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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猪懒洋洋     一一制药txt下载     一一制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6章 求贤令

    回到国子监的苏一一,觉得自己失去了用功的目标,一时间便有些惶惑。瞪着书房里日常看的书籍,日常临的帖子,刚拿起笔,又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一个做学问人的本份。仿佛是一个全心准备着高考的学子,在拿到了高考状元的成绩以后,忽然发现自己没有了用功的冲动。

    小香猪懒洋洋地趴在她的脚边,苏一一拿起笔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照现在她自己的程度,年底的时候拿个甲等顺利毕业,根本没有问题。再说,就算她到时候考砸了,也没有人会怀疑南陈盛典的状元是个沽名钓誉的人。

    总而言之,苏一一觉得自己完全不必再那么用功,懒洋洋地什么都不想动。也许是前一阵子太拼了吧?她趴在书桌上闭上了眼睛。

    “不会吧?好好的床不去睡,倒趴着睡?”姬流夜的轻笑声,也没有让苏一一激动得跳起来。

    她微微侧首,看着姬流夜把自己送给他的那个爪子收妥,忍不住笑道:“奇了,你不是一向自诩轻功不错,怎么也要用我这玩意儿?”

    “最近在南陈用上了瘾,感觉不错。”姬流夜却并不觉得难堪,长腿一迈,明明还有着些距离的,却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到了眼前。

    苏一一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也花了不少时间在轻功上,但是和姬流夜还是不在一个档次上。自卑了两秒钟,她很快又替自己找到了借口。武林高手可不是自己的终极理想,只要能稍稍自保一下就行了。当然,她没有想到,姬流夜的理想,也并不是成为武林高手。

    “早就强力推荐给你的,是自己不要,怪谁呢”苏一一扁了扁嘴,有些很不屑一顾的意思。

    “不过是省一些力,一路急行,有些脱力。”姬流夜越过了她,直接坐到了她的床沿上,一点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

    “你才刚回来?”苏一一急忙转过身,看着他的脸色,果然有些疲惫。不过,就算是倦容满面,他的长相也俊美得足以让少女犯罪。幸好自己两世为人,加起来的岁数,已经早就过了少女的年龄。

    “可不是吗?还没及得上去跟父皇交差呢,就先来看你。明儿再去见父皇得了,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姬流夜说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我一日急行了八百里,骨头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借你的香榻睡一会儿。明儿一早,你再叫我。”

    苏一一毫无意见:“反正这竹榻也是替你准备的,你今晚就睡在这儿吧。”

    “你只管做你的事去,不用管我。”姬流夜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倦意深浓。

    苏一一无奈地起身,看着姬流夜摊开了四肢,睡在自己那张小小的竹榻上,忍不住有点哭笑不得。自己宫殿里那张超级大床不去睡,却偏要挤到这儿来……

    他呼吸平稳,微蹙着眉的样子,颇带着两分孩子气。真不知道他连赶了几天的路,竟累成这样连毯子都不及打开,仿佛他辛苦穿堂入室而来,就专为来睡个觉的。

    拿过一张毯子,苏一一替他盖到胸口处,才又坐回书桌前。忽然玩心大起,把书和帖子扫至一旁,回过了身,竟拿了铅笔画起素描来。

    到底还是铅笔用来顺手苏一一赞叹一声,再度为自己首先发明出了铅笔的决策而庆幸不已。握惯了毛笔的手,有点生了,线条画起来不如原来那么如意。不过,在浪费了三张宣纸之后,苏一一终于找到了从前的感觉。

    宣纸上的姬流夜,睡得正香。但即使是双目紧闭,也若有若无地洇出了一丝忧郁。仿佛是根深蒂固,与生俱来。

    姬流夜不过睡了一个多时辰便醒转,看到苏一一正背对着自己奋笔疾书。他睁着眼睛,也不吵她,只是看着她专注的背影。

    苏一一把手里的素描修饰完,左看右看,十分满意。如果哪天落魄了,在街头摆个地摊儿,指不定就能靠着这个发家致富呢要知道,这时代的绘画,哪怕是画像,都要经过艺术化,哪像自己忠于模特呢?这年头没有相机,自己这个,也堪可一比,只不过效率差了点儿。

    姬流夜看着她摇头晃脑的样子,只以为又作出一篇好文,忍不住笑道:“如今你的名声已经站到了巅峰,还这么用功?”

    苏一一正自我陶醉,猛然听到他的说话声,小小的骇了一跳。又因为自己没得他的同意,就把肖像权给盗了,还夹杂着两分心虚。

    “呃……学无止境嘛”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确信自己的脸色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才转过了头,“这才一个时辰,你怎么醒了?”

    “奇了,才睡了一个时辰么?我怎么觉得比睡一晚还觉得精力充足?”姬流夜露出疑惑的神色,苏一一才发现小香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蹭到了姬流夜的身边,正四脚摊着大睡特睡呢

    “你平常睡不了这么熟。”苏一一半讥半讽。

    谁知姬流夜却大是认同:“不错,往常哪里睡得这么香,就算做梦,还要支楞着一只耳朵的呢”

    苏一一没有什么诚意地表达了自己的同情之意:“可怜。有所得就必有所失啊,要想手握权柄,自然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姬流夜瞪眼:“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呢?”

    “这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苏一一做了个鬼脸,悄悄地把素描给藏了起来。

    “时间晚了,你黑灯瞎火地在那儿做什么?”姬流夜坐了起来,有些疑惑地问。

    “什么黑灯瞎火的……对于我来说,有区别吗?”苏一一掩饰自己的“罪行”,干脆站了起来,假装收拾自己的书籍和帖子。

    姬流夜看得有点莫名其妙:“你收好了,怎么又打乱开来?”

    苏一一嫩脸一红,继而强词夺理:“我在思考问题,手里的的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

    “想什么这么出神?该不会又在想怎么赚银子吧……”姬流夜咕哝着,又自言自语似地说了一句,“我想也是,对着学问,你可不会这么魂不守舍。”

    有这么形容人的么?苏一一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稀奇?我本来就是商人,以赚银子为天职,这是本份。”

    “那你又想到了什么赚钱的新点子?”姬流夜好奇地问,“看到南陈卖的玻璃,我吓了一大跳,你竟然捣鼓出这玩意儿”

    “只要想得出来,有什么捣鼓不出来的?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最实用。”苏一一拿出了一把铅笔,“呶,送你一打,回去慢慢儿用吧,比毛笔好用多了,而且可以随身携带。”

    “我在南陈也弄了一支,用着确实还不错。后来想想反正你弄出来的东西,回来找你要就行了。”

    “给你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苏一一耸了耸肩。

    “不值钱?你知道南陈卖多少银子一支?足足五十两。”

    苏一一笑道:“那当然,包装得好嘛,自然要用银子来衬托其价值。这个简装版的可便宜,五十两可以买上千支呢”

    姬流夜瞠目:“你也太会赚钱了吧?”

    “不赚钱我费尽那么多脑细胞弄出来做什么?”

    “好吧,你现在又想要弄什么出来?”姬流夜又转回了原来的话题。

    “我的点子多着呢,只不过暂时还不知道先弄出个什么来。”苏一一扁了扁嘴,“现在我正在想,一一制药的规模扩张得厉害,最重要的是人才匮乏。”

    “如果你要当官的,我还能举荐。但是经商的,我可没有。”姬流夜先替自己打了预防针,免得到时候苏一一不分青红皂白地抓差到自己的身上。

    “也没让你找人,你找的那些人,我还未必看得上呢我是想啊,弄个招聘广告什么的,就怕在大周没有什么好的人才,倒是在南陈有些指望。”

    “什么招聘广告?又是你提出的新词儿,倒还真是新鲜。”姬流夜惊疑。

    “唔,类似于求取贤才之类的。”苏一一说着,又暗暗地想,大概这个时代的科举制度太完善,或者说当权者自以为很完善,所以根本没有使用过“求贤”这一招。至少,她看过了这些典籍里面,就同有求贤令这种体裁。

    姬流夜沉吟了片刻,就弄清了她的意思:“是跟当年秦孝公求得卫鞅的那道《求贤令》一样的么?”

    苏一一赞道:“不错,就是那个当初秦孝公《求贤令》发,求得卫鞅,因而革故鼎新,迈入强国之列。不管做什么,人才都是决定性的因素。独木难成林,要把一一制药的规模做大做强,人才是最不可忽视的一环。当年秦孝公说,‘吾且尊官,与之分土’,我也可以许诺给予一一制药的干股。有申波亭和尤七这样的例子,我相信是极有说服力的。”

    “你还真够大方”

    “那是当然,为求人才,可以不惜代价。”苏一一嫣然笑道,“我今天付出一股,明天他们就会为我赚回百股。这种回报,比任何投资都丰厚。”

第217章 强势出击

    苏一一的《求贤令》,很快就新鲜出炉。诚如苏一一所料,在大周反应平平,反倒在南陈掀起了“应聘”的热潮。

    她自然是恨不能亲自去主持招聘的,只不过古代的交通实在是太不便利。就算她不辞辛劳,快马加鞭也要大半个月才能抵达南陈京都。她忍不住感慨,如果这时代有飞机就好了。想着就有点幽怨:“香香,你这飞行能力,什么时候才能修行完整啊”

    小香猪被她的话,激得差点四脚朝天。敢情她等着把自己当坐骑呢……也不想想,它就这么大的个儿,能带着她飞多远啊

    苏一一也认识到了自己考虑不周,小香猪的身量就在那儿,自己要骑上去,别说飞了,就算爬,恐怕也够呛的

    在马力为主的时代,苏一一也只得致力于求取骏马,再打造一间以舒适为最高标准的马车,以备往后在三国之间代步之用。

    许子敏不再像往常那样吹胡子瞪眼睛,对她的功课也不再抓得跟以前那么紧。苏一一便有了大把的时间,在青天白日就晃到一一制药去。

    “掌柜的,就饶了小的这一次吧”苏一一还没进门呢,就听到不大和谐的声音。

    虽然想一会儿再进去,免得有指手划脚之嫌。但是外面的太阳实在晃眼,苏一一还是抬了脚跨进去:“怎么了?”

    “小姐”小伙计仿佛看到了救星,一下子朝着她扑了过来,“小的只是鬼迷了心窍,看在小的家里有八十岁的老母……”

    “你母亲可真能生,几十岁生了你啊”苏一一不等他把苦诉完,就不耐烦地反驳了过去。难道当她连一点常识都没有吗?十三五岁的小后生,家里的老娘能八十岁?

    小伙计苦着脸:“虽没有八十岁,也有五十岁了。”

    “怎么回事儿?”苏一一把头转向梁炳乾,“这人是哪里的?”

    “是一一销金楼的成朱,芍娘说他手脚不干净,偷了姑娘们房间里的东西。虽不值什么,但也不能让他在那儿干了。”

    “掌柜的,旁人也这么着拿,可不光是小的一个。只不过人家手脚快,没被当场逮着罢了。要不是图着这个,谁乐意在那些姑娘们手底下当跑腿儿的”小伙计见苏一一并不想揽事儿,只得又去央求梁炳乾。

    “是么?”苏一一皱着眉头,“既有这个弊端,倒是该好好儿地定个规矩。不然的话,今儿你拿根线,明儿我拿根针,渐渐地胆子壮了,还不定拿客人的东西呢拿咱们家姑娘的还好说,家丑不外扬。要拿到客人身上,一一销金楼的名声可就毁了。这么着罢,这个伙计瞧着倒还算伶俐,咱们的规矩又一直没订出来,先留在柜台上应付客人。试用一个月,若再有什么手脚不干净的,直接捆了送官”

    小伙计成朱不服气地仰起了头:“小姐,犯事的并非小的一人,为何拿着小的作筏子?”

    苏一一似笑非笑:“你也知道是拿你作筏子啊……好好地做好这个筏子罢若是依着我往日的脾气,现下儿就捆了送官谁让你……就是那个被拿住的呢?”

    “那是因为他们不服气小的拿得比他们多……”

    “所以,你当然就成了这个筏子。”苏一一沉下了俏脸,“给你两条路,要么自己走人,要么就乖乖儿地往柜上去。”

    成朱的脸绷得比苏一一还严肃,张了张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然后看向梁炳乾,后者的目光,却只是落在苏一一的身上。

    “小的愿意留下。”成朱垂头丧气。

    “算你聪明。”苏一一轻笑,“你下去好好儿地做事罢,兴许比你呆在销金楼那边还好着些呢……要知道,虽然那里外快多,但这里才是掌柜的常住的地方。”

    成朱听出了苏一一话里的意思,一时又惊又喜,心怀忐忑地走了出去。

    梁炳乾笑问:“你想订个什么样儿的规矩出来?一一销金楼素来是懒散惯了的,若是拘得狠了,恐怕反为不美。”

    苏一一撇了撇唇:“我知道你的顾忌,不过国无法不行,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咱们的财务制度开初建起来的时候,不也是十分艰难吗?但是行到今日,成效还是极显著的。除了在开业初时,有两个账房卷了款子逃跑,而后再无一例贪污案,这便是规矩之功。”

    “只是……”

    “炳乾哥哥,我知道任何管理制度的推行,都会遇到阻拦。从上而下,从下而上,不一而足。但只要持之以恒地坚持,就能换来最终的认可。《秦本纪》里有云:卒用鞅法,百姓苦之。居三年,百姓便之。商鞅变法之初,秦国百姓不堪其苦,甚至后人也认为秦国苛政暴*。然而,三年之后,新法深入人心,老百姓行事便有了规矩,反倒觉得便利。我们也是这样,凡事有规矩可依,不管是伙计还是姑娘们,才知道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什么事做得好了,年终有红包;什么事做得不好了,便要罚。”

    “依依,你的想法是好的。但一一销金楼那边,不比一一制药这里。不如把芍娘叫来,我们再商量商量吧?”

    “那也行,那里的行业毕竟要特殊些。不过,规矩是非订不可,一旦施行,便要依着规矩来办事。”苏一一严肃道,“炳乾哥哥,我们的一一制药,规模之大,以前没有现成的例子,所以规矩要订得严。罚虽然重,但奖励也一样重。”

    梁炳乾叹息:“只怕你这么严的规矩订出来,有些姑娘便要离开了。她们都是散漫惯了的,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拘束呢?”

    “受不了的,就直接走人,咱们可以付遣散费。”

    梁炳乾吃惊道:“那……要是都走了呢?”

    “真正聪明的人,是不会走的。”苏一一冷笑,“不错,规矩是定得多,但只要按着我的规矩来,她们拿到手的只有更多。况且,正因为有了规矩,才有了方圆,她们本身的利益也有了保障,我想不出她们要走的理由。换个地方,他们能过得这么好么?”

    芍娘来了以后,果然深表忧虑。

    “小姐,销金楼原本就鱼龙混杂,这个行业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有人正儿八经地跟她们讲规矩。有时候,大牌的姑娘自己就是规矩。”

    “那不成,再大牌的姑娘,在一一制药,也不过是个员工。就算是个优秀的,那也是个员工而已,不能把她凌驾于我一一制药之上。”苏一一坚决摇头,“如果无法认识到这一点,那么我一点都不遗憾她的离开。”

    芍娘难得看到苏一一这样的强势,一时之间不敢再说,只是拿眼看向梁炳乾。

    “依依,若是到时候人全都走了呢?”

    苏一一微笑:“那还不简单么?重新招人就是了。如果没有现成的姑娘,就****几个。”

    芍娘愕然:“可……可若是****,非一时一夕之功。咱们一一销金楼这么大一个摊子,不可能花上几年功夫去****几个得力的姑娘才开业吧?”

    “放心吧,怎么可能都走了呢?走的不过是鼠目寸光之徒,留下的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她们走到哪里,会有这么精彩的戏本子,会有这么多的新歌词?国子监里虽然才子众多,但谁比得上盛典状元呢?何况,我还能拿到林振标的新词,他虽少写艳词,不过偶一为之,实在还是让人惊艳的。”

    “林公子?”梁炳乾是见过他的,忍不住惊讶地问,“依依,你和他的交情很好么?”

