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玉琢TXT下载玉琢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玉琢全文阅读

作者:坐酌泠泠水     玉琢txt下载     玉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三章 圆房(一更)

    “对不起,琢儿……”杜浩然心怀愧疚地伏下身去,吻上了她的唇。

    他想这么做,已经很久很久了。

    他爱她,他想要她做他的妻。不管她是不是穿越者,不管两人以后的将来如何。此时的他,只想疼她,爱她,一辈子守护着她,再也不让她受到伤害。

    杜浩然的这个动作,让叶琢的身体猛地一震。这一时的沉迷,让她仅剩的那点理智立刻消散不见。双手紧紧地抱着杜浩然,她喘着粗气,喃喃道:“热,好热……给我,快……”身体不停地扭动着,两腿绞在杜浩然身上只想与他融合在一起。

    杜浩然本就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身体健壮,热气方刚,身下又本是他需要解救的心爱的妻子。此时再也没有什么顾虑、什么纠结。他伸出手,解开叶琢的裙子和肚兜,一双丰满而高耸的白兔,顿时蹦跳地跃了出来,让他的心一下子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却在那一瞬间沸腾起来。

    此时的叶琢早已被药效淹埋,她吐气如兰,媚眼如丝地缠着杜浩然,双手用力地扯着杜浩然的衣服。她因雕刻而练就的力气本就大,再加上杜浩然的配合,一会儿之后,两人就都一缕不挂。叶琢顿时如获至宝一般,全身紧贴着他,双手在杜浩然身上游走,嘴唇则胡乱地吻着他的颈脖,喘息越发的急促。

    可怜的杜浩然,上辈子二十几岁还在军营里当兵,根本就没有结过婚;穿越后一直在寻找回现代的路,而且又洁身自爱,通房丫头送上门来也仍谨守本心,活了两辈子都还没碰过女人,哪里经得住叶琢的这般撩拨?他只觉得下身胀痛得厉害,急于要找个地方渲泄。

    好在前世军营里的荤笑话无数,现代男子再无知也上过生理课,不一会儿便找着了地方,缓缓向前一挺,两人同时闷哼一声。那无比的紧致和逼仄,让杜浩然幸福得踏上了云端,一下没控制住,竟然就这么在半道中一泄千里。

    叶琢扁着嘴,用力地拍打着杜浩然的背,似是十分的不满足,渴望着杜浩然给她更多。那模样,除了美到极致的魅惑,更有十足的可爱。

    杜浩然尴尬之余,还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满足。他吻了吻叶琢的唇,轻声道:“宝贝儿,等会儿啊!”

    说着,他伸手从旁边的衣物里挑了一件绸缎的白色亵衣,扶住叶琢的身体,将它垫到了身下。

    他没忘记,新婚之夜的时候,叶琢对那块元帕的重视。

    做完这些,他才重振雄风,一挺而进,那道壁障破掉,叶琢“呜”地一声,疼痛得身体一紧,抱着杜浩然的背,嘴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不是很疼,一会儿就好了。”杜浩然心疼得不得了,停在那里不动,只是轻吻着叶琢的唇,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一点她的疼痛。

    原先双眼迷蒙,失去神志的叶琢,在这疼痛之际有了一瞬间的清醒。感觉到下身的疼痛,感到到那温柔里不失怜爱的轻吻,一滴热泪,从叶琢的眼角缓缓地落入发际。

    与杜浩然圆房,把自己给他,是她自打下决心嫁给他起,就已做好的思想准备。原来她还觉得,她跟杜浩然成亲,是她为了生存而做出的一个决定。不管杜浩然喜欢不喜欢她,哪怕他娶了妻,只纳她做妾也好,她都不会在意。因为上辈子的经历让她已心如止水,她只想活得好一点,不会再去追求那种虚无飘渺的爱情了。

    可当他告诉她身患绝症不能对她负责、痛苦不已时,当他为了给她解困,不顾门第地要娶她为妻时,当他细心地维护她、用他宽阔的肩膀为她遮风挡雨时,那种感动一点点地渗进了她的心,她愿意把自己的全身心给他,哪怕他身患绝症,时日无多。因为她的心里已有了他。虽然没有前世的铭心刻骨,可她知道,不知何时他已走进了她的心间。

    也因此那天,在铁槛寺里,知道他并未患病,有可能心里装着另一个影子时,她的心会才会那么痛,是被人用钝刀一点一点地切割的那种痛。她真的做不到风轻云淡,她做不到毫不在意。

    所以此时,她与他,本应该是乳水交融,无尽欢愉的时候,她却丝毫没感觉到幸福,心底里涌上来的,是苦涩与无奈,还有一种深深的悲凉。

    不过这种清醒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下一刻,痛楚过去,叶琢再一次陷入迷蒙,她忘了心中的纠结,忘了痛苦,忘了世间一切的烦恼。她只想从杜杜浩然身上索取更多,在药力的作用下,她沉浸在了无尽的欢愉之中。

    如果说,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会有一种特别的情愫,作为男人,也是如此。

    杜浩然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叶琢的。他虽然一直下定决心要回到现代去,所以一直回避着自己心底里的感情,苦苦压抑着对那份甜蜜的渴望。但他最后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顺水推舟地娶了叶琢进门。他潜意识里,还是舍不得放开这段感情。

    如果没有今天的春药的刺激,或许他还会犹豫彷徨。可现在,他对叶琢的感情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喷薄而出,一发不可遏止。

    在叶琢的纠缠下,他一次次地体会着幸福的极致,而感情的天秤,也一次次地向古代这边倾斜。

    他是个不轻言放弃的人,所以尽管知道回现代的希望渺茫,他一直都没有放弃努力。奔波在各地,四处寻找龙石种。他不光回避着对叶琢的感情,也回避着瑞王爷和瑞王妃对他的父母亲情。

    可现在,他知道,这个世界终于还是一点点地渗进了他的灵魂,将他与这个世界相融合在一起。他有疼爱他的父母,有关心他的兄长,今天更有身下这个与他血肉相连的女人。今天之后,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那是他的血脉。她与孩子,成了他永远也割舍不掉的羁绊。这个世界的妻子、孩子、父母、兄长,与那个世界的父母相比,份量更重,更让他割舍不掉。

    一次一次地冲到幸福的顶峰,他的心意也一次次地坚定。妻子与孩子在哪里,他就在哪里。现代的父母,还有哥哥和嫂子抚养;而那个世界,那个国家,少了他也照样运转。可他的妻子与孩子没有了他,这个家就成了残缺不堪的存在。他既要了身下的女人,播下了能孕育孩子的种子,他就得用他一切的力量,去守护着她与他们不受伤害。

    “琢儿、琢儿……”他深吻着身下灿若夏花的妻子,心里涌动的感情把他瞬间淹没。

    守在门外的樱嬷嬷听到屋里传来的旖旎的声音,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看到汝南王府的婆子把水打来,她吩咐她把水提到偏房放着,便打发她出去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响声,紧接着,赵卓清就一脸焦灼地走了进来。

    看到樱嬷嬷站在台阶之上,赵卓清一怔,急上几步问道:“樱嬷嬷,你怎么站在这里?三弟妹呢?”

    樱嬷嬷下了台阶,看了看跟在赵卓清身后的一干下人,沉声道:“二夫人,我能不能跟你一个人说?”

    赵卓清是知道樱嬷嬷的真实身份的。而且想到叶琢忽然生病,这一路来她也把蹊跷之处想了个遍。猜想到这是有人想要害叶琢,所以才把她和何雅茹、林云菲有意调开去。这件事涉及到汝南王府和宫里,确实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

    她朝身后挥了挥手:“你们都退出大门去。”

    那些下人除了赵卓清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一个嬷嬷,余下的就是青莲等汝南王府的下人。见叶琢不经同意就占居了汝南王府的院子,而赵卓清还以主人自居命令她们,虽心里有些不忿,还是老实退出到大门外面去。

    看到她们都消失在门口,赵卓清这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请大夫,站在这里干什么?”

    “二夫人,三夫人中的是春药。”樱嬷嬷低声道。

    “什么?”赵卓清大吃一惊。

    “你走后……”樱嬷嬷三言两语把情况说了一遍。

    赵卓清听完后,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道:“好歹毒的心肠。”

    她一把抓住樱嬷嬷的袖子:“如今怎么办?”

    樱嬷嬷静静地注视着赵卓清:“二夫人放心,我已请了三爷来了。”

    赵卓清一怔,不过随即明白了樱嬷嬷的言外之意,脸色一红,神情变得极为别扭起来。

    樱嬷嬷仿佛没看到赵卓清的尴尬似的,面色如常地道:“一会儿林夫人就要来了。还请二夫人悄悄把这件事跟她说清楚,然后叫她立刻追查那些下人,看是谁把药放到三夫人杯里去的。不过这件事关乎三夫人的名声,林夫人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除了汝南王妃,这件事最好不要再让别的人知道。”

    “好。”赵卓清此时似乎忘了自己是主,樱嬷嬷是仆,毫不犹豫地就听从了樱嬷嬷的吩咐。

第三百一十四章 酷似(二更)

    “外面有个小亭,我还是到那里去吧。你放心,有我和林夫人在,不会有人闯进这院子的。”赵卓清道。

    作为极传统的女人,一想到小叔子与叶琢正在屋子里做什么,她就浑身不自在,恨不得离这院子越远越好。

    樱嬷嬷施了一礼:“有劳二夫人了。回去后,还请二夫人把今天的事禀报给王妃听。我家夫人不光是靖安王妃,更是瑞王府的三夫人。她的名声受损,连带着瑞王府也得被人小瞧了去。还请王妃为我家夫人主持公道。”

    赵卓清伸手一扶,颔首道:“你放心,我会把今天的事禀报婆婆的。”

    说着,她转身朝外面走去,心里无比羡慕叶琢有樱嬷嬷这样的好帮手。不光经验老道,做事慎密;还有着超然的身份,便是她们这些诰命夫人也不敢不给面子。最重要的是,她还事事为叶琢着想,处处为她筹划,忠心耿耿。这样的人,不是她那唯唯喏喏,偶尔能出几个小主意的贴身嬷嬷能比的。

    刚走出院门,迎面便碰上林云菲匆匆赶来。赵卓清连忙把她拦住,拉到外面小亭坐了,摈开下人,照着樱嬷嬷的吩咐,把事情给林云菲说了,林云菲也吓了一大跳。

    “你婆婆和大嫂那里怎么办?刚才你婆婆就派人来寻了,说如果你们逛得差不多了,就到花园去。她准备回去了。还有你大嫂,也幸亏被她那舅母和表妹缠住,否则早就过来了。”林云菲道。

    赵卓清知道,此时花园里人多杂嘴,如果将叶琢的情况说给瑞王妃和何雅茹听,一不小心就要被人听见,必会引来大麻烦。而且瑞王妃和何雅茹知道了此事,以她们两人操心的性格,定然会跑到这里来过问一声。那么一大群人过来,势必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再者,叶琢药力过后出来面对她们,也会难堪得无地自容的。

    她对林云菲福了一福:“还请姐姐帮忙去说一声,说在留我们在此喝茶聊天,让她们先回去。这里的事,别让她们知道。”

    “也好。”林云菲也想清楚了这些利弊,“你放心,那些丫鬟婆子我会着人悄悄地拘拿了,彻查此事。”说着,带着下人去花园阻拦何雅茹去了。

    屋里失去神志的叶琢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那春药药效着实厉害,直把体壮如牛、身俱武功的杜浩然折腾得浑身无力,两腿发软,这才终于沉沉睡去。

    杜浩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起身穿上衣服,开了门出去,对一直守在门口的樱嬷嬷道:“打盆水来。”

    水早已备好,为保住水温,樱嬷嬷还特意叫人拿了个炉子来,将一壶水坐在炉上烧着。听得这声吩咐,她应了一声,飞快地把水打来,便要进房去伺候叶琢沐浴。

    杜浩然却接过水盆道:“给我就行。”又吩咐道,“让人看看汝南王府的宾客散了没有?如果散了,叫一顶软轿过来。”说着转身进屋,又关上了门。

    看到那扇门关上,向来沉稳的樱嬷嬷也禁不住喜笑颜开,为自己当时的灵光一念、当机立断感到庆幸与满意。

    这世道男尊女卑,有多少男人肯去伺候女人呢?更何况三爷出身尊贵,而三夫人出身寒微。饶是这样三爷仍然愿意去伺候三夫人,可见他是极疼三夫人的,三夫人说他心里另外有人,根本不对。

    杜浩然为叶琢一点点地擦干净身体,再给她穿上衣服,又换了干净的水自己净了身,便听樱嬷嬷在外面禀报,说外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软轿也准备好了。他把屋子收拾了一通,恢复原状后,便抱起叶琢出了门,将她放到门口的软轿上。

    “三爷,依老奴看,这软轿还是从侧门走吧。三爷和二夫人也分开走。到了外面,派人叫一辆没有挂瑞王府标志的马车来到侧门来接三夫人,这样或许妥当些。”樱嬷嬷低声对杜浩然道。

    “嬷嬷考虑得周到。”杜浩然点点头,“那我先走一步。”又问,“你打听过没有,汝南王府的五爷在哪里?”他总不好这样冒冒然地从内院出去。

    “在听风园的敞轩里。”樱嬷嬷显然是什么都考虑周全了。

    杜浩然没有再说话,打开软轿的帘子,深深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叶琢,转身走出去。

    杜浩然刚走不久,赵卓清和林云菲便进来了。还没走到软轿跟前,樱嬷嬷就道:“林夫人只需派一个心腹下人送我们从侧门出去就好。”

    林云菲本还想跟叶琢解释一声,道一声歉的,此时见樱嬷嬷丝毫没有让她跟叶琢说话的意思,便打消了念头,应道:“好的。”说着吩咐她身后的嬷嬷送叶琢出去。

    “二夫人,那我们先走了。”樱嬷嬷向赵卓清行了一礼,便让抬轿的几个婆子起轿。不过想了想,她又吩咐秋月道:“你跟二夫人回家。”

    秋月也知道樱嬷嬷和媛姑姑两人武功高强,完全可以隐藏自己的行踪,在轿子后面跟着,如此一来别人就不知道轿子里坐的是谁了。而如果她跟着,别人只要认出她是叶琢侍女,那叶琢的身份就暴露了。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是”,便站在了赵卓清身后。

    赵卓清眼见得软轿出了门,而樱嬷嬷和媛姑姑则“呼”地一声跃上了屋顶,随即再一跃,便不见了踪影,心里又是一阵羡慕。

    “走吧,我送你出去。”林云菲没精打采地道。

    在她招待叶琢期间,出了这种事。而且当时伺候叶琢茶水的还是她的丫鬟,想起这个她就烦得要死。

    自打知道发生了这件事,林云菲就将那些丫鬟婆子全都抓了起来,进行审问。可这一追查,就发现当时那个烧火丫头不见了踪影。那个丫头,是她前段时间在庙里上香时遇到的小乞丐,因身世可怜,又聪明伶俐,她便带了回来,做了粗使丫头。却不想竟然是个奸细。

    “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害人,咱们也是防不胜防。你也不必自责了,还是想好如何面对你婆婆吧。”赵卓清十分理解林云菲的处境和心情。

    林云菲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话说叶琢虽然力疲而晕睡过去,但她是个意志力极强的人。再加上心里有事、知道这不是休息的地方,所以早在杜浩然把她抱上软轿的时候,她就强行让自己醒过来了。只是不想面对看到杜浩然的那份尴尬,她才装着熟睡不醒。

    听到樱嬷嬷交待杜浩然和赵卓清分头走,而她这顶软轿往侧门出去,她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一路上她仍然闭目养神,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哇,这王府好美啊,要是能在这里过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当软轿差不多到侧门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清脆的女子的声音。

    “嘘,不许大声喧哗。”一个有些苍老的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师父。”另有男孩子出声了,不过声音小了许多,“咱们今天得了好多赏银,很长一段时间可以不用饿肚子了。”

    “可不是吗?汝南王妃是个好人。老天保佑她长命百岁。”那苍老的声音响起。随着软轿快速的前移,那声音离叶琢越来越近了。

    软轿微微的晃动让叶琢越发的想要睡觉,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些,她用力地睁开眼睛,伸手将帘子拉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往外看去,正好看到刚才说话的一行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年老和年轻的,各自提着包袱,扛着、挑着各种道具,正往侧门方向走去。

    不用想叶琢就知道,这些人就是在汝南王妃寿宴上唱戏的那个戏班子。

    “咦。”她看到一个女孩的侧脸,怔了一怔,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了心头。

    正好那个女孩儿转过头来,满脸兴奋地对走在她旁边的五十来岁的老头儿道:“师父,你跟汝南王妃说过了吗?明年她做寿,还叫咱们来唱戏啊。”

    听这声音,她就是那个羡慕汝南王府风景好的女子。

    叶琢盯着她的面孔,脑子“嗡”地一下变得一片空白。

    “让路,让路。”走在软轿前面的婆子对这一群人大叫道。

    那些戏子忙不迭地让到一旁,站在那里微低着头,等着软轿过去。

    那张脸越来越近,直到近在眼前,再到渐渐地看不见,软轿出了侧门,叶琢才如梦初醒,深深呼吸以平复自己的心情。

    骤然见到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酷似前世的自己的人,还真是惊悚呢。要不是她前世明明感觉到自己咽了气,又重生到了另一具躯身上,她都要以为秦若彤没有死,而是跑到戏班去唱戏了呢。

