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月夜激斗逢墨剑
回到早已经安排好的住处之后，陈安一拍脑袋，叫道：”主公，我想起来了。酒楼中那两个人衣如囚、食如丐，偏偏在结账之时出手阔绰。再加上二人皆是身背木剑，想来必是隐世门派墨门无疑。只是这些人常年活动在青州，不知突然出现在关中，究竟有何目的？”
墨门？对于这个以寒门士子为主、组织机构严密，带有一些X社会性质的团体，刘枫还是有点印象的，只不过在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墨门似乎就消失了，甚至在司马迁的史记中也只是寥寥数笔，不知其踪。
“勉之，你对墨门了解多少？”
“回主公，这墨门极少和外人来往，在下也是偶有耳闻，墨家众人以矩子为首，平日里散落青徐各地，自耕为生。一旦矩子传令，这些人皆会立刻应令集结作战或展开刺杀行动。昔年魏武曹操在徐州杀戮屠城，墨家矩子就曾发布命令，诸多刺客前去行刺。虽说均为成功，但也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曹操再一次屠城的计划。”
“即使如此，这两个墨家游侠来此必有所图。勉之，立刻派人前往聚英楼安排暗卫详查。”刘枫对陈安吩咐道。聚英楼和飞鸿居都是刘枫旗下的产业，其中聚英楼是锦衣卫名下产业，飞鸿居则是刘枫内库资产。
锦衣卫办事效率很高，到了天色将暗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传递过来。原来这两人隐身于西和县城南破庙中，和一些乞儿在一起。
“难道墨家有意借助丐帮进入关中？如此一来，这墨家所谋者甚大，我等倒是不得不防。勉之，今夜入更之后我等一探破庙如何？”刘枫沉吟道。虽说在关中川蜀一带，刘枫推行均田废奴的善政，得到百姓拥护。但是丐帮始终是屡禁不止，好在也没有什么大恶，暂时也就听之任之了。
“汉王忒是小心，想那些乞儿能够做成什么大事？若是担心丐帮做大，索性安排锦衣卫一举剿灭就是了。”陈安大大咧咧地说道。
“你呀，就是不愿意动脑子！某虽久居朝堂，亦知各地丐帮基本互不统属，就算是成千上万也是一盘散沙不足为虑也。但如果墨家能一举统一全国各地丐帮之号令，实力不容小觑也。刚才你也说了，墨家平素只在青徐游走，如今因何来到关中？难道不值得思考吗？”刘枫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月光下，破庙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中，周围一片安宁。刘枫看了一眼紧闭地庙门，招呼陈安从一个低矮的墙头缺口跳了进去，隐身在一颗古柏的阴影之中。
大殿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只听的一个声音传来：“不知何处朋友夤夜到访，还请出来一叙。”
刘枫和陈安对视一言，苦笑了一下，先后走到大殿之前。只见在酒店偶遇的那名中年男子陪着一名老者缓步走来。
“怎么是你们？”那名中年男子惊声叫道，转而向老者低声述说着。
刘枫循声望去，只见这老者身材高大、相貌清奇，也是一身麻布葛衣，除了头上的束发的木簪和背后的木剑之外，再也没有任何配饰。
几人互相打量几眼后，那老者悠然前来，问道：“不知兄台来自何处，因何到此？”
陈安迈步上前，将刘枫护在身后，瓮声说道：“我等乃关西游侠，不知墨门众人因何到此？”
“噢？”那老者道：“我墨门久不出世，不料此处居然有人能认出我等行藏。看来这位先生也是江湖中人，不知可否赐教一二。”说罢便从背后拔出木剑，继续说道：“此剑乃墨家矩子剑，用千年黑檀所制，重二十三斤。”
陈安从腰间拔出短戟，掣在手中，道：“镔铁双戟，左右各是三十六斤。请赐教。”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如今江湖中以双戟驰名的人物倒是不多，阁下不妨先攻我几招如何？”
陈安摇头道：“所谓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某家害怕伤了贵体，不如——”