    “那当然”

    “难怪……难怪他会想到与一一制药合作呢。”梁炳乾有些怅然。

    “错,并非是因为我和他交情好,林氏才与我们合作。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们和林氏合作愉快,我和他的交情才会好。”

    “怎么会?他可是南陈有名的才子”梁炳乾不信似地摇头。

    苏一一耐心地解释:“这就是南陈与咱们大周的不同,炳乾哥哥,你在南陈住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弄明白吗?林振标是才子,但他同时也是商人的儿子。如果不出意外,他会进入朝廷中枢,而他的弟弟则会接掌家业。他作为长子,能置家族利益于不顾吗?所以,他交好咱们一一制药,并非看中我的文名,而是因为一一制药可以与林氏在原料供应以及成品销售方面,进行更好的合作。”

    “是这样么?”梁炳乾不信。

    “当然,一举成名还是多少有点用处的。”苏一一吐了吐舌头,“虚名虽然不必看得太重,有时候还是有利于自抬身价。比如咱们的姑娘,有了苏大才女的婉约清词,便身价倍增。所以你们尽管放心,真正聪明的姑娘是不会离开的。”

    她说得极其肯定,但芍娘和梁炳乾互视一眼,分明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隐隐的担忧。苏一一该不会是一战成名,而起了自满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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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意外之“喜”

    出乎苏一一的意料,一一销金楼的制度,几经修改,居然面目全非,与她的本意大相径庭。看着用宣纸上用毛笔誉写得端端正正的梅花小楷,苏一一恼道:“这算是定的什么制度?”

    “依依,原先定的制度太严苛了,姑娘都嚷着受不了。”梁炳乾无奈地解释,“芍娘也觉得还是宽松着些的好。”

    苏一一板着脸,把宣纸随手揉成了一团:“这种规矩,不定也罢,分明只是敷衍塞责。若是芍娘觉得管不住,我亲自去管”

    梁炳乾见她恼怒,只得替芍娘分辩:“其实,芍娘的意思,也是好的,一步步地来,别一下子把规矩定得太死。”

    “难道要我朝令夕改不成?”苏一一毫不留情,“既然要定,就要一次到位。可以小幅度地修改,但大方向要把握住。像这种规矩,定出来等于没定炳乾哥哥,你让芍娘按着我以前跟她说过的制订,做不到的,打包走人,我支付遣散费。但是,话要跟她们说明白,今日若是走出了一一销金楼的大门,往后就别想再进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可也莫把自己看得太高,当真是一一制药缺了她们便不成么?家有梧桐树,自有凤来栖。”

    梁炳乾看她动怒,不敢再劝,只是默默地替她添了茶水。

    结果,这项管理制度,因为苏一一的强硬,而勉强被贯彻了下去。诚如芍娘和梁炳乾所料,有两个姑娘在制度颁布之初,就宣布离开一一销金楼。一时间,销金楼的姑娘们,都有些惴惴不安。

    梁炳乾极少见苏一一这样的一意孤行,看她脸色微沉,怕她懊恼,只得笑劝:“依依,其实也没有什么……”

    “当然没有什么,不过是走了两个人而已。”苏一一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显然困惑她的并不是这个问题,“我近来赶了两个戏本子出来,一出是《白蛇传》,是段传奇的****爱情故事,一定能赚足贵****们的眼泪。另一出是《花木兰从军》,主角花木兰是个巾帼英雄,女扮男装,代父从军。”

    “你写了两个?”

    “是啊,连唱词都写好了。”苏一一拿出了两个薄薄的本子,“你让芍娘让人先排练起来,我现在烦恼的是两出戏一起推出去,还是一个个的推呢?”

    “你是怕人手不够吧?”

    “嗯,而且要好好看看,借机捧出两个红倌人出来。”苏一一点了点头,“若是能借两个别的楼里的姑娘,倒不妨两出戏一同推出来,也能起到震撼的效果。你跟芍娘商量商量,我想应该比较容易操作。”

    “只怕别人要提出演什么角儿。”梁炳乾担忧地问,“那样一来,不就等于是捧红了别人吗?咱们替人家做嫁衣裳,这种傻事你肯做?”

    “不肯。”苏一一想也不想地摇头,“但是,戏本子出在咱们销金楼,纵然红了两个,能跟咱们比吗?况且,不过借一出戏红起来而已,若要继续红下去,还得求在咱们销金楼的门下。兴许这也是好事儿吧?”

    梁炳乾苦笑:“这摊子还是问芍娘才更清楚。”

    “成,听听她的意见。如果可行,不妨两出戏一同推出来。先私底下排练,等我验收过了才能公演。”苏一一笑道,“炳乾哥哥,走掉几个人没有什么打紧的,咱们这两出戏一出,恐怕那些小楼子的姑娘们,踊跃着要过来呢若是有幸去分店负责经营,还能拿股子分红,等于是小半个老板。”

    “你这甜枣儿,倒给得够大的。”梁炳乾听她说来头头是道,也放了心,“就听你的。”

    苏一一扮了个鬼脸:“我要回国子监啦,近来许先生虽说对我放松了些,也不能连卯也不应吧?”

    “这就走了么?”梁炳乾有些不舍,吩咐小厮拿了两盒点心,“若是晚上饿了,可以垫着肚子。”

    “嗯。”苏一一提着食盒,梁炳乾不放心,让人遥遥地跟着,看着她进了国子监,方才去找芍娘过来商议。

    “依依,你去哪儿了?”七公主一见到苏一一,就连忙扑过来。苏一一下意识地一闪,七公主扑了个空,差点跌倒。苏一一急忙伸手一捞,扶住了她的胳膊。

    “不用这么热情吧……咱们不是天天在教室里见面吗?”苏一一苦笑。

    “人家特意赶回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七公主笑得眉眼弯弯。

    苏一一愕然:“什么好消息?”

    对于她来说,还有什么称得上好消息的吗?

    “父皇说,要让你进宫当秉笔的女官呢”七公主兴高采烈。

    “什么?”苏一一大惊失色,“秉笔女官?”

    七公主以为她不明白这个女官的意义,不厌其烦地解释道:“所谓的秉笔女官,就是每天替父皇把奏折分门别类,有时候还需要草拟回得,夹在奏折里,供父皇参阅。”

    “我知道,可我不认为这是好消息。你都急着从宫里逃出来,我还往里送呢”苏一一低声抱怨。

    “这个不一样啊,又不是长在宫里的。你当这是谁都能做的呢,要不是你这回替大周长了大大的脸面,哪会用你做这个啊要知道,虽说秉笔女官的意见是草拟,但一般不是什么大事,父皇也懒得重拟,就依着你的意思复了,你想想看,你的权力有多大?”

    “我要这种权力做什么?再说,我的才华原不在这个上头,别让我处理得乱七八糟。”苏一一坚定地摇头。

    伴君如伴虎,这个饭,可不那么容易吃。

    七公主没想到她会断然拒绝,有点愣愣地回不过神来:“你不想去?”

    “当然不想”苏一一很坚持,“我又不是脑壳坏了,跑那地方去。别的不说,光是面对着一大群的大官儿,我就浑身不得劲。”

    官儿是要交好的,但若是处在这么个敏感的地位,那可不大好办。不管是什么意见,想要讨好大多数,那是不可能的。做生意,要的是和气生财,最好是谁也不得罪。

    每一个皇帝,都是天然的权术圣手。挑拨官员们的斗争,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可这样一来,就得让她不是得罪这一个,就是得罪那一个,搞不好还两头不讨好。霸者无情,谁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成为一枚弃子?与其如此,倒不如像君如玉,只是游离在中枢之外,在文坛拥有自己的影响力,才是聪明的做法,可以成为文坛不倒的长青树。

    “但如果你能得了父皇的欢心,那好处是数也数不尽的啊……”七公主一头高兴地跑来,完全没有想到苏一一竟是这样一种态度,眨巴了一下眼睛,还是有点摸不清状况。

    苏一一央求:“好处多,可是伴随着风险也大啊。谁知道我不明不白的,得罪了哪位权臣,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跟你父皇好好说说,我在京城过了五年啦,如今该回长乐去了。”

    七公主闷闷不乐:“你要走了,我怎么办?”

    “皇上不是正准备要为你赐婚么?”苏一一笑道,“你从国子监毕业出去,就要去找附马了,到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我啊”

    “你……取笑我”苏一一红了脸。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本来就是正常事儿,怎么是取笑了?”苏一一的脸色很正经,“姐姐,你千万要替我把这个差事回了。好在离年底还有三四个月呢,你见着皇上,就在他面前点眼药水儿,不管你怎么说,反正要把我说得无法胜任那个什么秉笔女官的事儿。”

    “可是,你如今这么大的名气,若是你不做,还能有谁做?”七公主苦着脸。

    苏一一瞠目:“难道每回从盛典载誉归来的人,都会担任这个么?”

    “以前哪有这么扬眉吐气过啊,父皇当然不瞧在眼里。况且,这是个女官,又不能让男人去当的。往常总是重臣之女,不过也做不大长,总是一年半载的就换人。”

    “那当然,偏向了哪一边儿,皇上都不喜欢。”苏一一很理解皇帝的做法。

    七公主犹豫:“可是,我在父皇面前,说不大上话。”

    “那就让贤妃去说嘛你想想看,我是庶出的,在身份上就跟这个女官不配。”苏一一挖空心思地找理由。

    “你如今是盛典状元,谁还敢把你当寻常庶出女儿看啊……”七公主立刻把她这条理由给驳了回去。

    “我又不是大家大族出生,对朝廷那些事儿,根本一窍不通,连谁跟谁有什么关系都不清楚,到时候还不是笑话迭出?”

    “这倒是条理由。”七公主沉吟着点了点头。

    苏一一见她同意,大受鼓舞,再接再厉地为自己找理由:“还有呢,我年轻识浅,性格又莽撞,更兼贪玩儿,怕是要误了皇上的大事儿,那可不成。”

    “可母妃一人也没有什么用啊……”七公主愁闷。

    “放心吧,卢贵妃那一系的,绝对见不得我去做什么女官的。枕头风吹得厉害着呢,贤妃再在一边说两句,这事儿一准就成不了。”

第219章 梨花压海棠

    姬流夜听了苏一一的打算,忍不住苦笑:“你知道有多少大臣,想把自己的女儿塞到我父皇那里去?这个秉笔女官的权力,可大着呢”

    “我的理想又不在权。”苏一一没有任何犹豫就摇头。

    “不过,你若是……”

    苏一一不待他说完,就匆忙截口:“别劝我接受,你知道我的心思并不在这上头的。国子监的五年,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的才名,已经不需要再加上任何光环。”

    姬流夜沉默,显然对她的话很不以为然。

    “我知道,如果运用得好,对你的将来是很有助益的。但是我助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的一一制药,”姬流夜闷闷不乐。

    “对啊,你也知道,我若是在天天跟在皇上的面前,一一制药可就顾不上了。再者,得罪的人多,可是商家大忌。”

    “你可真是……”姬流夜长长叹息,“要知道,对你自己,也是极有好处的。历代秉笔女官,最后不是嫁给皇储,便是嫁给有实力的亲王。”

    苏一一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我理想的夫婿,可不是这两者。”

    姬流夜看着她夜色中的脸,只觉得云遮雾罩一般,竟是看不清她的内心。

    “如果……是我呢?”他慢吞吞地问,心跳如擂。

    苏一一失笑:“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她柔润的嗓音,像雨滴一般,在石头上溅出不绝如缕的柔情。可是,她的含义,却是绝然的。姬流夜觉得委屈,他愿意虚正妃之位以待,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的心意吗?可她却总是固执地想要那个唯一,怎么可能呢?

    “依依,我等你两年。”姬流夜郑重地许诺。

    苏一一吃了一惊:“两年?”

    “两年后,你也将近十七。那时候,也许你会有不一样的想法。依依,我的正妃之位,留给你两年。你……别让我失望。”

    看着他灼灼逼人的眼眸,苏一一有些无语。她想,姬流夜注定是要失望的。一夫一妻是她那个时代根深蒂固的观念,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改变?

    “别说,两年后再给我答案。”姬流夜看她要开口,急忙阻止。

    苏一一摇头:“就算给我二十年,又有什么用呢?”

    她坚持,可是姬流夜却更坚持:“你记住,我给你两年的时间。”

    “好吧……”苏一一点头答应。她也想不出来,两年之内要嫁给谁。十五岁,还是个未成年少女呢不说她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这个时代还不知有没有避孕药,如果万一有了身孕什么的,以这样幼小的年纪,有六成是难产。

    尽管新生命的产生,是一个喜悦的历程。但如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苏一一就不觉得是一种喜悦了。

    姬流夜松了口气,脸上又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好吧,你若是真不想当,我替你设法。不过,只怕是……很难。”

    “为什么?我已经请贤妃替我代为转寰了,再加上宫里还有一群看不惯我的人推波助澜,难道皇上还会一意孤行?”

    “谁让你为大周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声誉?虽然还不能与南陈相比,但至少已经把北刘抛开了一大段的距离。除非他们也出一个盛典状元”

    “不是吧?怎么没有谁告诉我,出个风头也会有这样的结果……”苏一一欲哭无泪,如果早知道,她肯定不会这么争强好胜。毕竟,一个虚名,跟这些麻烦比起来,苏一一是会毫不犹豫放弃的。

    姬流夜苦笑:“当时谁会想得到……盛典里你会大放异彩,居然把南陈的大才子林振标也给击败了呢林振标年少成名,近年来风头正劲,被称为南陈少壮派的杰出代表呢”

    “其实这个风头,我倒并不想抢的。谁让他把词篇的头名给抢走了呢……”苏一一咕浓着,觉得脑袋里开始空落落地疼起来。

    “总要有个地方安置你才行,除非你进宫为妃。”

    “那怎么行”苏一一像是被谁踩到了尾巴似的,猛地跳起来。

    姬流夜看她反应激烈,暗暗窃喜,却偏要问:“你这样大的名声,肯定不会从才人、答应做起的,进宫至少得封个妃。”

    “别,千万别……”苏一一连连摇手,“你父皇多大年纪,要我……那不成了一树梨花压海棠吗?”

    姬流夜先是愕然,再是暗笑,继而忍不住捧腹。苏一一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你难道希望我有这样的结局吗?幸灾乐祸”

    “不是,你这形容……”姬流夜笑得几乎打跌,“真正是亏了你怎么想得出来,梨花压海棠?这比喻倒实在形象。”

    苏一一讪讪地红了脸:“只是一时急了……”

    “你也知道不好意思么?一个姑娘家,竟有这样的比喻,要让别人听了……”

    “本来就是嘛”苏一一扁了扁嘴,“我已经说得够含蓄的了,你不觉得挺诗意么?”

    姬流夜继续笑:“是是是,不愧是才女,这样的艳词也想得出来。”

    真冤枉这个形容,在现代谁不知道啊

    “你还笑……”苏一一被他笑得恼羞成怒,“再笑就不许你再来了,你当你自己天天偷进人家的香闺,是什么好行为么?”

    姬流夜勉强忍了笑,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可是那脸上的古怪,分明还是在想着那“一树梨花压海棠”的香艳。

    “不跟你乱说话了,反正你想办法让我不要当那劳什子的女官。凭我的莽撞,怕是要为你招来祸事的,别怪我今天没提醒你。”

    “你……这不是威胁么……”这一下,姬流夜的笑容,可真是变得苦了。

    “反正我就是这么告诉你,至于最后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吧”苏一一蛮不讲理地把问题推给他,“咱们要合作,总要互相出力。我替你送了这么多的礼,你也该回一个罢?这个又不是很难。”

    “不难吗?”姬流夜苦着脸,“换你来,就知道有多困难了。”

    “反正再难的事,交到你的手上,应该也不会太难了。”

    姬流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个习惯绝对是学自苏一一。

    “好吧,我总是替你想办法。其实,我也舍不得你到父皇那里去,我父皇人老心不老,如今正是老当益壮的时候呢新晋的秀女,也就跟你一般的年纪,难保不会起那个心思。”

    苏一一听他答应了下来,顿时舒了口气。可是,紧接着,姬流夜的下一句话,又让她把刚刚入下的心,又提起了一半。

    “不过,我不能保证。况且,就算不是秉笔女官,也还要进宫当个五品四品的女官,不会让你这么逍遥自在的。”

    所以,苏一一在排戏的时候,老是出神。芍娘有些担忧,怕自己对制度的反对,让苏一一心生芥蒂。

    尤七不以为然:“你放心,小姐的心胸宽着呢她要容不下你的意见,压根儿就不会把你叫去商量。不过,小姐行事,素来胆大心细。那两出戏,一举成功,销金楼会创下新的辉煌。那些小的楼子,也不乏顶尖儿的姑娘。到时候,指不定真来投靠一一制药呢”

    不过,最近苏一一的状态,确实不大好。

    苏一一听了姬流夜的话,差点愁白了头发。偏又没有人可以诉说,只能天天对着小香猪发牢骚。小香猪是个很好的听众,却不能替她开解。

    梁炳乾关切地替她端了一碗燕窝粥:“近来你的气色不大好,秋色渐浓,要注意保暖,别再穿着单衣了。”

    “我不冷。”苏一一喝了口粥,“我是为了别的事烦恼呢”

    “什么事?”