    感觉到轿子停了下来,叶琢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摸到她原先放在身上的装着银两和小首饰的荷包,她不由得感激杜浩然的细心。

    轿帘被拉开,一个婆子的头伸了进来。看到叶琢醒着,惊喜地道:“夫人,您醒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让我抱着你(三更)

    “嗯。”叶琢看到这婆子正是林云菲的贴身嬷嬷,朝她笑了笑,将手中的银两递了过去,“有劳嬷嬷,这点银子,你们拿去喝茶。”

    那婆子知道这是叶琢给她们的封口费,如果不收的话倒叫叶琢起疑,也不推辞,接了过去。感觉到手里沉甸甸的,她感激地笑道:“多谢夫人。”

    叶琢知道樱嬷嬷此时不宜露面,以免让人怀疑她的身份,她便将另一块银子递了过去:“我有件事想要拜托嬷嬷。”

    “夫人有事尽管吩咐就是。”那婆子却没有去接银子。

    她知道,想必叶琢也知道,就算叶琢不给她们打赏,依汝南王妃的治家手段,给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的。但叶琢还是给了她们丰厚的打赏,这是叶琢的厚道。她可不能再得寸进尺。作为林云菲的贴身嬷嬷,这点分寸她还是知道的。

    而且,瑞王妃、长公主、汝南王妃和林云菲对待叶琢的态度,她可都看在了眼里。她根本不敢轻视这位据说出身寒微的郡王妃。

    见那婆子不接银子,叶琢也不在意,道:“我们见你今天请的这个戏班子唱的极好。我那祖母,最喜欢的就是听戏。我想请嬷嬷帮我打听一下那戏班的名字,问问他们住在哪里。如果方便,过两天便请他们去叶府唱一天的戏。本来这事,直接问贵府管家也可以。但既在这侧门遇上了他们,嬷嬷就顺便帮我问问好了。问过之后,告诉我那跟在后面的樱嬷嬷、媛姑姑即可。”

    听说是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那婆子连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一件小事,靖安王妃请放心,老奴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叶琢点了点头:“一会儿你要是没遇上我那两个贴身嬷嬷,那就劳烦嬷嬷在这里等候片刻。待我回到家见到她们,定然会吩咐她们再转头来问嬷嬷的。”

    “是。”那婆子应了一声,将银子揣进怀里,道,“老奴扶靖安王妃上车去。”

    叶琢也不推辞,扶着她的手出了软轿,登上了马车。

    “啊?”掀开马车帘子,看到端坐在里面的人,叶琢瞪圆了眼睛。

    “你醒了?”一双有力的手伸了出来,将她扶到座位上坐好,然后将她揽到了怀里,冲着外面吩咐道,“起驾。”

    靠在温暖而厚实的怀里,闻着衣服上那淡淡的太阳的香气,叶琢两颊绯红,尴尬得恨不得马上再晕厥过去。

    啊啊啊,她要是知道杜浩然会出现在这马车里,她刚才一定会装晕,不到瑞王府内宅决不醒来。

    看到叶琢将脸埋得深深的,像驼鸟一般伏在自己怀里,杜浩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起伏的胸膛振动得叶琢也跟着一起一伏。

    听得这欢愉的笑声,叶琢心里的纠结与别扭一时被羞恼占据。她伸手在杜浩然腰间一拧,嗔道:“笑什么?不许笑!”

    她本就声音清脆,再加上浑身无力,这一声嗔怪倒像是撒娇一般,再加上她手上亲昵的一拧,让杜浩然顿时从心底里涌上一股柔情。他紧紧地搂住叶琢,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低声轻唤道:“琢儿……”

    他心里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来历跟叶琢说清楚。怀里的是他的妻,是他最亲密的人。他不想对她隐瞒什么。更何况,他必须要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解释他当初为什么要撒谎说他时日无多。

    不过……

    他望望车外。

    汝南王府离瑞王府太近,这点行驶的时间,不足以让他把事情说清楚。而且车前车后全都是汝南王府的护卫,根本不是说话的地方。

    而且,叶琢在那药力下,被折腾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精疲力尽。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地睡一觉。他的那些话,等她恢复了精神再说不迟。

    杜浩然那满怀柔情的一吻和呼唤,让叶琢心潮翻涌。一时之间,她仿佛回到了南山镇青云巷那繁花似锦的小院里。那时候,他对她深情凝望,却又苦苦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她能感受到他内心里的深深的爱意。

    是她猜错了吗?难道他对她有感情,而不是只因为她是秦若彤的“妹妹”?

    可他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圆房?为什么?

    想到这里,叶琢沸腾的心渐渐凉了下来。感觉到杜浩然那环在她的腰间的有力臂膀,她心里叹道:“就这样吧。或许这样更好。能让自己的心不沉浸下去,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这样就挺好。”

    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护卫禀道:“王爷,到了。”

    杜浩然放开叶琢,站起来先躬身出去,然后转身伸出手来,便要将叶琢打横抱起。

    叶琢忙挣扎着摆脱他的手:“我自己走。”

    杜浩然却不顾她的阻拦,一把将她抱起,在她耳边轻笑着低语道:“你还能自己走路吗?”

    叶琢的脸色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到土里去。

    初经人事,本就柔弱,她却折腾了一个时辰。此时那里疼痛得根本迈不开步子。在汝南王府上轿下轿时,她就被疼得直冒冷汗,每迈一步都觉得艰难,靠着惊人的意志力,她才走完了那寥寥几步。此时,她万不能自己走回望日轩去。

    可就这样被抱回去,那也太羞人了吧。

    她求救似的转头望了身后一眼,希望樱嬷嬷此时显身来救她。

    车到了瑞王府后门,不必隐藏身影,樱嬷嬷和媛姑姑倒是显了身。但此时两人都远远地跟在后面,根本没有上前来给叶琢解围的意思。

    而且可恶的是,樱嬷嬷嘴角那抹笑容,还充满了欣慰和意味深长。

    呜,还是秋月好呀!

    叶琢悲愤地想。

    杜浩然看到叶琢那嫣红的脸,如水的眼眸,羞涩而又愤愤然的表情,心里一荡,紧了紧双手,忽然不想把她放下,而是就这么将她抱回望日轩了。

    偏偏事先回府的杜忘不懂得观言察色,见到他们进府,上前禀道:“三爷,软轿准备好了。”

    “啊,杜忘,太谢谢你了。”叶琢此时对杜忘简直感激涕零,转头吩咐道,“樱嬷嬷,给他们每人五两银子的打赏。”

    说着,她还不忘为自己的窘态找个借口:“我不小心在汝南王府崴了脚,走不了路,所以累得你们用软轿来接。”

    “呃。”杜忘偷偷看了自家主子那瞬间就黑下来的脸,接过樱嬷嬷递过来的银子,对叶琢强笑道,“小的们多谢三夫人赏。”

    叶琢这如释重负、逼不及待想要解脱的表情让杜浩然十分的不爽。他瞪了杜忘一眼,道:“不用软轿了。”说着,抱着叶琢大踏步朝前走去。

    叶琢顿时傻了眼。

    她转过头来,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杜浩然,似乎想要弄明白杜浩然想要干什么。杜浩然却不理她,板着脸一直往前走。

    脑子里转了两圈,叶琢仍然想不明白杜浩然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直觉地感觉杜浩然生气了。

    “为什么?”想不明白,她干脆就直接问道。

    “什么为什么?”杜浩然忽然没来由地一阵烦躁。这个时候,她不应该温言软语地撒撒娇、耍耍赖,央求他放她进软轿里吗?为什么会这么疏离而一本正经地问他为什么。

    耳聪目明的樱嬷嬷听到叶琢这句问话,恨不得上前去揪起她的耳朵,好好教导她一番。

    三爷这样,明显就是吃那辆软轿的醋了嘛。

    可一向聪明的叶琢此时却犯了糊涂,见杜浩然不明白,她只得解释道:“为什么不让我坐软轿?”

    “你很想坐软轿吗?”杜浩然的脸色更黑了。

    “呃,你这样抱着很累。而且……”叶琢见杜浩然的脸色忽然变黑了,小心地措着辞,“而且我会被下人笑话的。”

    “哪个敢笑话你,打上几板子再撵出门去。”杜浩然杀气腾腾地道。

    “笑话”两个字,可触到了他的逆鳞。今天在宴席上叶琢被大公主嘲笑的事,让他十分生气。再加上叶琢中药的事跟聂贵妃脱离不了关系,他对聂贵妃和大公主当即便起了杀心。

    杜浩然这凶凶的样子,倒叫叶琢心头一暖。那种“就这样好好跟他过日子也不错”的心情又涌了上来。这柔情一起,再联想到他前面的话,杜浩然的心思她总算想明白了几分。

    她抱紧他的脖子,将头往他怀里靠了靠,柔声道:“可是,我很重啊,路又这么远,你这样会很累的。”

    男人,尤其是身体强壮、身俱武功的男人,最恨别人说他“不行”,一向沉稳的杜浩然也不例外。特别是叶琢这句话还说在他们折腾了一个时辰,身心疲惫之后。

    杜浩然眼神十分危险地看着叶琢:“你是担心我抱不动你,把你摔下去。”

    “啊,当然不是。”忽然变身别扭小孩儿的杜浩然让叶琢十分的纳闷。她只得十分尴尬的从嘴里挤出了一句“甜言蜜语”:“我是心疼你。”

    两辈子没谈过恋爱的杜浩然被她这句话哄得一下子开心起来,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更舍不得放手了。而且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浑身都是劲:“放心吧,我不累。”

    叶琢无语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咱俩一起洗

    余光里看到路边的下人看到她被杜浩然抱在怀里,身后还十分诡异地跟着一顶软轿,全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服软,用柔柔的声音,撒娇似的哀求着:“三爷,您就让我坐软轿吧。您这样抱着我进去,我真没脸见婆婆和大嫂、二嫂她们了。您不忍心让我被她们笑话吧?”说着,还用力地摇了摇杜浩然的胳膊。

    杜浩然看着她,没有作声。但那嘴角却可疑地翘了起来。

    “三爷……”叶琢再接再厉,这一声三爷被她叫得一波三折,余音袅袅。

    “叫我浩然。”杜浩然道。

    叶琢却不叫,咬着嘴唇,只拿水汪汪的眼睛用力地盯着他。

    “好吧。”杜浩然终于顶不住糖衣炮弹的攻击,缴械投降。不过仍低声提出要求:“回房再叫。”然后转过身去,将叶琢放进了软轿里。

    樱嬷嬷听得这番对话,眉开眼笑。急上两步对杜浩然道:“三爷,老奴先行一步,叫他们准备热水,再炖些补品。”

    “去吧。”杜浩然对樱嬷嬷点了点头。他对樱嬷嬷今天的表现不光满意,还十分感激。

    此时的正院里,瑞王妃摒退了左右,正听赵卓清禀报今天的事。当听到叶琢中春药时,她心里一惊产,手中的茶杯掉到地上都不知道,怒视着赵卓清道:“那你为什么不来叫我?难道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赵卓清嫁进瑞王府有四年了,还从未见到婆婆这样大声的对她说话。

    她眼里噙着泪,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到那里的时候,樱嬷嬷已叫人去请三弟来了。您当时身边人多,说话不方便,所以就……”

    “请你三弟?”瑞王妃咬牙切齿。下一句“你三弟去顶什么用啊”硬生生地被她吞到了肚子里,心里直埋怨樱嬷嬷糊涂。

    樱嬷嬷也来了有一段时间了,难道就不知道杜浩然患有不举之症、叶琢一直在守空房吗?她到底是怎么做贴身嬷嬷的?

    看着二儿媳眼里的泪水,瑞王妃强压下心头的怒气,深吸一口气道:“后来呢?”

    “后来……”赵卓清咬了咬嘴唇,脸色慢慢红了起来,心里对瑞王妃生出了埋怨之心:三弟妹中了春药,三弟去了,后来还能发生什么事?婆婆偏还要叫自己这个做二嫂的把情况说出来。

    瑞王妃心急如焚,也没注意赵卓清的异样表情,见她还吞吞吐吐的,心火“呼”地一声又窜了上来。也顾不得控制语气,拍着桌子,对她喝道:“后来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说着她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就往外走:“不行,我得看看去。”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问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应该是回到望日轩了吧。”赵卓清不确定的道。她是从正门回来的,叶琢她们却绕了一圈后门,这个时候也不知到家了没有。

    可她的这份不确定听到瑞王妃耳里,那就是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啊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唉!”瑞王妃也顾不得数落赵卓清,提起裙子就出了门,一连声地叫道:“准备软轿,抬我去望日轩。”院子里顿时忙成了一团。

    瑞王妃刚刚坐进软轿,罗嬷嬷从外面回来了,见状忙跟了上来:“王妃,您这是去哪儿?”

    瑞王妃挥挥手让婆子们起轿,这才有空回答罗嬷嬷的话:“去望日轩。”

    “望日轩?”罗嬷嬷看看瑞王妃,又望了满脸委曲跟在后面的赵卓清一眼,忽然笑道:“老奴正要跟王妃禀报呢。刚才老奴去厨房的路上,遇上三爷和三夫人了。”

    “啊?他们回来了?两人怎么样?”瑞王妃一把抓住轿沿。

    罗嬷嬷走近两步,凑到瑞王妃跟前,低声道:“刚才老奴看到,三爷是抱着三夫人去的望日轩。”

    本来她后面还有“两个人似乎很恩爱的样子,有说有笑的”这样一句话的,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可是知道杜浩然不能行人事的。她要是那样说,不光不能让瑞王妃高兴,反而惹起她的伤心。

    “你看到三夫人怎么样?”瑞王妃急切地问。

    罗嬷嬷奇怪地看了瑞王妃一眼。这个时候,瑞王妃不是应该对“抱着”这两个字感兴趣吗?怎么反倒关心起三夫人来了?

    她字斟句酌地道:“看上去还好。不过据三夫人自己说,她的脚崴着了,所以走不了路。”

    说到这里,她终于没忍住,多了一句嘴:“可他们身后就有一顶软轿,三爷却偏偏要抱着三夫人走。”

    赵卓清听得这话,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那话是三夫人自己说的?这么说,她没有大碍?”瑞王妃皱着眉,喃喃自语。

    “不管她,一会儿到了那里就知道了。”她随即又道,叫抬轿的婆子,“走快一些。”

    那些婆子平时就是专门抬轿的,力气大得很。被瑞王妃这一叫,立刻甩开膀子加快了脚步。这么一来,赵卓清在后面就跟不上了。

    瑞王妃终究还是心疼这个二媳妇,对赵卓清挥挥手:“你不必去了。”

    赵卓清又跟了两步,便停住了脚步。她还真的不愿意这时候去望日轩。一想着要面对叶琢和杜浩然,她就觉得尴尬。

    而望日轩里,有樱嬷嬷事先回来做准备,叶琢的软轿一到望日轩,便被杜浩然抱进了卧室。

    “我自己来,你出去。”叶琢一看杜浩然似乎要亲自动手给她解衣泡澡似的,立刻捂紧了衣服,抬起俏眼瞪着他。看那样子,倒像是杜浩然这个登徒子要非礼良家妇女一般,看得杜浩然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他发现,生气的叶琢,要比平时那清冷理智的样子可爱很多,禁不住又要逗逗她,伸手欲要解自己的衣衫:“我跟你一起洗。”

    “杜浩然,你混蛋。”叶琢气得想将枕头砸到他身上,站起来蹒跚着就要往外走,气哼哼地道,“我到厢房去洗。”

    杜浩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在她唇上轻轻一印:“既然你叫我杜浩然,那我还是出去吧。”

    说着他放开手,果真走了出去。

    “讨厌。”叶琢对着他的背影瞪了一眼,咬了咬嘴唇,心里涌上一些甜蜜。

    樱嬷嬷掀帘走了进来,看着叶琢笑眯眯的,就是不说话。

    “嬷嬷,你也取笑我。”叶琢被她看得极不自在,跺脚嗔道。

    “呜,我不活了,今天糗大发了。”想起今天的事,叶琢就恨不得将头埋进水盆里去。

    樱嬷嬷上前,伸手给叶琢解开衣衫,含笑道:“夫人快别这么说。春药又不是自己服的,是别人要害你。咱们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且,这结局不是很好吗?你看现在,三爷对你多好?抱着你都不舍得放下来。”

    “你还说,你还说!”叶琢的脸色变得通红。

    “呵呵,好,嬷嬷不说,嬷嬷不说。”樱嬷嬷像哄孩子似的哄着,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将叶琢的衣衫褪下,扶她进沐桶里去。

    “唉,夫人别怪老奴多嘴。老奴在宫里,前后伺候过五个主子,见过无数这种事。像夫人这样中了烈性春药,身上却不见一点伤痕的,还真是没有。可见三爷对你有多疼惜。”

    叶琢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身上除了有一些浅浅的粉红色吻印,并没有什么青紫伤痕,她不由得一怔,缓缓地将身体沉到沐桶里,由得樱嬷嬷给她洗那长长的头发。

    “嬷嬷。”良久,她唤了一声。

    “嗯?”樱嬷嬷抬起头,看她一眼。

    “那戏班的事,林夫人的嬷嬷跟你说了吧。”叶琢忽然发现自己把这事给忘了。唉,都是杜浩然闹的。

    “说了。”樱嬷嬷淡淡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叶琢却又不说话了,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空气,好一会儿,她才低低地道:“那个穿水红色衣衫的女孩儿你看到了吗?她跟那秦若彤,长得一模一样。”

    “有七、八分像吧。”樱嬷嬷还是那淡淡的表情。

    叶琢闭了闭眼睛,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道:“你去把她请来,我想……试一试三爷。”

    “三夫人。”樱嬷嬷收回那绞头发的布巾,表情一下子变得极为严肃,“如果你执意这么做,那么在做完这件事后,还请允许我和阿媛辞归。”

    “嬷……嬷嬷。”叶琢瞪大眼睛看着樱嬷嬷,完全没想到樱嬷嬷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今天,是樱嬷嬷当机立断把杜浩然找来,把一件坏事变成了一件好事;是樱嬷嬷守在门口,分派得当,避免了她许多尴尬;最后,又是樱嬷嬷把她妥当地送回瑞王府,保住了她的名声。今天的事,要不是有樱嬷嬷在,后果如何,她根本就不想设想。

    可现在,在她刚认识到樱嬷嬷有多么难得可贵时,樱嬷嬷却提出要走,这怎叫她接受得了?

