运费,从那里运来的货,成本是最低的。而且,大周如今的皮毛十分紧俏,我们一一女儿国出一套卖一套。尤其是临近年关那会儿,订单排到正月二十都没有完。可见毛皮衣服,有着巨大的潜力可挖。眼看又到年中,是该为下半年的事儿好好考虑了。”
“可是路途多艰……”梁炳乾不赞成,“我们现在的利润已经足够,没有必要让你亲自去冒险。如果要打通这条商业线的话,我去”
“我已经去过了,对狄人和夷人的部落还算得上比较熟悉。而且因为七公主的关系,事情会容易办得多。”苏一一解释,“再说,事儿还没定呢,你不用这么紧张。我这就回大周去,其实倒还想跟你们聚几天,不过大话已经甩给林家了,若是赖着,脸面儿上也过不去。”
“姐姐,你管他们怎么说呢,咱们自己心里舒心就够了。”银渊不舍得她离开,肚子里把无辜的林振标骂得体无完肤。
“咱要言而有信,你往后记住了,不管是做突兰王,还是做个商人,诚信二字,是最最要紧不过的。”
银渊应了下来。
马车依然不显山不露水,苏一一喜欢这种青布门帘儿,看着就透出一股子清气。
“保重。”苏一一扔下简洁的临别赠言,就把脑袋缩进了帘子。
“依依”忽然,车后传来一声大叫。
是林振标
苏一一暗中窃喜,不急不忙地撩起帘子,林振标已经一策马缰,奔到了近前。也许是出来得急,额前的发也落了下来,儒雅的少年公子,这会儿显出几分狼狈。
“多谢林公子前来送行。”苏一一浅笑吟吟,“咱们一码归一码,你们林家是林家,你与我之间的交情又是另一回事儿。”
——才怪
银渊扁了扁嘴,这几天他也听出来了,苏一一对林氏的火气,至少有一半是算在林振标身上的。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捉弄他呢
不过,他一点也不同情这位南陈的才子,谁让他得罪了苏一一呢
“我不是……”林振标虽懂骑术,却并未习武,额上早沁了一层薄汗,说话也伴着喘气儿的声音,“依依,我不是来送行的。”
“哦?”苏一一心里微喜,脸上却故作天真,“难道林公子想与我一同前往大周么?当然,作为朋友,我欢迎之至。”
林振标苦笑:“不是的,我弟弟那里已经有了信儿,同意与一一制药商谈有关这次珊瑚代理的事宜。”
“哦……”苏一一拖长了声音,却没有了下文。
银渊闻弦歌而知雅意,苏一一的眼色还没有朝他使过来,他已经冷冷地哼了一声:“怎么?还得由你们同意?我家姐姐是什么样的人物,由着你们闹腾呢你们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要紧了些?我们一一制药,可未必就在乎一两个商家。”
林振标脸色尴尬:“连夜讨了我弟弟的信儿过来,一时来不及问实,我就急忙赶了过来。依依,我们坐下来再谈,好不好?”
苏一一叹了口气:“可是,我赶时间呢据说,出了这个时辰,就不利出行了。”
银渊几乎绷不住脸要笑,苏一一出行,几时看过皇历了?这时候倒说得煞有介事,仿佛真的一样。
林振标好说歹说,苏一一过足了瘾,才终于脸色和缓地答应了下来。
她原本就没有带什么行李,把其中一个装着礼物的箱子从马车上取了下来,主仆三人也就两个轻便的包袱。
“对不起,还没有通知我父亲,不过我弟弟已经去了信,想必我们赶到于乡,我父亲也该知道了。”林振标把苏一一主仆三个让到了马车上。因为是用于长途跋涉,马车的空间很大,就算坐上四个人,也一点不显得局促。
“哦?”苏一一似笑非笑,“从这儿到于乡白走一趟,可不是那么令人愉快的吧?”
“你放心,我弟弟能作得大半的主。对于我弟弟的意见,父亲大人也会慎重考虑,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好吧,被你骗上了马车,还能怎么着?”苏一一笑道,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依依,真难以想像,你一个女孩子,竟然创立了这么大的一个商号。一一制药,在大周的地位,可是和大陈魁在南陈的地位相当吧?”林振标感慨。
苏一一难得谦虚:“不,差得远了。”苏一一叹息,“在大周,一一制药再强大,也不可能达到大陈魁在南陈的高度。这是朝廷对商人的观念不一致造成的,哪怕我再惊才绝艳,还是做不到。”
“所以,你到南陈来,这一步棋是走对了。”林振标赞赏地看着她。
“那当然,如果不是看到南陈对商业的鼓励政策,我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故国,转而在你们南陈投资呢?”苏一一笑嘻嘻道。
“我有一种感觉……”林振标沉吟着,要笑不笑。
“嗯?”苏一一眨了眨眼,“什么感觉?有感觉就说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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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招财进宝
“你……似乎对大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情?不,不仅仅是大周,只是觉得对于自己的国家,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眷恋吧?”林振标一边思考,一边组织着语言,“对,应该就是这种感觉,似乎你对哪个国家都一样。”
苏一一哑然失笑:“也许你说得对,就像春秋和战国时期那样,人们对国家的忠诚,远远不如对家族的。也许,我的思想更接近于那个时代吧?”
不管对于大周,还是南陈来说,在苏一一的朝代,都是她祖国的一部分。所以,她怎么可能会厚大周而薄南陈呢?哪怕对于北刘和突兰,在她的概念里,也是一样的。
“是,你倒有古代国士的风采。依依,生为女子,你可惜了。”林振标感慨。
苏一一不以为然:“有什么可惜的?你等着瞧吧,看我身为女子,创出一番连男子都创不出来的事业”
林振标看着她跃跃欲试的脸,忍不住点头:“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你的一一制药,将会在南陈崛起。对你的提议,我上次就已经与父亲商量过了,他老人家以为你不会把主要精力放在南陈,所以对你的垄断方案,还在犹豫之中。这次的事情,我很抱歉。”
“振标……”苏一一微笑,几天下来,她和林振标的友谊发展得十分迅速,到此时已经互相去姓称名得十分自然,“既然抱歉,就多替我出点力就是。况且,要知道,同样的货物,哪家商号都不可能出这样的高价。”
“我知道,不过你也不吃亏啊。我们的珊瑚在你的手里形成了垄断,那么售价多少,完全是由着你喊了。”林振标笑叹。
“是啊,所以我们这次的合作,是双赢。”苏一一笑道,“你们得了利润,我也没有吃亏。不过,我用这样的高价来收购,其实还是冒着相当风险的。要知道,如果另外再发现一个更优质的珊瑚产地,我还是得由这样的价格来收购,那就有可能赔惨了。所以,说起来……”
“唔,所以,还是我们林氏占了大便宜?”林振标的笑容微微收敛,“其实……从朋友的角度,我该提醒你,这个价钱确实高了点儿,但是我不会提出我们的底价。”
苏一一看着他认真的脸,忍不住捧腹大笑:“振标,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父亲把家里的铺子交给你弟弟打理了。你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哪有这样自暴底牌的?我也知道,你们的底线,就是其他商号可以出的最高价。”
“你知道?”
“从你的谈话里,我早就猜出来了。而且,我大致也知道,其他商号能出的价钱。”苏一一耸了耸肩,“但是我仍然愿意出高价的原因,是因为你。”
“我?”林振标莫名其妙,“可是我在家族里,说话的力量还不如我弟弟。”
“这只是目前。”苏一一笑着微微倾身,“以你的才华,在南陈官场上,绝对是平步青云。而且,你也知道了,我与君如玉有师姐妹的情份在,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师侄呢你想想,我总不能明目张胆地欺负晚辈吧?所以,我就只能放弃部分眼前的利益,来谋取日后你身居高位的后报了。”
“师侄……”林振标无语。
苏一一朝他瞪眼:“怎么,你是瞧我年纪比你小,所以有点看不了?哼,族里还有八十岁的老爷爷,要叫十来岁的小娃儿叫叔公的呢”
“不是。”林振标被她说得有些狼狈,但是他可真不想承认她是自己的师姑,差了一辈儿呢,“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老师的师承,你们到底是师从哪位大儒?”