    苏一一心烦意乱:“告诉你,也没法子帮我。”

    一语既出,她立刻觉得梁炳乾的脸色微微改变,连忙补救:“我只是不想让你也陪着我烦恼。其实,不光是你,就连七公主,也是一筹莫展。”

    “那……我不问了。”梁炳乾黯然地垂下睫毛。

    苏一一最看不得他这样的神色,总觉得自己像是负了他似的,只得举手投降,把秉笔女官的事儿,跟他细细地说了一遍。

    “果然帮不了你。”梁炳乾叹息,“能否找你伯父通融?他久在官场,这里面的关节,应该甚是清楚。”

    苏一一眼睛微亮,又随即摇头:“不成,若是我伯父知道……怕是欢喜地连夜把我打包送进宫去了,要知道,这是多大的荣誉啊……啊,不好,说不定伯父已经听到风声,不会暗中替我打点吧?”

    梁炳乾看她惨然色变,急忙握住了她的手安慰;“不会的,按你说的,这事儿已经成了,你伯父也不会去做这功夫。”

    苏一一回过神来:“是啊,我心急慌乱,竟一时想不到。不过,我过两天跟苏明澜打听打听,最好让他跟我伯父分说厉害。这小子虽然功课比不上我,可鬼主意不比我少。”

    梁炳乾看她精神一振,虽然心里发愁,毕竟自己搭不上力,也只得缓缓地放宽了心:“哪有人损别人的时候,顺带把自己也损一下的”

    苏一一反驳:“我这是表扬自己。”

第220章 挖人

    两出戏很快就排了出来,苏一一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引得坐于一侧的梁炳乾倏然回顾,才急忙收敛了自己“小太妹”的形象,正襟危坐。

    “你呀……哪里学来的这个口哨?”梁炳乾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啼笑皆非,“这两出戏演出来很能赚人眼泪。刚刚芍娘看到白娘子去盗仙草的时候,差点哭湿了一条帕子呢”

    “有这么夸张么?”苏一一瞠目。难不成她的情商特别低?她看白蛇传,怎么竟不觉得感动到这种地步?写这本子的时候,差点把这故事给纂改了。在她看来,那许仙根本就不值得白娘子去爱一场。

    “确实很感人,你看那几个姑娘,自己也演得眼泪汪汪了。”梁炳乾指着那个客串小生的姑娘。

    “咦,这人不是咱们楼子里罢?面生得紧,不过确实英气勃勃,其实许仙可没这么帅。”苏一一笑道,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是万花楼的沈细细。”

    苏一一面露古怪:“细细?怎么叫这样的名字我瞧她可一点不细,身量也比一般的女孩子要高些。换了男装,还真是个挺像样的公子哥儿呢……”

    “小时候就取的艺名,在万花楼也算是顶台柱了。”

    “眉清目秀,浓眉大眼。”苏一一点评之后,又皱了皱眉,“此女长相不差,可有点偏****化了,怎么还能成万花楼的台柱子?”

    若单从外表看,姬流夜换上女装,怕是还比这个沈细细要漂亮着一些。

    “虽是长相上差了一点,不过能歌善舞,而且还能够一边吹笛一边舞剑,还是有不少达官贵人很卖她的面子。”

    “倒是有一技之长……”苏一一沉吟着点头,“看她反串小生,就比《花木兰》里那个刘大哥演得好。”

    “许仙是书生,刘大哥是将军,这能比吗?”梁炳乾苦笑。

    “演那个小青的,似乎也不是咱们楼子里的?”

    “也是万花楼那边儿的,是沈细细的侍女薇朵。”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演起来虽有三分生疏,却极有灵性。只要再放开些,这小青便被她演活了。我看哪,到最后顶出彩的,倒要真万花楼这两个角色给抢走了。”

    梁炳乾听了也颇是担忧:“要不,咱们换自己的人上去。”

    苏一一急忙阻止:“别,我瞧这她两个演得极好,换个人兴许就没这效果。再说了,她两个在咱们销金楼成了名,也是咱们的面子。”

    “可替万花楼做嫁衣裳,这事儿……”梁炳乾不乐意,“本子是咱们的,所有的道具、场地全是咱们的,倒成就她两人的名声?”

    “别急嘛……她二人若是尝到了甜头,自然还会央咱们给她们找本子。若是下次再有什么适合的角色,咱们就提出兼并万花楼。”

    “万花楼可不是沈细细的。”

    “但没有了沈细细的万花楼,可就跌到三流**楼去了。”苏一一笑嘻嘻地道,眼睛闪呀闪的,梁炳乾看到了满眼的算计,忍不住就笑了。让苏一一看上的人,想逃,还真没地儿逃呢

    “《花木兰》这出戏,全是咱们的班底罢?”苏一一又看了另一边的戏台,侧首问。

    “基本上是咱们的人,只有两个小角色是娟娟楼的人。”

    苏一一见那两个也不是什么好角色,看了两眼便丢了开去。目光盯着沈细细和她的侍女薇朵,不住地点头。眼看沈细细一幕演完,还饶有兴致地指点了她两招。沈细细听得眼睛发亮,连连道谢。再演起来的时候,果然更见传神。

    “白娘子盗药那一段儿,布景还得再华丽一些。那座仙山,放些好东西上去炳乾哥哥从南陈带来的红珊瑚呢,也摆两盆上去。”

    梁炳乾愕然:“珊瑚是海里的,盗药的背景是山吧?”

    苏一一耐心地解释:“用轻纱这么遮着的,外面的人看过来,可不是造型优美的异树么?就算看明白也没有什么,所谓的仙山么,自然要与咱们凡间的山不同的。”

    白娘子一亮相,又让苏一一喝一声彩。只见她身穿白色香罗纱的绣银宫裙,两个袖子裁剪得特别大。被那边的大扇子拼命地扇过来,裙飘袂举,体态婀娜,果然有种九天仙子的风采。

    “这是咱们楼的台柱子,叫素贞。”

    “素贞?”苏一一忍不住失口惊叫。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梁炳乾纳闷地问。

    “只是有点太巧了,原本这故事里的白娘子,本名就叫白素贞……”苏一一讪讪地笑。

    “本名?这不是你写的本子吗?怎么还会有什么本名呢?”

    “我原先想的,这白娘子的名字……就叫素贞嘛这出戏因为不是很长,所以才省略了这个名字。”苏一一解释道。

    “你看这扮相还不错吧?素贞是芍娘亲自挑出来。”

    “芍娘的眼光自然是不错的,很合适。对了,挽个云髻,更合适些。”苏一一指着白娘子的牡丹髻道,“这个显富贵,反倒不如云髻合适。”

    “白娘子”的侍女赶紧上来,替她重新梳了个高高的云髻,果然更有仙风道骨了。梁炳乾笑道:“你写的本子,果然还是你自己最能看出毛病来。”

    那当然,白娘子的这个造型,她在电视里可不知看过了多少回,闭上眼睛就知道怎么设计了。

    “对了,还有布景刚拉开的时候,倒不必唱这个昆腔。”苏一一忽然想起来,精神一振,“我写个歌词,你们看放在剧本开头的时候,是不是会有一点回肠荡气。”

    说着,她一边用铅笔在纸上写,一边轻轻地清唱了起来。自然是那首曾风靡了整个大陆的《千年等一回》:“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只为这一句啊,断肠也无怨。雨心碎,****泪,梦****,情悠远,西湖的水,我的泪,我情愿和你化作一团火焰,啊……”

    她音色极美,顿时让“白娘子”素贞听得十分动容:“小姐,这个歌儿好。虽然歌词欠了些含蓄,却正贴合了白娘子改爱改恨的性格特怔。小姐,这歌……是给我唱的么?”

    “自然是你唱的,就是面景缓缓拉开的时候,你在后台就这么唱。唱完,你和小青就从侧面缓缓出场,共撑一把细骨的纸伞……”苏一一想像着前世看过的种版本的戏曲,还是觉得小时候曾经看过的那一幕最吸引人。

    素贞听得连连点头:“小姐,我和薇朵这么演一场来看看效果?”

    “好你的音色柔美,唱歌的时候,还可以幽怨着一些。”苏一一点了点头,又提出建议。

    “听小姐的。”素贞喜孜孜地拉着薇朵下去。

    “她二人的感情倒不错,还真像是对姐妹呢”苏一一笑睇着两人的背影道。

    “咱们与万花楼本就没有什么冲突,素贞和沈细细的关系素来也不错的,是以这回才把沈细细和薇朵一同拉来的。”芍娘走过来,笑着解释。

    “那就更好了。往后还能替她三个再量身定做一场戏……嗯,我已经有想法了,等这出戏演得轰动了,再跟沈细细说说。我看咱们楼子里,就缺着这么个演小生的反串角色。旁人演,偏是没有她这么传神。”

    虽然不是天生尤物型,但也另有一种吸引人的英气。这样的人物,客串小生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这个时代虽然也有伶人馆,但大周却极少。再者,姑娘们虽然地位不高,但一样看不大起那些男宠。要让他们同台搂搂抱抱,恐怕有抵触情绪。所以,像沈细细这样的人,简直就是香饽饽了。

    她想了想,《西厢记》就顶适合这三个人同台演出。那个被人喜爱的红娘形象,可不就最适合薇朵么?一个小青,一个红娘,只这两个角色,就能把薇朵捧红起来。

    有这么一个本子,不怕薇朵不心动至于沈细细么,适合的本子就更多了,诸如《孔雀东南飞》、《长恨歌》之类的,只怕她来不及写出来

    “得把她二人留在咱们的一一销金楼,等回去我就写两个本子出来”苏一一摩拳擦掌,转头看向那边的《花木兰》,又是个意外之喜。

    “看来,这时候的演技派明星,也真够多的啊”苏一一喃喃自语,喜不自胜。人才济济,才有她的用武之地呢

    可惜自己前世并不是个戏剧爱好者,所有的印象,不过是春节联欢晚会上,那些个昙花一现似的戏曲联唱而已。要不然,弄几个越剧、锡剧、京剧、沪剧、豫剧……什么的,可以从一一销金楼,再衍生出个一一剧团来了

    一边遗憾地想着,一边哑然失笑。自己可真够贪心的,这时代有个现成的昆剧就不错了,要不然,自己的戏本子,还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呢

    “好了,演成这样就很不错了,一定会震撼整个京城的。往后啊,咱们这一一销金楼,可不仅仅是名士****的地方。凡里兜里有几两银子的,都能进来烧一场。”苏一一满意地挥了挥手,“照这样再排两遍,上场的时候不怵就行了。”

    “怎么会怵呢……”芍娘好笑地接口。

    ps:感谢lydia0401、三月、依依~~、玲珑5200的粉红票。回复书友100429181609277:这么多美男,难道没一个合适苏一一么?要不,再抢两个绝世美男出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型?嘻嘻。回复封魔的小埃:现在就改去。小埃看书真仔细,赞个

第221章 五公子的人

    这些过惯了迎来送往生活的红姑娘们,确实没有一个会怵场。越是台上人多,她们便越加的卖力。白娘子和小青在《千年等一回》的歌声里一出场,便让人摒息静气。一一销金楼高达三层的大厅里,坐了不下一千余人,竟鸦雀无声。

    白娘子衣飘袂举,仿若飞仙。小青上袄下裳,显得干练精神。两人的身量,也只差了小半个头,并肩留着侧影,几可入画。

    更有那玩世不恭之徒,先还懒洋洋地搂着身边的倌人调笑,这时也呆呆地张大了嘴,竟仿佛被点了定身法似的,连两只眼珠子都一瞬不瞬地瞪着那个半人高的戏台。

    背景是杭州的西湖,多半在大周境内,还有小半在北刘,因此这两国的人对西湖的美景,即使没有亲眼见过,也是听得极熟。可是被苏一一这么用泼染手法搬上戏台,却更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疑真似幻,竟觉得是一场最美丽的梦。更何况,不仅这几个人物扮相美,连情节,也与这世上的传说故事不同,一折折地演下来,别说贵****们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不放,就连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也忍不住连连发出喟叹。

    直到音乐声歇,观众们却还没有回过味来。只觉得白娘子和那许仙,甚至是那既嗔又娇的小青,在心里生了根。一闭眼,便是这三人****悱恻的唱腔,翩然若飞的舞步。正心旌神摇地不可自拔,这时候,却又是一段铿锵有力的锣鼓声敲响了起来。

    英姿飒爽的花木兰,穿着一身锁子铠甲。英气勃勃里又添上两分柔媚,让看惯了柔媚之相的大周人,忍不住眼前一亮。刚刚迷惘的眸子,又再度清亮了起来。

    苏一一很满意地收看着观众们的神色,心里又盘算开了一出《西厢记》。这回,要不把沈细细主仆两个绑到一一制药的战船上,她就不姓苏了

    是晚一一销金楼关门拒客,大宴两套戏班子的成员。沈细细和薇朵,也被众人着实地吹捧了一回,又频频劝酒,饶是见惯风月,喝惯大碗酒的,这时候也喝得两颊通红。

    “原本还想把这出《西相记》跟她俩讲讲的呢,看来今儿是不成的啦”苏一一倒没去凑这个热闹,回了一趟国子监,把才写了三分之一的本子拿过来。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众女钗环横陈,鬓发散乱的香艳场面。若是被哪个男子看到,大约是要“但愿长醉不愿醒”了。

    梁炳乾笑道:“还不是你自己下的令,说是什么庆功宴么?姑娘们这几日也辛苦了,这才放胆一醉,一会儿就让她们各自睡去。你的本子,明儿再给她们瞧罢。”

    苏一一双手一摊:“也只能这样了啊,总不能强灌醒酒汤罢?这样千娇百媚的姑娘们,就算是我舍得,炳乾哥哥也一定舍不得的。”

    梁炳乾听她调笑,明知道只是随口,却还是要忍不住分辩:“不是的,我可没有被她们迷住,我喜欢的人,不是她们这样的。”

    “其实,她们也都是可怜人呢……”苏一一轻叹了一声,“有哪个好人家的女儿,会甘心情愿把身子卖给了这些楼子院子的?看着她们在人前光鲜亮丽得紧,背后也不知道要洒下多少珠泪了。”

    “我不是嫌弃她们,我只是……我真的不是。”梁炳乾急忙摇手,“我只是不会随随便便地喜欢上一个女孩子而已。”

    苏一一笑着点头:“炳乾哥哥倒是真人君子,我可错怪你啦这个本子就放在你这里,你和芍娘先看着,只写了三折戏,后面还有差不多七折的样子,更加精彩。明儿我不得闲,恐怕过不来,那两出戏也不用连着演,一天隔着一天轮着来罢,也让姑娘们好生歇着。”

    梁炳乾仔细地收了本子,方笑道:“你放心,明天我跟芍娘就去万花楼谈谈。”

    “先把沈细细和薇朵的心给留下,才能跟人家谈。价钱大些倒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她两个要自己乐意。”苏一一急忙提理。

    “你当我是那等强取豪夺的人么?”梁炳乾哭笑不得,“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个奸商了罢?”

    苏一一吐了吐舌头:“那可不是,若是奸商,等我认了第一,你再认第二不迟。”

    梁炳乾怒瞪了她一眼,前一句把人贬到尘埃里,可是下一句,却又觉得她分明是在捧你。当真是又苦又甜,一时之间在心里轮回了两遍。

    芍娘喝了有七分醉,勉强叫了一声“小姐”。苏一一笑着让人扶她去歇下了,对着一个醉鬼,什么事都交待不来。倒还是梁炳乾甚有节制,他酒量虽不甚好,却依然双目清明,想必根本不曾饮多少酒。

    虽然当初把一一制药全权交给梁炳乾,只是信他这份心性。但时至今日,苏一一却为当初的决定庆幸不已。

    “我这就回去了。”苏一一笑着又嘱咐了两句,开口告辞。

    “等一下,我送你。”梁炳乾急忙把本子进屉锁好。

    “不用,这么一点儿路……”

    “你已经遇过两回暗杀了,天又这么黑,我可不放心。”梁炳乾坚持己见。

    “放心吧,我已经傻过了一回,又不真是视死如归,你当我真拿我自己这条命不当命么?我身边另有人跟着,哪怕是来个两三百人,也能让我脱身。”

    “是什么人?”梁炳乾惊愕地问,“是你师父么?”