    更何况,这其中还有顾尘的嘱托呢?

第三百一十七章 想通

    樱嬷嬷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又淡淡道:“玉妃娘娘那里,三夫人用不着觉得难以交待。当初我们离宫时,娘娘就跟我们说,一切随自己的心愿,不必勉强。她早已给我们每人准备了一个小院、一处田庄,足够我们养老了。”

    “不是,嬷嬷……”叶琢见樱嬷嬷越说越当真,顿时急了,转过身来一把抓住樱嬷嬷的手,“您别说要走的话,我不见那戏子,还不行吗?”

    “当真?”樱嬷嬷盯着叶琢。

    “当真。”叶琢用力地点了点头。虽然心里有些不甘,但她知道,如果不这样说,她就真的失去樱嬷嬷和媛姑姑了。

    樱嬷嬷这才将神情缓和下来,继续绞着叶琢的头发,道:“夫人,不是老奴拿自己来要挟你。而是你要那么做,你下半辈子可就真要在苦水中泡着了。老奴和阿媛在宫里见多了苦人儿,实在不想老了老了,还要整日陪着夫人您哭天抹泪。”

    “我知道,您并不是危言耸听。”叶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樱嬷嬷说的,真的不是危言耸听。上辈子,她就是这样的呀。

    可以想见,如果杜浩然心里真的装着秦若彤,那么那唱戏的女子一出现在他面前,他或许就会被她勾起所有的情感与回忆。然后,他与她甜甜蜜蜜,又宿又飞。而叶琢自己,则又回到了前世的孤独与痛苦里,哪怕她才是真正的秦若彤。

    其实,就算樱嬷嬷不这么强烈的阻止,她也不敢轻易地这么去尝试。失败的代价实在太重了,她不敢。

    “嬷嬷,我知道那样做非常不理智。我只是有些不甘心。如果不弄清楚这件事,秦若彤就会成为我心里的一根刺,在与三爷相处时,我会很不舒服的。”叶琢跟樱嬷嬷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别较真,孩子。成亲前,我们要擦亮眼睛;成亲后,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傻人才有傻福,聪明反被聪明误。”樱嬷嬷道,“看看你师父。原先皇上对她多好,可她就是爱较真,一见皇上到别处过夜就不高兴。那可是皇上啊,能要求他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吗?娘娘这样,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孩子,你可别学她。”

    “嬷嬷,我明白了。”叶琢点点头。

    也不知樱嬷嬷在水里放了药,还是泡了热水后感觉好多了,沐浴过后,叶琢只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但精神上却异常困乏,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好好地睡吧,王妃那里,有三爷和老奴呢。”樱嬷嬷扶叶琢上了床,拍拍她的背。

    “嬷嬷,有你真好。”叶琢迷迷糊糊地嘟囔一声,倒头睡了下去。

    叶琢刚刚睡下,秋月便伸了个头进来,向室内扫视一眼,看到叶琢睡着了,顿时焦急起来:“嬷嬷,王妃来了。”

    樱嬷嬷不慌不忙地给叶琢盖上了被子,整了整衣衫:“你让人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去见王妃。”

    “是。”秋月对樱嬷嬷本就信服,再经历了今天的事,更多了一份崇拜与感激。她不能想象,如果今天只有她跟着叶琢,事情的后果会怎样。反正想起来她就感觉害怕。

    她跟叶琢在南山镇经历的那些,远远不能跟京城的这些斗争相比。

    樱嬷嬷从从容容地出了屋子,往正厅里去。一进门,就听瑞王妃在问望日轩的一个丫鬟:“三夫人在沐浴,那三爷呢?”

    那丫鬟怯怯地道:“三爷从屋里出来时,吩咐我们说,他去外书房一趟。如果三夫人有事,就赶紧去叫他回来。”

    瑞王妃抬头看到樱嬷嬷进来,也顾不得吩咐那丫鬟去找杜浩然,对她挥挥手:“你先出去。”然后站起来迎上几步,笑道,“樱嬷嬷你来了?”

    听到赵卓清的禀报,知道了樱嬷嬷所做的事,她现在对樱嬷嬷也甚为感激。

    “王妃。”樱嬷嬷规规矩矩地对瑞王妃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瑞王妃伸手扶了她一把,迫不及待地问道,“三夫人中的那个药,解掉了吗?”

    “解掉了。”樱嬷嬷微笑道。

    “解掉了?”瑞王妃睁圆了眼睛。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屋子里只有她和樱嬷嬷两个人,这才有些艰涩地问道:“怎么解的?弈儿不是说他不能人事吗?”

    问完这话,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樱嬷嬷,唯恐漏掉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这一路来,坐在软轿里,她这心里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她一会儿想着或许是杜浩然的身体恢复了正常,原先就已跟叶琢圆了房,所以这次出事樱嬷嬷才会派人去找他,而他一到也能将叶琢中的药给解掉,她这心里便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期盼与喜悦;一会儿又想着是不是樱嬷嬷根本就不知道杜浩然不能人事,那时派人叫了杜浩然去,她那可怜的孩子硬着头皮想办法给妻子解药,心里还不知是怎么样的苦楚,瑞王妃这心里又满是埋怨和悲愤。

    而此时即将要得到答案,她这心里竟然紧张着感觉喘不上气来。

    “不能人事?”樱嬷嬷愕然地抬起头来,望着瑞王妃,“怎么可能?三爷他跟三夫人明明……”说到这里,她尴尬地停住了嘴,收回目光看向地面。

    老练如樱嬷嬷,早就想好如何应对瑞王妃了。那就是两个字:装傻。

    在她想来,瑞王妃作为母亲,是非常不乐意别人知道她的儿子患有不举之症的,尤其她还是个下人。就算看在玉妃娘娘的面上,再看在叶琢终于与杜浩然圆房的份上,她不会露出责怪之意,但对叶琢必定会存了不好的印象和看法。要知道,作为一个贤良的女人,丈夫有这样的毛病,她应该是默默地承受,帮他遮掩,而不是到处诉苦,闹得人人皆知。

    更何况,原来小两口圆房,全是杜浩然自己的原因,与叶琢毫无关系。那么,杜浩然到底有什么样的苦衷,要骗自己的母亲说自己不能人事?这个解释,不应该由他自己来说明吗?自己在这里瞎掺和什么劲呢?!

    所以,一问三不知是最好的表现。

    而樱嬷嬷这回答、这表情,让瑞王妃如遭雷击一般。她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樱嬷嬷,颤抖着声音急问道:“你是说,他们已经圆了房?”

    樱嬷嬷点了点头,神色有些不悦地淡淡道:“那是当然。如果王妃不信,大可去问三爷。”

    一滴一滴的眼泪从瑞王妃圆睁的眼睛里滚落了下来。良久,她用手帕一把捂住了嘴,哽咽道:“苍天有眼啊……”一下子哭得肝肠寸断。

    瑞王妃这一番慈母之心让樱嬷嬷诸多感慨。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抚慰道:“王妃,这是好事啊,没准再过几个月,您就可以抱孙子了。”

    “嬷嬷,你不知道,我那可怜的儿子失散了那么多年,吃尽了苦头,从死人堆里活着回来,却又说不能人事,当时我那个心啊,一下子就碎掉了。我只恨不得用自己的阳寿来换弈儿的后半生幸福,哪怕只是让他有个儿子都好啊!”瑞王妃哭得喘不上气来。那话里的凄怨哀伤,饶是见惯了生死沉浮的樱嬷嬷,也禁不住掉下泪来。

    “母妃。”厅堂紧闭的大门一下子被人推开了,杜浩然红着眼眶走了进来,上前“咚”地一声跪到了瑞王妃面前,“孩儿不孝,让母妃担心了。”

    “弈儿,弈儿……”瑞王妃看到杜浩然,如同干涸的鱼儿见到了水,将他一把紧紧抓住,急促地问道,“你好了?你真的好了?”

    “嗯。”杜浩然用力地点了点头,眨眨眼睛抑制住即将流出来的眼泪,“我真的好了,我跟琢儿已经圆房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来。

    那是他雪白的绸缎亵衣上的一块前襟,上面星星点点如同梅花一般沾着血痕。尽管已真心把瑞王妃当成了自己的母亲,杜浩然此时也颇有些不自在:“呃,这是那个……嗯,元帕。”说着,他像拿着烫手的芋头似的将那块前襟飞快地放到旁边的椅子上,脸色一片通红。

    他这窘态让瑞王妃禁不住破泣而笑。

    她拿起那块前襟,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血迹,就像那是这世上最贵重的珍宝。摸着摸着,她这眼泪又滚滚地落了下来,呜咽着点点头:“好,好。”

    看着这样的瑞王妃,杜浩然鼻子酸酸的。他是铁血男人,从不轻易掉眼泪。可这一刻,即便是他拼命地想控制自己的眼泪,可那泪水还是禁锢不住夺眶而出。

    想当初,他从边关回京,在庆功宴上皇上将他认出,让他与瑞王爷和瑞王妃相认时,他就傻了眼。他打定主意是要回现代去的,他不想在古代被套上亲情的羁绊。所以他一直回避着他躯体的这对父母,他不愿意让他们再一次承受失去儿子的痛苦。他以为只要他对他们冷冷的,他们就会淡下对他的那份疼爱。失去一个没有感情的不孝子虽然有些难过,但绝不会伤心欲绝。

    可没想到,不管他如何对待这对父母,他们对他,永远是无尽的包容、毫不计较的无微不至的疼爱,还有对他们自己的深深的自责。面对这样的他们,他每每无地自容。

    现代的是父母,难道古代的就不是父母吗?这躯身体,是他们给的。他能活在这世上,是拜他们所赐。说不定,这就是自己的前世;而他们,就是他前世的父母。让他们伤心、难过、自责,他就是大大的不孝。

    这一刻,杜浩然无比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所谓的执着是多么的不应该。

    因为穿越时空的九死一生的危险,想必现代的父母也希望他能在这古代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吧?

第三百一十八章 你也是穿越者?(三更)

    “弈儿。”瑞王妃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抬起眼问杜浩然,“你这病……是怎么好的?”

    “是我师父。”杜浩然看了樱嬷嬷一眼,脸色一红。他为自己对母亲撒谎而感觉羞愧:“是我师父寻了药给我治好的。本来……还不确定,所以一直没跟您和琢儿说。今天也是没想到……早没跟您说,让您担心了。母妃,对不起。”

    瑞王妃又抹上了眼泪,拉着杜浩然的手道:“只要你好好的,母妃怎么会怪你?这下好了,这下好了,你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过日子了。弈儿,你不知道母妃有多高兴。明天母妃就跟你父王去铁槛寺,感谢你师父一番。”

    说完她想起杜浩然说他还没确定病好没好,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将自己这个身材高大的儿子按到椅子上坐下,转头对樱嬷嬷道:“快,叫他们赶紧炖些补品来。”这话一出,又改了主意,“不不,还是先叫大夫来看看,开些补药来补补。”

    杜浩然哭笑不得,忙道:“不用了,母妃,我都已经好了。”说着转念一想,“不过请个大夫来也好,让他给琢儿看看。那种药,最伤身体。开个药方调理一下。”

    樱嬷嬷见得杜浩然一心为叶琢着想,心里十分安慰,微笑着道:“不必请大夫了。请了大夫来,总得说出病因,到时候反而不好解释,生出许多事端。阿媛呢,在宫中的时候就是这方面的个中高手,最会调养人。而且,药补不如食补,还是吃些补品好。阿媛早已去炖补品去了,待会三爷和三夫人各吃一碗。王妃放心,这段时间阿媛会精心给三爷和三夫人调养身体的。不要说您想早点抱孙子,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想早点看到小主子呢。”

    “好好,那弈儿和琢儿就交给你们了。”瑞王妃此时无比的感激顾尘,给叶琢送了这么得力的两个嬷嬷。

    她从腕上取下两个金灿灿的金镶玉手镯,道:“今天的事多亏了你们。这两个镯子,你跟媛姑姑一人一只,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樱嬷嬷行了一礼:“多谢王妃赏赐。”然后大大方方地接过了手镯。

    她虽然有了顾尘置办的田庄和屋产,对钱财已没什么渴求。但主人赏赐,下人唯有磕头谢恩的份;而且收了这东西,也是安瑞王妃的心。做主人的,最怕下人无欲无求。

    与瑞王妃比起来,杜浩然对樱嬷嬷就更为感激。要不是她今天当机立断,他还不会认清自己的心,也不知要伤叶琢和父母伤到什么时候。

    不过他不会像瑞王妃这样用钱财打赏樱嬷嬷,只在心里发誓,以后就把樱嬷嬷当成自家老人来看待,尊敬她,让她安心养老。

    “琢儿现在怎么样了?”弄明白心头挂念的大事,瑞王妃关心起儿媳妇来。

    杜浩然一听这话,也关切地看着樱嬷嬷。

    “三夫人累得狠了。老奴给她在水桶里滴了几滴安神活络的药水,沐过浴她就睡了。”栅嬷嬷道。

    瑞王妃点点头,转头对杜浩然道:“你也去歇息去吧。至于今天的事,我跟你父王会处理的。哼,我们瑞王府韬光养晦那么久,有些人还真以为我们成了没牙的老虎,想捋虎须就来捋虎须?”

    她站了起来:“行了,我回去了。先派人去汝南王府查清楚罪魁祸首是谁,再跟你父王商议商议如何处理此事。”

    “母妃慢走。”杜浩然将瑞王妃送了门外,看着她的软轿出了院门,便转身往正屋里去。

    樱嬷嬷本想去看看叶琢如何了,见杜浩然进了屋,笑眯眯地转过身,去看媛姑姑的炖品去了。

    叶琢当真是累的狠了,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睁开眼睛时,屋里光阴黯淡,竟然已是黄昏了。

    “嗯……”感觉到身体比原来舒服很多,她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却不想左手竟然碰到一个温热的东西,她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如星辰一般晶亮的眼眸。

    “呃,你怎么在这?”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叶琢吓了一跳。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杜浩然伸手将她一揽,便搂进了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拖着长长的尾音示意叶琢回答:“嗯?”

    知道了杜浩然的无赖风格之后,叶琢在他面前也放开了许多,再不如之前那么一本正经和客气。她斜睨了他一眼,挤兑他道:“你不总是睡外书房的吗?”

    这一斜睨,就像抛了个媚眼,极尽妖娆姿态,看得杜浩然心痒痒的,恨不得紧紧搂着她深吻一番。

    但他知道原先叶琢容他亲热,是因为药效的问题。现在叶琢清醒着,她那脾气又犟,真要让她不快了,或许表面上不说,但心里却会将他推拒千里之外。他丝毫不敢造次,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低声道:“以后不会了。琢儿,以前我是犯糊涂,对不起。”

    叶琢躺在他温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嗅着他衣服上淡淡的阳光的味道,没有作声。樱嬷嬷不让她提秦若彤,但她却介意杜浩然骗她的事。如果杜浩然对那事一字不提,她会对杜浩然持保留态度。

    “叶琢。”杜浩然低下头,深深地凝视着她,吐字清晰地道,“Iloveyou!”

    “嗯?”叶琢歪歪脑袋,迷茫地望着他,“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Iloveyou!”杜浩然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

    叶琢眨了眨眼,摇了摇头:“还是不明白。”

    如果换作之前,杜浩然或许会有些失望。但经过了与瑞王妃的一番谈话,而且也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此时他的心,异常的平静,笑了笑道:“我说的是英语。”

    “英语?”叶琢疑惑地看着他,“是边关的方言吗?”

    “不是,是我的家乡,地球的另一端的。”

    叶琢被他这一番话说得云山雾罩,拧着她秀气的眉毛望着他:“你说的话,我怎么越听越不懂?”

    他的家乡,不就是京城吗?难道他把边关当成了第二故乡?

    “不懂也没关系。”杜浩然伸出手,抚了抚她蹙起的眉毛,换了一个话题,“你的画,是谁教你的?我看画法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在顾尘没离开前,叶琢不想多生事端,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而且死后重生,这事很惊悚。再加上她前世嫁过人,虽然这一世冰清玉洁,但想起来杜浩然心里未免膈应。她不想招杜浩然嫌弃。

    她害羞似的笑了笑:“我自己胡乱画的。”

    “画的真好。”杜浩然搂着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看来,叶琢真的不是穿越人士了。

    说完全不失望,那是假的。不管他打不打算穿越回去,他都期望这世上有人能知道他的那个世界。哪怕是聊聊天,缓解一下乡愁也好啊!