“呵呵，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能够将兵刃加于某家者鲜矣。阁下尽管进攻便是。”
陈安见到老者如此狂妄，当下便叫道：“既然如此，得罪了。”说罢，右手单戟划了一道弧线，左手单戟势如奔马一般径直向老者胸膛刺去。
却不料那老者身形一动不动，手腕摆动之下，木剑后发先至，巧妙的将短戟荡开。接着剑尖斜指，直冲陈安面门而来。
陈安见状大惊，急退一步，才看看躲开木剑的威胁。当下也是心中不忿，大吼一声，将双戟使得如同风车一般，大开大合，攻势如虎。
偏偏这老者依旧不慌不忙只守不攻，一柄木剑在举重若轻之间，看似不经意一般总是能荡开陈安如潮水一般的攻势，还时不时的能回上一剑，将陈安逼退。
陈安攻击了七八十招之后，身形向后一跃，道：“且住！阁下剑法高明，某家自愧不如。”
老者笑道：“原来阁下乃是军中战将，并非江湖中人。若是在千军万马之间，某家恐怕早就被将军斩于马下了。冒昧猜测一下，阁下莫非姓陈？”
“尔是如何得知？”陈安一句话就泄露了底子。
“呵呵，素闻汉王身旁有两名护卫，均善使双兵。阁下身量不高，想来必是陇西陈安也。再加之这位贵人气度不凡，其身份自然就呼之欲出了。”老者坦然说道。
“哈哈，瞒者不识也，孤正是刘枫。素闻墨家久不履人世，不知此次因何前来关中，隐身于乞者当中？”刘枫见行藏已露，也不再加以隐瞒。
“参见汉王，如蒙不弃，请大殿中叙话。”老者躬身施礼道。
众人进得大殿，那老者道：“在下墨家现任矩子墨南，此乃小儿墨非。适才多有冲撞，刚请汉王恕罪！”
“不妨，还请回答孤刚才之问。若是墨家有意在关中搞事，我等自不能坐视！”刘枫正色道。
“不敢，墨家虽说隐世，但均为凡夫俗子，自是也需要衣食住行。为便于行走，我等在数百年经营之后，大致控制天下丐帮十之三四、工坊十之一二，此处丐帮正是我墨家之外门也。”墨南解释了一句继续说道：“在汉王推行均田免赋的新政之后，我等便心生出山扶助，借以光大墨门之念。今日来此，便是明证。”
第182章 畅论兼爱收强援
控制丐帮十之三四、工坊十之一二？刘枫闻听此言也是心下一惊，莫非自己的工坊之中也有墨家子弟的存在？若是如此，许多超前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岂不是早就被墨家所攫取？
想到这里，刘枫心下顿生一股杀机，冷冷地看向墨南二人，道：“孤为天下庶民计，推行均田之策已有数载，不知墨门为何今日方到？敢问墨门在孤领地内曾经有何作为？”
久经战阵的刘枫身上也是自带一种杀气，大殿之上的众人都已经察觉到背后隐隐的寒意。墨南慌忙解释道：“汉王息怒！我墨门自首任矩子离世之后，分为齐墨、赵墨和楚墨，后来楚墨因辅佐项羽出世，被高祖尽数斩杀灭门。如今齐墨据青徐、赵墨南迁扬州，都极少履足关凉荆湘。此处分舵也是小儿去岁方才建立，并未向汉王的其他城池拓展。请汉王明鉴！”
刘枫点头道：“既如此，可否将尔等来意说明？”
“禀汉王，我墨家自首任矩子以来，无不以消除天下大害实现天下大利为目的。可惜的是人性本恶，无数墨家子弟奔走数百年亦是一无所获。如今汉王行均田之策，使得庶民安居，无异于最接近我墨家理想之善政。故而某不远千里而来，为的就是说服汉王实现天下大同。”
刘枫道：“如何消除天下大害实现天下大利？”
“以帝道治天下，人人兼相爱，交相利，均分财富即可。”墨南兴奋的说道。
在治理国家方面主要分为皇道、帝道、王道、霸道等四种。简单的说，皇道就是上古之时三皇的治国之道，讲究的是用无为，以道率民，以道化教民；民以道而归之。皇道低一步为帝，帝道是五帝之道，用恩信，以德行世，以德教民；民有贤德，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帝道低一步为王，王道相当于商汤、周武的治国之道，用公正，以功率民，劝民以功；公买公卖，公平致富，世人各具才能，首重功绩成果。王低一步为霸，霸道用智用力，赏罚必信，以力率民，民亦以力归之；取利不以德而以争，小争于言，大争以兵。霸道高一步为王，低一步为匪。
刘枫摇头道：“我倒是觉得不论是皇道还是帝道，只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或者叫梦想吧。你刚才也说了人性本恶，如果纯粹的靠本心来治理天下，结果自然就是人人好逸恶劳，根本就没有人愿意耕作。这样的社会结果就是集体消亡。”