    “他老人家喜欢游戏人生的,哪有那么大的闲心当我的保镖呢如果我被杀了,估计他也不过是替我报报仇,就算是没白收我这个徒弟了。”苏一一笑着摇头,心里却牵挂起了那个总是对着她摇头叹息的陈三。

    “那又是谁呢?”梁炳乾很不放心。

    “是孟氏兄弟,我见过他二人的功夫,虽比不上我师父,但两人联手,大约堪可与我师父战成个平手。要知道,我师父的功夫,在江湖上可是大大有名的呢”

    “那当然,陈三大侠的名声……”梁炳乾本来是想趁势夸上几句,在生意场上,这些话早已说得极熟,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可是看到苏一一忍笑的眼眸,呆了一呆,才哑然失笑,“说顺嘴了,其实我又不是江湖中人,自然没有听说过你师父的名字。不过,听你四哥说,仿佛是天地间有名的高手。”

    “那是自然,我拜的师父哪会差啊你也不用不好意思,陈三这个名字,本来就是假的,谁知道他老人家真名叫什么呢”苏一一得意地扬眉,又有点小小的幽怨,“只可惜我这个徒弟,学了十分之一都不到,才会总被逼得这么狼狈。”

    “我雇人保护你”

    “已经有人了……”苏一一笑道,“我走啦”

    梁炳乾送至门口,见她并不坐车,却翻身上了马。一袭宫装,衣袂飘飘。谁说那白娘子像仙子?在梁炳乾的眼里,苏一一才是个真正的仙子呢

    身后两骑紧紧地跟了上去,梁炳乾知道这大约就是苏一一嘴里的孟氏兄弟了。怅然地叹了口气,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苦涩地笑了。

    早知道,他也去跟着学两手功夫,好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去保护她。

    苏一一快马一鞭,在深夜的街道上疾驰。自从她在南陈遇伏,姬流夜人没回京,就已经让人传令,孟氏兄弟堂而皇之地成了苏一一的保镖。平时在国子监也就罢了,只要出来一步,他两人便跟在她的身边。

    “咱们不会一直沦落成保镖罢?”刘孟海愁眉苦脸。

    刘伯韬只是冷哼了一声,亲兄弟也没能看出来,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对姬流夜的分派有意见,还是对自家兄弟的抱怨不爽?

    “大哥?”刘孟海刚要问个仔细,却见刘伯韬的唇畔浮出了一抹笑容,顿时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下去。再抬头,才见苏一一已经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自马上跃起。那只什么爪子只这么在黑夜里划过,她的人就如一只大鸟般地跃过了护城河和围墙。

    “大哥,难道你觉得保护苏小姐,竟是一件美差不成?”刘孟海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不想承受老哥的白眼,可心里的疑惑,如同骨鲠在喉,吐不出来实在难受。

    “有什么不好?”刘伯韬惜字如金,难得用了一个反问句,然后一提马缰,便疾驰而去。绕过街的那一边,在国子监对面的宅子里,就是他们如今的栖身之地。

    刘孟海愣了一愣,忽地冒出来一个念头,把自己雷得七荤八素。急忙追上去,在刘伯韬下马之前,就截住了他问:“大哥,你不会是喜欢上了苏小姐吧?”

    刘孟韬只觉得心脏处有一记钝响,仿佛自己藏得极其隐秘的心思,竟是被看破了的慌乱了起来。

    “大哥,苏小姐是五公子的人。”刘孟海不管不顾地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你瞎想什么”刘伯韬骂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进了宅子。他们兄弟俩的卧房,正对着国子监。门口还有岗哨,若是苏一一出来,自然会告知他们。

    经历了两次生死劫,苏一一也开始出入小心了起来。

第222章 不会完的

    “依依,快走啊,迟到了我们就抢不到好位置了。”七公主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把拉住了苏一一的手臂。

    “急什么啊,坐哪儿都一样……”苏一一无奈地苦笑,一边把喂了一半的人参随随便便地扔到了地上。小香猪懒洋洋地看了两眼,不大起劲地蹭了蹭,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人性化的厌恶表情。

    “怎么会一样呢?如果卷子拿得晚了,就比别人少了构思的时间,兴许就因此从甲等落到乙等,岂不冤枉么?快快快,咱们赶紧地去”

    “来了”苏一一无奈地整理好了书袋,看着小香猪把人参当成了鸡肋,忍不住笑骂,“就算我有银子,也不一定能时时搜罗到野山参啊香香啊,这支虽然是园参,好歹年份不浅了,你就将就吧。”

    七公主嘟哝着:“也就是你,把它给养得这么刁。猪吃人参还要挑精拣瘦?人家的猪都是杂食的,什么都吃”

    “是啊。”苏一一敷衍地笑了笑。可人家的猪,都是用来吃肉的,怎么会有香香这样的神通?苏一一得意地想,不知道从狄人那里运来的山参,什么时候能到。再狠狠地喂上几支上等的,小香猪也许能完成真正意义上的飞行了吧?

    “回头你再教训它罢,是非成败,在此一举了。”七公主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苏一一虽然不觉得抢那一点点时间有什么意思,但看着七公主心急火燎的样子,只能认命地跟在她的身后急走。

    “哎呀,我说要早一点来吧”七公主懊恼地瞪着眼前被几乎占满了的教室,“你看看,好位置都被抢没了,咱们只能被挤到边上”

    苏一一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不就是例行的考试吗?每年都要来一次,坐哪儿都无所谓啦”

    七公主恨恨地看着她:“你当然不同了,全大陆闻名的苏才女,哪怕考卷上一个字都不写,国子监也会让你拿甲等。”

    “是吗?”苏一一眨了眨眼睛,“那我还来干什么?”

    “十年磨一剑,检验自己的时候到了,快走吧,再磨下去,就真的只能坐最后那两张的位置了。”

    “后面更自在,我喜欢。大不了我交白卷,反正不会让我落到乙等的。”苏一一笑嘻嘻道。

    七公主无语地拉着她的手,坐到了靠后的两个座位上。幸好,她们来得不算最晚,身后还剩下好几张位置。

    “看来,有人比我还沉得住气啊”苏一一自言自语。

    “他们都是没有希望拿甲等的,所以坐哪里都无所谓了。”七公主解释着。

    “哦。”苏一一随口答应了一声,手指尖在桌上比划着。

    这一次考试结束以后,她就要从国子监毕业了。五年的时间,显然很漫长。她微微地眯了眼睛,没有在意发下来的卷子。尽管这里并不是她想要留下的地方,但离开的时候,还是不免会觉得留恋。

    她慢慢地把墨磨开,心不在焉地在卷子上答题。国子监的考试有点像后世的高考,有两个巡场的考官,苏一一看着他们锐利的眼神,就知道对付起作弊的学生来,经验极其丰富。

    题目出得有点儿难度,难怪在甲班折戟的学子,数不胜数。

    七公主咬着笔杆,在冥思苦想。苏一一收回了目光,盯着卷子上的题目,悬腕握笔,几乎没有任何的滞涩,行云流水般地完成了所有的考试。

    “你说我会不会只拿到乙等啊?”七公主一走出考场,就紧张地握住了苏一一的胳膊。

    “奇了,你不是很喜欢留在国子监吗?如果拿不到甲等,正好还可以再留一年,我还以为你正中下怀呢”苏一一诧异地问。

    “拿个乙等回去,还不被人笑死吗?”七公主愤愤然地哼了一声,“再说,你都走了,我独个儿留在这里做什么?方流珠……嗯,虽然我很不喜欢她,但想必以她的本事,也能拿个甲等的,如果就我一个拿了乙等,我……我就不要活了”

    “生命诚可贵,可别有轻生的念头”苏一一没有什么诚意地劝解了一句,“方流珠啊……”

    她的唇角勾了起来,在北刘下毒的账还没有来得及跟她算呢倒不是苏一一有多么大度,只不过这小半年来,一一制药的发展实在是太快了。她身兼数职,既要写剧本,又要管排红,还要给姑娘们说戏。总而言之,从编剧到导游,再到制片人,她一个人几乎全包了。国子监的课上得也很不尽心,好在她被许子敏逼着用了两个月的功,程度早就远超同侪,学起来还是很轻松的。

    饶是如此,天天也忙得连轴似地转。要不是有小香猪这个秘密武器,苏一一觉得自己早就被累得垮了。

    不过,效果也是极其明显的。一一销金楼的戏楼,天天人满为患。每出新戏,便会出现一票难求的盛况。尤其是那些位置上佳的票,苏一一连翻了几个跟头,还有人赶着把银子送来。如果到了南陈演上这么几出,不知道又会是怎么样的盛况空前呢?她越想越得意,对于手头才刚刚开篇的大戏《红楼梦》,信心就更足了。

    “依依。”姬流夜的声音,在静夜里听起来,有一种金属的质感。

    “嗯。”苏一一把手里的宣纸揉成了一团,想了想又打开,用铅笔在一侧添了几行字。

    “你赚的银子还不够么?天天拼了命地写本子,何苦来?”姬流夜的气息越来越近,修长的十指伸过来,一半握住了她的铅笔,一半则扶住她的肩头。

    “哎呀,我刚想到一句词儿: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苏一一嘟着嘴,又从他的掌中夺下了铅笔,把这句词添在一边,“这词有点直白了,不过更容易让人理解,还是就这句罢。”

    “你就要毕业了。”姬流夜没有再试图抢下她的笔,立于她的身后,幽幽地叹息。

    “嗯。”苏一一还在为《红楼梦》里的两句唱词烦恼,他泛泛地问,她也就泛泛地答。

    “我已经尽力,可是父皇坚持,仍要你去做他的秉笔女官。”

    “做就做呗,谁怕谁呢”苏一一不以为然,忽地喜上眉梢,终于把那两句唱词想出了个大概,忙忙地记在一边,忽然醒悟过来,手里的铅笔差点就这么甩到他的脸上,“你说什么?”

    姬流夜苦笑:“秉笔女官,非你莫属。”

    苏一一瞪视着他:“你答应替我回绝了的。”

    “是啊,可是父皇……他不答应。”姬流夜苦笑。

    “为什么?我都说了,我不是那块料儿对于朝廷上的事,我一个头都能胀成两个大”苏一一握着拳头,在他的眼前舞了两舞。

    姬流夜苦笑:“我托了许多人去,但似乎父皇这回铁了心,要给你这个盛典才女一个应得的待遇。”

    苏一一几乎吐血:“这待遇,我不要也罢。”

    “可是,要做给天下人看。”

    “那是以我的自由为代价的”苏一一愤怒,“姬流夜,你太不守信用了,明明答应了我的,害我老神在在地就等着你替我解决这个**烦。”

    姬流夜赔笑:“当时我也说了,没有十足把握的。就算不做秉笔女官,还是逃不了做女官的下场。其实细想起来,倒还是秉笔更好些了。”

    “去你**……”苏一一怒极之下,几乎口吐粗言,忍了又忍,才勉强把火气给压了下去,“我无偿捐助了你这么多,你就这么来回报我的?”

    “依依。”姬流夜看她恼得脸色胀红,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急忙安抚,“别急啊,我又没说一定毫无办法。”

    “什么意思?”

    “如果你在我父皇还没有下旨的时候,就先一步嫁了人,自然就当不成秉笔女官了。”姬流夜看她脸色发青,不敢再开玩笑。

    “是么?嫁人就可以?”苏一一恨恨地剜了他一眼,“行啊,我明天就嫁给炳乾哥哥去”

    姬流夜瞠目结舌:“那怎么行?”

    苏一一冷笑:“怎么不行?”

    “商人之妻,跟秉笔女官可没有什么冲突。”

    苏一一懒得理他,挥了挥手:“行了,我会找个人把自己嫁出去,免得你一筹莫展,我还傻傻地等着你设法呢”

    “你要嫁给谁?”姬流夜急忙追问。

    “慕容赐、沈怀义……都行嘛”苏一一不在意地拨弄着手里的铅笔,“还是慕容赐吧,至少看得还顺眼一些。”

    “我呢?你觉得我不顺眼?”姬流夜气极。

    “虽然顺眼,可是其心可诛”苏一一似笑非笑,“明明已经找到了法子,却偏要拿我开玩笑,看着我着急失态的样子,很好玩是吧?”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咬牙切齿。

    姬流夜瞪视着她,才喟然长叹:“不过是想让你应了我,虽然给了你两年的时间,可是我却觉得等不及。”

    苏一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也是你自说自话,我已经拒绝了。”

    “你未嫁,我没娶,就不会完。”姬流夜悠然而笑。

第223章 辞行

    姬流夜也不知道下了多少血本,才能让他那个皇帝老子改了让苏一一做秉笔女官的主意。苏一一嘴上虽然不说,心里还是十分感念的。这日他又来,便积极主动地奉上了一张银票。

    “十万两”姬流夜看了面额,忍不住挑眉,“你如今出手倒越发阔绰了,看来这一阵子一一销金楼日日座无虚席啊”

    “那是自然,若非如此,也枉为我夜夜奋笔疾书了。”苏一一揉了揉眉心,如今这十万两银子,在她眼里也算不得什么,“这几天赶了两出戏,脑袋里都快成浆糊了。赶明儿行了别师礼,我就回去。”

    姬流夜怔了怔:“回哪里?”

    苏一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自然是回长乐去,你当初还是在长乐被我救下的呢不过,这救命之恩,你已经在南陈的时候还了。所以,咱们两不相欠,你也不用耿耿于怀,念着我的救命大恩。”

    姬流夜听得此话,心里却微微地一凉。知道她还记着那日他说的“你未嫁,我没娶,就不会完”之语,故意地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一时间之间竟忘了说话,只管看着她的脸发呆。

    “当然,救命之恩是你已经报了,可我捐助的情份,千万莫忘了。若有一日得登大统,一一制药在大周的地位,便如南陈的大陈魁。”苏一一轻易地勾销了当年的救命之恩,又觉得白白浪费了日后勒索的本钱,有点心疼,急忙再补了一句。当然,这才是最实在的。

    “我既应了你,自然不会忘。”姬流夜见她心心念念,仍是她的一一制药,脸色顿时便不大好看,一探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还有件事,我更不会忘。”

    苏一一眨巴了两下眼睛,干干地笑了两声:“其他的事,你忘了也就忘了罢。贵人事多,只把紧要的记着就行了。”

    “那可是顶顶紧要的。”姬流夜双目灼灼,把她的下巴捏住。脸上的神色虽是十分不虞,手里的力度倒是握得极轻。

    稍稍一挣,自然是可以挣脱的,只是姬流夜的脸色,很是不好,苏一一有点不敢,也有些不忍,只得顺着他的意,看向他的脸。

    “两年之内,不许嫁了”姬流夜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

    “二十年之内不嫁也使得。”苏一一苦笑,“我又不是非嫁人不可的。姬流夜,你知道我的要求,你既达不到,又何必苦苦相逼?别说两年,就是二十年,也还是这样的答案。”

    姬流夜恨道:“那你就二十年不许嫁人”

    苏一一觉得啼笑皆非:“你就见不得好啊,恨不能让我嫁不出去,就成了老姑娘我可不想真的成了君如玉第二,没有个知心人陪在身边,终是寂寞的么如果没遇上也就罢了,若遇上了我可不想错过。”

    听她浅嗔薄怨,姬流夜也觉得自己这狠话放得有些滑稽。但她那番话,却更是刺心,偏又不能反驳,只得讪讪地收回了手:“你记着与我的两年之约。”

    “放心,我还不想十七岁嫁人呢”苏一一毫不含糊地应了。在她那个时代,十七岁还不到结婚的法定年龄,说明身心发育,还不完全。

    姬流夜心里却没有底,有些懊悔使尽了解数替她说情,如今倒好,一得自由连京城也不呆了,准备快马加鞭回长乐去

    若是当个女官,也能时常在京里相见。这一去,她什么时候才回来?

    “你的一一制药,就不管了么?”姬流夜怀着希冀问。花费了这么多的心血,怎可能弃之不顾?兴许只是离乡太久,所以才急着回去吧?

    “怎会不管?”苏一一稀奇地瞪大了眼睛,“我的一一制药都开了这么多的分店,难不成个个都需要我亲自坐镇?如今这里的一一制药,已经成了规模,又有尤七叔坐镇,我还用得着操什么心吗?”

    “但……这是总店。”姬流夜瞪视着她。

    “总店在长乐呢,不过是因为地方小,所以生意不及京城罢了。”苏一一笑嘻嘻道,“明儿我拜别了许先生便要走了,今日便与你辞行了罢。日后你来长乐,我再好好款待你。”

    “那你在长乐多呆些日子,恐怕最近不得空。”姬流夜叹了口气,“你也五年不曾返家,这次回去便多住些时候吧。”

    苏一一古怪地看着他:“那是自然的,我久已未曾吃过我娘的玉米饼子了。”

    姬流夜心里一暖,顿时忆起了那时苏一一总是藏着几个玉米饼子给她的情形。虽是粗粮,那时候却觉得再香也没有的了。

    “叫你母亲多做几张,等我过去的时候要讨来吃的。”

    苏一一吃吃地笑:“现下儿做了,等你去时早就发霉了,哪里还能进口?你放心,不拘什么时候来,想吃的时候,我娘总是会亲自下厨做的。堂堂五皇子别说是想吃玉米饼子,就算是龙肝凤胆,也要施展了手段去讨了来做给你吃。”

    “我不要吃龙肝凤肚,倒是看上了你这只小香猪。”姬流夜也自觉好笑,随即转过了话头。

    “它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好意思吃她么?”她斜斜地横了一眼,仿佛是怕他下手一般,抱起了小香猪。

    浅浅的檀香味,是两人都极熟的。姬流夜忽地想起,笑道:“是啊,你救了我两回,我才救了你一回,你对我还有着救命之恩呢,往后我得涌泉相报。只是我欠你的实在多,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罢?”