    忽然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面对完全陌生的生活,心里那种孤独与寂寞,还有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感觉,没有相同经历的人,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练了玉雕之后,叶琢的感觉变得异常的敏锐。杜浩然这一瞬间的落寞一下被她捕捉到了,联想起刚才杜浩然说的奇奇怪怪的话,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吓人的念头:杜浩然,不会也是重生的吧?

    “你说的家乡,是在哪里?”她决心问上一问。这个男人是要跟她生活一辈子的人,还是弄清楚些比较好。

    杜浩然用黑而亮的眼眸注视着她,缓缓道:“是一个叫地球的地方。我们那里,已是二十一世纪。”

    “二十一世纪?”叶琢惊叫一声,“噌”一声想要坐起来,却不想这动作太忽然,她的额头跟杜浩然的额头猛地撞了一下。

    “撞到哪里?痛不痛?”杜浩然顾不得自己的额头,急声问道。

    叶琢揉了揉额头,也顾不得回答杜浩然的问题,紧紧地盯着他:“你是穿越者?你来自二十一世纪?”

    杜浩然一下子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他小心翼翼地道:“你也是?”

    叶琢没有回答,因为她怔住了。她没想到,杜浩然竟然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与顾尘来自同一个地方。

    为了确定一点,她继续问:“你是那个……中国,对了,叫中国的地方的人?”

    “对。”杜浩然心里涌起了狂潮。虽然叶琢的话语里有诸多的问题,比如她不懂英文,她说起中国来,也似乎很陌生很不熟的样子。但这没有关系,只要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就好。

    “你也是穿越者吗?”他满怀希翼地看着叶琢。

    此时他们两人,早已不是搂抱着的姿态了。在叶琢跟他撞了额头之后,他们就面对面地各自坐在了炕上。

    “不是。”叶琢摇着头。

    杜浩然的心情如坐过山车,一下子又沉到了谷底。

    不过想想他就释然了。

    也是,前人留下的穿越的方法,他能得到,没准叶琢也能知道。如果她看过那份日记,知道二十一世纪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不过,他还是不甘心,又问:“那你怎么知道二十一世纪的?”

    叶琢注视着他,没有马上说话。

    她在思索要不要把顾尘的事告诉杜浩然。

第三百一十九章 解释(一更)

    杜浩然是个很好的人。不管他心里装的是谁,都不可否认他是个好男人。有胆识、敢担当,为人真诚、正义感极强。而且,他对她也很好,时时的维护着她。他不光救过她的命,给她诸多的帮助,现如今他还成了自己的丈夫。

    不光如此,最重要的是,他还是顾尘的家乡人。如果顾尘知道,一定会很开心吧?把顾尘的穿越者的身份告诉杜浩然,想必顾尘也不会反对的。而杜浩然自己,也绝不会把这样的秘密宣扬出去的,因为,那暴露的可是他自己的秘密。

    不过,话到嘴边,叶琢又咽了下去。

    此事关系重大,还是问过顾尘再说吧。

    “琢儿,告诉我。”杜浩然见叶琢不说话,伸出手来摇了摇她的肩膀。虽然他对穿越回去没有了原先那么强烈的渴求,但是找到一个跟他来自同一地方的人,还是让他十分的激动。

    “就是在我小时候呆在我家里的那个师父啊。”叶琢想了想,还是撒了一个谎。

    没办法,如果她说她得问过那人才能告诉他。等明天她进宫里去见顾尘,不用再说杜浩然就能猜得出那人就是顾尘了。

    而且,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杜浩然以前种种蹊跷之处了。

    他不想跟她成亲,不想跟她圆房,而且对瑞王爷和瑞王妃也始终是淡淡的;他放着王爷不当,跑到南方去四处赌矿。他大概就是在寻找龙石种玉料,跟顾尘一样心心念念想要回到二十一世纪去吧?

    如果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掉这古代的一切,那她也没有必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给他听了。他们虽然有了肌肤之亲,但也不过是擦身而过的陌路人而已。

    想到这里,她苦涩地笑了一下,心情比当初猜想到杜浩然喜欢的是秦若彤还要糟糕。

    他与她圆房,也是迫不得已吧?作为一个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他绝不会希望在这里留下自己的血脉的。

    叶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暗暗祈求上天不要让自己怀孕。作为一个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愿意让他生下来的孩子,他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

    而这诸多的念头里,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要把她余下的龙石种藏起来不让杜浩然知道。他救了她的命,帮了她很多,如果他想回现代去,她一定会不计余力的帮助他达成心愿的。

    “你那个师父?”杜浩然根本没有想到叶琢在这一瞬间,脑子里已转了无数的念头,心情也一落千丈了。他皱眉回想着叶琢跟他说过的关于那个师父的信息,问道:“你是说,是那个师父教会你赌石的?”

    “是。”叶琢点点头。她当初,是这么说的。

    “你那位师父,是穿越回去了,还是去世了?”这个时候,杜浩然已百分之百相信了叶琢的话了。

    原来他还十分纳闷,像叶琢师父那样多才多艺又十分有本事的人,怎么会甘心屈居于吝啬的叶予章之下,在叶家一呆就是几年呢?现在想来,想必他也是穿越者,半道里穿越到叶家一个奴仆的身上,然后干脆就用这个身份作掩护,在南山镇上悄悄赌石,以寻找回去的路吧?

    而闲暇之余,悉心教导一个天资聪慧的小姑娘,把自己的本事全都教给她,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了。

    “穿越回去了。”叶琢注视着杜浩然,静静地道。

    “什么?”杜浩然惊叫起来,“他是怎么回去的?”

    “他说,一种叫做龙石种的玉料能带他回去。后来他找到了,于是就回去了。”

    杜浩然怔怔地看着叶琢,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来,他对那龙石种能穿越的的说法半信半疑,不过是抱着姑且试一试的态度。反正他连不顾小命在战场上撕杀的方法都试过了,便是再试一种方法又如何呢?所以他才四处寻找龙石种。甚至,他还一度把主意打到了皇庙那块龙石种身上。只是不想连累瑞王府的亲人,这才没有铤而走险,去碰皇庙里那块玉料。

    可如今,叶琢却告诉他这是真的,这个传说是真的。龙石种玉料,真的能让人穿越回去。

    “你知不知道,他最后是不是真的回到二十一世纪?”明知道对于这个问题,叶琢不会有答案,他仍然忍不住要问。

    叶琢摇了摇头:“不知道。师父凭空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音讯。”

    说着她凝视着杜浩然,声音平淡地问道:“你原来一直在南云城四周转悠,是不是在寻找龙石种?”

    “是啊。”杜浩然苦笑了一下,“我原来心心念念在想要回去。”

    “哦?那现在呢?”叶琢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言外之意。

    “现在,不想了。”杜浩然摇摇头,上前将叶琢一把搅进了怀里,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如今我有了你,而且没准你肚子里就有了咱们的孩子,父王和母妃对我也很好,我是不打算回去了。”

    叶琢心头一震,抬起头来,看向杜浩然。

    不过她终不是真的只有十七岁的女子,她经历了两世,被人欺骗过感情。尽管她知道杜浩然没必要欺骗她,但并不排除刚才那番话,是他在找不到龙石种、穿越无望的情况下,才没奈何说出来的话。

    他不是哄她,而是哄自己。因为回家无望,他只能用这样的话来麻痹自己。

    “你原来,为什么一直想回去?难道你不知道穿越的危险吗?我师父说,穿越时空,或许会成为时空的碎片,或许会在时空穿梭时受不了挤压而死去。”叶琢将顾尘的话照搬出来。

    杜浩然点了点头:“你师父说得对,是有未知的危险。只是,我在那边有翘首以盼的父母,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知道我身亡,他们不知有多伤心。虽然我有一个哥哥,他却是我父亲的战友的遗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替代不了我。而且,我穿越之前,是在边关执行一项任务,得到了一份重大的情报。如果将情报送回去,能避免国家的一次大难。这是我一直想回去的两个重要原因。”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到这里都有五年了,就算我能回去,那情报恐怕也已失效了。”

    “你……在那边也是将军吧?”叶琢问道。

    杜浩然在军事上的天赋,她绝不会以为是到了古代才学会的。

    “呵,也不算将军,我只是一名上校。”杜浩然摇摇头。

    “既然你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他们怎么舍得让你去打仗呢?”叶琢忍不住问出心里的话。

    其实这句话,也是开导杜浩然的意思。

    既然情报失效了,那他现在唯一惦记的就是父母了。可如果他的父母真有那么疼爱自己的孩子,是绝不会让唯一的儿子去上战场的。

    她可从顾尘嘴里听说了,他们那里是和平年代,杜浩然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去打仗呢?可见,他的父母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在意他吧?这样的父母,不惦记也罢。

    她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不想让杜浩然穿越回去。穿越的风险太大。除非情非得已,或像顾尘那般生无所恋,她真的不建议杜浩然穿越回去。

    “我父亲就是一名将军,母亲也是军人。他们希望我在军队里淬练,而不是像那些个纨绔子弟一般,游戏人生,纸醉金迷。”说起父母,杜浩然眼睛里全是怀念与伤感。看得出,他对父母的感情很深。

    “原来是这样。”叶琢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觉有些羞愧。

    她低下头,思索着是不是把自己手上有龙石种的事情告诉杜浩然,然后由他自己来决定到底穿不穿越回去。可这时候,她的肚子里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咕”声。

    “啊。”她轻呼一声,脸色通红,恨不得将头埋进胸口里去。

    作为古代淑女,肚子竟然发出这样的声音,真是羞死个人了。

    看到叶琢这样可爱的动作,杜浩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挪到叶琢身边,将她一把揽进怀里,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道:“肚子饿了吧?听说媛姑姑给你炖了好吃的补品,咱们起床去吃东西吧。”

    “嗯。”叶琢轻声应道。杜浩然这亲昵的动作,将刚才他介绍身份时的那一点陌生的感觉一下子驱散不见了。

    “不过,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就占用一点时间。否则我如鲠在喉,连吃饭都不香。”杜浩然搂着她,并没有真的起身。

    “你说。”叶琢抬起头来望着他。

    杜浩然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我以前跟你说,我时日无多,并不是有意要骗你。当时我因为自己的父母、还想把情报带回去的缘故,并不打算在这古代继续呆下去,一心想要回现代,所以并没打算成亲。只要我找到龙石种,穿越回现代,那就是消失在这个世界里了,这就是我所谓的‘时日无多’。”

    叶琢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杜浩然对她说的一直是“时日无多”这个词,她根本就没想过穿越这个事,所以便自动理解成了“身患绝症”。

第三百二十章 你口味真重(二更)

    “不过,我因为自己的秘密,没跟你说清楚,让你误会了,为我担心受怕,琢儿,对不起。你不知道我在铁槛寺听说你女扮男装请我师父为我看病的时候,心里有多内疚……”

    杜浩然紧紧地抱着叶琢,似乎想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叶琢静静地靠在杜浩然的胸前,她能感觉到杜浩然发自内心的歉意。

    其实知道他是穿越者,她就能理解他的做法了。顾尘可是把她的那个世界描绘得如天堂一般。有那样的家乡,谁也不愿意在这个落后的地方呆着。杜浩然想回去,完全可以理解。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父母、兄长和朋友呢?

    “其实,你不必为了我的缘故,就不回去。”她终于下了决心,从杜浩然怀里坐直身体,对他正言道,“今天的事,只是个意外。你不必为了别人下的一副春药,就改变主意。在新婚之夜时,我就跟你说过,我自打嫁了你,就做好了准备。你在一日,我就是你的妻,圆房……也是意料中的事。你要是走了,我仍然会过好自己的日子。你没必要为了要对我负责任,就舍弃你那个世界。真的,没必要。”

    杜浩然盯着她的双眸,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要是离开,你一点也不难过?”

    “你别误解我的意思。”叶琢摇摇头,“我不想成为你回家的拦路虎,那样我会有负罪感的。而且,等以后你想起,没准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我不希望你后悔。”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杜浩然的眼神很危险。

    这危险的目光叶琢可是见识过一次了。没准接下来他就做出什么羞人的事来让她难堪。叶琢赶紧将身体移到炕沿,飞快地穿好鞋子,道:“反正我把话说清楚了,你想怎么理解都成。我去吃饭了。”说着就要往外跑。

    可她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杜浩然。而且看她这逃也一般的姿态,杜浩然心里就又好气又好笑,长臂一揽,就将叶琢搂了回来。

    “喂,你干什么?放开……唔……”叶琢一句话还没说话,就被一个深吻堵住了嘴,一股阳刚之气直直地从嘴里蔓延到心口。口舌吮吸搅动之间,那种眩晕的感觉让她脑子一片空白,身体竟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欲望。

    天可怜见的,上辈子她虽然成过亲,但终是矜持的大家闺秀。而那云承安也不知是心不在她身上,还是根本就不知道这种闺房情调,两人之间虽然也做那男女之事,但叶琢从未尝过这般滋味,她甚至连接吻都没有做过。

    而现在,杜浩然的舌头竟然让她如踏云端,那不光是感官上的感觉,更是心底里的情感被一点点的激发,然后翻滚涌动,直到全身每一处毛孔都在叫嚣,希望这种无比的美妙的滋味继续下去。

    然而当叶琢深深的沉浸其中,最开始时那一点羞恼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并且希望杜浩然永不停止时,杜浩然却离开了她的唇。

    “说,我离开,你难不难受?”杜浩然喘息着问道。

    “……”叶琢晕头晕脑地睁开眼,脑子极其迟钝地思索着杜浩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见叶琢两眼迷离,脸色晕红,嘴唇更是红艳得如同美丽的樱桃,却怔怔地默不作声,杜浩然一恼,便又吻了上去。

    “唔……”这时候,叶琢终于想明白杜浩然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现在,莫不是在惩罚她,只因她说了一句“他离开,她也会好好地过日子”?

    呜,冤死她了。她说那句话,只是想让他别因今天的事而改变主意嘛。

    但这一次的吻,跟上一次的疾风暴雨不同,这一次,杜浩然温柔得如同春天的细雨,每一寸土地都被他细细地润泽过,他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感觉到他的心意。

    不过这仅仅是前奏。当两人都沉迷其中时,他的索取又热烈起来,直把叶琢吻得晕天黑地。

    许久,杜浩然才放开她的唇,又一次问道:“琢儿,你就不想让我留下吗?”

    “想,想!”叶琢这一回再不敢迟疑了,斩钉截铁地道。而且回答得十分响亮和干脆。

    虽然这接吻的滋味很美妙,但她的嘴唇啊,恐怕肿起来了吧?一会儿要给人看见,她不活了,呜……

    听到她这响亮和干脆的回答,杜浩然伏在她身上就闷声笑起来,笑得叶琢的身体也跟着抖了起来,最后他更是笑出了声,“哈哈哈……”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叶琢羞恼了。上身被杜浩然压得动弹不得,但下身还是有余地的。她抬起腿往杜浩然身上用力一顶,嗔怒道:“不许笑,说了不许笑!”

    “啊哟。”杜浩然的笑声戛然而止,一把捂住了下身,倒吸了一口冷声,脸上皱成了一团。

    “啊,你没事吧?”叶琢顿时懂了神,手足无措地翻身坐起来,担心地看着杜浩然。她可知道,男人那地方最是要命。

    “想、想来是……肿了。”杜浩然皱着脸、歪斜着嘴唇,一副痛苦的样子。

    “那怎么办?我去请大夫。”叶琢又内疚又自责,转身就要下炕。

    杜浩然却一把将她揽住,叶琢一时不防,差点扑倒在他的怀里。

    “你吹吹就好。”杜浩然在她耳边道。

    这时候叶琢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就是傻子了。她用力地给了杜浩然一拳,怒道:“去死!”说着甩开杜浩然的手臂,转身就走。

    可她哪里逃得脱杜浩然的手掌心?对于手长腿长的家伙来说,距离不是问题。他长臂一捞,叶琢又被他拦腰抱住了。

    杜浩然“哎哟哎哟”地揉搓着胸口中,皱眉道:“这回是真的了。琢儿,你这是谋杀亲夫啊。”

    叶琢伏在他的怀里,竟然意外地没有挣扎。

    刚才那掌一出她就后悔了。她可是练玉雕的人,天天练习劈虫,手劲大得很。刚才又是恼怒之下,出手真的重了。

    “真的很痛吗?那我给你揉揉。”沉默片刻,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揉着杜浩然的胸口。

    “琢儿……”看着叶琢这温顺而体贴的动作,杜浩然的目光温柔如水。

    “嗯?”叶琢没有看他,但手上的动作依然未停。

    “你又羞又恼的表情,很可爱。真的!”杜浩然含情脉脉地道。

    叶琢骤然杏眼圆睁,横眉倒竖,用力地瞪着杜浩然,一伸手就要给杜浩然一掌。

    “嗨,别打。”杜浩然叫道,转身就往旁边避去。她刚才那一掌,可是给他留下心里阴影了。

    叶琢却忽然就收回了怒意,变成了平时冷静的样子,不带一点过渡,嘴里淡淡道:“你就喜欢刚才那样子?口味真重!”说着,转身走到衣架前将外裳取下,飞快地穿好,整了整头发,施施然走了出去。

    “好吧,不愧是穿越人士的徒弟,竟然连‘口味真重’都知道。”杜浩然大为感慨,也翻身下炕穿起衣服,跟着出了门。

    话说,今天干了一个时辰的体力活,他真的很饿了。

    其实早在叶琢和杜浩然醒来说话的时候,在外间守着做针线活的樱嬷嬷就听到声响了。所以早早就叫人在偏厅里张罗了一桌子的饭菜,等着两人出来吃。

    谁知道这等啊等啊,就是不见出来。而里面不光有隐隐说话声,还有笑声,听得樱嬷嬷眼都笑眯了眼。虽然知道叶琢这一天就早上吃了点饭,肯定是饿了。但饿上一顿有啥关系呢?小两口感情好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她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外面等着。

    终于,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外面的天都已快黑了,房门才“呀”地一声开了,叶琢从里面走了出来。此时她面若桃花,眼如秋水,嘴角更是又红又肿,一看就知道这小两口又在里面亲热上了。

    樱嬷嬷知道叶琢脸皮薄,像是没看见她的异样似的,脸上仍然是那平静的表情:“三夫人,您起来了?晚饭已备好了。您看是在这儿吃呢,还是去偏厅吃?”