“我和君师姐是同一位老师开蒙的,不过他老人家……咳咳……”苏一一顺口说了出来,想来想去,魏尔瞻似乎还远远达不到老人家这个层面,“他淡泊名利,不求闻达,是以叮嘱我不许泄露他的身份。连君师姐都不说,我当然更要守口如瓶了。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先生只收了我和君如玉两位入室弟子。”
林振标不由神往:“只收了两位……天哪,像你和老师这样的弟子,能收下一位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这样的人,才能称得上世外高人吧?有这样的胸襟,方是我辈读书人学习的楷模。”
“你学吧,也不用做官了。”苏一一笑嘻嘻道,“回头我替你在深山老林找间茅屋,你就在那里读书吟词,享受对影成三人的意境去”
林振标愕了一愕,才哈哈大笑:“不错,我做不到。”
两人且行且说,气氛倒十分的融洽。
刘孟海抓了抓头:“大哥,你说小姐还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以为这一路上,捉弄下林振标,总是在所难免的。”
“看以后吧。”刘伯韬摇头。
“我觉得小姐越能忍,那便宜就越是占得凶看来,林家非得大出一回血。”刘孟海想了想,有些幸灾乐祸。可惜马车里伴着佳人的那位,还不知道苏一一素来的脾性,仍是兴致勃勃。
“前面就是于乡了。”林振标透过半掩的帘子看出去,喟然叹息,含着无比的满足,“也许你会喜欢上它的。”
苏一一精神一振,探出脑袋看过去,忍不住赞叹一声:“果然是上好的景致,在大周就看不到。”
于乡是个很美丽的小镇,临海靠山。奇峰上青岩裸露,绿脉伸张。面朝的大海一望无垠,翻卷着雪白的浪花,如同一个调皮的孩童,在沙滩上留上一幢幢的足迹。
暮霭垂下双翼,夕阳余晖微抚着遍开着雪浪的浅岸。清风拂面,山摇海应,天高海阔,人淡如菊,如同一幅优美的画卷,画面之外,隐约有帆影归来,又染上了两分凡气,反倒觉得这样的美,更加真实。
“依依,欢迎你来到于乡。从这里到海边,还有一个时辰,就到我林氏家族的宗祠了。”林振标看着苏一一着迷的样子,十分得意。
“哦,你们家就住在宗祠附近么?”苏一一收回了目光,问。
“是的。”
苏一一微微悚然,一般来说,宗祠都建在嫡系子孙的聚居地,看来,林振标的家族,在林氏一族中,地位颇高。她兴味盎然,对此行的把握就更大了。也许和林氏的合作,会在将来有着更加深远的意义。
她瞟了一眼对面端坐的林振标,暗暗想着怎么才能把他利用得更加彻底。大周有姬流夜,南陈有林振标,突兰有银渊,她觉得这个三角,已经大致构建完成。一一制药的根基,初具雏形。
“在想什么?”林振标的问话,让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在想你们于乡啊……人杰地灵,物产丰饶,真是上天眷顾的土地。”苏一一笑道。
一路上风光秀美,与沫河又是另一种景色。海的壮阔,原本就不是小河小溪所能比拟的。苏一一撩起车帘,长发纷扬而落,有一缕吹到林振标的脸上,淡淡的香气,让他恍惚失神。
“真美啊”苏一一赞叹不已,“如果年纪大了,我想在这里建一间小屋,日出而钓,日落而息,岂不快哉?”
“那还不简单?不如我现在就替你建了,等你老了,跟我作邻居?”林振标迅速地接口。
苏一一哑然失笑:“到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对了,林氏的决策,你父亲应该能做主吧?”
“像这样重大的事情,还要长老们通过才行。我们林氏,总共有七位长老,除了我父亲,其他人都是我祖父辈的。一般的事情,我父亲的意思,就是决策。不过,像这种大事,还需要长老会的意见。”
“老人啊……不知道有没有魄力呢”苏一一有了淡淡的隐忧。
林振标笑道:“就算不答应,我相信你也有足够的口才去说服他们。而且,长老与长老之间,也是分派系的。只要我父亲同意,有三位长老应该会支持的。”
苏一一喜道:“你父亲在长老会竟有这样的威信?三位长老,再加上你父亲,就占了一半多了吧?那就好,我还怕白跑了一趟呢”
“哪敢让你白跑啊……已经耽搁了两三天的时间,我已经愧悔得无地自容了。”林振标苦笑道,“再要劳而无功,等回了京,大约你要拿我好一顿数落。你的身份可是明摆着的,我还低着你一辈儿呢”
“那是”苏一一做了个鬼脸,抬头看到马车已经在一幢大宅前停了下来,“这就是你们家吗?”
“是的,请下车吧。”林振标伸出一臂,扶她下了马车。
眼前的建筑仿佛是个庞然大物,像洪荒时代的巨兽一样,蹲踞在前方。周围绿树掩映,越发透出庭院深深深几许的神秘和森严。
天高云阔,仿佛建筑本身和背倚着的远山,平起平坐了似的。墙体是朱灰色的,大约因为年代久远,而仿佛有种古檀木的幽沉。屋顶是江南常用的乌瓦,在蓝天白云之间,另有一种朴素的雅致。
苏一一目测了一下,大宅离海边还有着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忍不住有些失望,“怎么不建在海边上?”
林振标得意地笑了:“原来也有你苏才女不懂的事这你就不懂了,房子可不能靠海太近,海风里含有盐分,对家具的腐蚀性很强。房屋的外表,也容易风化,铁艺什么的容易生锈,经常要进行维修。而且,离海太近的房子还有一个防潮的问题,房子长期有一股子的霉味,连被子都潮得能挤出水来。”
“是这样啊……”苏一一恍然,“我还以为离海越近越好呢要跨出去就踩到海水里,那意境原来只能想想啊”
“那可不大现实。”林振标笑道,“潮涨潮落,这一刻踩在海水里,下一刻兴许就全被水给淹了。”
苏一一笑道:“我是乡下人,让你见笑了。”
林振标愉快地撇了撇眉毛:“我们于乡,可也是乡下呢”
大宅的门口,已经迎出一群女子。环肥燕瘦,高矮不均,但无一不衣饰艳丽,让苏一一有种走进成衣店的错觉。
林家人很热情,虽然看到苏一一只是个年轻的女子,不免有些惊讶。但表面功夫却做得极好,因苏一一只带了绣梨姐妹两个侍女,林夫人便拨了八个侍女给她打杂。
有必要用这么多人吗?苏一一哭笑不得,悄悄地拉着林振标道:“喂,你家里人太客气了点儿吧?我一个人,要十个人服侍?就算是公主,出门在外,也不过带三五个人而已。”
她可是见过七公主排场的,那次来南陈参加盛典,她也不过带了两个随身的丫头罢了。
“我母亲一向这样,我们这里人多,这些都是家生子,天生就是我们家的人。所以,我们家别的不多,这丫环小厮的,还真是不缺。”林振标笑道,“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她们平常也没有什么事。有个人服侍着,倒还高兴着呢”
“我也没有什么事要交代给她们做的。”苏一一咕哝着,被百般热情地拥进了房间。宅子很大,连每一个房间都极大。
不过,苏一一对这个房间很满意,透过窗户,就可以看到大海。只是……唉,她又不是来度假的,偏偏林大族长却避而不见。
他倒是不急,可她还急着回南陈京城看梁炳乾的计划书呢还有姬流夜与七公主,也在大周等着她回去
“上次的账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算呢,这回又想要放我鸽子啊……”苏一一趴在窗口,看着远天近海,倒也心旷神怡。只可惜心头的那把火,渐渐地开始有烧旺的趋势。
“小姐,既然族长不急,小姐又何需急呢?倒不如赏赏景,散散步,这里的景色,小姐不是很喜欢吗?”绣梨浅笑吟吟,“若是小姐急了,恐怕他们就更不急了。这会子,还是要跟他们比一比,谁更沉得住气。反正咱们吃的用的,都是他们林家的,也没有什么损失。”
苏一一无奈地点头:“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我给出的价格已经够高了,最多加上半成,不过听林振标的口气,我已经没有必要加了。而且……哼,我也不乐意加。”
“就是,半成价格,积年累月的,可也是一笔大数目呢”绣梨笑道,“一年就差了上万两银子,申先生可心疼得紧。”
“是啊,就当度假喽”苏一一叹了口气,“刚从突兰回来,也确实有点惊魂未定,就借着这处宝地压压惊吧”
绣梨和绣桔相视一笑,她们可没看出有什么惊要压。那天在南陈边境的客栈见到苏一一的时候,人家分明是满脸的兴奋。
于是,苏一一干脆就放开了心怀,天天带着一对姐妹花去海滩上捡贝壳,玩得不亦乐乎,倒真像是把此行的目的,抛诸了脑后。
林威皱着眉头:“振标,你看苏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不动声色,她倒好,玩动了头,竟像是更不急。你不是说过,原本她是急着回大周的吗?”
林振标沉吟了片刻:“父亲,其实苏小姐倒是急着回大周的,那天我去找她的时候,马车已经启行了。不过,以她的聪明,想必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做派,是想让她再提价。所以,她故意不急着回去,也是要告诉我们,她的这个价格,已经是给到了底线。”
“这样啊……”林威敲了敲掌心。
“其实,这个价钱已经相当优厚了,诚如她说的,这样的垄断对她也是有着极大风险。我估计,别说半成,再要提半成的十分之一,恐怕她也未必肯。父亲,何必再这样耗着呢?上次我已经失信于她,如果这次再那样的话,我们和一一制药的合作,怕是没有可能了。”
“她前次既给得爽快……”
林振标打断了他的话:“父亲,若她真是个没有计较的,怎么可能把一一制药的规模发展成这么大?在大周,可不比咱们南陈,朝廷对商人的打压,让大周始终没有冒出一个类似于我们大陈魁的大商号出来。可是苏依依横空出世,以及笄之年,便打造出了一一制药这个奇迹。我只能说,她是个天才,而且是不世出的天才。如果我们这次错过了与她的合作,恐怕她真会寻找另一个商号。而以她的条件和号召力,想必很轻易就能找到一家吧?”
“她也太年轻了……”林威叹息。
“是,她的年龄是小了点儿,不过她处事的老道,恐怕连爹爹也未必及得上。我看过她在南陈一一制药开张时打的那场仗,漂亮得几乎无法让人复制。”
“要不,你再探探她的口风?”