    苏一一转眸笑道:“好啊,既许了我,可不能再许旁人了”

    姬流夜瞠目结舌,还没有想到话来回,就见苏一一笑得捧腹,忍不住没好气道:“捉弄我就这么可乐么?我只是把自己许了你,可没说别人不能把她许我。”

    “那倒也是,五皇子前程远大,不知道多少大家闺秀争着想把自己许了你呢”苏一一扁了扁嘴,心里很不舒服,站起来把他推了一推:“夜都深了,你再不回去,可不大容易进宫门,总不会又想在这里将就****罢?我还要收拾一些东西,省得明天忙着辞行,不及收拾。”

    “我帮你收。”姬流夜既知她要回长乐,哪里舍得就这样回宫去?当下想也不想,就挽着袖子要替她收拾,“你的细软在哪里?寻个匣子装着。”

    苏一一朝他白了一眼:“我从来只会随身带着银票,那些细软又硬又不好放置,你觉得我会收着那些玩意儿么?”

    “总有些钗环之类……”

    “我戴的都是苏一一未曾出品的新样子,自然出过一次风头,便即刻发卖了。难道我会笨得不卖银子,却自己收着衣锦夜行不成?只要有银子,想戴什么没有?”

    姬流夜无奈地摊开了两手:“那你要收拾什么?”

    “我历年做的文章,那些书稿都要仔细收着的,下回一一制药再在哪里开业,买一赠一的时候我就不用现写了。到时候,拿刀裁成条状,不就是苏才女的亲笔了么?”

    “你……”姬流夜啼笑皆非,“你也不怕自己太掉价了,才女墨宝竟然成了赠品”

    “所以啊,我当然要提价,不甩下千两银子的买卖,我是不送的。”苏一一义正辞严,拉开了两个柳条箱,“这里不单是我自己的,还有旁人的呢旁人的就不要了,一来我收的这几个没能成名,自然不值钱。二来毕竟是人家的东西,我拿着送出去也怕人家会打上门来。我的也不用全收着,只拣那些能裁开的当赠品的收着就行了,其他的都付之一炬。”

    姬流夜觉得自己一口气堵在喉咙龙,简直顺不过来。这人脑袋里想的尽是些什么啊

    “既然你想要银子,不如直接把这些字卖了不就成了?”

    苏一一解释道:“卖这些字,不过是卖一张是一张。但是作为一一制药的赠品就不同了,可以带动一一制药的产业,兴许就成了一一制药的忠实客户了呢这后续的好处,可是说不尽数不清的。所以,卖字这种活儿虽然显得更清高些,但我宁可把自己的字当作赠品。”

    姬流夜哑口无言,果然坐下替她理起了历年的字来。只是那些蝇头小楷的文章,他也不舍得烧了,都捡在一处,准备带回宫去收着。

    苏一一则开始拣书,泰半都扔在一边的大箱子里,准备让梁炳乾拉到一一制药去。另有小半却收进了藤条箱里,准备随身携带的。

    姬流夜以为是什么诸子百家的圣典,凑过脑袋看时,才发现竟是坊间收集来的话本小说,顿时哭笑不得。

    “你把这个倒当作宝贝?许先生要知道你扔了这些典籍,尽带这些不及流的东西回去,大约要气得锤胸顿足了。”

    “路上旅途寂寞,闷的时候看这个消遣是最好不过的了。你总不能让我昏昏欲睡之际,还要诵读之乎者也罢?我已被荼毒了五年,尽够了。”

    姬流夜只得由她,依旧低头去拣那些稿子。忽然看到一叠宣纸,装订成册。一般的书籍,只有两三个巴掌那么大,这一叠却是两尺宽的宣纸订的,忍不住好奇。

第224章 画册

    掀开宣纸看时,却是一张毛笔画的肖像,活脱脱像是对着张镜子。姬流夜惊讶之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是……”

    苏一一把书分拣完毕,正在把自己的一些零碎玩意儿也分门别类,听得他吃惊的口气,忍不住抬头,急忙扑过去,想要抢下她的素描簿子。

    姬流夜眼明手快,卷了簿子一个折身,便滑出了一丈之遥。

    “也没有什么,只是闲来无事,画了几幅画儿罢了。”苏一一暗骂自己愚蠢不堪,居然会让姬流夜去替她收拾什么文稿早知道,随便给他派点儿力气活儿,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这个……好像是我呢……”姬流夜笑容满面,白玉般的脸上,透出了两分调皮,仿佛一下子又长小了好几岁似的。

    苏一一红了脸:“谁让你三不五时地偷进我的香闺,随手画一下你的尊容,也很正常啊好了,还我吧,我赶着收拾呢”

    姬流夜脚下微错,又躲开了她的飞扑,嘴里轻声调笑:“要投怀送抱,我当然求之不得的。不过,容我把这叠画都看完了……”

    苏一一连换了几个身法,都被姬流夜从容避开,知道自己和他的实力差得太多。人家毕竟从小就打好了根基,又有名师在旁,不比她半途里盲人摸象,拜了个好师父,却又没有用心,只得悻悻地罢了。

    “我瞧瞧还画了什么……”姬流夜看她嘟着嘴坐下,一副愿赌服输的模样,忍不住勾起了唇,手指翻开,却忽然眼睛直了,“你怎么还画别人”

    “笔握在我自己的手里,怎么就不能画别人了?”苏一一轻轻地哼了一声,“我怕有一天忘了你们的模样,所以干脆就把你们都画上了。”

    姬流夜的笑容淡了下来,不过为了自尊计,还是勉强笑道:“反正你第一张画的是我,说明我在你的心里,还是占着第一位的。如果要嫁人,肯定是首先考虑我吧?只不过因为你那个可笑的执念……”

    苏一一气恼,干脆偏过了头不理他。什么叫可笑的执念?她的坚持,在他的眼里,原来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可笑的念头

    “梁炳乾、魏尔瞻、慕容赐……你画他们干什么”姬流夜不满地嘟哝,随后终于松了口气,“你把我七妹画得这么可爱,也太美化她了吧?不过,端庄里的两分俏皮倒是把握得很好。”

    “既然看了,可以把画还我了罢?”苏一一伸出手讨要。

    “急什么,反正看了,自然一股脑儿地看下去了。”姬流夜再度后退,苏一一叹了口气,以手支额。既然做了初一,还怕他笑话十五么?手指头在桌子上划来划去,那些羞恼的红色褪去,反倒不以为意起来。

    “这是铅笔画,竟是比毛笔画的还好。你这手法倒也稀奇,怎么画得跟真人似的?”姬流夜一边翻看,一边问。

    “这是一种已经失传的技法,叫做素描。若是要捉拿个什么人,画几张往城楼上一贴,包管能认出真人来。”

    “逃犯不会乔装改扮么?”姬流夜故作不屑,忽地脸上一喜,最后的几张铅笔画,竟然全是自己。卧着的,坐着的,遥立的;正面的,侧面的……

    苏一一看他翻至了最末,脸上现出一种又喜又愧的复杂神情来,忍不住没好气道:“赶紧的替我收了起来,你倒是留下来帮忙呢,还是捣乱的?你看看,被你这一打岔,我们才理了这么一些儿。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到天明也理不好东西”

    姬流夜把画册仍旧卷了起来,却并不放进藤箱:“这个送我罢”

    苏一一赧然:“你要是喜欢,下回替你画幅好的。”

    “我就喜欢这个,送了我罢”他虽然用的是商量的语气,可是早已经把画珍而重之地放进了怀里,浑然不管画卷这么长,让他行动不便。

    苏一一瞪了他半晌,见他仿若无事似的,又继续开始收拾她的书稿,方憋着口气恼道:“你这是强盗行径”

    “对你,强盗行径是顶有用的。若是我对着软磨硬泡,到最后你还会使计从我手里夺了回去,还是这么着保险了。”

    “算了算了,你要喜欢拿去就是。”苏一一无奈地挥了挥手,既然知道拿不回来,不如故作大方。再说,这也些素描本就是画来自娱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只是一本簿子,泰半画的都是姬流夜,难免让他得意。

    “自然是我的,整一半是我的画像,你还想送给旁人么?”姬流夜得意非凡,有些郁结的心便忽得敞亮了起来。

    苏一一扁扁嘴:“那是,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次数,也实在多得骇人。若是依着这样的频率,得占上十之七八才够。”

    姬流夜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你的脸皮可真……够厚的。”苏一一气结,低了头又收拾了一些东西,觉得太多,又拿了一部分出去,她的行李,便只整理出了小小的一个藤箱。

    姬流夜愕然:“你只带着这么些回去?”

    “嗯,这些尽够了。家里什么都有,不过是些路上解闷的东西,并一些小玩意儿,回去送人做做人情。”

    “这哪里够要不这样吧,你也不用费心了,我明天替你打点好。”

    苏一一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不喜欢排场太大。”

    以前出行,一个军用背包,就把所有的行李,包括薄毯都打发进去了。如今还记着路上的消遣,她觉得已经足够奢侈的了。

    “你也太轻车简从了吧?”姬流夜不满,“你行至半路,怕才会缺了这个,又短那个,到时候可怎么办?”

    苏一一不以为然:“有了银子,还怕短少什么东西么?现买就是。”

    “到了荒郊野岭,就算你想要使银子,怕也没地儿给你使去”姬流夜教训,“你放心吧,我替你打点着就是,不用你操一分心。”

    “真不用,我习惯了这么着的。”苏一一急忙摇头,“再说,行李少了,骑马乘车,也方便灵活。”

    “我让刘家兄弟仍跟着你罢,他们和你熟。”

    苏一一原想拒绝,不过两度遇险的经历,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有那两兄弟跟着自己,至少这种逃无可逃的无力感,便没有了。

    “那好吧,只怕他们不乐意呢”

    “我会吩咐他们的。”姬流夜不假思索地回答。

    苏一一点头应下,姬流夜方又笑道:“再拨十个得力的人手给你。”

    “不必,有他二人就够了。”苏一一这一次没打算接受,“人多口杂,反倒见了心烦。”

    姬流夜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有主张,也没有再坚持下去。看着月兔西落,才怅然地叹息了一声:“依依,这一去又要好几日不得见面了。在长乐等我,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再去找你”

    “你的事忙,不用去了。”苏一一头也不抬,把剩下的东西贴上了封条,准备明天让马车送至一一制药去。

    “你不希望我去?”姬流夜心生不满。不过,手指抚过胸口那卷画的时候,不满便淡到了极处。

    “那倒不是,只怕你把公务处理完了再去长乐,我已经离开。若是要去尝一尝我娘那玉米饼子,倒也不妨。若是要找我一晤,恐怕便不成。”

    “你又要去哪里?”姬流夜有些着急,“你久不归家,在长乐多住一阵子罢。”

    苏一一摇头:“我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天天忙得什么似的,倒觉得心里充实。若是哪天不需要忙了,倒还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才好了。”

    “你离家五年,本就该承欢膝下。”

    “承欢?”苏一一要笑不笑似地勾了勾唇,“总是有机会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姬流夜听她口气,似乎离开的意思十分坚决,忍不住问:“你这么急着,倒是要去哪里?”

    “自然是南陈。”

    “你不是才去过么?怎么又要去”姬流夜脱口而出,显见十分不满。

    苏一一诧异道:“我记得去南陈的事儿,还是半年前了”

    “那也不久”姬流夜强辞夺理,“你去南陈,又是为了一一制药?那里不是有尤七那个侄子主持着么?”

    “这回我要去于乡,跟林振标谈妥了的,顺便要带一批大周的货过去。我要去瞧瞧,和林氏的合作,可以深入到什么程度。”

    姬流夜吃了一惊:“你要去找林振标?”

    不知道怎么的,听到这个名字,便有些微微的不舒服。林振标少享文名,苏一一在南陈时就与他说得十分投机,当真是三日一小聚,五日一大聚。

    “是啊,虽说林氏并不是他主事,但以我与他打交道,总比跟他父亲和弟弟打交道来得容易。毕竟,他在生意上头,远不如那两位精明。”

    “你最终还是要与林氏主事者打交道的,何必从他那里绕个弯呢?”

    “有林氏嫡系在中间说项,总是要容易些的。”

    “可是……”姬流夜不想让苏一一和林振标见面,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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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红娘不好当

    苏一一离京的时候,几乎可以称得上狼狈的。车驾出了京城,她才终于松了口气:“幸好我没有准备什么行李,不然的话,非要被追上不可。”

    绣梨笑道:“谁让小姐在南陈挣了那么大的名声呢?他们都是慕名而来吧”

    “我倒不是怕这个。”苏一一后怕地摇了摇头,“是先前儿向许先生辞行的时候,听到一个不知道是不是靠谱的消息,皇上仿佛还想召我进宫当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女官。要是我多留这么一时半儿的,圣旨一下就走不开啦”

    “当女官很神气啊”绣梨一脸的神往。

    “那当然,尤其是跟在皇上身边的女官。”刘孟海很不满地看着坐在自己身前的小丫头,“不过,你只是跟在女官身边的小丫头,算起来,也许还是才女身边的丫头,更神气着些。”

    “哼”绣梨大为不满,“不管是才女还是女官,小姐身边的丫头,都是神气的。至少……比小姐的保镖更神气。”

    “可没有我这个保镖,你现在就只能撒开两脚丫子跟在我们一边跑了。”刘孟海没好气道,“跟着你家小姐,还是早早儿地学会骑马吧?要不然,往后恐怕你们就算想跟,你家小姐也带不了。”

    绣桔一脸的郁闷:“可是,小姐不是应该出行都坐那种漂亮的马车吗?”

    “你家这小姐,跟别家小姐不同。外面看着是端庄的淑女,可骨子里却是实打实的彪悍哪要不然,你觉得她怎么会就背两个小包狱,带个藤条箱就赶睡?就是一早就打算好要弃车就马的。”

    苏一一笑骂:“胡说八道,刘孟海,你就知道在别人面前编排我的不是我当时出来的时候怎么会想到有这样的情况?早知道骑马,我根本不用准备路上消遣的东西……谁乐意这么远的骑着匹破马回去了?”

    “这倒也是……”刘孟海勉强同意。

    看他吃憋,小丫头绣梨得意地扬起了小下巴,在马背上也不觉得那么巅簸了。

    苏一一放慢了马速,看着前面的刘伯韬和绣梨一骑双人,有些感到造物主的神奇。有这样一对性格迥异的兄弟,就有这样一对姐妹去配。刘伯韬已经是个锯嘴的葫芦,偏偏这绣梨虽是千伶百巧,却也惜字如金。而身后那一对欢喜冤家,从出城以来,就没有住过口。虽是吵吵嚷嚷,倒也解了不少旅途的寂寞。

    一样米养百样人啊,这两兄弟各有各的优点,苏一一觉得两姐妹不会骑马,简直就是太妙了。

    她这里打着当红娘的主意,殊不知刘伯韬板着一张包公脸,也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正要想办法去弄辆马车,免得这软玉温香在怀,却无福消受。

    “小姐”刘孟海忽地策马与苏一一并行。

    “嗯?”苏一一微微侧首。

    刘孟海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即使小姐这么急急地出城,那圣旨若要颁下来,小姐就算到了长乐,那也得被召回去吧?”

    “到时候探听情况嘛,有钦差去长乐,咱们不会饶道直接去南陈吗?”

    “可小姐不是想回家乡吗?”绣桔意外地问。

    “家乡是想回,那也得看情况呗总不能让我傻乎乎地跑回去钻陷阱吧?不过,我想皇帝不会做这种让他没面子的事儿,既然人都跑了,是不会再下圣旨让我去做女官了。”

    “为什么?”绣桔天真地问。

    “这还不简单吗?皇帝既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怎么会下一道没有结果的圣旨,反倒让天下人笑话,更可以成就小姐新一轮的美名?”刘孟海抢白。

    “美名?”这回,轮到苏一一不明白了,“我做了逃兵,还有什么美名可言?”

    “自然是称赞小姐不慕名利、不畏权势的高风亮节了”刘孟海哂道。

    苏一一笑了:“那种高风亮节……我有么?”