    樱嬷嬷这一问,让叶琢立刻想起了自己的异样。她脸色微红地道:“还是在这里吃吧。那些丫鬟、婆子就不用伺候了,劳烦嬷嬷去把饭菜端进来吧。”

    “三夫人稍等。”樱嬷嬷说了一声,走了出去。

    叶琢摸摸自己的嘴唇,转过身去,恶狠狠地朝房里瞪了一眼,正好给刚刚走出门来的杜浩然看见,他立刻揉揉自己的胸口,装出心有余悸的样子:“不许再打我了啊,家庭暴力是要不得的。”

    叶琢鼻子里“哼”了一声,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她维持了两辈子的淑女形象,就让这家伙毁得连渣都不剩了。

    樱嬷嬷在外面咳嗽一声,然后提了个食盒进来,从里面端出两盅汤,放到两人面前:“这是肉苁蓉甲鱼汤,三爷、三夫人先喝着。”

    叶琢一听这汤,脸色又红了起来。作为前世成过亲的内宅妇人,她可知道这道汤里还加了覆盆子,最有补精益血、滋阴补血的功效。他们今天这种情况,喝这汤最好不过。

第三百二十一章 商议对策(三更)

    就算知道这汤是补汤,杜浩然也没在意,只是看着叶琢那红肿的嘴唇,心里暗自懊恼,谴责自己太不知道体贴叶琢了。

    他见那盅汤量并不大,将汤盅往叶琢面前一推,道:“我不喜欢喝汤,你把它都喝了吧。”

    这是那媛姑姑特意炖的补汤,让叶琢多喝一点,自然有好处。

    当着樱嬷嬷的面,叶琢可不怕对杜浩然太凶,否则一会儿就要被“教导”。

    她暗暗地嗔了他一眼,道:“这是补药,不能乱喝的。”

    “是啊,三爷。这道汤里放了药材的,对身体好。但也不能多吃。您这盅三夫人可不能喝。”樱嬷嬷笑道。

    “哦,原来是这样。”杜浩然点点头,不再说话,低下头去喝汤。

    樱嬷嬷转身出去,将重新热过的菜一一端了上来。

    “这个海参好,琢儿你多吃点。”杜浩然叶琢将汤喝完,夹了一筷子海参过去。

    他对海参这东西倒是有印象。前世在军营里常听那些兄弟开玩笑,多少知道一些,这东西最是滋阴补阳。

    “谢谢三爷。”叶琢彬彬有礼地用碗接过了那一根红烧海参。

    她知道杜浩然不喜欢她对他太过客气和疏离,但她能说她是故意的么?

    果然,杜浩然瞪了她一眼,但碍于樱嬷嬷在场,不好说什么。

    叶琢暗笑。

    不过下一刻她就耷拉下了脸。因为樱嬷嬷一个劲地对她使眼色,让她也给杜浩然回一筷子海参。

    为了一会儿不听樱嬷嬷苦口婆心的教导,她只得夹了一筷子海参,回敬给杜浩然。

    杜浩然顿时喜笑颜开,又再接再厉地给叶琢夹了几筷子菜。

    叶琢看着自己的碗里堆得跟小山似的,睁圆了眼睛看着杜浩然:“我吃不下这么多。”

    “先吃着,吃不下就给我。”杜浩然倒是不勉强,不过倒是停止了夹菜的动作。

    见小两口甜甜蜜蜜,樱嬷嬷极为高兴。将菜上齐,便悄悄退了出去。

    吃过饭,杜浩然自然没有再回外书房,沐浴过后,便又回到了屋子里。

    而叶琢也已沐浴过,正斜靠在榻上看书。见杜浩然进来,她一点也不意外,瞥了他一眼,目光便又落在了书本上。

    对于叶琢的反应,杜浩然十分的满意。

    如果是以前,叶琢定然会立刻站起来,给他施上一礼,微笑着问他一声:“三爷您来了?”然后或温声陪他说话,或是找些事跟他一起做,比如下棋之类的,完全是一副待客的样子。直到他离开这里,她才会放松下来。

    而现在,她已经能喜笑怒哭恣意地对待他了,这才像是一家人,这才是要陪着他走一辈子的妻子。

    “看什么书呢?”他在炕上坐下,便发现离叶琢很远,立刻又转移阵地,来到榻前,对叶琢道:“往里挪一点。”

    “到炕上去坐,别来挤我。”叶琢却不理他。

    杜浩然哪里肯?伸手将叶琢打横抱起,然后自己先躺下,再将叶琢放到他的怀抱里。这一下,虽然那睡榻面积不大,也终于能容得下两个叠加的人了。

    叶琢拿这无赖的杜浩然十分的没法,但也不敢再打他,只得伸手在他腰间用力一拧,直到他叫了声“哎哟”,这才得胜似地斜睨他一眼,将目光重新放到书上。打定主意,再不理睬他。

    可杜浩然一句话就把她的注意力勾了回来:“刚才父王叫我去了正院一趟。那烧火丫头找着了,却被人发现淹死在僻静的一口井里。”

    叶琢放下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手段,再正常不过。如果能让咱们轻易地就揪出使指者,那么那个指使者就绝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而是另有其人。”

    “你说的太对了。汝南王府又往与那烧火丫头交好的两个丫鬟身上去查,便发现其中一个丫鬟的姐姐是跟林夫人一向不合的汝南王世子夫人的贴身丫鬟,而且还在她房里搜出了一包无色无味的春药。这药刚刚查出,那丫鬟便撞柱子自尽了。线索到此为止。”

    叶琢眼睛一眯:“背后那人真是好计谋啊,想要一石两鸟,挑拔我们瑞王府与汝南王府的关系。”

    “可不是?不过我家琢儿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出他们的意图。是该说我家琢儿太聪明,还是他们的计谋太拙劣呢?”杜浩然低下头,拧了一下叶琢的鼻子。

    叶琢瞪了他一眼,将他的大手扔开,又问:“那这样就查不下去了?”

    “哪能啊,你也太小看你老公了吧。”杜浩然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你在宫中与那聂贵妃发生冲突起,我就担心她会对你不利。所以一直派人盯着她和大皇子呢。后来大公主掺和进来,又加了一个大公主。这次的事,从这头查不出来;我就叫人从那头查起,这才确定了幕后指使者。”

    说到这里,他歉意地亲了亲叶琢:“对不起,饶是一直盯着他们,仍防不胜防,没想到她们会利用那祁国公夫人做掩护,所以没有提前觉察到这次的阴谋,才让他们得了逞。我大意了。”

    说着,他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叶琢一掌将他的手打开:“这件事,公公怎么说?”

    “琢儿,你心疼我?”某人顿时傻乐。

    叶琢乜他一眼,收回目光,拿起了手上的书。

    杜浩然一把将书夺去:“父王虽然不干涉朝纲,但在朝中也埋下了一些棋子。明天就会有大臣上奏请立太子。太子一立,接着就会有人请奏,将大皇子遣往封地。他走后,再想办法让皇上立宁贵妃为皇后。如此一来,想要收拾聂贵妃还不容易?”

    叶琢点点头。将聂贵妃的根基去掉,才是正道。立太子、遣皇子,立皇后,这些都是阳谋,还真得瑞王爷和杜浩然去发力。没有他们,饶是她再有心计,也没办法将聂贵妃彻底的打死。

    “一个月内,能不能让大皇子离开京城,被遣封地?”叶琢问道。

    要将聂贵妃彻底打倒,她还得借助顾尘的力量。如果到时候大皇子还在京城,到杜齐翼面前哭哭涕涕地求上一番,打翻在地的小强便又蹦达起来,那她就白费了力气。

    “一个月内?”杜浩然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应该没问题。”

    他也不问叶琢为什么要一个月内让大皇子离开京城。叶琢的手段,在聂府时他就十分清楚。他相信她能让聂贵妃不好受。

    “还有一个人,不能放过。”他又道,“那就是大公主。那女人发起疯来也是很可怕的。一旦大皇子离京,聂贵妃下冷宫,我担心她会歇斯底里地对你不利。”说着他的脸色冷了下来,“不说以后,就是原先她在宫里算计你,又在汝南王府欺辱你,我就不会放过她。”

    “大公主……”叶琢蹙起了眉头。她现在在京城里根基太浅,认识而又有交情的贵妇基本上没有。想要借力打力根本不行。那大公主,她这里还真没办法一下子将她压制住。

    不过,她随即眼睛一亮,心里便有了主意。

    “怎么,有主意了?”杜浩然看她这样子,兴趣顿起。他想知道叶琢能有什么好主意。

    “佛曰,不可说。说了就不灵了。”叶琢笑盈盈地摇了摇她那白玉一般的手指。

    杜浩然心里有些失望。看来叶琢,还是不肯打开心扉,跟他无话不说。

    不过,一天之内,两人便能相处成这样,已算是很大的进步了。想来,叶琢对他是否会穿越回去没有太大的信心,他必须用时间来证明一切。这不着急,慢慢来就是。他有信心。

    因此,杜浩然也没有逼问,只是捉住她的手,摩挲着她稍有些粗糙的手,心疼地问道:“皇上将宫里玉器一半的采买权给你,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宫里所需的玉器都由你一个人来雕刻吧?就算你有那样的打算,我也不允许。那太辛苦了。”

    杜浩然的手掌很大,宽厚、温暖、干躁。叶琢的手被握在他这样的手掌里,感觉十分舒服。她转过脸去,静静地注视着杜浩然,心里暖暖地生出一股柔情。

    静静相拥,秉烛夜谈。两人能一辈子都这样,那该有多好。

    感觉到叶琢此时的情绪,杜浩然顿时情动,禁不住低下头去,吻向叶琢的唇。而这一次,叶琢并没有回避,也没有挣扎,顺从地任由他加深了这个吻。

    她这个态度,大大地激励了杜浩然。他嘴里吻着,大掌还抚上了她高耸的胸,这一只手掌都握不过来的丰满,让他深深沉迷。轻揉慢挑之下,一阵酥麻涌上了叶琢的心头。叶琢身体一僵,禁不住呻吟出声。

    杜浩然此时已吻到了叶琢的颈脖处,听到这声呻吟,他微微一震,脑子一下子就清楚过来。

    叶琢的身体未愈,三天之内都不宜行*房。他不能图自己一时痛快,就让她再忍受痛苦。

    而叶琢早上在汝南王府,因为春药的问题,她神志早已不清,那一个时辰里发生的事,她根本就没有印象。而此时杜浩然的唇如同有魔力一般,吻到哪里,哪里就一阵战栗,如火一般燃烧起来;他的那只手,更是让她神魂颠倒,不能自已。

第三百二十二章 云泽安(一更)

    叶琢死死地盯着那二十来岁青年公子的侧脸,心里波涛翻涌。

    云泽安?他怎么会在这儿?

    “咦,他不是你那姐姐秦若彤姑娘的丈夫吗?”坐在她身边的杜浩然忽然出声,“他怎么会到京城里来?”

    叶琢讶然,转过头问杜浩然:“三爷认识云泽安?”这么一问,她忽然想起她跟杜浩然在能仁寺下棋时,杜浩然曾说过的话来,心下一动,又问,“以前听三爷说,看过我姐姐下棋。这么说来,三爷不光看过她下棋,还跟她认识?”

    杜浩然点点头:“不光有过一面之缘,而且还有救命之恩。”

    叶琢更惊讶了。她怎么不记得她前世见过杜浩然?救命之恩,更无从谈起。

    “我当年被人掳,贼人用马驮着我路过吉安,在路上遇上秦姑娘一行人。秦姑娘瞧出贼人不对,让手下把贼人击毙,将我救出。”

    “是你?”叶琢睁大了眼睛看着杜浩然。

    她想起来了,五年前因住在吉安的舅舅病重,她去探病,在路上遇到四个大汉带着一个少年,跟她们一起被一场暴雨困在破庙里。她当时看那四个汉子对少年甚是凶恶,而少年无论是衣着还是行为举止,都像是世家子,她便留了心,让护卫留意。

    后来那少年找着机会向她做了个求救的姿势,她便与护卫商议,准备趁半夜熟睡之际将四人擒获,却不想那四人警觉,武功也不错,打斗一番之后发现不敌,全都咬碎口中的毒药自尽了。

    “你知道我?”叶琢的话倒让杜浩然吃了一惊。

    叶琢讪讪一笑。当时不过是举手之劳,她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再加上杜浩然从一位面色还有些稚嫩的世家子成长为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再遇上杜浩然时,她真没认出他来。

    她随口道:“姐姐说人心险恶,让我平时上街当心些,还拿了这件事做例子。所以我知晓此事。”

    “原来如此。”

    想起当年救下杜浩然后,杜浩然怎么也不说自己的身世,她只得让人给了他一笔盘缠,还送了他一匹马,让他离开,叶琢不由好奇地问:“您既从贼人手里逃脱,怎么不说出自己的身份,让人送你回京城,反而去了边疆打仗?”

    “我失忆了,当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得了秦姑娘送的银子和马,胡乱地走了一段路。后来到了吉安,看到那里有人招兵买马,便去报了名,于是就到了边关当了兵。”杜浩然道。

    其实有些话,他没有说。他前世是在新疆边境执行任务时身殒的,醒来后就附身到了被贼人掳掠、刚刚咽气的杜弈身上。正想办法逃走,便遇上了秦若彤一行。获救之后他沿途打听了几日,了解到这个世界虽然架空,但地理版图却跟前世的国家差不多,只不过被分割成了几个国家。而他身殒的地方——新疆边境,正是大周国现在正被外敌入侵的地方。他自动报名当兵,去了边关,就是为了寻找穿越回自己世界的方法。

    只是到了边关后,他各种方法都试过了,甚至不顾性命地杀敌,以求身殒再穿回去,结果要不就是奇迹般地把敌人杀掉自己只受些轻伤,要不就是受了重伤被大夫从鬼门关救回来。如果不是他在老兵的嘴里听到一个传说,说龙石种青龙玉牌是个圣物,手里拿着它就会在月圆的时候去到另一个世界,他还会不停的自杀下去。

    “那你怎么会看到过姐姐下棋?”叶琢又问。

    “几日后我就到了吉安,正好遇上秦姑娘被人挑战,在棋楼里下公开棋,所以就看了一下。”

    “哦。”叶琢恍然。

    她到吉安的时候,舅舅被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所救,已经大好了。而正好有一位异域围棋高手路过此地,听闻她来,下了战书挑战,她便应战在吉安的棋楼里下了几局。对于棋技高明的人来说,一搭眼就能看出棋路风格,想必杜浩然那时就对她的棋风有印象了,所以在能仁寺时,才一眼看出她的棋风来。

    两人聊这半天,云泽安早已进了那道门,而马车也驶出好远了。

    叶琢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忽然感觉怪怪地,转头问道:“那你怎么会认识云泽安的?”

    “当年要不是秦姑娘救我,我不知还要受多少苦。受此大恩,我回京城被封赏后,就让人四处打听秦姑娘的消息。就算无法报答,也应该登门感谢一番。结果听说秦姑娘嫁了人,跟丈夫到浙州赴任去了。我处理完京城的事,赶到浙州,在路上看到的却是漫天的白幡,秦姑娘的棺椁正被运上船,到京城来安葬……”

    说到这里,杜浩然感觉到身边的人全身都在颤抖,转脸一看,叶琢的脸色苍白,右手揪着胸前的衣襟,好像是喘不上气来。

    他大惊,一把抓住叶琢的胳膊:“叶琢,叶琢,你怎么了?”又叫车夫,“杜忘,快去医馆。”

    “不、不用……我没事。”叶琢终于喘出了气,眼里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如雨一般滴落下来。

    叶琢一贯冷静坚强,从未像现在这般柔弱无助。看着这样的叶琢,杜浩然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此时,什么顾虑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想把她拥进怀里,保护她,安抚她。

    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他伸出有力的手臂,把她一把搂进了怀里,用手掌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

    杜浩然的胸怀温暖而宽厚,他的声音低沉而雄浑,他就像一座山峰,将风雨挡在了外面。叶琢前世憋在心里的委曲,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哇”地一声倾泄而出,直哭得肝肠寸断,不能自抑。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豁达,她一直以为自己对前世的一切早已心无芥蒂,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恨,然而在听到杜浩然描述她的葬礼时,那种忽如其来的窒息与痛苦随之而来,她仿佛看到自己前世的身躯血淋淋地躺在床上,再被移进棺椁里,然后被人用钉子一点点地封在里面,埋葬于黑暗冰冷的地下,再被空气腐蚀,被虫蚁叮咬……

    这是怎么样痛苦而可怕的历程?她在死后就失去了记忆,重生时已到了这一具身躯里,那一段本应一无所知的经过,就在刚才那一刹那,全部涌进了她的脑海!