刘枫看了一言满脸不相信的墨南，继续说道：“我不否认墨家有着一群能够为理想牺牲的仁人志士，但你不可能要求每一个人都象你们一样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就拿均田一策来讲，只要在孤领地内入籍之民均有五十亩永业田可供耕作，即使不能大富大贵，温饱一生也是足矣。就算是那些流民，官府也会采取民屯或者赠予生产生活物资的方式帮助他们求生图存，但为什么还有众多的乞丐手心向天的靠着讨要生活？根本就是人性！”
“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有云：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如若汉王以仁德礼义为本处理天下事务，以博大仁爱之心对待天下庶民。以此感化世人，如若人人皆是知耻，天下太平也。”
看着依旧在固执己见的墨南，刘枫摇了摇头道：“不得不说的是你们是一群有理想的志士，但是，你想过没有，建立在理想之上的国度是不是真的存在？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怎么可能寄希望于每个人都能坚守初心真正做到兼爱非攻。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或许这也是墨门为什么不能入世的根本原因。”
刘枫一番话语之后，墨南顿时沉默了。是啊，且不说世上众人，即使是墨门本身也非铁板一块，齐墨、赵墨这数百年来纷争不断，更是在刘邦以协助九江王英布造反诛灭楚墨之时，更是以避世为由坐壁上观。连自己一门都做不到兼相爱，更不要说世上的芸芸众生了。
看着如丧考妣的墨南，刘枫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恻隐之心，必经这可是别人一生的理想追求呀。
“其实矩子不必如此沮丧。孟子有云：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德治和法治其实都是不可或缺的，所谓法安天下、德润人心也。”
墨南疑惑地问道：“汉王欲兼而并蓄乎？”
“然也，在孤看来，治大国若烹小鲜。皇道有如保留食材的天然味道，帝道有如发挥不同食材的味道，王道有如加入不同的调味调料，霸道就有些类似烤炙之手法。惟有此四者共同作用，方可使得五味调和，成就美食之味。”刘枫突然说出了一段颇有些无厘头的道理。
墨南闻言呆愣半晌，方才说道：“汉王此言虽然粗陋，却蕴含天地之至理，堪称入道也。在下谨代齐墨一脉恳请汉王收留，我墨门一脉愿为汉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枫却没有墨南等人想象的那样兴奋，只是双手搀扶道：“墨先生且慢！对于任何一个势力来讲，有墨门如此势力相投必定是倒履相迎。不过，某确实有言在先，敬请各位详查！”
“一是均田废奴乃是定策，不论是什么原因，墨门众人也不能蓄养家丁奴仆，占用土地数量也必须按照定制缴纳不同等级的税赋，此策自孤之下，无有任何例外之人。”
“二是严禁私斗私刑，墨门中人首先是在籍之民，其次才是墨门中人。此言不知各位可否理解，不论是恩怨杀人，还是门规杀人，一律都是触犯刑律之行为，不可姑息也。”
“三是所有门派不得以隐世为由超脱于律法之外，门派中人必须要在当地官府入籍备案，否则将视为游学士子、无籍流民，分别纳入官府监控或民屯管理。这一点并非针对墨门，各家各派，包括南北道门都亦是如此。”
墨南大惊道：“如此一来，我墨门岂非再无隐世之说，昭然于世间乎？”
刘枫道：“尔等既欲出山助我，何需隐世乎？抑或尚且心存首鼠两端之念，欲待价而沽乎？若是如此，某家愿意和墨门结一个善缘，大家做个朋友也是不错的，无需再谈投靠一说如何？”
墨南在很长一段时间的默不作声之后，才抬起头坚定地说道：“既是汉王如此光明磊落，我齐墨一脉焉敢心存二念？数日之后属下定将墨门弟子信息编制成册，送往长安汉王府，恳请主公收留！”
刘枫喜道：“有墨门的加入，我方势力必将如虎添翼也。不过我等即将前往南州数月，稍后孤将手书一封信函，尔等可籍此前往长安找祖逖、胡翔二位先生，自可得到妥善安置。素闻墨门子弟以机关机巧著称，此去也可与工部等人多多交流，想来双方都是大有裨益也。”