    刘孟海正要天南海北地再抽她两句,却听刘伯韬开了金口:“有。”

    绣梨正被风吹得七荤八素,她本就体弱,刘伯韬不开尊口,倒甚得其心。这一答话,把她正朦胧里有了点睡意的神思,顿时拉了回来,只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因此傻傻地接了口:“对不起,我没有听清。”

    刘孟海立刻闭上了嘴,和自家老哥顶着干,那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儿。况且,他老大难得主动开一次口,自然是由得他一锤定音了。

    苏一一安慰绣梨:“没事,刘大哥是回答我的话,只不过他太看得起我了。”

    刘伯韬闷闷道:“没有。”

    刘孟海瞪大了眼睛:“大哥,你怎么对苏小姐的评价,忽然变得这么高?”问完以后,自己也愣了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其实也不是很突然,似乎那时北上千里回来之后,刘伯韬就明里暗里地维护起了苏一一。

    “因为我本来就如刘大哥表扬的那样,这叫客观哪里像你啊,总是隔着门缝儿看人,把人都看得扁了。”苏一一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看得刘孟海无限郁闷。

    绣桔很乐意看到自家主子占了上风,也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却被刘孟海忽地一拉马绝缰,把绣桔骇得闭眼抱住了他尖叫。

    “欺负小女孩子,很有成就感么?看看绣梨多么幸福……”苏一一老气横秋地摇头晃脑。

    “这两个,可真是天生一对,放着他们在一个房间,估计十天半月也不会说一句话。”刘孟海嘀咕了一句。

    “你们两个……也是地上一双啊……”苏一一笑着,策马跑出了一箭之地,把刘孟海留在后面恨恨不已。

    “谁跟他(她)地上一双了”

    异口同声抗议的结果,是引来苏一一回眸戏谑的笑容。

    “打尖了。”刘伯韬在马上的身影,却如山岳一般。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看不出恼怒还是心喜的模样。苏一一有点无趣地摸了摸鼻尖,看看天色确实有些晚了。她倒还好,只是绣梨和绣桔两姐妹,恐怕吃不消了。

    “好。”苏一一点头,伸出手把绣梨接到了自己的马上,由得刘伯韬去打点食宿的事。有了这两兄弟,不用担心一路上的吃穿用度,也不必怕旅途寂寞,遇到强敌,更是心有灵犀,苏一一觉得姬流夜为自己考虑得还真是周到。

    第二天还是换了一辆马车,虽说不见得怎么华丽富奢,好歹称得上舒适。苏一一奇道:“咱们不能这样骑马回去么?何必临时再去弄辆车呢”

    刘伯韬没有说话,脸上有些尴尬,目光在绣梨姐妹身上一触即走。苏一一恍然,原来是他不愿意再带着个累赘上路,不由得好笑,悄悄地凑过去道:“白费我为你们兄弟俩营造出来的大好机会……”

    “拜托,这种机会还是少一点的好。”刘孟海举起双手求饶,“还是我兄弟俩骑马,你们主仆三个坐马车罢。”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苏一一扁了扁嘴,招呼着两姐妹把她的藤条箱搬进去,这才施施然地登阶上车。

    虽然速度慢些,但确实舒服多了。至少,不用蒙着个面纱,让苏一一自觉可以到现代去客串阿拉伯人。

    刘伯韬看来虽是不苟言笑,但办事十分细致妥帖。马车里放着三个织锦垫子,还有一些吃食小点。苏一一叹了口气:“到底是走江湖的,就是比咱们仔细。”

    绣梨用帕子托了一块绿豆松糕,递到苏一一的面前:“小姐,这个看来还干净。”

    “嗯。”苏一一尝了一块,看着绣梨小心的模样,忍不住好笑,“不用这么考究,路上大家都将就着些就是了。再说,我爹可不是苏家的嫡支,从结婚起就搬离了大宅,家里也没有什么规矩的。”

    她说着,自己用手指拈了一块,吃得很香,两姐妹这才羞答答地各自拈了一声,细嚼慢咽了起来。

    “要是不知情的人看来,一准以为我是你们的侍女。”苏一一喃喃自语。

    “小姐”绣梨姐妹俱吃了一惊,绿豆松糕便卡在喉咙里,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竟双双憋得脸色胀红,“奴婢不敢”

    苏一一苦笑:“不用这么低声下气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们吃起东西,太过斯文罢了。”

    绣梨滞了一滞,低低答道:“是,奴婢们下回一定改了。”

    说着,就把剩下的大半块绿豆松糕全塞进了嘴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觉得你们俩的家教比我好罢了。想必,家里祖上也是官宦人家吧?甚至是世代大儒,官儿做得也不小。”

    绣梨眼圈一红:“不过是平常的书香传家,并没有什么大的来头,请小姐……放心。”

    “你们既不愿说,我也不问。不过,让你们做我的侍女,倒是有点委屈了。”

    绣桔吃了一大惊:“小姐不要我们了么?”

    “那倒不是,不过想替你们寻个更好的出路。跟着我这么久,也该知道我名下有不少产业了吧?我们相处了半年,却一直没有多少机会了解你们,倒不如你们毛遂自荐,说说看,更愿意做些什么行当?”

    绣桔尚在犹豫,绣梨却语气坚定地开了口:“一辈子服侍小姐,就是我姐妹最大的心愿了。”

第226章 以信为本不后悔

    途经扬州的时候,天公正好不作美。在城外已是雨势连绵,及至进了扬州城,雨更是越下越大,最后如瓢泼般地倾泻下来。连风都借了这个机会,把树木吹得东倒西歪。冬天本就寒冷,扬州属于南方,但那股子湿冷,却令人更受不了。

    苏一一不可避免要转道一一制药去。古代的交通工具太落后,既然是顺路,自然要好好地查看一下旗下的一一制药运营状况如何了。

    “刘大哥,你先去找间客栈,我去一一制药去看看。”苏一一沉吟了片刻,就决定兵分两路。

    “那怎么行?如今时辰还早,倒不如安顿好了再一同去。”刘伯韬不肯离开她。

    “没什么事的。”苏一一笑着安慰,“咱们出入小心要,可也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是,我怕。”刘伯韬很诚恳地承认。

    “什么?”苏一一愣了愣,从他认真的神色里,看出了他对自己的关切。看来,自己两度遇险,把身边这些亲近的人都吓坏了。心里不由得一暖:“那好吧,咱们干脆就住在一一制药了。”

    “这里虽然不如京城繁华,不过看你的一一制药,似乎很生意还不错的样子。啧啧,别人家的店面都有些风霜的痕迹了,你的这几间……也太张扬了吧?”刘孟海咂着嘴,也不知道是褒是贬。

    “那当然,也不想想是谁的手笔。”苏一一很满意地站在街道的另一头,看着一一女儿国里走出来的贵妇们。这样的雨天,居然还有人出来逛街,精神实在可嘉得很。

    扬州富庶,自古皆名,果然是风物繁华。扬州的业绩,是仅次于大周京城的。当然,南陈的分店正呈强势的上升趋势。假以时日,苏一一相信那里才是她财富最大的来源。

    “你可真会不遗余力地臭美啊……”刘孟海喃喃自语。

    “不行,你们自己贴在店堂上的宣传纸上,就是这么写的。我回去拿了银子,你们却不承认了?”一个尖利的声音,和周围详和的气氛格格不入。

    苏一一皱紧了眉头:“我进去瞧瞧。”

    身后四人,自然亦步亦趋,跟着她踏是了一一制药的大门。

    “夫人,这是我们的一个失误。大伙儿想想,这保健品别家都得卖五两银子,我们怎么可能只卖四钱银子呢?”扬州的掌柜是尤为德一手培养起来的,年纪并不甚大,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本是相貌堂堂,现在却如同吃了一条苦瓜在嘴里。

    “那我不管,你们这么宣传了,就应该按这个价钱给我”顾客不依不挠,毫不忌讳自己撒泼的光辉形象。

    “夫人,您也要讲讲道理,人总有犯错儿的时间,不能让我们赔钱卖呀,是不是?”掌柜伸袖子擦了擦汗,“要不这么着吧,这盒营养品,就当是小店送给您的,其余仍按四两银子,行不行?”

    “你们也太不讲信用了吧”女人伸出涂得鲜红指甲的手指,得理不饶人地几乎要戳到掌柜的鼻尖上。

    “怎么回事?”苏一一看到围拥了不少客人,忍不住拨开了人群挤到了最中间的地带。

    “小姐”掌柜的自然认识苏一一,也不及理会顾客,急急地上来见礼。

    苏一一挥了挥手:“不用多理,先管顾客。”

    “是。”

    那女人穿戴极其奢华,脂粉也涂得够厚,只是年纪已经不小,眼角的纹理很细,却也很清晰。

    “你是谁?可别来多管闲事,我家老爷是扬州知府……的师爷,你们得罪不起的。”女人嚣张地舞动着十指。

    “吴掌柜的,怎么回事?”苏一一皱眉问。

    “小姐,是这样的,我们今天的特价商品,把四两银子,不小心写成了四钱。这件滋补品四两已经是极便宜的,若是四钱,那我们可就赔大钱了。”吴掌柜恭敬地回答。

    “既然写成了四钱,客人按这个价钱买也没有错。把库存都拿出来罢,就按那张宣传广告单上的价钱卖。”

    吴掌柜吃了一惊:“小姐,可是……”

    “你们的失误容后再说,现在先让这位夫人按这个价钱买了。”苏一一板着脸,“凡是今天上门的顾客,都按这个价钱卖。”

    “但我们的成本……”

    “哪怕血本无归,也不能失信于客户。”苏一一坚持己见。

    那女人更是洋洋得意:“就是嘛我买二十盒。”

    吴掌柜的面皮微微地抽了抽,按这个价钱卖出去,越多越是赔钱。他还想要进言,却见苏一一面沉如水,只得低低地吩咐了伙计,按四钱每盒的价格,售出了二十盒。

    接下去的结果,不管是闲逛的,还是避雨的,只要身上带着银子,都一拥而上,也要求用这个价钱。

    吴掌柜的前额冒出了细汗,按这个价钱出售,库存的千盒保健品,足足要亏下三千两银子

    苏一一却波澜不惊,径直举步前往后院。吴掌柜想要跟过去,苏一一却指着外厅:“你先照顾客人罢,他们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吴掌柜不敢违拗,只得惴惴地留下,暗暗庆幸今天大雨如注,出门的人并不多。要不然的话,只这一天,怕是要赔尽银子了。

    尽管这样,一千盒的库存,居然也没能剩下几盒。看着这轮抢购狂朝,吴掌柜简直是欲哭无泪。

    刘孟海对苏一一这种赔本儿的买卖很不以为然:“小姐,人家开门都是为了赚钱,你倒好,竟干起赔本儿的买卖来了。”

    “若是这次我不舍得赔本,日后赔的,就是一一制药的声誉”苏一一淡淡地牵动了一下嘴皮子,“诚信是为人之本,对于商家,则更是如此。若是失去了客户对我们的信任,我们就什么不是。纵然事后说得天花乱坠,仍会被客户所怀疑。”

    “但你这样,怕不是要折了几千两银子么”

    苏一一却仿佛一点都不心疼的样子,只是侧着首微笑:“若用几千两银子,换来扬州人对一一制药的信任,我觉得值。况且,意义还不仅仅限于这个。只要这件事儿在扬州传开了,别的城市自然也就知道了。借此事立信,实在也是一个契机。”

    刘孟海倒替她心疼:“你也太大方了,几千两银子就是打了水漂还有个声儿呢,你这样的,不声不响地赔下去,别人还要笑你傻呢”

    “即使傻,但也得到了客人的信任。当初商鞅变法,为了这一个‘信’字,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南门,募民有能徙置北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予五十金,以明不欺。我今天要做的,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可人家只用了五十金,你的手笔可更大,足足亏了几千两银子呢就算是折成黄金,那也得百两吧?”

    苏一一笑道:“刘二哥,你不懂生意经。或者说,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不懂生意经。凡事只看眼前的利益,而没有把自己店铺打造成百年老店的决心。你别看我这儿扔了几千两,日后在市场占有率上,却绝对有长足的提升。只要客人相信我们,以后我们还怕赚不回来么?”

    刘孟海气结:“反正我也只是白操心罢了,银子不管是赚了还是赔了,都与我们不相干”

    “那可未必,我赚得多了,年终的红包也就给得多。”苏一一笑吟吟地接口,“要不,刘二哥也改行来替我管这个店子得了。你那张能把死人说活了的嘴,倒极适合在生意场上发展一番事业的。”

    “你……我堂堂带刀侍卫……”刘孟海怒极,手指不假思索地就按上了腰间的剑柄。绣桔虽不如乃姐细心,但看他如此动作,也想到了他的念头。想也不想,便挡在了苏一一的面前。

    “我可不觉得带刀侍卫有什么了不起的,倒是我一一制药的掌柜,那才是身家丰厚呢”苏一一喃喃自语。

    “胡说八道”刘孟海恨恨地跺了一只脚,“小姐,你就别拿你那一套商业至上的理论,来糊弄我们兄弟了。”

    苏一一耸了耸肩:“你觉得是污辱,可是对于南陈人来说,却是对他们能力的一种肯定。你看,绣梨和绣桔可没有任何不愉,还一脸羡慕呢”

    “小姐”绣桔恼道,“我们才没有呢”

    “若不是我手里没有多少人才,你当我会想到你啊”苏一一白了刘孟海一眼,“你今日拒绝,日后可不许后悔。”

    “我才不会后悔呢”刘孟海逞强。

    “那就好。”苏一一莞尔一笑,“你不当,自然会有别人来当。”

    刘孟海忍不住嚷了起来,“哎,我才不会后悔呢”

    苏一一也不和他争,看向刘伯韬:“刘大哥,我刚才的处理对么?”

    刘伯韬正在扒饭,闻言只是胡乱地点了一下头,让刘孟海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大哥,你支持她啊?”

    “嗯。”刘伯韬简短地颔了颔首,“很对,不后悔。”

    苏一一愣了一愣,才明白他用五个字,回答了两个问题。可真够……节省的呀

第227章 回家

    因为一一制药的人事调动,苏一一在扬州逗留了三天。只是冬天的扬州,实在没有什么可看性。光秃秃的树枝是为得很苍凉,连湖水也透着那么一些萧萦的冷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连下了三天的暴雨,竟然在他们启程的那个早晨,忽然停了。虽然还是阴冷,到底没有了水气。路上仍然滑湿,马车便缓缓地行去。

    走出了一段路,刘孟海到底忍不住,掀起马车的帘子就钻了进去。苏一一正捧着话本,看得眉眼含笑。听得动静,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子,仍然一把梅子握在手里,另一只手则擎着书。

    “苏小姐,我不明白。”刘孟海气冲冲地开口。

    “嗯?”苏一一眨了眨眼睛,“有什么疑难问题要请教吗?”

    “我觉得吴掌柜的,他……做得也没错儿啊,就算人说的那个诚信为本有点道理,也没有必要把那掌柜地给开了罢?要换我当掌柜,也舍不得真用四钱银子一盒的价钱,卖出去近千盒的滋补品”

    苏一一这才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笑道:“原来刘二哥是替那掌柜来打抱不平的了?”

    刘孟海瞪了她一眼:“我和他又不相识,打什么抱不平不过是觉得他没有做错而已,你不是一向说人才难得吗?我瞧着这掌柜的就是个人才,你竟然毫不留情地就把他给拿下了?你现在用的这个,恐怕应付不来这么大的摊子”

    “是啊……”苏一一敛了笑容,叹了口气,“所以只能让他暂时地代理着,让吴掌柜仍在一旁帮嘛等南陈那边的人到了,就能让他上手了。”

    刘孟海失笑:“你还真是异想天开,真以为吴掌柜会替你好生打点?人都被你赶走了,小心临走前反咬一口,让你赔个干净。”

    苏一一又笑了起来:“一听刘二哥这话,就知道是不懂生意的。吴掌柜虽然犯了这个错儿,但估计论谁在这儿都会这么处理,我虽然要拿他作个筏子,但也不会真的昏庸到了让他去别人家当掌柜。所以,他日后的前程,比在扬州还要大呢你说,他会不尽力地帮我么?虽然这时候受了点委屈,日后自然会拿回来。”

    刘孟海惊疑不定:“你许诺了他什么?”

    “等南陈的人过来上手以后,他就可以去南陈了。”

    “啊?”刘孟海还是不懂。

    “因为一一制药的重心,将会移到南陈去。到时候,南陈的分店,自然比大周的规模更大,你说他愿不愿意去?”