    她紧紧地抱住杜浩然腰身,因为他是如此的温暖,他的心跳是如此有力。他身上有人的活气,抱住他,从他身上吸取温暖与生气,她就能摆脱脑海里不断涌出来的可怕的感受。

    杜浩然开始还以为叶琢是因为想起秦若彤的死而痛苦,渐渐地他感觉出不对劲来了。叶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抱住他,却仍然浑身颤抖,那种从心底里涌出来的恐惧,便是他都能感觉得到。

    她恐惧什么?她为什么会害怕?秦若彤的死有什么蹊跷,与叶琢又有什么关系?她自打看到云泽安,脸色就不对,难道她是害怕云泽安报复?

    不过此时叶琢情绪激动,不是问话的时候,他只得按下心里的疑惑,紧紧地回拥着她,不断地用手掌轻抚她的背,想让她平息下来。

    也不知是他这样做起了作用,还是叶琢自己调整了心态,她的哭泣声慢慢小了很多,最后变成了抽泣。

    外面赶车的杜忘不知道车厢里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叶琢恐惧悲切的哭泣,以及杜浩然柔声安慰的声音。眼看着前面就有医馆了,他想了想,还是出声道:“三爷,医馆到了。”

    杜浩然抬起叶琢的手腕,拿了一下脉,向外面道:“不用去医馆了,找个僻静的地方走。”

    “是。”杜忘放下心来,将马车驶进了旁边的巷子。

    叶琢的心里尽管已经平息下来,但哭得已全身没有了力气。她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且她也不想动。杜浩然的怀抱是如此舒服,就让她放纵这一回,躺在这温暖的港湾休息片刻吧。

    这么一放松,一种深深的疲倦涌上心头。她闭着眼,不知不觉沉睡过去。

    杜浩然听到怀里的人那绵长而舒缓的呼吸声,知道她已睡着了,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痴痴地看着怀里叶琢那熟睡的美丽的容颜。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喃喃低语。

    就在刚才,叶琢哭得撕心裂肺的时候,他心里涌上来的那种疼痛几乎将他淹没。他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将她藏在心底深处,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那种强烈的保护欲与心疼,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早就知道,他的血肉已与这个世界相连。他有深爱着他的父母,同生共死的战友兄弟,也有挚爱的女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他都交付给了这个陌生的时空,他与他们血肉交融,一旦分开就会撕心裂肺。

    是不是就此留下,再不寻找回去的路了呢?如果一直找不到回去的路,他又以现在的态度过日子,伤害的,就是身边爱他和他爱着的人。

    怎么办?

    他痛苦地闭上眼,紧握着拳头的指甲,深深陷入到肉里。

    “嗯……”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叶琢动了一下,不一会儿,缓缓睁开了眼。

    “琢儿你醒了?”杜浩然连忙将烦乱的思绪压下。

    叶琢虽然只睡了一小会儿,但精神恢复了不少,心情早已恢复了平静。看到杜浩然的脸近在咫尺,而自己还躺在他的怀抱里,她不由得红了脸,小声地“嗯”了一声,挣扎着坐了起来,伸手拢了拢自己散乱的头发。

    温暖的怀抱骤然一空,杜浩然的心也变得空荡荡起来。他抑制住再拥叶琢入怀的冲动,目光转向了窗外。

    叶琢拢好头发,出言打破这尴尬的气氛:“现在到哪里了?”

    “开始见你不好,我嘱咐杜忘去医馆,后来又进了小巷子里来,绕了一个大弯。”杜浩然道,转头冲外面道,“杜忘,去叶府。”

    “好嘞。”杜忘听得这话,就知道叶琢没事了,心里也放松下来,欢快地应了一声,将马车调转了方向。

    叶琢见杜浩然提起刚才的事,脸上又飞起红霞。她从来没有那么失态过。

    杜浩然知道叶琢感觉尴尬,但他心里有疑惑,尤其担心云泽安对叶琢有加害之心,开口问道:“你刚才好像很恐惧的样子,是为什么?因为云泽安吗?”

    叶琢垂下长长的睫毛,望着自己的裙摆,踌躇好一会儿,这才抬起眼来,对杜浩然道:“这件事,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好吗?”

    虽然这个问题,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搪塞过去,可叶琢经过刚才的心情激荡,刚刚恢复宁静的她不想再撒谎。

    “没关系,如果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过,你不必放在心上。”杜浩然道。

    叶琢点了点头,问了一个刚才萦绕在她心头的问题:“那云泽安,怎么跑到京城里来了,还去了冯尚书的府上?”

    “你怎么知道那是冯尚书的府坻?”杜浩然奇怪地望着她。

    “呃。”叶琢刚刚还想不撒谎呢,这下不得不又找借口,“冯尚书不是咱们南山镇的吗?冯老太爷曾多次提起过。”

    “哦,是这样。”杜浩然也没再追究,转而回答叶琢的问题,“自你姐姐去世之后,这云泽安就走了霉运,不管任什么官职,在任上都老出大纰漏,现在被贬到池县做了一个县令。而且经济状况似乎也不佳,开始偷偷地往外卖画。他去冯尚书府,大概是想走高层路子,重新往上爬吧。”

    “池县县令?”叶琢愕然。

    她前生还在世时,云泽安可是做到了按察使,正三品的大员,而且还是在浙州这个富庶之地。可她离世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云泽安就被贬成了池县县令。池县地处偏远,土地贫瘠,当地县令也就从七品下,算是最末等的朝庭官员,官品与京县和富庶地方的县令差上两个等级。

    云泽安虽然背信弃义,人品不好,但才能还是有的。否则就算她四处运作,他年纪轻轻也做不到富庶之地的三品大员位置上。

    可见,是有人在有意打压他。

    那么,会是谁让他落到了这个地步?

第三百二十三章 见到哥哥(二更)

    叶琢说着这话,心里涌上了一种恨意。虽说她的哥哥秦景明惩罚于云泽安,使了些手段,但那也是因为云泽安负了她,害她丢了性命。为此,秦景明并没有要他的命,只不过是让他又官复原职罢了--当初她秦若彤嫁给云泽安的时候,云泽安也就是个小小的县令。他后来的一切,都是她殚精竭虑为他筹划来的。没有她,以他那孤傲的性子,恐怕得一辈子呆在县令的位置上。

    既然他负了她,害了她的性命,秦景明还能看着这个负心汉享受她经营得来的一切吗?自然不能。所以便一步步将他打回了原形。

    可云泽安不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反而怀恨在心,想要报复。而且这报复还如此狠毒,不光要取秦景明一家的性命,还想让秦家一族被满门抄斩,好毒辣的心胆。她当初真是瞎了眼,还以为云泽安是个正人君子!

    现在,既然他不仁,自然别怪她不义。他既然想灭她秦家一族,那她取他性命也不过份了。

    一时之间,叶琢便下了决心。

    陈四被叶琢这么一说,浑身直冒冷汗。

    如果在他们这么严密盯着的情况下,还让卫国公府遭到云泽安的暗算,他们算是丢尽了脸,真是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夫人放心,属下会好好盯着云泽安,不会让他得逞的。”他心悦诚服地向叶琢行了一礼。

    “嗯。”叶琢点点头,问道,“卫国公或者卫国公夫人最近有什么动向?”

    “没有。”陈四摇了摇头,“除了卫国公夫人去汝南王府参加了一次寿宴,其余的时间都呆在府里,哪里都没有去。”

    叶琢皱了皱眉。她知道,哥哥、嫂嫂都是喜静之人,不大喜欢出门。但如果他们一直呆在府中不动的话,她就没理由接近他们了。

    难道要叫何雅茹带她去拜访?

    可那样的话,根本无济于事。就算拜访再多次,也不过是泛泛之交,有些话,她还是不能跟他们明说,让他们相信啊。

    怎么办?

    “不过……”陈四见叶琢皱眉,又接着道,“阮七说,他听卫国公夫人吩咐府里的下人准备祭品,似乎要去祭拜什么人。大概这几日就要出门。”

    “祭拜?”叶琢将自己前世长辈的忌日都回想了一遍,并没发现有哪位是在这秋日去世的。

    “啊!”她忽然惊叫起来。

    她想起来了,她前世,不正是在秋天去世的吗?两年前的后日,就是她的忌日。莫非哥哥、嫂嫂要去祭拜她?

    “后天就是秦姐姐的忌日。云泽安那里,你多注意一下,看看他有没有去祭拜的打算。明天晚饭后来回复于我。”叶琢当机立断地道。

    “是。”

    “辛苦了。办完这件事,你们可以轮流放假半个月,好好休息一下。”叶琢笑道。

    “不过是监视个人,还几人轮流,不辛苦。至于放假,还是算了吧。属下们都没成家,就算是休假也不知往哪里去。有活干才没那么无聊。”陈四“嘿嘿”笑道。

    叶琢看着他:“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回夫人话,属下今年三十六岁了。”

    “其他人也跟你差不多大吗?”

    “刘五跟我一般大,其他的,二十六、七到三十五岁不等。”陈四道。心里有些诧异,不知叶琢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

    叶琢微笑着道:“我以后,只会在京城呆着,便是要出远门,也不会去太久。你们以后也不必东奔西走、雨里来风里去了。我看呐,还是成个家吧。自己有相中的女人,来跟我说,我出钱给你们置办家产和张罗成亲;如果没有相中的,我这院子也有几个不错的女孩儿,如果你们彼此愿意,我就给你们牵个线指个婚。”

    “啊?”陈四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平时做事也是极沉稳。如今被叶琢这番话说得猝不及防,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

    “不用不用,夫人,真的不用。”他连连摆手。

    叶琢看他这慌乱的样子,笑了起来:“你不要急着拒绝。你是做大哥的,就算你自己没有成家的打算,也得为兄弟们想想。把我这话好好跟他们说说,看看他们有什么打算。有想娶亲的,你就来回报我,咱们商议着如何把这事给办好。还有,陈四大哥,我劝你也好好想想成家的事。人来这世上走一遭,总要留下自己的血脉,以延续香火,是不是?”

    如果说陈四原先对叶琢有些钦佩,那么此时,就是感激涕零了。他们当时是从军营被选出来,就做好了跟顾尘一辈子四处漂泊的打算。后来跟随她走四方,时不时地遇上些危险,没准一不小心就一命呜呼了。所以从未想过要成亲。没人知道,他们是多么羡慕人家“娘子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陈四代兄弟们先谢谢夫人的这一片心。”陈四红着眼眶跪下去,给叶琢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头也不抬地离开了厅堂。

    接下来的两天,杜浩然跟着瑞王爷早出晚归。只早上在家里吃早餐,然后就不见了人影,直到晚上就寝了才一身酒气的回来。

    第二日晚上,见他沐了浴之后,目光清明了很多,叶琢一边递茶给他,一边问道:“你明天也要出去吗?”

    “事情已办得差不多了,明天可以不必出去。”杜浩然接过叶琢给他醒酒的浓茶,一饮而尽,抬起眼问,“有事?”

    “明天是秦姐姐的忌日,而且她的坟就在京城郊外不远的地方,我想去祭拜她一下。”叶琢道。

    她前世咽气之前,就交待了陪嫁的嬷嬷,不要把她葬到云家的祖坟处,她不想跟云泽安合葬。后来也不知是如何安排的,想必她死后哥哥秦景明大闹了一通云府,她的尸身被带回了京城,葬在了秦家的祖坟地里。

    而陈四传回了消息,云泽安并没有去拜祭她的意思,所以她决定明日去一趟秦家祖坟,会一会她的哥哥和嫂嫂。

    如果杜浩然能够陪她去,那是再好不过了。他跟秦景明,也可以套套交情。有他这个郡王爷的身份在,秦景明也不会怀疑他们企图不良。

    再说,有杜浩然陪着,也免得瑞王妃不放心,唠叨着不让她出门。

    “嗯?”杜浩然转头望向她。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他才道:“如果你想去,我陪你去。”

    “太好了。”叶琢高兴地道。

    她的计划,少不得杜浩然配合,便道:“近来云泽安可能会有所行动了。”说着,把陈四那天说的话和她自己的分析跟杜浩然说了一遍。

    杜浩然冷哼一声,杀伐之气四溢:“哼,不管是我,还是卫国公,也不过是想压着他,不让他升官罢了。只要他好好的做事,过得这年把,我们自然没有那精力去跟他计较一辈子。可如果他有这样的恶毒心思,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我正是这样想的。”叶琢道,“所以我有个计划,可以借刀杀人。刀呢,就是那云泽安;而人呢,就是那大公主。”

    “哦?夫人有何高见?”杜浩然问道。

    “附耳过来。”叶琢向他招了招手。待杜浩然凑近,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跟他说了一通。

    “夫人妙计。”杜浩然看向她的眼眸一下子变得晶亮。

    叶琢开始还担心杜浩然嫌她太过富于心计,此时见他眼中除了赞赏,再无其他,这才放下心了。

    “晚了,歇息吧。”杜浩然道。

    “嗯。”叶琢也不叫秋月,自己把炕上的东西收拾了,将被子铺开,卸了头上的簪子。转身见杜浩然躺下了,便吹灭了灯,也睡了下去。

    可她这刚躺下,身子一轻,便被杜浩然揽进了怀里。

    “身体没事了吧?”杜浩然吻着她,轻声问道。这两日,能看不能吃,可把他憋坏了。

    感觉到他的欲望,叶琢羞涩地“嗯”了一声。

    虽然这一声跟蚊子叫也差不多,但听到杜浩然的耳里却如同冲锋的号令一般。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响起了旖旎的声音……

    第二天,叶琢听得陈四回报说秦景明夫妇俩出发了,便也跟杜浩然动了身。乘着马车足足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城外的秦家园陵。他们在园陵外面下了马车,往里走了大概一盏茶功夫,远远地就看到秦景明和何雅静夫妇两人,还有十一岁的侄儿、八岁的侄女,都穿着一身素色衣服,带着几个下人正在那里焚烧纸钱。

    不知不觉中,叶琢停了下脚步。看着远处那个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眼泪夺眶而出。

    哥哥,这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她上辈子并不亲近、沉默寡言的哥哥!

    当她凄然死在异乡,是他去将自己收裣,将尸身运回,不顾家族的反对,排除众议,将她葬在了这秦家的祖坟地里,避免了她成为孤魂野鬼;是他在她死后为她讨回公道,夺回她的嫁妆,用它们安顿好她的奴仆,再将害她的负心郎打回原形,为她出了一口闷气。

    而今,又是他心里惦记着她这个无福的妹妹,每年忌日都到坟前来给她烧纸点香,带儿女来祭拜于她。

    她秦若彤上辈子是修了怎样的福缘,能让她拥有这样的好哥哥?

    可惜啊,她有眼无珠。不光错看了云泽安那个负心郎,还跟这样的好哥哥心存隔阂。

    这一刻,叶琢甚至有一种冲动,她想把自己重生的秘密告诉哥哥,然后跪倒在他的面前,请求他的原谅。

第三百二十四章 故地重游(三更)

    “琢儿。”察觉到叶琢的异样,杜浩然不顾四周有人,一把将她搂到了怀里。他还以为,叶琢是看到了秦若彤的坟地,所以伤心了。

    而这时,那边有下人看到了他们,凑到秦景明面前低语两句,秦景明转过身来朝这边望了一下,便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靖安王爷,王妃。”隔着老远,秦景明就笑着拱了拱手,打了声招呼,“二位怎么到这儿来了?”

    杜浩然拱手回礼:“国公爷不知,秦姑娘于我有恩,跟内人也相交莫逆。今天是秦姑娘的忌日,我们夫妇俩便过来上一炷香。”

    “若彤对您有恩?怎么会?”秦景明讶然地看着杜浩然。

    旋即他又转过头来,望向叶琢,眼里的疑惑更盛。显然是更不明白这位来自边陲小镇的靖安王妃怎么会跟自己那个妹妹有交集。而且,这位陌生的靖安王妃,怎么见到他时眼里含着泪水,神情那么激动?