林振标苦笑:“父亲,你觉得我能探到她的?恐怕没说几句,我的口风倒是被她探去了。况且,这个价钱,确实已经是相当高了。若换一家商号,最多不过出到八成。”
他颇有些不以为然,总觉得自己的父亲过于贪心。
林威终于点头:“好吧,我们明天就跟她好好谈谈,把这件事谈妥了。这么一来,每年的珊瑚产出,我们就足够狠赚一把。只怕到时她付不出银子来……”
“父亲放心,别的不说,如今她的名头,比我的老师还要盛。就算她没有能力,不是还有大周皇室么?还怕积欠银两不成?而且,我看过一一制药的经营状况,恐怕她的身家,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丰厚。”
“哦?你弟弟也这么说。”林威沉吟道,“他去嘉庆看了一一制药,规模看着倒不是顶大,可是生意极好。”
“那就更没错了,弟弟的眼光,是最毒不过的。”林振标欣然,“南陈的一一制药,不过短短的半年多时间,就把周围的生意全都挤垮了。”
“你说说看,她怎么能够做到这一点?咱们南陈的京城,可是大陈魁的地盘儿啊”
林振标忽地一笑:“父亲,恐怕您还不知道吧?苏小姐……按着辈份上来说,她还算是我的师姑呢她和我的老师,是同门。”
“什么?”林威还不知道这个消息,顿时追问,“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她刚到南陈,就天天进出君府。况且,当年一一制药的牌匾,还是老师的亲笔题字。若换个人,老师怎么肯?”
“原来如此,怪不得呢……好,我们接受这个价格,你好好招待苏小姐。”林威舒了口气,终于推开了最后的顾虑。
“是,父亲。”林振标恭敬地回答。
他从窗外看过去,苏一一主仆三人,正在沙滩上奔跑。顿时展颜一笑,迈步走向了沙滩。
因为打闹,苏一一的发髻微微有些松。梨妆浅淡,越发衬得清丽似雪。她的笑容,明媚得连夕阳都黯然失色。唇边的两个小小梨涡,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可是她翩然的身姿,又让人觉得仙女下凡,不敢轻易亵渎。
“呀,这个贝壳好漂亮啊,是什么螺?”苏一一忽地弯腰,从沙滩上捡起了一只金光浅淡的螺。壳身厚而沉,前端还有些微翘,像是噘起的小嘴。越是靠近螺的里面,色泽就变得越深,如同金子一般,显得尊贵非凡。
“是啊,好漂亮啊”两个侍女也提起裙摆奔到近前,托起螺把玩。
“这叫宝螺。”林振标大踏步地朝她走去。
“宝螺,宝贝螺,好名字”苏一一笑叹。
“在我们于乡,谁能得到这种黄金宝螺,就预示着要发大财了。有些人家特意收藏,据说可以招财进宝呢”
苏一一哈哈一笑:“好啊,那我就承你吉言,等着招财进宝。”
她笑容灿烂,仿佛阳光落在海里,溅出了一大片明晃晃的金色。
“一定会的。”林振标喃喃低语。
“振标,你也来帮我们捡贝壳吧,这儿的贝壳好多。”苏一一笑着掬了一捧水,出其不意朝着他兜头泼去。
“我父亲已经松了口,这会儿已经去请长老们了。”
苏一一愣了一愣才失笑:“看来,果然是招财进宝了呀咦,这个宝螺我可得好好地收着,要不是碰上了它,保不准还得等上十天半月呢”
林振标讪讪:“你喜欢的话,我替你找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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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大量收购
对于林威的步步进逼,苏一一反倒好整以暇,寸步不让。哼,白白地让她等了这么多天,明明心急如焚,还要故作悠闲,这个便宜,可不能随意就让林氏给占了。
苏一一微笑,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心里却把林威的祖宗十八代,都一一问候了个遍。呷着香气溢人的大红袍,寡言少语。
好在林威还算识时务,没有再继续刁难。他们很快找了当地德高望重的老人做中人,一式三份地签下了契约。林威提供的格式,被苏一一推倒了重来,按照现代合同的格式拟的条款,措词要比这时代平常选用的严格得多。
林威很识货,看到苏一一口述,绣梨笔录的所谓“协议”,顿时眼前一亮:“看来,我们还是小瞧了苏小姐。”
“只是为了杜绝日后的麻烦,所以才订得细致了一点儿。虽然我与振标是很好的朋友,但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与其日后发生口角以至闹得不愉快,倒不如事前做好工作,不是吗?”苏一一笑道,“如果林先生没有异议的话,我们签下名字,就可以履行彼此的义务和收取彼此的权利了。”
“好。”事至如今,既然已有决断,林威也很爽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苏小姐,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一定会。”苏一一微笑点头,“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林先生别把我与一一制药的关系传扬出去,毕竟在大周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林威奇道:“难道别人都不知道么?我以为这并非秘密。”
“在南陈,已经公开了。不过在大周,还是处于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阶段呢由得他们去胡思乱想,只要我自己不承认,还能怎么的?”
“当然。”林威大笑,“苏小姐,请你放心,别人只当你是应振标之邀来林氏罢了,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苏一一笑着道谢。
林威笑容可掬:“晚上举行家宴,请苏小姐参加。说起来,咱们也不是外人嘛振标还是苏小姐的晚辈呢”
一边侍立的林振标,忍不住脸色黑了一黑,苏一一莞尔。
“谢谢,可惜我只能拒绝了。在于乡也耽搁了不少时间,既然大事办成,一会儿就准备北上京城。那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做呢,比如吟风诵月,附庸风雅,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该露面的时候,还是得露个面儿的。”苏一一笑着婉拒。
“恐怕苏小姐是有另一波的动作吧?听振标说,一一制药在南陈招募了不少人手,想必是需要再开一间分店?”
“什么都瞒不过林先生啊”苏一一故作佩服地瞪大了眼睛。这老头,未免太小看她了吧?一间一间地开,多麻烦
林威被哄得心花怒放:“既如此,那老夫也不强留了。这一路北上,还让振标陪着你吧。”
“那倒不用……”苏一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振标也才回来,不用他陪着我东奔西走了。还是留在于乡,和家乡多聚一聚吧”
“他的舞台,本来就在京城。”林威不由分说,把林振标叫了过来,吩咐他陪着苏一一回京。林振标恭敬地答应了下来,林威率人亲送。
一番客气以后,苏一一收下了林威的礼物。看着盒子里一只处理得十分漂亮的宝螺,比起她在沙滩上捡到的那只,可完整多了。苏一一忍不住勾起了唇。看来,林威很会做人啊……
“不好意思,害你在家里也只呆了几天。”苏一一对林振标抱歉地笑笑。
“本来也呆不了几天。”林振标笑道,“这回要不是陪你,我父亲还未必允许我回家呢。在京里,马上就要授实缺,也不是离开的时候。”
“啊,恭喜。”苏一一真心笑道,“授了实缺,可就平步青云了。”
安心做学问的,在这个世上极其少见。哪怕是隐居,泰半也只是寻求终南捷径,期待得到上位者的召见,一跃龙门罢了。如魏尔瞻,那是无奈之极的选择。
“家里两个儿子,一个从商,另一个只能从政了。”林振标苦笑,“没办法,虽然我对经济商业并非一窍不通,但我弟弟却是其中的天才。事实上,你的这份协议,是我弟弟极力劝说我父亲答应的。”
苏一一笑着点头:“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弟弟?你父亲在于乡,不大出门罢?外面的事务,应该是由你弟弟打理。”
“是的,如今他人在嘉庆。”
“他去了嘉庆?”
“对,所以对于大周的市场,并不太看好。”林振标有些不大好意思,“这一点,我以前没有说,希望你不要怪我。”
“振标,你难道不知道,我就是大周人吗?对于大周,你弟弟不会比我更熟悉。”苏一一好笑道,“你弟弟虽然是个奇才,但是他毕竟是南陈人。”
“也对啊……”林振标哑然失笑,不过语气神态里,似乎还多有不以为然的意思。他相信以自己弟弟的敏锐,不可能会传递错误的信息回来。
“放心,我不会吃亏的。我的市场,可不仅仅是大周……”苏一一悠然自得地说了一句,看到林振标愕然地张开了嘴,忍不住笑了。
“你是说,还要销往北刘?”
“以后就会知道了,我的心很大。”苏一一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注意你们的协议里,可是写明了除大陈国境以内的销售,全都由一一制药代理的。”
“除了大周和北刘,你还要销往哪里?夷人和狄人部落,可不习惯用这样的奢侈品啊如果是突兰,一般是以货易货,他们不大会支付银子。”
“请拭目以待吧”苏一一没有继续解释下去,而是挑起了两人都极感兴趣的话题,比如诗词文赋。古人诗词,后代的评论研究,已经做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哪怕是犄角旮旯里的妙句佳语,也被翻来覆去地评论过了。是以苏一一的眼界之开阔,远非林振标可比。
“你和老师,真是各领****二十年。”林振标感慨,“这些观点,新颖独特,却又言之成理。依依,和你一席话,确实有胜读十年书之感。”
苏一一暗笑,她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集五千年文明的智慧于一个时代,要大放异彩,简直是太简单了。对于南陈公认第一才子的推崇,苏一一有点惭愧,却又非常得意地接受了。如果换成林振标的弟弟,恐怕她此行不会这样的顺利。文人,还是有着其意气的一面。
他们晓行露宿,赶路很急。马车里也常传出笑声和争论声,刘孟海听得有些不是滋味:“这个林振标,就知道之乎者也的……”
绣梨随侍在马车里,绣桔却耐不住寂寞,偏又没有学会骑马,只能委屈地与刘孟海合乘一骑。听得刘孟海的话,转过脸来取笑:“自己没本事,却要嫉妒别人……林公子博学多才,才能跟小姐相谈甚欢。哪里像你啊,和小姐三句话没完,就开始斗嘴了?”