    “原来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啊”刘孟海悻悻道,“害我白替人家担心呢”

    苏一一摇头:“那倒不是,贬是真贬,要不然就起不到震摄的作用了。我贬他,是为了让一一制药所有的伙计们都知道一点,诚信是一一制药的立足之本,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忘记这一点。”

    “可你不是说……”刘孟海一头雾水。

    绣桔忍不住开了口:“真是一头笨驴啊,小姐把吴掌柜的贬到南陈去,自然是跟着尤掌柜的学着些儿。从伙计做起,等开了新店才能弄去当掌柜嘛”

    刘孟海脸上挂不住了,瞪着绣桔冷笑:“你说谁是笨驴呢?要不是你家小姐跟你们说了,你会明白么?”

    绣桔欲待开口,绣梨已是拉了她的袖口,只得送出一个白眼,低头替苏一一剥瓜子仁儿。

    “凭着吴掌柜的那等本事,自然很快就能提上来。到时候,南陈开了个分店,他去当掌柜也是顺理成章的。这次发的招贤令,在大周没有几个人才,倒是大陈收了一在批。果然是观念不同,大周的读书人万不肯自辱斯文,唉”

    “你又要在南陈开分店啊?你有了这么多产业还不够”刘孟海嘟哝。

    “大周的一一制药,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已经遇到了瓶颈,五家分店已经足够惹起各方势力的关注,不能再开下去了。”

    “所以你要去南陈?”

    “是啊,而且以后一一制药的总部,也会迁到南陈去。”

    刘孟海更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是大周人吗?在大周还有五公子替你撑腰,到了南陈你还有什么总不会以为那个什么林振标,会替你在朝廷上说话吧?”

    “大周本身的机制制约了一一制药的发展,五公子若是上位,当然一切好说。但若是他上不了位呢?”

    他二人说起禁忌的话题,并没有什么顾忌,倒是绣梨惊惧地瞥了两人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剥着瓜子的手指尖,却轻轻地颤了起来。

    “那也比你在南陈举目无亲的好吧?”刘孟海有些烦躁,谁也不敢说那个结局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我与五公子初识,也不过是一个缘分罢了,谁说我在南陈没有另一个呢?”苏一一不以为然地笑笑。

    “你和那个林振标之间,是不是有些什么……”刘孟海说了一半,就住了嘴,但意思自然表露无疑。显然,他觉得苏一一对林振标有情,才会义无反顾地要去南陈。看着她的眼神,便有了几分不善。

    苏一一接收了他的敌意,忍不住哑然失笑:“你当我是什么?水性杨花么?”

    刘孟海收敛了目中的锐气:“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够了,就陪在五公子身边不好么?”

    苏一一抚了抚眉角,无奈地叹了口气:“首先,我和你家五公子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你别把私人感情带进来。五公子日后有成,自然三宫六院,我算什么?”

    “不是的,五公子……”刘孟海本能地想替姬流夜辩白。

    “你不懂得的,我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掺了其他人在里面,又算什么?残缺的感情,我苏一一不会稀罕。宁可玉碎了,也不会退一步去将就瓦全的。”

    刘孟海瞪视着她,苏一一仍然保持着微笑。

    车厢里顿时沉默下来,刘孟海终于起身,掀起帘子翻身上马。

    苏一一抱着暖炉,满足地叹了口气:“这种冰寒天气,还是马车里暖和。要到春暖花开、秋高气爽的时节,才觉得马上好呢”

    绣桔羡慕道:“小姐,我也想学骑马。”

    “那还不简单?到了长乐,我找人教你们姐妹俩就是了。不过,绣梨好静不喜动,怕是不大想写吧?”

    绣梨急忙接口:“不,奴婢想学的。”

    苏一一看了她一眼,方才笑道:“不必因为要跟着我才去学,你身子单薄,不学也罢。”

    “奴婢既是一辈子想跟着小姐,自然是要学会的。”绣梨坚持。

    “好吧,摔了跟头可别哭。”苏一一抿唇一笑,伸手接过她掌心里的瓜子仁,“看看,你的手指洁白晶莹,像是……嗯,花瓣儿似的,怎么勒得了马缰?”

    绣梨脸色微赧:“小姐,奴婢能学的。”

    苏一一看着她倔强的小脸,恍惚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只恍惚了一下,便欣然应允:“好,虽是文弱些,不过性子却很好,往后跟在我身边,不会骑马也确实麻烦。”

    绣桔听她答应了姐妹俩的要求,顿时笑靥如花,更卖力地剥瓜子仁儿。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车厢外,忽地传来一声雄壮的喊声,绣梨姐妹骇得脸色发白,苏一一却觉得好笑。

    正要掀起车帘子,绣梨已是抱住了她的腰:“小姐,莫探出头去刘大哥他们会保护小姐的,咱们只躲在这里罢了。”

    苏一一安抚道:“我不过是去看看,是不是旧识。”

    旧识?姐妹俩顿时化作木鸡。

    然而,那几个拦路的,并非她上京时遇到的几兄弟。回心一想,那几人中了举的中举外放,还有的则回乡继续苦读,日子也不像以前那样过不去,自然不必再做这种营生。

    顿时也失去了兴趣,只看刘氏兄弟两个拳打脚踢,就把人给打发了。事实上,刘伯韬几乎没有动手,只刘孟海松了松筋骨,还大嚷着“不过瘾”,结果骇得山贼们四散逃开,反倒留下了不少刀剑,卖个废铜烂铁的,倒还能挣上几文。

    路上也非止一日,皇帝的圣旨既然没下,苏一一自然堂而皇之地入了城。才到长乐,就看到熟悉的三间瓦房,在晨曦里寂然而立,眼睛不由得微微湿润。

    虽说并非自己的生父生母,可穿越来以后,也待自己百般宠爱,哪里会没有感情?站在门口,半天没有挪动脚步,刘伯韬也没有催,只是站在她的身后不言不动。

    “吱呀”,同样熟悉的开门声,响了起来,苏一一忍不住朝前走了两步。出来的,果然是苏庆正。

    “爹爹”苏一一急奔过去,脆生生地叫。

    苏庆下揉了揉眼睛,喜道:“依依?含玉,快出来,孩儿她回来了”

    下一刻,便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也不知道带落了多少物件,田含玉钗鬟不整地跑了出来,不由分说就把苏一一揽到了怀里。

    “你可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苏一一翘起了唇,“娘,你再用些力,我就不用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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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好马不吃回头草

    苏一一回到长乐,可不是简单的回家而已。虽然她喜欢轻车简从,不过是一辆马车,外加两匹马的行头罢了,却也称得上衣锦还乡。

    刚刚得知她到家的消息,李老太太便差了人,来请苏一一去大宅相见。言语之客气恳切,简直是一时无两。苏一一不置可否,只说旅途疲倦,歇过以后再去大宅。

    “依依,老太太召见,你总不好摆这么大架子吧?”田含玉微嗔,却并没有左右她意见的念头。当年他们一家三口,受大宅的气还少么?就是苏一一去京城的那两年,大宅里也多是含讽带讥。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田含玉绝对称不上泥人。

    “我怎么摆架子了?”苏一一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娘,你不知道,我从来不摆架子的,哪怕对着乞丐,我也是这样的态度呢”

    田含玉瞪了她一眼,可是脸上却总绷不住笑意:“早饭想吃些什么?让你爹出去买城里新开了一间酒楼,做得好点心。”

    苏一一摇头:“再好的点心,哪里及得上我娘的手艺?娘,我想吃你烙的玉米饼子。”

    说到这件小食,便忍不住想到姬流夜。那家伙怀念的,还真是田含玉烙饼子的手艺呢

    “哎哟,你在京城里吃习惯了细点,倒要吃玉米饼子起来了?好,你先歇着,娘这就替你烙去,管叫你吃个饱”田含玉爽朗地大笑,抽身去做早餐了。

    其实,苏一一也明白,姬流夜说到想玉米饼子,不过是个借口。正如自己一样,只是想用那玉米饼子,找一份过去的回忆。

    苏庆华这才得以填补妻子的空缺,挨上来与女儿叙话。看着少小离家的苏一一,如今已经长得明眸皓齿,亭亭玉立,心里无疑也是欣慰的。只是父亲与母亲的一味溺爱不同,未表疼惜便先责备:“依依,如今你翅膀硬了,老太太的话也敢驳”

    “爹,别说老太太,就是皇上的话,我也敢驳啊”苏一一不以为然,“要不然,你以为现在还能见着我呀,早被打包送进宫里当女官去了。”

    “女官不错啊”

    苏一一不屑:“没听说过一入宫门深似海?要真进去了,到时候想出来都难。再过得两三年的,大约是随便配个人,就算是皇家对咱们的交代了。”

    “你这丫头,打从小儿就主意多。没跟爹娘透个气儿,自己就把一一制药给捣鼓起来了,爹也管不得你你想做什么……自己看了去做,只一样,不许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过几日,让你母亲去找官媒……”

    苏一一不待他说完,就急忙打断了自家的老爹:“好容易读了五年的书,这会儿还没让我消停下呢,就要把我泼出去呀”

    “胡说”苏庆华板着脸教训,“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苏一一翻了个白眼,他哪一只眼睛,看出来她是害羞了?

    “爹,你好歹让我再过两年自由日子,行不?”

    “先合了八字,下了聘,又不是要你立刻嫁出去你当嫁个人就这么简单的么?还要准备嫁妆,做绣品呢……”

    “爹爹”苏一一打了个呵欠,“昨儿因见着长乐在望,所以连夜赶路,这会儿已困得紧了。什么事,等我醒来再说,行不?”

    苏庆华听得心疼,却还佯怒:“既然累了,怎不早说?”

    苏一一撒娇:“还不是想跟爹爹和娘多说几句话么?好容易回来,哪舍得就这么倒头大睡”

    田含玉做家务是一把好手,很快就嗅到了香喷喷的玉米饼子味道,苏庆华笑道:“走吧,去尝尝你母亲的手艺,你可是五年没有尝过了。”

    “可不是么?做梦都想着呢”苏一一做垂涎状,伸出手就去拿饼子,却被烫了又缩起了手指尖儿。

    “刚出锅呢,慢着点儿”田含玉嗔道。

    苏一一招呼两个丫头和刘氏兄弟一同入席,那四人却摇头逊谢。

    “行了,我们家没有这么多的规矩一顿早餐罢了,你们远来是客,都坐下来”苏一一拿着块玉米饼子,就着薄粥,吃得很香。长乐的大户人家,用的多是精细小点,诸如玫瑰花糕、红枫糕之类,但苏一一小时候家境不好,玉米饼子就是主食。

    刘氏兄弟早年闯荡江湖,什么都吃得。绣梨和绣桔的落魄,却是近年的事,这玉米饼子很有些吃不惯。不过看苏一一吃得香,也不好意思地小口咬着。

    苏一一打量着熟悉的房屋:“娘,怎么不买个大宅子?你们在一一制药历年的分红,也应该积攒了不少银子罢?”

    “已经住习惯了。再说,你也不在家,就我和你爹两个,买什么宅子啊银子当然不愁,可那也得留给你当嫁妆呢”

    “咳”苏一一脸色尴尬,“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也太未雨绸缪了。”

    田含玉板着脸:“你大伯不是捎信来,京城里有两个世家公子遣了官媒来提亲了么?我还要问你呢,怎么捎信来让你爹不去京城?”

    苏一一翻了个白眼:“娘,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不清楚我的用意么?当然是因为我不想嫁过去,才让爹回了嘛”

    “你大伯的眼光,不会差”

    “娘,你对人家又不知根知底,大伯看人,不过是看家世罢了。那两人一个长得五大三粗像个强盗,一个又文弱得像是病秧子。娘是想让我嫁过去被人三拳两脚打得鼻青脸肿呢,还是才嫁过去就当****?”

    刘孟海听得差点把嘴里的粥都喷出来,京城四公子被她形容成这副模样,慕容赐和沈怀义要听见了,怕不要气破肚皮这两人是京城有名的文武双全,却被苏一一毫不留情地说成了莽夫和痨病鬼……不过是一个长得粗壮些,一个长得清秀些罢了。

    一顿早饭,几乎都是苏一一在不断地说话,除了田含玉插几句外,竟没有别人表演的舞台。粥足饼饱,苏一一才打了个呵欠:“我去睡一会儿,你们四个也去歇着罢。不过我家地方小了点儿,刘大哥,你和刘二哥去客栈罢”

    “不用,我们不累。”刘伯韬摇头,“小姐去歇一觉。”

    苏一一回到房里,看到小香猪早就已经进入了梦乡,忍不住用手抚了抚那一身粉光油亮的皮毛:“就你能睡”

    大概是梁炳乾捎过信来,她的房间焕然一新。

    许是天天拿出去晒过,被子上还留着阳光的味道。田含玉怕她冷,还特意生了个火炉。其实习武之人,多半不太怕冷。不过,看着田含玉为自己忙得团团转,苏一一觉得心里十分温暖。

    那一个小小的炭盆子,便营造出了家的味道。

    这一觉,睡得十分酣畅淋漓。醒来后,看到窗帘半垂,但透进来的光线,让她明白,至少已经是正午时分。果然,鼻端还嗅到了饭菜的香味。她也不想钻出被窝,仍是半闭着眼,享受这样的难得清静。

    田含玉轻轻推开门,看苏一一仍然保持着入睡的姿势,只当她还没有醒来。迟疑了一会儿,仍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替她把被子掖了掖。

    “娘。”苏一一睁开眼睛,笑着叫道。

    “怎么醒了?”

    “睡了这么久,早就该醒了。午时了罢?”

    “还差着一刻钟呢,你要累着,就再睡会儿。午饭做好了,你觉得饿了就能起来吃。”

    “嗯。”苏一一掀开被子,套了件棉衣。

    “你就穿这么一点儿啊”田含玉不满,想替她再找两件衣服。

    苏一一笑着拦住了她,拉住了她的手:“娘,咱们长乐比京城暖和多了。你摸摸,我的手热着呢”

    田含玉这才放心,亲手替她绾了发。镜子里,少女柔美的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盈盈笑意。

    “果然长大了”田含玉欣然地微笑。

    “那当然,人总是要长大的么娘,你和爹买个大宅子罢,这屋子确实小了点儿,咱们又不是没钱”

    “嗯。”

    “你也知道这几年的生意做得多大,买幢宅子不在话下。一会儿,去柜上支点儿银子,看中了什么宅子,就买一幢罢”

    田含玉犹豫道:“银子是不愁,我和你爹这几年的分红也不少,足够买几幢大宅了。只是你祖母叫人带了信儿过来,让咱们搬进大宅里去住。”

    苏一一看着镜子田含玉的脸,轻笑一声:“早些年怎么不说?赶咱们出来的时候,可毫不留情,如今谁还看得上那幢宅子?长乐若没有好宅子,咱们现盖一幢也使得,还用得着回去?”

    “毕竟是你爹的苏家。”田含玉叹息。

    “娘大概是不乐意搬回去的罢?”苏一一眨了眨眼睛,“要不然,如今要见你们,就得回大宅子。”

    “好马不吃回头草,当年被赶出来,如今再回去?”田含玉脸色不豫,又叹了口气,“不过,老太太是你爹的嫡母,你爹还是念着旧情的。”

    “咱们如今不必仰人鼻息,过两天就买个宅子罢,要不自己建一个也使得。”

    母女俩挽着手出去时,却见大宅那里又派了人来接苏一一:“轿子已经在门我了,请小姐去见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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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父母之命

    苏一一皱眉:“没见着我们家正开饭么?总要等着吃了饭,才能过去吧?你们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自己过去见老太太就是了”

    哪有让人吃饭都不安生的?被摞下了十几年,忽然间遇到这么热情,苏一一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受宠若惊,而不是这样的冷淡。

    “九小姐,奴婢们要请不动你,那可要遭老太太训斥的。如今大宅那边已经备下了丰盛的筵席,就等着九小姐入席呢”中年的嬷嬷果然比较会说话,虽然赔着笑脸,却让苏一一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当然,其实她心里,是一点都不为难的。这些嬷嬷,在以前也没有给过她爷三个好脸色。

    “依依,那便过去罢。”田含玉看着爽丽明快的,其实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一口气还没有叹完,心就软了,“也不能让老太太久等,做晚辈的……”

    “可是娘做好了午饭……”苏一一自然有点不在乐意的,要不是考虑自家父母还得在长乐住下去,早就给这两个嬷嬷没脸子了。

    “没关系,晚上热热还能吃。”田含玉笑道。虽说如今手里有了银子,可家里的生活,过得还是相当节俭的。

    见母亲大人发了话,苏一一只得点了点头,挽着田含玉了八抬大轿,侧首笑:“娘,怎么我离开这么五年,娘一点都不见老,反倒变得年轻了呢?”