    “那还是五年前的事了……”杜浩然此时只顾着跟秦景明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叶琢的异样神情。

    他把当年的事说了一遍,又解释道:“我去年回到京城,并不知秦姑娘已香消玉殒,后来就一直在南方,未能及时来拜祭,甚是惭愧。”

    “王爷说的哪里话?若彤当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靖安王能放在心上,我们已是感激不尽,怎敢劳烦您跟王妃纡尊降贵,跑这么远的路到这个地方来?”秦景明客气着,眼睛却仍时不时地看向叶琢。

    静静站立在那里的叶琢,总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回想起来,他又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女子。

    叶琢万般不愿意对哥哥撒谎,可这时候,不由得她不遮掩自己的身份。她不知道,当哥哥和嫂嫂知道她是秦若彤的灵魂转世,会不会把她当成妖怪,惊恐万分,避之不及。如果是那样,那她还不如像现在这般,远远地看着,适当的时候,助他们一把。

    见杜浩然将自己的经历介绍完,她也轻声解释道:“当年姐姐路过南边,我曾与她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情同姐妹。我如今到了京城,自然要来拜祭一番。”

    “唉唉,二位真是太客气了,景明替妹妹谢谢王爷和王妃。”秦景明记不起什么时候见过叶琢,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对他们深揖了一礼,便将那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叶琢让过一边,没有受哥哥这一礼。看到何雅静带着孩子朝这边过来,对杜浩然道:“何夫人过来了,走吧,我们过去。”说着迎向了何雅静,招了招呼,又跟两个孩子见了礼。

    这两个孩子,她出嫁时一个才蹒跚学步,一个嗷嗷待哺,转眼就这么大了。

    人说恍如隔世,而她却真是隔了一世。再看到这两个孩子,感慨良多。

    何雅静见叶琢拿出两块极为精美的琉璃种玉佩送给孩子,慌得连忙推辞。这礼物太贵重。

    “何夫人。”叶琢却不容她推辞,“当年秦姐姐对我恩重如山,如今却是阴阳相隔。我能在这里见到哥哥、嫂嫂和侄儿、侄女,是我的福份。这玉佩虽然值几个钱,但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除了这个,我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仅仅只是一份心意。”

    何雅静见叶琢说得情真意切,便也不再推辞,示意让孩子收下道谢,心里对叶琢又亲近了几分。

    说话间,几人已来到了坟墓前。叶琢看见那墓碑上写着自己的名字,百感交集。

    虽然知道那里面不过是一具没有任何感觉的躯体,她的灵魂,早已脱离了那具身体附到了她现在的身体之上。可站在这坟前,她的感觉仍十分怪异。

    “来,给秦姑娘上一炷香吧。”杜浩然递过几根点燃地香,看向叶琢的目光全是关切。

    他不知道为什么叶琢今天一再失神,当着外人的面他也不好多问。只能默默地关心她。

    杜浩然的目光让叶琢心头一暖,想着自己还能站在这阳光下,重生开始新生,能以感激的心去面对前世的亲人,有几十年的时间来弥补自己的过失,她是多少的幸运。

    所以,忘掉过去,活在当下,珍惜所拥有的东西,才是她最应该做的事。

    她举起香,朝着坟墓三躹躬,然后将它插到香炉里,算是向自己的过去做了一个了断。

    看到杜浩然也上了香,秦景明便道:“靖安王和王妃要没有别的事,不如到舍下坐坐?此时也差不多到午时了。我们卫国公府上厨子虽手艺不高,却也有几样拿手菜。让他们整治一桌菜,我们小酌几杯,说说话聊聊天,如何?”

    杜浩然两人今天来此,便是冲着这目的来的。秦景明的邀请,正中杜浩然的下怀。他看了叶琢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异议,便向秦景明拱手道:“如此就叨扰了。”

    于是一行几辆马车,朝城中驶去,直接去了卫国公府。

    看到熟悉的院子,甚至还有一些面熟的下人,叶琢又是百感交集。

    “不知秦姐姐的院子,还在否?”她低声问何雅静。

    何雅静一愣,看向叶琢,含笑道:“还在。”又试探着问,“靖安王妃要不要去看看?”

    “嗯。”叶琢点了点头,抑制住心中复杂的感情,她强笑道,“何夫人有事要张罗,就不必陪我去了。派个下人带路即可。”

    “那怎么行?”何雅静笑道。

    虽然她要吩咐下人准备饭菜,但叶琢可是郡王妃,又是第一次到卫国公府来,何雅静不可能丢下她去张罗家事。

    再说,何雅静对叶琢极为好奇。

    在汝南王府第一次见面,她就感觉叶琢对她有着异乎寻常的亲近感。没想到,在今天竟然在秦若彤的坟地里遇见了她,她还对秦若彤的闺房感兴趣。这实在让人感觉奇怪。

    尽管叶琢说她跟秦若彤情同姐妹,可依何雅静知道,自己那个过世的小姑子表面上看似和气,其实骨子里十分的高傲,等闲之人根本入不得她的法眼。便是她这个做嫂嫂的,相处几年,都没能走进她的心,更何况萍水相逢的一个寒门女子!

    而且,她可不记得自家小姑子去过南云城那么偏远的地方。可眼前的叶琢,不过十六、七岁,就算是寒门出身,却也有父母、亲人束缚着,不可能四处乱跑的。她们两人相隔千里,怎么可能见过面,还有过深切的交往呢?

    更何况,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正处新婚之期,甜甜蜜蜜,却毫不避讳地去了秦家园陵,还有兴趣去看一个死去的人的闺房。她这行为,怎么想都感觉怪异。

    叶琢也知道,自己的谎言骗骗杜浩然还好,毕竟他跟秦若彤只是一面之缘,对她并不熟悉。但如果秦景明和何雅茹真如他们表现出来的那般,对她这个妹妹有足够多的关心,了解她的一切状况,那么,她的这个谎言,在秦景明和何雅静面前,是漏洞百出。

    她没办法去填补这些漏洞,她内心里也不想填补。她虽然觉得把重生的秘密说出来,是很不理智的。但她潜意识里未免没有让哥哥、嫂嫂将她认出来的念头。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默默地进了后院,再穿过两道拱门,来到了一处环境及其幽静,精巧不处这亚于汝南王府园林的一处园子。

    看到眼前的处处美景,叶琢感慨万千。

    这处园子,还是父亲过世之后,兄嫂特意叫人给她修建的。只是她作为父亲唯一的嫡女,自小娇宠于一身,总觉得这是应该的;而且兄嫂这样做,也不排除是做给别人看的意思,以表示并没有亏待她,反正她出阁了,这园子她也带不走。所以,她当时并没有多少感激之心。

    如今想来,她错了,大错特错了。哥哥既然袭了爵,除了犯有大罪,谁也不能夺他的爵位。他有必要花那么多的钱,做给别人看么?他是真的疼惜她,才给她建了这个园子。

    “前面,就是妹妹的闺房了。”何雅静指着前面的一处小院道。

    不一会儿,两人到了小院前。叶琢诧异地发现,院门竟然是敞开的,里面似乎还有人活动。

    难道这里已拔给别人住了?

    下一刻,她就释然了。她出嫁了几年,后来又去世,这院子总不可能一直留着,给别人住也是应该的。

    跟在何雅茹后面,她进了院子。

    “夫人。”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站在门边,给何雅茹见礼。

    叶琢差点惊叫起来。

    柳絮?她前世的贴身大丫鬟?她怎么还在这儿?

    还没等她吃惊完,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妇也走了过来,给她们见礼。

    奶娘,奶娘!

    叶琢在心里狂叫。

    眼前的这位,竟然是她前世的奶娘。她母亲早逝,出嫁前几年,全是奶娘陪着她过日子。后来,她们又跟着她一起进了云家。没想到,她死后,奶娘跟柳絮又回了卫国公府!

    这一刻,叶琢对秦景明再一次充满了感激。

    这些下人,跟随她多年,让她们能有一个好归属,是她死之前唯一的愿望。可惜她当时知道自己要离开人世时,已没办法给她们安排出路了。没曾想,又是哥哥帮她办到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她就是秦若彤(一更)

    “这是靖安王妃。”何雅静对文嬷嬷和柳絮介绍道。说着,一面紧紧地盯着文嬷嬷和柳絮脸上的表情。

    这两个,可是小姑子的心腹,一直跟在小姑子身边。如果小姑子跟这位靖安王妃有交集,那她们也一定互相认识。

    “这是……文嬷嬷和柳絮吧?”叶琢脸上露出疑惑地神情,不过随即便恍然大悟的样子,上前一把握住了文嬷嬷的手。

    文嬷嬷和柳絮脸上都露出迷茫地神情。她们可不认识眼前的这位。不过鉴于叶琢的地位,她们还是施了一礼:“见过靖安王妃。”

    见两人并不置疑自己,叶琢也懒得撒谎,越描越黑。用手帕抹了抹因见到两人夺眶而出的泪水,黯然道:“这院子依旧,人也依旧,可却没有了秦姐姐的身影。”

    何雅静见文嬷嬷和柳絮被叶琢一句话勾起了伤心,也跟着黯然神伤,再没有说别的话,她只得道:“走吧,咱们进屋子里坐坐。”

    叶琢抹干眼睛,点头道:“好。”跟着何雅静走了进去。只见屋子里的摆设,跟她出嫁前一模一样,便是连她平常习惯放针线簸箩的地方都没有变,而且纤尘不染。这个屋子,也不知是文嬷嬷和柳絮等人后来才布置出来的,还是何雅静从未让人动过这阳春苑的任何东西。

    “唉,若彤出嫁后,这东西就从未动过。她哥哥说,以后她回娘家来省亲,总是要住的,不光不让动这院子,还让我把里面的东西都保持原状。没想到,她这一去,就再没回来过……”何雅茹看着屋子里的东西,感慨良多。

    叶琢看着这屋子里每一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拼命抑制住自己的泪水,不让它流下来。

    何雅静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叶琢。

    “夫人,王妃,请用茶。”文嬷嬷将一壶茶放到炕桌上。

    “来,坐下喝杯茶。”何雅静道,抬手给叶琢斟了一杯茶。

    闻着那熟悉的清香,叶琢又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那是她最喜欢的茶呀!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熟悉的茶香,她只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她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否则她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露出端倪来。

    正当她要提出告辞时,“咣当”一声,何雅静手中的茶杯忽然掉落下来,碰着炕桌边沿,滚落到她的身上。那滚烫的茶水立刻倾倒在她身上。

    可何雅静却像是没有感觉到烫似的,只用手紧紧地揪住自己的胸口,表情极为痛苦。

    “嫂嫂,嫂嫂,你怎么了?”刚刚坐下的叶琢“噌”地一声站了起来,一步抢到了何雅静面前,飞快地伸出手去,从何雅静胸前的口袋里找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三颗丸药,给何雅静服下。嘴里又吩咐道:“柳絮,快拿冷水和布巾来。文嬷嬷,去园子里摘些芦荟。”

    “是。”柳絮和文嬷嬷立刻行动起来,只留下何雅静的贴身丫鬟呆呆在看着叶琢。

    叶琢这才发现自己情绪激动之下,做了一件全是破绽的傻事。

    不过做都做了,也没有什么好懊恼的。她瞥了那丫鬟一眼,冷声道:“你是新来的丫头?”在主子发病的时候,这丫鬟竟然像是惊呆了一般,根本没有及时上前给主子服药。

    她这嫂嫂,可是有心疾的老毛病的。

    那丫鬟嚅嚅地道:“奴婢进夫人的院子伺候有一年了。不过平时都是明月姐姐和明珠姐姐跟着夫人。今天明月姐姐身体不适在院中休息,明珠姐姐则被派去张罗饭菜了。”

    叶琢听了,没有再说什么。只转过身去看着炕上的何雅静,等着她醒过来。

    这时候,柳絮将冷水布巾拿来了,给何雅静敷烫伤的地方,敷了一会儿,文嬷嬷将芦荟的汁挤出来,抹到那发红的皮肤上。

    做完这些没多久,何雅静便醒来了。她静静地注视着叶琢,久久不语。

    何雅静这目光,看得叶琢心慌,她忙掩饰地问道:“何夫人,你还有哪里不适?要不要看大夫?”

    “不用。”何雅静摇了摇头,躺在那里闭了闭眼睛,伸出手道,“扶我起来。”

    “你再躺一会儿吧。”叶琢劝道。

    何雅静却挣扎着自己爬起来,叶琢只得跟那丫鬟一起扶她坐了起来。

    如果叶琢还呆在这里,何雅静势必得陪着,不好自顾自地去休息;而且叶琢也感觉今天自己比较失态,心中不安。

    见何雅静想要站起来,她忙按住她的肩膀,道:“你先别多动,还是静躺着多休息的好。今天出门前,婆婆还叫我别在外面呆太久。如今我出门也有一个多时辰了,该回去了。何夫人好好休息,哪天得闲我再来看你。”

    “那我就不留你了,哪天有空再过来玩。我说要做的春萝饼还没做给你吃呢。”何雅静也不强留。

    又叮嘱了两句,叶琢这才由何雅静那个丫鬟领着,出了院门,朝外院走去。并让人去通知杜浩然。待她走到门厅时,杜浩然早已在那里等着她了。

    待叶琢到马车上坐定,便开口问道:“怎么样?卫国公答应了吗?”

    杜浩然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他没有立刻答应,看那样子,他是不想陷入我们与聂贵妃一派的争斗中去。不过对于我们的提醒,他甚是感激。”

    叶琢默然。她前世的兄长,她自然了解。秦景明一向不喜欢搅和进这些派系斗争之中。他是个居家好男人,只喜欢呆在自己家里,静静地看书、画画、写字。也正是他的平庸,前世眼高于顶的她,真没把这个庶兄看在眼里。现在看来,这其实是哥哥的处世之道。守业,还得像秦景明这般才好,起码不会惹上祸事。否则,云泽安的计谋没准早就得逞了。

    “其实,我们这次的事,是可以不告诉卫国公夫妇的。只要在云泽安出手的时候,救他们一把就行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征求他们的意见呢?现在他们不答应,我们这件事,就没办法做下去了。”杜浩然看了看叶琢,忍不住道。

    “我也知道……”叶琢望着车外的风景,叹了一口气。她也是出于对秦景明夫妇的感情与尊重,才多此一举。

    杜浩然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琢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啊?”叶琢一惊,转过头来看着杜浩然,“何出此言?没有的事。”

    杜浩然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而此时本来躺在炕上有气无力地何雅静,早已回到了正院自己的屋子里,正悠然地喝茶。

    秦景明匆匆送了杜浩然回来,看着妻子问道。“听说你又发病了,没事吧?上次王大夫的药吃了那么久,我以为你好些了,没想到又发病了。”

    何雅静摇摇头,却不接这话题,转问道:“靖安王找你,可是有事?”

    秦景明便将杜浩然所说的事说了一遍。

    何雅静默然半天,忽然道:“答应他。”

    “什么?”秦景明愕然地看着妻子,“如果这事做得不成功,不光你的名声受损,我们就会陷入到派系斗争中去。”

    何雅静抬起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丈夫:“对于靖安王妃,你怎么看?”

    秦景明奇怪地看了妻子一眼。她今天说的话,怎么跳跃性这么大?平时说话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夫妻俩相濡以沫十几年,感情深厚。而且何雅静明明患有心疾,还挣扎着给他生了一双儿女,秦景明对她既敬又爱,还无比的宽容。

    他想了想,如实答道:“怎么说呢?在她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明明她跟若彤长得不像,但看到她,总感觉像是看到了若彤一般。这种感觉,很是奇怪。”

    何雅静点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她抬起眼,注视着丈夫:“你不知道,她看到文嬷嬷和柳絮,似乎很激动,一口就能叫出她们的名字,文嬷嬷和柳絮却说从未见过她。而且,我还试了她一试。”

    说着,将自己假装心疾发作,叶琢及时施救以及让文嬷嬷去摘芦荟的事说了。

    “她叫我嫂嫂,而且还知道我身上有药,知道给我服几颗,又知道阳春苑后面种着芦荟。”何雅静平静地叙述着事实。但熟悉她的秦景明却知道,妻子此时并不平静。

    “景明,你说,她会不会就是若彤?她没有死,她转世了。这世上,不是曾有过转世的传言么?那彬州城里的一个人,被人打伤,本来已没气了,忽然就醒了过来,嘴里却说的是吐蕃的话,还一个劲地说要回吐蕃去。”何雅静说着,却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身体一个劲地发抖。

    秦景明连忙搂她入怀,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别怕别怕,那只是传言。再说,就算她是若彤,她也不会害我们。要不是他们提醒,咱们就要遭那云泽安的陷害了。到时候你名声尽毁,没准咱家还被栽赃判以谋逆罪,满门抄斩,光想想这些,我就后怕。”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高兴(二更)

    “会不会是他们危言耸听?”何雅静抬起头。

    秦景明摇摇头:“虽说我跟那靖安王接触不多,但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其实,他们大可不必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只暗中利用这件事达到他们的目的就是了。可现在,他们却来征求我们的意见……”

    他没把话说完,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妻子一眼。

    何雅静此时也不害怕了。她躺在丈夫的怀里,静默了好一阵,然后轻叹一口气:“现在,我敢肯定,那靖安王妃一定是若彤。否则,她不会派人去盯着云泽安,更不会来告诉咱们。她这是感激咱们为她做的一切,不忍心让咱们蒙在鼓里。她面对咱们时那真情流露,是作不了假的。”

    听到妹妹还活在世上,秦景明也十分激动。他吸了一下鼻子,点点头:“是啊。所以,咱们还是答应他们吧。如果不配合,那云泽安就像是一条毒蛇,不知什么时候就咬咱们一口。还是借靖安王的力量,把他除掉了吧。论手段,我差那靖安王多矣。”

    何雅静点点头,颇有同感地道:“我也不如妹妹多矣。”

    夫妻两人相视而笑。

    “现在,就派人去告诉靖安王吧,以免夜长梦多。”秦景明想起杜浩然告诉他的云泽安的报复,他就不寒而栗。

    “嗯。”何雅静点点头。

    想想她又道:“相公,咱们要不要跟妹妹相认?”