“现在我斗嘴的对象,换成你了。”刘孟海没好气道。
“我是怕你寂寞嘛,小姐和林公子说得投机,没有时间理你,所以我就出来陪陪你呗”绣桔做了个鬼脸,咭咭地笑开了。
“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刘孟海恼羞成怒,公然威胁。
“你敢?哼,你要是敢欺负我,回头我就告诉小姐”绣桔微吃一惊,又有恃无恐起来。和刘氏兄弟相处了这么久,她早就摸熟了刘孟海的脾气,嘴巴虽然很坏,但心肠却不赖。
刘伯韬一骑当先,听着身后两个人斗嘴,也觉得有趣。不过,脸上还是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精神时刻保持紧张。虽说林家的侍卫也非庸手,但保护苏一一,还是需要他们自己的力量。
一路上,除了耽于沉默的刘伯韬和绣梨外,几个人过得倒也颇不寂寞。绣梨总是安然地坐于马车的一角,听着苏一一和林振标的争论。他们的话题,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几乎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振标,我还以为你一心只读圣贤书呢,你这杂七杂八的知识是从哪里知道的?”苏一一惊讶不已,连星座也懂?她可没有在这时代的任何一本书上,看到有关的知识。
“老师说过,百花齐放才是春天,每一个流派能够流传到今,都有其道理,所以我们也不能固守自封。这不是师祖的话么?你也懂得很多。”
她那是生活的时候不一样,网络、电视充斥着各类信息,她能不懂得多吗?苏一一心虚地点头:“那是,咱们一脉相承。我表扬你,其实也是在表扬我自己。”
林振标不由得莞尔。他并不是健谈的人,但是与苏一一在一起,却总是忍不住口若悬河,想把自己懂得的,都展现在她的面前,得到她的认可。也许是因为她太“博学”,而他不想在她的面前再次示弱。
在兜兜转转了几个来回之后,话题又回到了珊瑚上。
林振标疑惑地问:“依依,我还是不明白,我们于乡开采的珊瑚,只要质量在规定标准以上,你都照单全收。而且,你在协议上写的,每年的保底量也很庞大。我弟弟曾经跟我分析过大周和北刘两国的购买力,应该只有十之一二。你确定能收购这么多?”
“放心吧,我会做亏本事儿吗?别忘了,我首先是一个商人,其实才是个文人。”苏一一笑道,“不过,有些人不会承认我是文人,因为我身上的铜臭味太浓了。”
“你当然是个文人,而且是个最出类拔萃的文人。”林振标替她辩白。
“好啊,得你才子一句话,那我就有底气了。下次有谁敢说我有辱斯文,我直接就让他来找你辩论。”
“别的我不敢说,但为你辩论,那是一定会赢的。”林振标笑道,“有谁不服气,我就让他也去拿个盛典冠军回来。一句话就能把他给堵得死死的,还好意思大放厥词?”
苏一一也笑:“你这是耍赖。”
“这哪儿是耍赖呢,这是事实胜于雄辩。”林振标振振有词,“再说,你可是我的师姑,谁敢质疑你?”
他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也知道这属于一一制药的商业秘密,于是也识趣地不再打听。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气氛十分融洽。
有时候,林振标甚至希望,这段路程永远都不要停止。非止一日,便到了京城,林振标叹了口气,这些日子的同行同止,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值得回忆的日子。
把苏一一送到瞻园门口,林振标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没入大门,才怅然地吩咐驾车回府。
“依依,你回来了?”梁炳乾和申波亭正在讨论南陈准备同时开业的四间分店的地址,听到动静迎出来,忍不住惊喜连连,“此行还算顺利吧?”
“当然,没看到我满脸喜色吗?”苏一一笑道,“于乡的珊瑚产量,比我预计的还要高。看看吧,这是我签下的合同。”
梁炳乾并不急着看,只是含笑打量着她,在心里丈量着她的胖瘦。
申波亭却急不可待,一把抢了过去,刚看了两眼,就愀然变色,失声惊呼:“小姐,这……协议……”
“怎么了?”梁炳乾忙问,
申波亭指着其中的一行文字,急得脸色都变了:“小姐,你没有看到这一条么?所有开采的珊瑚,只要质量达到下列标准,由一一制药全部收购如果林氏开采了庞大的珊瑚,我们收购进来干什么?而且,还有这一条,每年要求于乡提供不少于规定数额的珊瑚,这个数字,我们能卖得出去吗?”
梁炳乾也惊讶地看了一眼苏一一,皱眉问:“依依,他们提出来的要求吗?”
苏一一笑眯眯道:“不,是我提出来的。”
“为什么?”梁炳乾纳闷地问。这种事,可不像是她会做的事啊一向只会占足别人的便宜,什么时候甘愿把这样的便宜送给他人?难道……是因为林振标的关系?
“珊瑚啊……并不仅仅做摆件儿的,拿着一株珊瑚往桌案上摆放,从于乡到大周,价格也不过能翻个倍罢了。我们要做的,是深加工,尤其是彩色珊瑚,可以制作成首饰。比如我们这一株珊瑚,足足可以做成两三串珊瑚项链,外加七八条手链儿什么的。”苏一一得意地擎着案上的一株血红珊瑚。
“做那个?”
“是啊,一条项链,少说也得卖个几十两银子吧?一条手链,也得超过十两银子的售价。你们算算看,这样一来,这株珊瑚可以卖出多少价钱?我们按照垄断价格收购,也不过十五两左右,卖个一百二三十两不成问题吧?这可不是翻个一倍两倍,至少要翻上六七个跟头。”
申波亭张大了嘴:“这个……那……”
“尤其是像小型的珊瑚,利润的空间就更大。毕竟,珊瑚讲究大小,我们收购这种小型珊瑚的话,价格非常的便宜。但做成首饰,每颗珠子也不过这么大而已,所以那些小珊瑚,我们尽可以做成珠串首饰。”
“这个……有人喜欢么?”申波亭觉得怀疑,“从来没有见过戴珊瑚首饰的。”
“流行是由女人来创造的,而且是宫里的女人。”苏一一胸有成竹地笑道,“放心,只要贵妃们戴了,很快就会形成一股风潮。到时候,我怕咱们会供不应求。”
对于珊瑚首饰,苏一一是颇具信心的。她在现代,也拥有过几件。因为珊瑚的硬度低,苏一一觉得在工艺上也不会有很大的难度。
“通过一一女儿国销售,应该不会太惨吧?我们不如先做一百件,让销金楼的姑娘们戴两样试试看。”申波亭还是持保守意见。
“一百件也太少了,光给我送人都不够。这玩意儿价值不高,我多送几件儿出去,就当作是先期的宣传成本。至于销金楼的姑娘们,唉……申先生,你见过带着夫人去销金楼的么?男人可不会注意姑娘们身上这些累赘,恐怕他们觉得姑娘们全裸才好呢”
梁炳乾低喝一声:“依依,这话也能说么?”
苏一一吐了吐舌头:“在突兰呆了一阵,忘了周陈两国的礼仪之教。”
银渊刚好走进来,闻言大是不开心:“姐姐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突兰,真是不开化的民族吗?”
申波亭幸灾乐祸地站在一边,梁炳乾倒急急地想替她解围。不过,苏一一却满不在乎:“虽然开化,但不能和大陆三大强国相比。如果你想改变这一现状,表现给我看吧。”
银渊气鼓鼓地瞪着她:“好,我现在就去学礼仪。”
苏一一得意地朝着申波亭扬了扬眉:“看吧,对付小孩子,还是激将法更有效些。说教了好几日,他还是坐不住。随随便便这么一激,他就乖乖儿地去了。”
梁炳乾笑道:“他这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呢,坐了两三天就能回过味儿来。”
“那还不简单?到时候,再使用一招激将法呗”
申波亭沉吟道:“如果按着小姐的意思,那这些珊瑚的利润,当真是相当的高了。”
“那是自然,要不然我订下这么一条做什么?你当我是做慈善事业的,替他们林家接收滞销货哪我要的,是我们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林家一定是把开采出来的珊瑚全都送过来,后面那一条倒是多余。”申波亭接受了苏一一的建议,把协议递给了梁炳乾。
“目前的开采不用担心,但你能保证有一天,产量不会严重衰竭?”
“你是计算着人家的违约金?”申波亭还是有些不解。
苏一一笑得十分得意:“当然不,那点儿小钱,我会看在眼里吗?我是想让他们把南陈的份额也给让出来。珊瑚可不是取之不尽,用这不竭的。林氏的珊瑚开采,有丰年,一定就有欠年。到时候,为了给我们凑足这些最低供应量,他们恐怕连在南陈都不敢卖。到时候,南陈的份额,也很快就会被我们占了。”
“小姐,你的胃口还真大……可是,就算我们能制作珊瑚首饰,但这么大的数量,销到哪里去?”