    田含玉笑骂:“你拿老娘开涮呢没见着皱纹都密成什么似的了?”

    苏一一心中一动,想起后世鳞次栉比的美容院,心里就有了想法。不过脸上却还是笑吟吟地逗着田含玉:“谁说的?咱俩往这儿一站,谁不说是姐妹俩?”

    田含玉被他逗得失笑,轻轻地抬手在她的额上弹了一记。当然不会痛,只让苏一一想到小时候,自己一调皮,田含玉无奈之下,就施这个“散手”。当然,最后还是无奈。

    苏庆正另叫了一抬轿子,如今他们出入,自然有相熟的轿行。虽非自家,但叫起来也十分便利。绣梨姐妹不肯坐轿,依然坐了马车,跟在轿子后面。刘氏兄弟则没有骑马,只在轿后缓缓地跟着。

    “娘,如今你们常去大宅么?”苏一一看田含玉与那嬷嬷熟悉寒喧的样子,忍不住问。

    “是啊,逢年过节,你祖母总是要叫人来请,这半年来,更是常让我们搬回去。因我心里不舒服,你爹也没有应下。”

    苏一一吃吃地笑道:“大约爹爹心里,也是不大舒服的。当年被扫地出门,要回去也得风风光光的。不过,大宅里人多口杂,倒不如咱们自己家里舒服。若是我,给十六人抬大轿吹吹打打的,也是不过去的。”

    “说得也是。”田含玉笑道,“不过,那种排场,你出嫁的时候,自然享受得到”

    苏一一脸红:“娘”

    “这丫头,怎么长得越大,脸皮子倒越薄了?”田含玉急忙改了口。

    “懂事了才知道害羞嘛”苏一一决定换话题,别弄假成真,吹吹打打地真嫁了出去,“明儿去我舅舅家罢?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田含玉的脸色,似乎滞了一滞:“如今你舅舅的生意,也渐渐地做大了。”

    “是么?”苏一一也露出喜色,当年他们家最困难的时候,可全靠着舅舅接济,她对舅舅舅母,可还是有感情的,“我原想着让舅舅到咱们一一制药来当个掌柜呢”

    “你爹把采购药材的活,给了你舅舅,你……不会不高兴吧?”田含玉小心地问。

    “哦”苏一一恍然,“原来舅舅就是那个胜记”

    “你也知道?”

    苏一一翻了个白眼:“一一制药最重要的原料供应商之一,我怎么不知道?咱们一一制药的经营,可是要送报表的。不过,炳乾哥哥怎么从来没有提起过?”

    “是我交代炳乾不用提的,怕你知道了生气。”

    “我有这么小心眼儿么?”苏一一佯怒,“舅舅是个实诚人,虽说不能随意任用私人,但内举也不必避亲。若不是怕舅舅不肯离乡背井,我还要大用呢”

    苏一一对这位舅舅是很有好感的,本来还想拐了他去负责某个分店呢不过,供应一一制药的原料,倒也不错……

    “我们田家世代都住在这里,你外祖父母的坟茔也在这里,离乡背井的事儿,别派给你舅舅。如今,日子过得好,我们兄妹俩也过得开心,这就够了。你放心,你舅舅采购的药材,也是要经过我们质检部检验以后,才用的。”田含玉不好意思道,“你定下的规矩,炳乾这孩子一五一十地照着做,一点折扣都不打。”

    “那是当然,要不然我能这么放心地把一一制药所有的产业,都交给炳乾哥哥打理吗?”苏一一得意地笑道,“我看人的眼光,那可是从小就一流的。”

    “是啊,谁能想到,你和炳乾,居然弄出来这么一个大摊子不过,小心别在老太太面前说漏了嘴,她可不希望你从商的。”

    “知道。”苏一一乖巧地点头,“我不会承认的,虽然也不否认。”

    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一招她已经使得炉火纯青了。虽然苏老太太是个精明的,但尤其是因为太精明了,所以不会追根究底,明面儿上过得去就成。

    田含玉正想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轿子已经停在了苏家大宅的正门口。苏明琨兄弟的父亲,也就是苏一一的三叔苏庆满,居然亲自在门口相迎。对于苏一一这三口之家来说,可是前所未有的殊荣了。

    苏一一穿越来后,其实很少进大宅的门。除非逼不得已,每次跟着父母进去,也不过是委委屈屈地从角门进出罢了。这道正门,据说是只有家里几个嫡出的子孙,有资格迈过门槛的。而那角门么……据说是给下人们和穷亲戚走的。所以,苏一一对这幢大宅,很有些心理障碍。

    “四弟,依依,快快进来,娘正等着你们呢”苏庆满满脸堆笑,透着一种刻意做出来的亲热。

    “是我们来晚了,依依日夜兼程往回赶,累得快趴下,所以小睡了半日。这不,才被叫醒了过来吃饭。”苏庆正笑着回答,仍让自己的三哥走在前面。

    “应该的,应该的。”苏庆满对着苏一一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对晚辈,倒有点像对着长辈苏一一有点别扭,看在苏明琨和苏明鹏两兄弟的份上,对这位一叔,自然是要客气的。因此含笑接了几句,才微微落下了半步。

    她挽着田含玉的手,跟在两人的身后。绣梨姐妹虽是头次登门,毕竟从小也是大家大户出身,倒并不怯场,让苏一一深觉满意。看来,收侍女,也得看家世啊这两小姐妹带出去,自己脸上也有光。苏家的几个下人,脸上都露出了一脸的羡慕呢

    老太太坐在正堂,虽然不大乐意,但苏一一也只得对苏家辈份最高的老祖宗,行了叩首的大礼:“依依见过老祖宗。”

    “什么老祖宗……你是我嫡亲的孙女儿”老太太的口气有些不满,但苏庆正和田含玉的脸上,却露出了喜色。看来,老太太是真正接纳了苏一一。

    “是,祖母。”苏一一笑着起身。对于老太太接纳自己与否,她自己可一点不在意。只是看着父母脸上泛出些喜色,才勉为其难地装出一脸的感动。

    “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老太太松下面皮,对着她招了招手。

    苏一一走上前去,老太太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一遍,满意地点头:“唔,确实是长高了,及笄了罢?该找个婆家了。”

    不是吧?苏一一脸色尴尬。头一句话,就是把她赶出去呀她急忙求救地看向苏庆正,田含玉作为媳妇,是没有开口余地的。

    “是的,母亲。”苏庆正毫不含糊地应了,让苏一一嘟着嘴生闷气。就知道进了这大宅,落不下什么好处

    幸好,这年头,只有父母之命,而不提祖母之命的。

    不过,老太太兴致很浓,把长乐有头脸的人物,一个个说了个遍。苏一一在长乐也算是住了不老少的时间,也感觉像是听天书似的。

    苏庆满和苏庆正含笑地应着,每个适龄的男人,都被母子俩挖出了祖宗十八代。苏一一郁闷得不行,她要嫁的是人,可不是他的祖宗们

    “对了,还有那个黎子熙,今年也要上京赶考。依着书院的先生们说,若是这年不中,下次也一定中的。”苏老太太忽然想起来,又缓缓地摇头,“不过,他们的家世,配不上依依,若不然,倒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好孩子”

    黎子熙?苏一一忍不住想到了那个如女子般文弱的男生。这人哪只是眉清目秀?简直是色如春花,人比花娇了

    “他还在长乐么?”苏一一悄声问田含玉。

    “嗯,你瞧中了他?”

    苏一一顿时闭嘴,不敢再提。不过,那少年的模样,倒还宛然在目。当年,他还欠着她一份情呢

第230章 碰撞

    “母亲,该开席了。”苏庆满赔着笑脸请示。

    “嗯,时间也不早了,就入席罢。”老太太庄严着脸儿,点头同意。

    苏一一总算松了口气,不管是谁,自己被当成话题,总不是件愉快的事儿。更何况,他们过来的时候,她就准备吃饭,结果被迁延到了现在,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两个儿子急忙一左一右相扶,老太太的龙头拐杖,虚虚地点在地上。苏一一只觉得有些气闷,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张爱玲在《金锁记》里写的那位老****,还真有些骨子里的相似之处

    苏明鹏的长姐,如今已经嫁了。是邻县那位县太爷的公子,听说感情还算不错。虽然那位公子爷自娶了妻子以后,把两个平妻和四个小妾的例儿,在一年之内全都夯实了。苏一一记得这位苏湄堂姐的模样,果然是个贤淑的。

    座上的小辈,只有苏沪和苏涓两姐妹,虽然还没有出阁,但人已经定下了。苏沪嫁的是府台大人的侄子,称得上是门当户对。苏涓因是庶出,嫁给了某个京官的远房亲戚,还是做平妻。苏一一想,大约这就是她以前的下场。不,恐怕连这个都不如,顿时皮肤上就恶寒了起来。

    苏一一和她们并不相熟,按着年龄辈份,苏一一原该敬末座。不过,今天本是为她接风洗尘,老太太发话,让她坐到了自己的下首,顿时让苏沪姐妹看得两眼放光。

    苏一一对谈资排辈的事,素无好感,倒并没觉得不自在。因而笑了一声,便落落大方地坐下了。

    席间,老太太少不得要问起苏一一的学业,诸如承教于谁,在国子监里的成绩,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在南陈出的那阵儿风头。

    苏一一恭敬地一一回答,却言简意赅得让老太太有些不满。

    “咱们家几个女孩子,倒还是你最争气些。老四,你倒是生了个好女儿啊”老太太的笑脸显得分外慈祥。

    “是,托母亲大人的鸿福。”

    苏一一暗暗地翻了个白眼,自家老爹可跟这位老太太没有什么关联要不是自己身为穿越一族,怎么可能混得这样风光?

    “既是一家人,就搬回来住吧,你们那里也着实小了,依依怕也住不惯。”老太太果然再次旧事重提。

    一家人?苏一一撇了撇嘴,当初把他们赶出大宅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想。苏庆正虽是不大愿意,但也不大好开口回绝,因此沉吟着并不答话。

    苏庆满却笑道:“可不是么?就是依依,在大宅里也有两个姐姐陪着玩儿。到底咱们这宅子更大些,你们那屋子小了点儿。依依在京城,听说是常出入皇宫的,想必也住不习惯。”

    苏一一笑道:“祖母、三叔,你们可想错了。我呀,还就是喜欢那三间瓦房呢,是以一回家就睡得人事不醒,再也没有的香甜。祖母,我可是做梦都想着那几间屋呢,您就让我多住一阵儿罢。哪怕是住在皇宫里,看着是金碧辉煌,可也不如我家里那几间简单的瓦房住得实在。不是人家说么?金窝窝,银窝窝,不如家里的狗窝窝。”

    “这是贱民们说的,你也当真既这么着,那屋子还留着就是,你若是在大宅里住得腻了,便回去歇个两宿。你在大宅的房间,我已经让你三伯娘收拾出来,一会儿你自个去看看还要添些什么,只管开口,你伯娘自会替你料理妥当。”老太太却不为所动,继续自说自话。

    苏一一暗怒,难道我们一家子,就被你们招之即来,弃之即去吗?除了姓氏上的一个“苏”字,谁稀罕跟这大宅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田含玉低头敛目,不参与意见。苏庆正强笑道:“这事儿也不急,依依才回来,她喜欢住着原先儿的房间,就先住着罢。反正也不远,来往又方便。”

    “如今依依的身份可不同了,怎么还能住那儿”老太太满脸不悦。

    苏庆正赔笑:“是啊,所以正商量着买个宅子……”

    “胡闹自家有宅子,怎么还去买一个?就算如今你夫妻有了些银钱,也不该这么使”苏老太太“啪”地一下扔了筷子,阖府上下立刻鸦雀无声。苏一一看了看自己刚挟起的一个虾仁丸子,又瞄见满座都是噤若寒蝉的恭敬模样,只得把它放进了自己的碟子,正襟危坐。心里有些愤怒,要换在家里,这顿饭,早就吃得肚儿圆了

    “母亲教训得是……只是我夫妻二人,还有些营生要做,住在大宅,多有不便。”苏庆正知道母女俩的心意,硬着头皮就是不肯松口。

    “什么营生我苏家还供不起你三口人么?依依如今挣了好大的名声回来,你二人也该当收敛着些,别再做那些生意了。若不然,人家听说依依的父母是行商的,这名气可好听么?”

    苏一一看见苏庆正脸上有些胀红,急忙替他解围:“祖母说得是哪里话?若不是父母二人作的那些营生,如今还能养得这么大都是未知之数,更何况还能进了学堂呢幸好当年做得油盐生意,才凑足了二十两的束修钱。要不然,怎么跟着魏先生做学问?”

    田含玉被她的话骇了一跳,急忙对着她猛使眼色。

    果然,老太太气得脸上青红不分,苏一一才如同刚想起来似的,低头小意地赔罪:“祖母,依依并非故意这么说的……只是人家并不因父母行商而轻视于我,每常问起家世,我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人家,是以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事儿,再改书香门第,倒反惹人笑话儿了。”

    苏老太太瞪视着她:“好,如今你是功成名就,翅膀长得硬了,不把我老太婆放在眼里?”

    苏一一暗地里嘀咕着,当年她也没把老太太放眼里啊?她的对手,在南陈就是大陈魁,在大周……好像还找不出来呢

    不过,脸上还是一副做小伏低的委屈样子,让老太太再想发作,也发作不来,只能当她童言无忌,自己平了气,还要找梯子下楼。

    “你呀,打从小儿就去了京城,也没有嬷嬷在家里教导,难免不懂这里面的关关窍窍。什么叫旁人笑话?咱们苏家,本就是世代书香”

    苏一一笑道:“那往后依依改口便是。”

    老太太脸上的神色,才算好看了些,又问了些南陈的风物风貌,最后总结:“虽说文章传世,到底离南蛮近了,连士农工商的分别都不懂。”

    苏一一懒得和她费嘴皮子,这种老古董,要进行经济普及教育,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她可没这个耐心

    再提起宅子的时候,父女俩都不松口,老太太虽是气结,也就只能搁下不提。

    饭后,老太太让苏沪和苏涓姐妹陪着苏一一去看“她”的房间。虽然不乐意,但苏一一也不想跟这些长辈们呆在一起,有个借口正好,便应着起了身。

    “九妹,你真的得了盛典的冠军啊”苏沪一脸的羡慕。那些幼年时间的敌意,因为两人之间拉得越来越大的差距,而烟消云散。做对手,也要实力差不多才有趣味。差得太多,连争强好胜的心都没有了,还怎么嫉妒?

    “只是运气好罢了。”苏一一淡淡地笑道,“其实,若论真本事,我也不过勉强混进前三甲之列而已。也不知道怎么的,那天的比赛如有神助,就稀里糊涂地脱颖而出了。”

    苏沪羡慕:“难怪当年大伯要让你进京呢若是留在永乐,恐怕就得不着这个风光了。”

    “那可未必”苏一一反驳,“魏先生的学问,也是极好的。若是当年跟着魏先生学,也未必不能拿这么一个冠军。”

    “到底京里国子监的大儒们学问更深。”苏沪却固执己见。

    “大约是机缘巧合罢”苏一一不以为然。如果没有苏庆华,她早晚也会进京的。当然,也许成名不会这么早罢了。

    “九妹,这是我们大宅里最好的一个房间了”苏涓推开了小院的一扇门,得意地表功,“这儿离祖母的住处最近,进深也大,房间开阔。祖母吩咐下来,我和我娘就花了不少功夫收拾,家具和被褥全是新的。等明儿裁缝上门,再替你缝些新衫子。”

    苏一一无可无不可地看了一眼,果然是费了不少心机,家具都是紫檀,迎面的厅堂上插着一只红色的松竹梅岁寒三友的象耳高瓶,插着时新的腊梅花。

    果然比起苏沪自己的房间,还要更气象些。

    “做衫子就不必了,在京里习惯,只穿一一女儿国出来的衣服。”苏一一淡淡地拒绝了苏沪的好意。

    她可不想有事没事再往大宅里走。

    这一回,连苏涓也羡慕地两眼发亮:“九妹,一一女儿国的衣服,可要好几两银子一件呢”

    “嗯,我也不常换,只两身儿就够了。”苏一一敷衍,决定离大宅越远越好。

    不过,苏一一还是错估了老太太对她的“宠爱”程度,她想不沾着大宅的打算,完全落了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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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制药介绍:
前世家产被抢,今世夺人家产,誓要打造古代商业王国。苏一一家产被抢,更被狠心的二叔塞进了高危行业——核试验飞行员。在一次执行投弹任务中,飞机撞上山脊,重生在一个六岁小女孩的身上。地位的尴尬,让她生出在古代建立自己商业王国的构想……一一制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一制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一制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