    秦景明摇了摇头:“千万别,连一点口风你都不能露。你忘了,彬州城那人的下场了?咱们要是相认了,那文嬷嬷和柳絮要不要跟妹妹相认?这人一多,就会露出端倪。要是被人知道传了出去,那可不得了。”

    何雅静想想彬州城里那人最后被火烧死,就打了个寒战,连连点头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全,不能认,哪怕是妹妹主动说出来,咱们也要装着不知。这件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秦景明将何雅静扶起来坐直,自己站了起来:“那我去叫人跟靖安王说一声。”

    “去吧。”何雅静道。

    此时杜浩然与叶琢已回到了望日轩,听得下人来报卫国公府派了人来,杜浩然去了外书房接待,回来对叶琢道:“卫国公同意了。”

    “啊?为何?”叶琢问道。

    杜浩然摇了摇头:“不清楚。只说有什么事叫我吩咐就是,他们一定照办。”

    叶琢低下头去,沉默不语。莫非是何雅静怀疑到她的身份,所以劝秦景明改主意了?

    “我去找父王商议一下。”杜浩然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杜浩然回来了,进到屋里并未见叶琢,一问方知她去了璿坊——前两天闲着的时候,叶琢在征求了杜浩然的意见后,特意找了一处房子,布置了两间屋子出来,专做玉雕活计,被杜浩然命名为璿坊,以应合她的封号璿夫人。

    进到璿坊,看到叶琢正专注地雕刻,杜浩然对正要跟他行礼打招呼的樱嬷嬷和秋月摆了摆手,找个凳子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做玉雕。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叶琢这才停下了手,活动了一下身体,站了起来。

    “累了吧?”杜浩然走过去,伸出手来给她推拿肩膀。

    杜浩然军人出身,以前在军队里强化训练过后,为了防止肌肉劳损,总会互相之间帮着进行各种康复治疗,他的穴位推拿十分地道,再加上手上有劲,直把叶琢推拿得痛苦并快乐着,“啊呀呀”地叫个不停。

    樱嬷嬷抿嘴一笑,将秋月拽出了屋子。

    “这玉器,是雕刻给宫里的么?”杜浩然看着桌上放着的两只精美异常的玉簪。

    “不是。上次长公主的两个孙女说喜欢我雕刻的玉器,现在有空,我便雕刻两枝给她们。”

    “嗯,那倒应该。不过一枝一枝地雕刻就好了。何必一次刻完,弄得自己那么累?”杜浩然说着,加大了手中的力量。

    “啊啊啊,行了行了。”叶琢终于忍不住,连连叫停。

    杜浩然只得停了手,顺手将樱嬷嬷沏好的茶递给她。

    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叶琢这才问道:“你们都商议好了?”

    “商议好了。”杜浩然笑道,“大嫂已出门去了。”

    在叶琢那个计谋中,祁国公夫人是很重要的一环,而她那里,就得何雅茹出马去诱敌深入。

    “母妃和大嫂知道这主意是我出的,会不会对我有看法?让大嫂出马,她不会有意见吧?”叶琢心里有些惴惴的。

    她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瑞王妃和何雅茹、赵卓清等人觉得她是个心机深沉的可怕的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虽然有些心计,可要不是别人害她,她绝不会去主动算计别人。可瑞王妃和两位妯娌,并不了解这一点。如果因此而对她敬而远之,那她还真是有苦说不出。

    杜浩然笑了笑:“我可没说那主意是你出的,我说是我想出来的。至于大嫂,这瑞王府就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事既然需要到大嫂,那她出面也是应该的,作为瑞王府的一员,总要为这个家做点事不是吗?再说……”

    他看着叶琢:“这件事,借的还是咱们的名头,她不过是传个话罢了。”

    “什么名头?”叶琢心里隐隐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杜浩然接下去就道:“原来,祁国公夫人就想我娶她女儿做靖安王妃。后来见咱们成了亲,她便又退而求其次,想让我娶她家庶女做侧妃。大嫂就是以这个作为由头,与祁国公夫人见面的。”

    “陆懿儿长得不错,想必她的姐妹也不差。妾身在此恭喜三爷喜事将近了。”叶琢笑道。

    “哦?”杜浩然目光深邃地看着叶琢。见她的脸上似乎没有一丝不快,他没来由地感觉异常烦躁,语气不觉地冷了下来,“你不反对我纳妾?”

    叶琢浅浅地一笑:“当初第一次议亲的时候,我不就是一名妾么?我有什么理由反对三爷纳妾?再说,我反对有用么?有公公、婆婆和三爷在,哪有我置喙的地方?”

    “你……”杜浩然紧紧地盯着叶琢看了半晌,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你忙吧,我去外书房。”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看到杜浩然面色不善的从屋子里走出来,樱嬷嬷转身就进了屋,对叶琢道:“怎么了?三爷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叶琢怔怔地坐在那里,似是根本没听见樱嬷嬷说什么。直到她说到第二遍,叶琢才如梦初醒一般,把刚才的纳妾的话说给她们听了。

    “三爷要纳妾?”樱嬷嬷还没说话,秋月便惊叫起来,“太过份了!看三爷这样子,奴婢还以为他对夫人多真心呢,没想到却是个没良心……”

    话还没说完,就被樱嬷嬷捂住了嘴,斥道:“秋月,这话是咱们这些下人能议论的么?”

    秋月扁了扁嘴,一脸的不以为然。

    樱嬷嬷疼惜地抚了抚叶琢的背,长长地叹息一声,道:“夫人,你刚才那样说,是对的。男人要是起了那个心,想拦都拦不住。更何况,还有王爷和王妃作主呢。你要是说上一句反对的话,因为新婚三爷还疼你,或许会推了这事,但王爷和王妃对你的印象就差了。你没看到,世子爷和二爷都有侧妃么?”

    叶琢疲惫地笑了笑:“正是看到他们都有侧妃,我才这样说。”说着,无神地望着窗外,心里有些隐隐的痛楚。

    明知道嫁进瑞王府,一定要面对这些的,所以她一直小心地谨守着自己的心,不让自己陷进去。可现在,听到杜浩然亲口说出这样的话,她这心里,怎么会这么难受呢?

    难道是因为杜浩然这段时间对她很好,所以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奢望了么?

    一生一世一双人,是顾尘说的爱情童话吧?

    她苦笑一下,摇了摇头,站起来道:“我累了,回房去躺一下。秋月,你把这些收拾好。”

    “是,夫人。”秋月担忧地看着叶琢走出去,这才重手重脚地收拾东西,碰到不易碎的,还有意地“叮当”几下,以发泄心头对杜浩然的不满。

    杜浩然心情抑郁地去了外书房,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杜忘见主子似乎心情很不好,便道:“三爷,要是累了,回房歇歇吧。”这段时间,因为三夫人的关系,三爷可是一直很高兴的。现在看到她,心情会变好吧?

    “杜忘。”杜浩然放下手中的书,问道,“你说,丈夫要是想纳妾,那些做妻子的是不是都很不高兴?”

    “那是自然。”杜忘恍然大悟。难怪三爷会不高兴,而且也不回房去。原来是三夫人为了三爷纳妾的事,吃醋闹别扭了。

    “那肯定得不高兴了。三爷您想想,你要是纳了妾,就必然会冷落三夫人。而且还有可能偏心,娶了新人忘了旧人。三夫人当然会不高兴了。不过呢,换个角度来看,三夫人不高兴,也是在乎您的意思。如果连您纳妾她根本无所谓,那说明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您。”他自以为是的开解道。

第三百二十七章 如果找到龙石种呢?(三更)

    “是吗?”杜浩然淡淡道,心情沉入了谷底。

    杜忘忽然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小心翼翼地问:“难道,不是您想纳妾,三夫人不高兴?”

    “不是,是我说要纳妾,结果三夫人很高兴地恭喜了我。”杜浩然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般。

    杜忘顿时傻了眼。

    完了,完了,他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怎么办?

    转念他心里就为三夫人打抱不平起来。这三爷,还真难伺候。三夫人要是不高兴,他一定说三夫人不贤良;可三夫人高兴吧,他又觉得三夫人不在意他。

    唉,做女人难呐!

    挠挠头想了一会儿之后,杜忘决定去找秋月。

    一定得让三夫人知道三爷的心思,哄一哄,想来就会好了。这段时间,三爷的心可一直在三夫人身上,他这做随从的可看得真真的。

    但杜浩然似乎能看得透人心似的,杜忘这念头刚刚冒出,他就睇了他一眼:“你要是把我这话告诉三夫人,你就死定了。”

    杜忘刚刚舒展的脸立刻耷拉下来。

    “说吧,你跟秋月,是怎么一回事?”杜浩然此时急于想找些事转移注意力,以平复自己烦躁的心。

    “啊?”杜忘立刻红了脸,期期艾艾地道,“这个……那个……”

    “是男人就干脆点,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做出那吞吞吐吐的模样干什么?”杜浩然瞪起了眼睛。

    杜忘将心一横,跪了下去:“属下想娶秋月为妻,请三爷成全。”

    “……”杜浩然正要答应,呆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秋月的事自己不能作主,还得问过叶琢。他立刻又烦躁起来,站了起来,伸出长腿踢了杜忘一脚:“求夫人去。”说着转身出了门。

    一向默不作声的杜念此时竟然兴灾乐祸地长笑一声,跟在杜浩然后面也出门去了。

    满脸呆滞表情的杜忘跳了起来,冲着杜念的背影道:“靠!杜念,你笑什么?活该你一辈子打光棍。”

    说着,他很勇敢地道:“求夫人就求夫人,有什么了不起?”“噌噌噌”出了门。

    可走到二门处,他又停下了脚步。犹豫良久,最后咬咬牙,对守在二门处的婆子道:“张嬷嬷,还请叫秋月出来一下,三爷有事要交待。”

    杜忘和杜念这两人是杜浩然的心腹,府里下人无不巴结的对象。那婆子也不敢怠慢,连声答应,急匆匆地就进去找秋月。

    而秋月收拾完璿坊的东西,来到正屋,发现叶琢早已关了房门。樱嬷嬷还“嘘”了一声,让她别打扰叶琢。

    秋月只好满心郁闷地站在正屋前划圈圈。这时却听那张嬷嬷来唤,说三爷找她,她想也不想就气冲冲地道:“不去!我家夫人这里忙得很,我走不开。”

    那张嬷嬷瞧瞧安静的院子,再看看坐在走廊里晒太阳的樱嬷嬷、精细地挑着燕窝杂质的媛姑姑,以及站在门口满脸无聊的秋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这满院的悠闲,是忙得走不开的样子么?

    “秋月姑娘,真是三爷叫您。杜忘来传的话。”她只得耐着性子解释着。这一个个的,可不是她能得罪的。三夫人虽然出身不高,但却得王妃和三爷的看重。她虽是瑞王府的老人,可也不敢在秋月面前摆架子。夏至的前车之鉴在那儿呢。

    “说了有事要忙,去不了。”秋月满脸的不耐烦。她可不怕杜浩然。虽说杜浩然成了靖安王,成了她另一个主子,但当初她敢为叶琢挺而出逼杜浩然对叶琢负责,今天她就敢替叶琢打抱不平。她相信不管怎么样,叶琢都会护她周全的。

    “姑奶奶,我说姑奶奶,您这不正站在这里什么也没干吗?跑一趟外书房吧,一会儿三夫人要是唤人,那不还有樱嬷嬷吗?”张嬷嬷苦着脸哀求着,心里后悔得要死,自己干嘛要想着巴结杜忘和秋月,主动去领这么一个苦差事。

    请不来秋月,杜忘可不管什么原因,只说她办事不得力,到时候她那在外书房干活的儿子可就麻烦了。

    秋月还要再说话,樱嬷嬷出声了:“秋月,你就去一趟吧。”说着招了招手,叫秋月过去,在她耳边悄悄道,“你去跟杜忘探听探听三爷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真要纳那祁国公府的庶姑娘。”

    秋月这才满脸不情愿地答应:“好吧。”

    秋月到二门时,杜忘伸长脖子已在那里等许久了。见了秋月来,喜不自禁,拉着她就去了外书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道:“秋月,刚才我跟三爷说要娶你,三爷说没意见,不过因你是三夫人的丫鬟,得三夫人答应才好。你看,我是不是现在就去见三夫人?”

    秋月看杜忘领她到这里,却不见杜浩然的身影,还说出这样一番话,满脸不善地问:“不是三爷要见我?”

    “不是,是我要见你。这不是怕那张婆子笑话,才假托的三爷吗?”杜忘讪笑道。

    “三爷呢?”秋月又问。

    “出门去了。至于去哪儿,没说,似乎只四处逛逛。”杜忘道。又扯扯秋月的袖子:“秋月,你看我什么时候去求夫人合适?”

    “求,求你个大头鬼啊,不嫁!”秋月想着叶琢都那样了,杜浩然竟然还有心情去闲逛,没准是去会佳人去了,顿时火冒三丈,将袖子用力一抽,转身就走。

    “秋月,你站住。”杜忘顿时变了脸色,一个箭步拦在了秋月面前,“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不嫁?你不喜欢我?还是你又有相好的了?”

    秋月大怒:“你才有相好的!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说着绕开杜忘就走。

    “你把话说清楚了。”杜忘也不顾男女之别了,将秋月的胳膊一把抓住,让她动弹不得,“你要不想嫁我,我也不勉强,不过你得把话给我说清楚。”

    秋月自然是喜欢杜忘的,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一急,“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用力地锤着杜忘的胸膛,哭叫道:“三爷要纳妾,夫人此时正躲在屋里哭呢。你倒好,这时候还想着娶媳妇。”

    “你说什么?”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吓得秋月连忙后退几步,泪眼朦胧地朝外面看去,却发现说话的人是杜浩然。后面还跟着杜念。

    “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杜浩然盯着秋月道。

    秋月看到杜浩然,怒气顿时上来了,将泪一抹,吼道:“说就说!我家姑娘才进门几天,你就想纳妾?你对得起我家姑娘么?开始是娶了我家姑娘却不圆房,还骗我们说你身患绝症,害得我家姑娘为你眼泪都哭干了,不顾自己的终身,怀着守寡的决心嫁给你。你倒好,成亲后就冷待姑娘,这没过几天正常日子,你又要纳妾!我家姑娘算是看错你了!”说着,哭泣着跑了出去。

    杜浩然怔怔地站在那里,半晌没见动弹。

    “三爷,三爷。”杜忘和杜念忙上前唤他。

    杜浩然猛地转身,急急朝内院奔去。

    秋月知道自己这副样子不能让叶琢看到,以免伤心,早已找个地方躲着哭去了。院子里只有樱嬷嬷等人。

    此时见着杜浩然沉着脸大踏步进来,她们忙站了起来,叫了一声:“三爷。”

    杜浩然看看紧紧关着的房间,停住了脚步:“夫人呢?”

    “夫人说很累,想睡一会儿,让我们别打扰她。”樱嬷嬷答道,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杜浩然。

    杜浩然听得心里一疼。叶琢这哪里是累了?明明是伤心了。

    可她当时,还装着一副极高兴的样子,害得他以为……

    他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叶琢静静地躺在炕上,两眼地看着画着旋子彩画的横梁,正怔怔地发呆,眼神似乎很茫然。

    听到声响,看着杜浩然,她的目光慢慢聚焦,唤了一声:“三爷。”便挣扎着要爬起来。

    杜浩然没有作声,一直站在门口不动。

    叶琢起身,下了炕,穿了鞋子便迎了上来,微笑着道:“三爷这是怎么了?”又唤道,“樱嬷嬷,倒茶进来。”

    杜浩然看着她那客套的语气,疏离的笑容,心里隐隐的痛了起来。

    如果他负了她,她就准备一辈子戴着这样的外壳和他过日子么?

    他慢慢地走过去,将她搂到了怀里,低下头去,就深深地吻向她的红唇。

    叶琢只由着他搂着她,由着他吻她。既不抗拒,也不迎合。

    “琢儿。”杜浩然松开她,凝望着她的眼睛,“我不会纳妾,这一辈子都不会,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纳妾。我只想跟你一个人过这一辈子。”

    叶琢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说这话,你不相信。”杜浩然叹息一声,再将她搂入怀中,“我会用一辈子来证明的。只是,请你别像刚才那样对我,我不喜欢。你心里有什么,就说出来。哪怕是哭,哪怕是闹,哪怕是指着我的鼻子骂,都行。别一声不吭地对我冷漠疏离。我们是夫妻,要过一辈子的。”

    “一辈子?”叶琢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嗯,自然是一辈子。”杜浩然用力地点点头。

    “如果你找到龙石种了呢?”叶琢看着他,眼睛一瞬不瞬。然后将一只手举起,慢慢松开,一块雕刻着青龙图案的龙石种玉料就出现在她的手掌里。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923/ 第一时间欣赏玉琢最新章节! 作者:坐酌泠泠水所写的《玉琢》为转载作品,玉琢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玉琢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玉琢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玉琢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玉琢介绍:
玉不琢,不成器。
她将用手里的刻刀,
雕刻出世间最美的幸福。
——————————————————————————————————
泠水已有完结文:《知味记》、《良田千顷》、《穿越之茶言观色》,坑品有保证。
玉琢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玉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玉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