“这个大陆,可不只是三个国家。”苏一一自得意满地笑了笑,“在狄人以北以西,还有一些故老相传的国家。如果我们能够打通这条通道,一一制药的发展……就更可期了。”
那才是真正的跨国企业呢
申波亭和梁炳乾两人,已经听得完全呆住了。
“小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申波亭更是胆战心惊。
苏一一哂然一笑:“这个以后再说,我也算过了,按照这个量的话,我们要赶紧开拓突兰和北刘的商业线。不然的话,我们会积压很多库存。另外,找一些工匠,我在路上画了几份珊瑚首饰的设计图,你们先做几件儿出来。如果效果好,再大规模地制作。”
绣梨拿出了宣纸,梁炳乾连连赞好:“这些式样都很新颖,就算是珠串类的项链,也不落俗套。女人们一定相当喜欢,我看年轻的小姐们,应该会很喜欢。”
“本来就是专为年轻的小姐们设计的,价格不贵,一般都能买得起。”苏一一笑道,“于乡的珊瑚,达到我这个质量底线的相当多,这就保证了我们充足的材料来源。也许头几年会积累一定的库存,不过以后……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巨额的利润。”
“这个利润,确实够巨额的。”申波亭被镇得有一会儿失去了拨算盘的本能,这会儿回过神来,噼哩啪啦一拨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如果按照最低供应量来算,三成销往大周,两成销往北刘,还有一成可以销往狄人和夷人部落,剩下四成,突兰再供应一部分,做成首饰的可以达到三成多一些。只这一部分的利润,每月就可高达十数万两”
“所以,等着咱们的一一制药,再度辉煌吧”
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脸,梁炳乾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好,我等着看咱们的辉煌。”
连一向考虑问题比较悲观的申波亭,也忍不住被他们感染了热情:“好,我们捋起袖子,大干特干一番”
第258章 发展计划
尤为德拿着当期报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三人互相对着傻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一只脚在门槛里,一只脚抖抖索索地不敢跨进来。
苏一一抬头看到他那副像见了鬼似的模样,顿时笑得捧住了肚子:“哎哟,为德,你怎么那样一副傻样子?”
尤为德这才恢复正常,扬了扬手里的报表:“申先生已经说了吧?我们这个月的利润,足有三十八万两白银,这还只是我们南陈一地的。”
“嗯嗯,一个月三十八万,再加上大周的,汇总过来没有?”苏一一精神一振。
“还没有,不过只要没有发生意外,大周五间分店的总利润,应该在八十万两以上,有可能突破一百万两。”
苏一一两眼放光:“赶紧的,把咱们南陈的分店给开出来。先计划四间吧,一两个月的利润,就足够投入的支出了。”
“对。”申波亭笑着点头,“足够了。炳乾,把我们做好的计划给小姐看吧,她一回来,咱们就忙着畅想珊瑚的利润,还没来得及告诉小姐呢”
“好的。”梁炳乾打开柜子,拿出了一份厚厚的宣纸,上面全是用铅笔写的蝇头小字,倒和自己的可行性报告有异曲同工之妙。看来,这两人的学习能力,还是不错的。
苏一一看得很快,只是在某些数字页面停留了一会儿,手指在桌面上划来划去:“不错,这个投资回收期已经相当快了。”
“你算什么?”申波亭有点心痒难耐,苏一一告诉他的那几个计算存货回收率、应收账款回收率的公式非常好用,“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公式?”
“是啊,我这是在计算投资回收期的。这个就比较复杂了,有时间我好好给您说说,咱们以后要开新店,都计算一下。”
“行。”申波亭兴奋地点头,看向苏一一的目光,简直充满了膜拜。
他还不知道,苏一一给他的这些公式,是从西方会计学里引进的财务管理方面的评价指标,在现代运用得十分广泛。
“为德,你也来提提建议和意见,毕竟以后南陈这一摊,全得由你负责。而且你主持南陈快一年了,对南陈这里也熟,最有发言权了。”苏一一对着尤为德招了招手,自己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让他坐到自己的身侧。
这个位置,一般只有一一制药几个元老,才有资格坐。顿时,心里激情澎湃,坐下来以后,好一会儿也没有能进入状况。
“为德你来说说,花落郡、东海郡这两处是南陈最繁华的城市,咱们的分店是一定要开过去的。南望郡是南陈南部比较大的郡,我想这个郡也得设立一个分店,对我们的销售布局,应该有好处。最后一间……分岭郡的大陈魁根基很深,我建议暂避其锋。”
尤为德哪敢反驳苏一一的决议,自然点头如仪。
苏一一笑道:“叫你来说,就是因为我对南陈的情况不如你熟悉。如果我说什么,你都不提出一点异议的话,我乾纲独断就行了。”
梁炳乾温和地笑道:“为德,你有什么想法,就说说看吧。我们这些人中间,你在南陈的时间最长,而且一一制药在你的决策下,发展得十分理想。”
尤为德这才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如果依小的来看,正因为大陈魁在那里根基深,所以咱们才一定要在那里设个点。当然,可能我们的销售情况不会太理想,甚至有可能连续几个月都无法赢利。但是,我们要做的,只是在大陈魁的心脏部位,插上了把匕首,让人们知道,分岭郡也有一一制药,哪怕真不赚钱,但是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就会有这样一个概念,咱们一一制药,不比大陈魁差”
苏一一沉吟片刻,看了一眼梁炳乾:“炳乾哥哥,你觉得呢?”
尤为德偷眼看她的脸色,顿时没了底气,急忙道:“小姐,这也是小的胡乱说的,当不得真。”
“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咱们在分岭郡的这个分店,精神意义,更甚于物质的。”苏一一好笑地看着尤为德诚惶诚恐的模样,“刚提了一个绝好的建议,这会儿又变得胆小如鼠起来了?放心吧,我不会给你小鞋儿穿。”
梁炳乾失笑:“还不是看你难得严肃的脸,才吓成这样么?”
“浅嗔薄怒,也是风情。”苏一一白了他一眼,“炳乾哥哥,你觉得为德的提议怎么样?”
“确实有道理。不过,我并不认为设在分岭郡,我们的一一制药就赚不了钱了。不错,我们在分岭郡没有根基,而且大陈魁的影响相当大。我们可以经营部分和他们相似的商品,但是价格略低一成。而对于大陈魁不经营的部分,我们可以适当提高售价。这样一来……我们也能够赚钱的。”
苏一一喜道:“对,我们不能示弱。”
“不过……”梁炳乾又皱了皱眉,“这样一来,恐怕会引起大陈魁的反击。毕竟,我们的这种行为,类同于挑衅。”
“反击早晚都会来的,我们避无可避。不过,我们在南陈的根基还是稍嫌薄弱,分店是要开,但不必和他们打一场价格战。暂时就和他们持平,主要精力,可以放在我们的特色项目上。比如一一女儿国的成衣和首饰,这是最容易打开局面的。”
“好,那就这么定了。”梁炳乾点了点头,“还有,我们的玻璃制品,受到了南陈上层阶级的欢迎,供不应求。但是产量只有这么一点,是不是扩大生产?”
苏一一想了想:“不用,我们还是维持这样的产量。暂时我们只有少量玻璃制品流入大周,其余的维持南陈的销售。如果我们生产投入过大,很容易会在市场上出现相对过剩的现象。到时候,我们就会被迫降低售价,影响总体利润,对长远发展,也极为不利。我们追求的,应该是利益最大化。”
“好,那我们就维持现状,由得他们望眼欲穿。”梁炳乾笑道。
“不过,如果别的商号也发现了玻璃制造的技术,我们就可以加大生产了。”
“我看暂时不会有人能生产得出来,毕竟不是谁都有小姐这样的智慧。”申波亭笑眯眯地捧了一下苏一一。
“那倒不一定,我也是从古书上看来的。别忘了,最后试制成功,可还是魏先生的功劳。天底人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我们只是领先一步,把巨额的利润先装进了口袋。就像是烧粥的时候,咱们把最上面的那一层脂撇出来,剩下的汤汤水水,再由大家均分好了。”
“小姐的比喻还真是形象,我们吃完了肉,把肉骨头剩给大家好了。”申波亭大笑,算盘拨得震天响。也许他根本就不在计算什么,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苏一一苦着脸:“难怪银渊看到你就绕着道儿走,这算盘珠子的声音,也未免太大了点儿吧?申先生,你当它们是天籁之间,可我们却觉得心烦意乱啊”
申波亭唉声叹气:“你们怎么不能领会这算盘的魅力呢?多好听的声音啊,要是有人在我身边打算盘,我一定睡得特别熟。”
“你是怪人。”苏一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道不同不相为谋,申波亭再次打起算盘来的时候,苏一一和梁炳乾先后落荒而逃,连尤为德也不惜冒着得罪总账房的险,迅速地逃离。
“申先生真是……”梁炳乾苦笑,“不过,能对一件事达到这样痴迷的程度,总是一种值得人尊敬的行为。”
苏一一点头同意:“话是这么说,但荼毒了我们的耳朵。看,为德也逃出来了。”
尤为德走到近前,和两人恭敬地打了一个招呼。
“南陈的规模会越来越大,不仅是珊瑚,炳乾哥哥会留在这里,主持新店的开张。不过,他主要的任务不是这个,所以精力也不会投入很多。为德,主要还是由你来主持。”
“小姐放心,小的一定好好干。”尤为德感恩戴德地回答。苏一一接受了他的建议,令他的精神始终处于高亢状态。
“我当然知道,因为你也是小老板了嘛当伙计和当老板的感觉,可不一样哦。”苏一一笑着****。
梁炳乾看着尤为德局促的样子笑道:“依依是个最随和不过的人,你怎么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跟别人打交道的时候,可不这样”
“是,小的看见小姐凤姿,总有一种膜拜的冲动,自然要战战兢兢。”尤为德赔笑。
“你还真能说……”苏一一哭笑不得,“以后带你去皇宫里开开眼界,那里面才真叫是环肥燕瘦,倾国倾城呢”
“她们的美,是虚有其表。”梁炳乾不屑地哼了一声。
苏一一哈哈大笑:“多谢你们两个把我夸到天上去,从突兰回来以后,简直是万事顺利。为德,你忙去吧,我和炳乾哥哥还要再坐一会儿。”
尤为德答应着去了,梁炳乾笑道:“去亭子里?”
“好啊”苏一一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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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市场饱和
“刚才说我另有任务?不知道你又安排什么给我?”梁炳乾招手让侍女布上了点心和茶盏,亲自执壶。
“炳乾哥哥,你可是我们一一制药的总掌柜,若是真让你主持南陈的工作,那可就真是屈才了。”苏一一笑着呷了一口茶,“南陈只是我们扩张的一个方面而已,而且已经有了现成的基础,杀鸡不用杀牛刀。”
梁炳乾笑道:“好吧,那你要我做什么?”
“还能有什么?不过,现在先不谈,我们的玻璃,现在怎么样?”苏一一调皮地作了一个鬼脸,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我们的玻璃销售情况非常好,南陈这边还供不应求呢我和申先生商量了,正准备拿一部分返销回大周。说起来,我们因为在南陈这边一直处于供求紧张的状态,所以始终没有对大周放量。”
“嗯。”苏一一轻轻点头,“不过,南陈这里的繁荣已经接近尾声,毕竟,该换上玻璃的大多都换上了,接下来放量大周也好,不过,我们还要考虑精致一些的玻璃制品。”
“玻璃杯子也销得很旺。”梁炳乾疑惑地问,“依依,你担心什么呢?现在南陈的上层社会,都用玻璃杯来招待客人,这一块的余地还很大。”
“总有一天会饱和的。”苏一一笑道,“这是一个递减的趋势,直到最终边际效应趋于零。”
“边际效应?”梁炳乾纳闷地问。
“比如说,你吃一碗饭,让你有五分饱,就有了五个效用。吃第二碗饭的时候,你有了十分饱,那就是十个效用。让你吃第三碗饭,你根本吃不下,或者吃下去,但觉得很撑,这时候就没有效用。边际效用就是消费某一种物品的时候,增加最后一个单位所增加的满足程度。你吃第二碗饭的时候,增加了五个效用,但是吃第三碗饭,就根本一点效用都没有增加。我们的玻璃极大繁华,但边际效应正在逐步减弱。”
梁炳乾明白了:“那你的意思,是要开发延伸产品。”
“对,玻璃可不仅仅能做杯子哦还可以做凉水壶,比杯子大些,在夏天的时候,可以把开水凉在那里。也可以一次性泡一壶茶,让人们慢慢地倒来喝。在酒楼里,这种壶很适用,可以避免伙计们时常添水,需求量应该很大。”
梁炳乾点头笑道:“你的点子可真多。”
“还有呢,我们可以设计一些玻璃摆件儿,做工精细一点,放在客厅里,也很高雅呀。比如可以做一些动物造型,大户人家的小孩子们一定喜欢玩。还有大件儿的,玉器雕出来的,玻璃也能够,而且精细程度更甚于玉器。玻璃的硬度比玉稍低,而且成本低廉,完全可以追求工艺上的精益求精。虽然同样是玻璃制品,但因为有了不同的用途,就不会引起边际效用的递减。”
她看梁炳乾还不明白,干脆以指醮了茶水,在石桌上又画又写,把边际效用的含义,仔细地讲了一遍。
梁炳乾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以前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哟嗯,我回头跟研究所的人说一说,大不了就浪费一点玻璃制品,这一块的成本小得可怜。”
苏一一失笑,这种在现代最浅显的理论,几乎每一本经济类的书籍里都会有所阐述。但是在这个时代,却仿佛天书一般。有了这么多的底牌,她不成都难啊
“炳乾哥哥,书院那里你多上一点心,这种事务性的工作,让尤为德去做就行,你在旁边提醒一下。”
“你不会真让我去当老师吧?要知道,我也就在永乐学过几年,学问在这里可真是一点没有用武之地的。南陈不愧被称为文都,随便在街上捞十个人,至少九个的文学造诣比我高。”梁炳乾苦着脸,打量着她春风拂面般的脸庞。
过了年,她就该十六了……女大十八变,苏一一蜕变得越加美丽。但这种美,却并不张扬,而是内敛的。在一颦一笑之中,自有万般的风情。
“别小看了书院的影响力,以后我们一一制药的中层甚至高层干部,都是从书院里来的。那些学员们,会形成一个规模很大的派系。而你身为书院的校长,在这些人中间,自然而然就会有一种向心力和威信。到时候,你指挥起他们来,不用经济上的利益刺激,就能如儿臂使。”
“有这么大的作用?”梁炳乾不信。
“绝对会有。”苏一一却是信心极足。要知道,当年黄埔军校出来的学生,在军队里可全都是骨干。
“我还是觉得银子最实在,给伙计们涨薪,他们会投入得多。”梁炳乾摇头。
苏一一轻声一笑,又道:“要知道,物质利益在初期是很容易激发人们热情的,但久而久之就会失去效用。比如说,我们给尤为德涨薪,从开始的五两银子,加到十两,他会十分快乐。第二次也会,第三次、第四次……直到十几次之后,他能得到的物质利益已经达到了相当多的层次,再往后的加薪,他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动力了。”
“所以,你才会让他参股?”
“对。”苏一一欣然点头,“当然,他现在是老板,追求的目标又不一样。而一一书院则不同,我们招收的都是精英,他们生活在这个团体中,本身就有一种优越感。而且朝夕相处,感情的联系也紧密。再加上老师和院长,在某种程度上有一定的威慑性,他们那种敬畏感,完全是下意识的。炳乾哥哥,你等着瞧吧,别看今天办书院,听起来不过是沽名钓誉,但以后会看到莫大的影响力。”
“那你呢?要不,院长还是你当吧?我当这个院长,别人都不服啊”梁炳乾迟疑道。
“谁出银子,谁就是老大。”苏一一很强势地笑道,“所以,你当这院长,众望所归。”
梁炳乾苦笑:“一一制药本来就是你的。”
“我是后台老板,我指挥你就行了。然后,你指挥他们,我多轻松啊”苏一一笑嘻嘻道。
“但是我的威信不够,尤其是在读书人的眼里。”
苏一一悠然自得:“所以喽,我要提高你的威信啊读书人有什么了不起?你给他们偶尔上两堂经济课,保管把他们个个都震得五体投地。”
“你是要……依依,不用对我这么好。”梁炳乾恍然,却笑得有些苦涩,“商人毕竟只是商人,并不是乞丐换上皇子的衣服就真能当皇子的。”
“你不是乞丐。”苏一一微微倾身,“炳乾哥哥,可别妄自菲薄。一一制药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你至少占了一半。我也不过是提出构想,具体的事务,可全都是你做的呢如果没有你,一一制药恐怕现在才刚刚成立呢”
“我只是替你跑跑腿罢了。”梁炳乾笑得有些腼腆。
“炳乾哥哥,你太小看自己了。”苏一一叹息,“其实,经营权和所有权的分离,是一一集团像巨无霸一样存在的最终机制。你是最好的经营者,执行者。再好的构想,没有人实施也不过是一纸空文。”
“但是,你的这些点子,可以随意找人来实施。”
苏一一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别人,我可信不过”
梁炳乾只觉得胸口猛地一堵,随即暖洋洋的感觉,蔓延了全身。申波亭说得不错,在她的眼里,他毕竟还是个不一样的存在。
“依依”他心潮澎湃,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最信任的,就是炳乾哥哥。我们从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一直站在同一条线上。”苏一一认真道。
“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应该才刚出生吧?”梁炳乾笑笑。
苏一一滞了一下,六岁以前的人生,可不是自己的,而是那位正宗苏依依。她与梁炳乾的交往,她可是一点儿都不楚,所以只能从六岁算起。
“以前的啊……不能算,因为记不大清了。但是六岁的时候,我们一起上学、读书,你替了偷药材,替我挡住四哥的欺负,我都记在心里呢除了你,我对别人的信任,都是有所保留的。所以,除非是交给你,我才会完全甩手。对别人,我肯定是要用一套监督机制的。哪怕尤七叔和申波亭,我也制订了完整的经营制度和财务制度,尽量从各方面达到监督和控制的目的。”
“那五公子呢?”梁炳乾脱口而出,才说完就后悔了。他……怎么问得这样直接?脸上顿时有些烧,目光甚至转向了池塘里微绿的浮萍。
“姬流夜啊……”苏一一轻笑着开口,似乎十分愉悦,让梁炳乾勾起的嘴角,微微地下塌了一些。
“他也是值得你信任的吧?”他微有怅然,却仍然勉强维持着笑容。
“嗯,那当然,我也信任他的。”苏一一毫不含糊地点头,让梁炳乾的心沉了一沉,随即苦笑了起来。他可真是奢望了,其实能得到她的信任已经很难得,还妄想要独一无二
“我随便问问的。”梁炳乾强笑着,埋头喝茶。
“炳乾哥哥,你在喝茶叶末子了。”苏一一无辜地抢过了他的茶杯,果然已经被他喝得涓滴不剩,顿时脸色尴尬。
“呃,我太渴了。”他解释着,自觉没有什么说服力。
苏一一笑吟吟地看着他,替他添了水,才悠然道:“可是,我对姬流夜的信任,是不可能全无保留的。”
“嗯?”梁炳乾豁然抬头,略有不解。
“他这个人呢,确实有真性情,我遇难的时候,他了不顾一切地来找我和营救,对于贵为皇子的他来说,很不容易了,所以,这一点我很感激他。但是,也正因为他的身份,他身上的羁绊很多,就算要营救我,也会把他自己的事处理好了再来。但是炳乾哥哥你不一样,我一旦遇险,你是会不顾一切的。”
“那当然,如果你有事……”梁炳乾插了一句,又咽下了后半段儿。
“所以,如果我的利益,和姬流夜的利益有冲突的时候,他一定会把自己的排在第一,把我的排在第二。而炳乾哥哥,就不一样了……”
“我……”
苏一一笑道:“因为我们的利益,是几乎重合的,不存在什么第一和第二的关系。我的利益,也就是炳乾哥哥你的利益。而你的利益,自然也是我的利益,根本不必分个先后。”
梁炳乾只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云端,痴痴地看着苏一一,嘴里无意识地重复:“是的,是的。”
他是不一样的。知道了这一点,他觉得这一生就算没有白度过。
轻风里,苏一一没有绾好的发洒落一缕,落在颊边。熟悉的香气,隐隐钻入鼻端,梁炳乾只觉得心中一荡,很想伸出手去,把她揽入怀里。
可是,终究还是不敢。
苏一一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心理活动,她凝神地看着池子边上的几株垂柳,想着前世的《经济学原理》。虽然内容记不全,可是自己记得的那些内容整理一下,汇集成书,也许会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著作吧?想到得意处,笑容更从眼角眉梢里流露了出来。
有时候不经意间,她的美便会惊心动魄。
梁炳乾甚至不敢呼吸,他不知道,是否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
“炳乾哥哥,你等着吧,我替你写一本教材,由你主讲。到时候,你的理论将会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理论,甚至在几百年后,都会成为别人从商的必读教材。”苏一一从冥想里回过神来,信誓旦旦。
“几百年?”
“那当然我写的东西,若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还不乐意动笔呢”苏一一的自信,当然有原因的。这些理论,本来就是几百年后才横空出世,怎么可能不对这个时代造成振聋发聩的影响?
“不行,这是你的理论……”
“炳乾哥哥,我和你要分得这么清吗?”苏一一摆出一副可怜样,“再说,由我来讲这个,估计回到大周,会被人鄙视了。所以,炳乾哥哥帮我这个忙吧……”
梁炳乾无可奈何,只得应了:“我总觉得,像是在窃取你的劳动成果。”
“没关系,我也一向窃取你的。所以,我们互相窃取好了,谁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苏一一笑道,“我已经拿了君师姐的一副对联对镌了,书院的名字,我会请太子书写,我则写横批。这么强大的阵容,咱们书院一成立,就会形成莫大的影响力吧?”
书院尚未正式招生,就已经在南陈刮起了一阵一一书院的风潮。南陈虽然从来不乏大儒,但能成为偶像的,也不外乎几个。而其中,君如玉以女子之身,在南陈垂享二十余年的盛名。而林振标,又是新一代才子中的翘楚。至于苏一一,自然就更不用提了,打破了五十年来,南陈人占据魁首的格局,又是女子之身,是君如玉之后,又一个横空出世的才女。
“咱们第一期学员,总共才招收一百个,现在报名的已经过千了。而且,还不单是贫困人家的孩子,更有不少书香门第的,也让小孩子过来报名。”梁炳乾拿着一叠报名资料跨进房间,无奈里却透着兴奋。
“那是好事儿啊”苏一一笑道,“基数大,我们才能够选拔出更优秀的人才来。百里挑一,日后成才的应该不少。不过,收人的时候,不要光顾着收那些书香门第的,要有一部分贫穷的孩子们。”
“为什么?”申波亭不解,“你还真要免他们的学费和书本费?”
“才一百个人而已,能用得了多少?”苏一一不以为然,“而且,不仅要免费,我还要设立奖学基金呢如果表现得好,在期末考试中成绩优秀的,还要重奖。”
“重奖?多在在的幅度?”
“为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精神上嘛……不外乎是才子才女们亲自著书立说的签名书籍一至两部,物质上更简单,自然是直接给银票了。至于金额,一百两至五百两不等。”
“五百两?够一家三口过个三年五载的了。如果是贫民,省吃俭用的,怕是二三十年也够。”
“少了也不见效果。”苏一一耸了耸肩。
“那也不必刻意要求有一定比例的穷人孩子吧?”申波亭虽然对重奖不以为然,但没有再继续说,因为苏一一早就表示过,这部分的银子,由她私人来出。设立一一基金,专款投资,在南陈的一一制药分店里,占半成的股子,每年用分红奖励这一点点,根本只是九牛一毛。其余则用于书院的建设,以及其他书院支出。
苏一一解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些书香门第的,出来多半要去做官。咱们设立书院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给南陈输送能吏贤官的,而是为咱们一一制药寻求人才。穷人家的孩子更能吃苦,而且没有商人为下的观念。”
“那倒也是,他们本来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能有这样的成就,已经很满足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苏一一笑得更得意,“我们并不开蒙,而是从十一岁以上开始收生员。那些错过了开蒙的学生们,便可以选择从商这条路了。”
申波亭恍然大悟:“难怪呢……”
“还有老师的问题,我们暂时先开六门课。”苏一一边想边说,梁炳乾在一边用铅笔把要点记上。
“哪六门?”申波亭问。一边拨落着算盘珠子,一五一十地又算开了,“六门课的话,用两到三位老师?”
“恐怕不行。”苏一一摇头,“一百名学生,分成四个班级,每班有所侧重。一班二班侧重于四书五经,就是那些书香门第来的,日后可以走科举。三班侧重于商业管理,四班侧重技艺。除了经艺,还要开设经济学、算术课、乐画、技艺、体育五门。其中经艺和经济、算术、体育四门是都要学,其他两门,算术可在三四班开设,乐画在一二班开设。”
“你这课也开得忒细了吧?”
“这已经算是粗略的啦。”苏一一扁了扁嘴。要知道,她读大学的时候,光是考试科目就有六七门,再加上考察、选修的,林林总总不下二十门课呢
“好吧,依你。”申波亭对书院不太感兴趣。在他看来,产生不了经济效益的书院,不值得花费太多的心思。
苏一一也没有解释,一一书院日后会形成怎样的一张关系网。朝堂上的官,一一制药的管理人员,这些人会汇聚成一股无法小觑的力量。
生员很快就确定了下来,一百名学生个个不是背景雄厚,就是有某些方面的特长。尽管如此,还有不少观望的人,到最后时刻才蠢蠢****。
原因无他,因为苏一一公布了经艺一课的老师,是她和君如玉的老师。能教出两位如此出色的弟子,哪个家长能不心动?于是,报名刚刚截止,就有不少人开始走后门了。
连太子流风原,都替自己某个亲戚来向苏一一说情。至于和她关系不错的林振标,手里更握着不下十个人的名单,全都是当地名流。
“这么多人啊……先生,看来你的魅力,远胜当年啊”苏一一谑笑。
魏尔瞻无奈摇头:“你呀……别太张扬了。”
“怕什么”苏一一很神气地挺了挺胸,“有两个才女做弟子,还怕没有资格张扬吗?”
“不是,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世在南陈是公开不得的,到时候恐怕我又只能逃到大周去。”魏尔瞻苦笑。
“今时不同往日,虽然不知道先生的身世有什么隐衷,但一位教书匠,是不会有太多人注目的。再说,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就算要翻旧账,也要翻上好一会儿呢随着一一制药在南陈的根基越来越深,南陈也不敢太得罪一一制药的。就比如今天的大陈魁,若是朝廷对他们动手,恐怕南陈的经济要崩溃一大半。谁舍得这么做?”
“虽然你说得有理,但还是小心为上。”
“知道,绝不泄露先生的真实身份”苏一一笑嘻嘻地举起右手作发誓状,“不过,我就算想要泄露,也无从泄露起啊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先生的身份有多么惊天动地。”
第260 流言
第260流言
苏一一没能等到书院成立,因为先后接到了姬流夜和七公主的来信。看着信纸上明显的泪斑,她也实在担心这位不惜降尊迂贵与她结义的姐姐,干脆把全套班子留在南陈,自己带着刘伯韬兄弟和绣梨姐妹回了大周。临行,银渊拉住了她的袖子不肯放手。
“好啦,过两个月,我就会回来看你的,等正式开学,乖乖地在书院里念书,等我回来要查的哦”
“我也跟你去大周吧,好不好?”银渊可怜兮兮的样子,让苏一一心软,但仍然摇头。
“不行,书院下月初就要入学,我们根本来不及赶回来这次收了好几个和你一样大的学生呢,你可以交一些朋友。”
“可是我喜欢和姐姐在一起。”银渊截口道。
苏一一“扑嗤”一笑:“我跟你差了好几岁呢,我们之间有代沟的。小鬼,别担心,我已经跟炳乾哥哥说好了,往后你听他的。”
“我不是小鬼”银渊愤怒地反驳,又眨了眨眼睛问,“梁炳乾——会是我的姐夫吗?”
“小孩子家的,想这些有的没的”苏一一啐了他一口,“你姐夫的人选,还没定呢呢,到时候给你机会替我参考。”
“不是他,就是那个五公子。”银渊嘀咕,苏一一假装没有听到,挥手和其他人告别。
银渊看着她的马车渐渐远去,脸上十分委屈:“把我带到南陈,自己却走了,这样的姐姐……哼”
“她还会回来的,不会在大周逗留很久。”梁炳乾笑道,“以后我们恐怕会以南陈为家,幸好当初的园子,买得极大。”
银渊始终怏怏不乐,直到进入书院,少年的好奇心才算被勾了起来。他们收的年龄层次并不相类,小的十一二岁,大的则有十五六岁。同龄人的加入,让银渊终于渐渐地高兴了起来。
苏一一收到梁炳乾的信,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小孩子就是群居动物,银渊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忘了我。嗯,这样很好,至少有个快乐的童年吧”
绣梨悄悄抬眸:“其实小姐把银渊少爷带回大周也可以啊,文武都能教呢”
“我这个人最缺少的就是耐心。”苏一一苦着脸,“你让我教他,恐怕他会被我的脾气给吓坏了。易子而教,还是有点道理的。我要教他,主观性太强,要求过高,处罚过低,对他的学习很不利。再说,我在大周也呆不了多久,很快就要回南陈去的,何必带着他走来走去”
“小姐是等七公主大婚以后才去南陈?”绣桔掐断了一根绣花线,才抬起头问。
“哪可能等这么久啊”苏一一摇头,“等姬流夜回大周,大事既定,我们就可以去南陈了。然后从海路去北刘,突兰那里就让炳乾哥哥去,双管齐下。”
绣梨迷惑地问:“小姐的一一制药已经够大的了,赚的银子就算一辈子吃吃喝喝,那也吃不完啊怎么……还要继续开分店呢?”
“不开分店……难道你让我等吃等喝外加等死?”苏一一失笑,“你不懂得我的理想,唉……天才,总是寂寞的。”
绣梨哑然,继续低头绣鸳鸯。
“姐姐的针法比我细密,要不姐姐绣鸳鸯,我来绣其他的部分吧?”绣桔啧啧赞叹。
苏一一皱眉:“你们姐妹俩最近是不是被疯魔了,怎么天天埋着头绣东西?喜欢什么,去一一女儿国走一圈儿,什么花样子的衣服没有?就算自恋,可也费老大的功夫呢”
绣桔笑道:“我们这绣的是枕套子和被面。”
“绣那个干嘛?对了,一一女儿国只做成衣,下次再试试被面儿枕套子试试……”苏一一更加莫名其妙,“我觉得干干净净的就行了,还非绣得大红大绿,也不觉得有多好看,还白耽误功夫。”
“这是给小姐日后大婚的时候用的”绣桔嗔道。
“给我?”苏一一怔愣,“我什么时候需要这玩意儿了?”
“女孩儿出嫁,按南陈的风俗,是需要准备十对枕套,十床被面儿,嫁衣至少也要三两身,还有一年四季的衣服。本来应该是小姐亲自绣的,不过小姐似乎……”绣桔说着,觉得婉转一点的好,“小姐对绣少儿不感兴趣,想来也没有时间,所以姐姐跟我商量着,就替小姐先准备起来。”
苏一一翻了个白眼,虽是感动于这对姐妹的用心,但又觉得浪费:“这个……八字儿还没有一撇呢,就计算着这个再说,到时候要缺些什么,去一一女儿国挑些过来,要多少有多少,何必自己动手绣啊,既费功夫又费眼睛。”
“这是心意还有一些小玩意儿,像绣囊荷包什么的,新媳妇拜见公婆的时候,夫家的家庭成员每人都要送一个的。”
“有这种道理啊……”苏一一总算想起来,当时苏明翔的新媳妇,似乎确实也送了一个荷包儿给她。
“所以,一般女孩子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要开始做绣活儿了。”绣桔认真地说道,“小姐如果自己也做一些儿,那就更好了。”
苏一一摊了摊手:“饶了我吧,我这双手除了拿笔勤快些,针和线是没缘的。你们……”
绣梨绣桔异口同声:“我们替小姐做就是了。”
“那……好吧。”苏一一干巴巴地说了两句话,摇了摇头。其实,她本来是想说,谁也不用拈针穿线,简直是浪费姐妹俩的才华,她还想把她们栽培成一一女儿国的掌柜呢不过,姐妹俩却似乎对绣活儿,抱以了极大的热情。
“依依”七公主横冲直撞,刘孟海在身后露出了一个苦笑,一下子闪得没了影儿。
“怎么了?”苏一一骇了一跳,七公主气势汹汹地模样,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身为天子的女儿,还有谁敢给她委屈受?
七公主忽地把一把抱住了苏一一,“哇”一声哭了出来。
“姐姐,怎么回事?谁欺负你,我找他算账去”
七公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答话。直哭得天昏天暗,山川色变,才抽抽噎噎地收了泪:“没事,就想好好哭一场。”
苏一一翻了个白眼:“说吧,到底是什么事?你平常可不会哭的,是不是狄人部落那些破事儿?”
“五哥就要回来了。”七公主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两分的笑容。
“那是好事啊……”苏一一说了半句,立刻醒悟。姬流夜回京,也就预示着七公主的婚事已经谈妥,对于七公主来说,可不是件好事儿。
“五哥先送了封信给我,可汗已经有可敦了。可敦就是可汗的王妃,他们那儿就称这个。”
“嗯嗯,然后呢?”苏一一追问。
“你知道可汗多少岁了吗?”七公主闷闷地问。
苏一一回想起见到贤王的那次,可汗应该是他的叔叔,年龄自然不会小。
“有四十了吧?”她小心翼翼道,不敢刺激七公主。
“哼,已经五十出头了”七公主拍了一下桌子,立刻龇牙咧嘴地雪雪呼痛。
苏一一忙把她的手掌摊开,掌心早就红了一大块,忍不住又好笑又好气:“你以为自己是武林高手啊,要跟桌面比比谁更坚硬一些?”
“这不是气疯了嘛……痛死了。”七公主委屈地扁了扁嘴。
“那也不用跟自个儿过不去吧?”苏一一白了她一眼,“绣梨,拿块冷毛巾过来,给咱们七公主敷一下,免得明天胀起来,又要叫痛。”
“痛死倒也罢了。”七公主负气道。
“又胡说了。”苏一一故意压了一压她的掌面。
“依依,你倒是说说,我嫁给那个老头子,人家还已经有了正妻,让我去做他的左夫人,这不是……在宫里,又不敢对母妃哭,要不然她比我哭得还凶。母妃跪着求了父皇半天,最终父皇却只说了一句:不识大体。母妃自十五岁进宫,多少年来守着本份,最后落得这样的结局”
苏一一接过绣梨拿来的毛巾,替她敷在手掌上:“这么说,如果人家留着可敦的位置给你,你就乐意去和亲了?”
“当然不是”七公主声音激烈。
“那不就行了吗?”苏一一没好气道,“反正你也不乐意嫁给他,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样不嫁给他,而不是去关心人家有没有可敦。”
“我还能不嫁给他吗?”七公主花容惨淡。
“奇了,按我在周的国力,怎么也不会让个正牌儿的公主给人家做小去吧?”
“哼,我娘不也是给我父皇做小么?”七公主说着,又气不打一处来。眼看着眼圈儿又红了起来。
“谁跟你说这话了?”苏一一皱眉,“皇上不是一直很宠你的么?有谁会在你和贤妃面前说这种不敬的话?”
“自然是那帮子碎嘴儿。”七公愤愤不平,气得又是握拳,又是拍掌。好歹记得自己的手掌拍得生疼,落到桌面上的时候收了力,还是委屈得又想掉眼睛。
“卢贵妃和方昭仪那帮人吧?”
“方昭仪早就晋位了,你还当是以前的老皇历儿呢”七公主冷冷地笑,“如今,可是正儿八经地脱嫔晋妃了,往后记着要称方妃。”
ps:感谢寒薇幻月的礼物和更新票,抱住了么一个^_^最近风好大啊,骑着电瓶车,老觉得吹了不少沙子。按理说,咱无锡这里,少有这种天气啊,今年持续了好一阵子了……唉唉唉,我们的地球啊推荐朋友青莲乐府的作品《后策》:散尽后宫,独步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