“诺！”墨南回答后，又说道：“主公因何事欲微服前往南州？属下此行身边尚有剑客游侠十余人，愿为主公前驱！”
“呵呵，多谢！此行自有孤之近卫随行，自是无需墨门出手。墨先生还是全力安排墨门迁徙之事吧。”刘枫笑着准备婉言谢绝。
“既是如此，敢请汉王准许在下随行！陈将军乃是战阵之将，在防范江湖宵小方面或许在下更胜一筹。”
“如此也好！”
第183章 盘餐樽酒笑说禅
南州，云南府。
之所以选在这里，最为关键的还是李毅葬在了这里。虽说大家都讲究落叶归根，即使是死在外面，也要将骸骨运回祖坟安葬。不过由于李毅在宁州任职多年，在死前也是立下遗嘱要永生永世守护宁州，故而在家族祖坟中也只是建了一个衣冠冢来享受后世的烟火。还在宁州庶民还是比较感恩这位清正廉洁的太守大人，至少是刘枫等人到达这里的时候，墓穴四周还是松柏森森，秩序井然。
至于祭祀的程序，刘枫则是一点都不知道的，反正有专业人士在干着专业的事情，自己只要亦步亦趋就是了。唯一让刘枫郁闷的就是，大舅哥李钊还找来一些光头的和尚在做着水路法事。一时间木鱼和铙儿磬儿相映成趣，看上去虽说是热闹无比，却有些不伦不类。
回到驿馆之后，刘枫和李钊等人对坐而饮。在酒酣之余，李钊道：“汉王，今日属下之所以将浮屠带到家父坟前做法事，主要是因为冕州浮屠大长老海山法师要求前来拜见汉王。为冕州安定计，故而如此。”
“兄长不必如此。敢问冕州之内佛教势力如何？”
“佛教？”李钊带着一丝疑惑问道。
“就是你说的浮屠。”
“噢，这浮屠在冕州一带流传甚广，除了在深山之中以捕猎为生的生蛮依旧保持着祖传的图腾之外，沿河聚居的蛮人大多信仰浮屠教，各地庙宇之内也是香火绵延。自从陆都督、关平南等人多次制造神迹，再加上道门弟子的宣扬，如今冕州之内两教基本实力相当。”李钊解释道。
“浮屠教是否纳入官府监管，浮屠教众是否入籍管理？田赋兵役之事如何”
“目前西南路都督府及冕州刺史府仅仅控制州郡几大城池，入籍之庶民约十之二三。其余县府乡里基本都在土司和道门、浮屠的共同掌控之下，田赋兵役皆有这些人代为管理。不过这些浮屠劝民向善、劝民忍让，对于我们控制土人也是助力不少。从维护大局安定的角度上讲，我们或许可以借助这些浮屠。”李钊道。
刘枫摇头道：“这些浮屠不事生产，不思耕作，全指着化募四方，受人供养，根本就是一群社会的寄生虫。对社会没有一点的贡献和价值。而那断人天伦，蛊惑人心的说法，更是反人类的邪说。如若善男信女全都出家了，还哪来的下一代？我等岂不是自取灭亡了吗？更何况这些浮屠表面道貌岸然，私下里男盗女娼，更是数不胜数。而他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更是藏污纳垢的去处。虽然不排除这里面有真心悔改的，可借此脱罪的，那也是大有人在。有人可以犯了错误不去惩戒，反倒推托到虚无缥缈的来世。那对受害者是何其的不公？更绝对是我等依法行事的原则相违背得。虽然其教义中还有劝人向善的一面，可更多的不过是为了禁锢庶民思想，以便于他们控制统治罢了。”
李钊思索一段时间后，说道：“主公，这个浮屠在冕州传教甚久，颇有人望，信徒数以万计。咱们若是无故驱逐与他，恐百姓也不会心服。若是冒然行事，恐有民乱发生。”
吾能在一旁说道：“如今西南路道家兴于东，浮屠旺于西。如今天师张昭成正在日南传道，教众光大。不如请由西南路都督府助力，请张天师携弟子及信徒一路向西，压缩浮屠生存空间，直至一举铲除之。”
张昭成，字道融，道号盛长子，乃是道教正一派第五代张天师，为第三代天师张鲁之孙，第三代天师张盛之子。张昭成少年之时在龙虎山修道，其性格木讷，但向道之心甚坚。一日在山中采药之时偶失路径，得《黄庭》一卷。修习大成之后，能端坐一室，神游数百里，虎豹逢之皆伏。
在陆尚出任西南路大都督之时，范长生将其推荐到交州。经过陆尚、关雄等人的精心策划，天师之神迹不断现世，在加上数千弟子孜孜不倦的传教，正一教已经逐步替代各族之图腾，称为万众之信仰。
“呃——”刘枫皱眉道：“正一教在西南路亦是如此兴盛乎？若道家在交州也形成超然于官府之外的势力，焉能确保交州之长治久安？济仁亦是对此置若罔闻乎？”
南州刺史吾彦道：“不知主公为何对道门、浮屠如此抵触？要知道依靠神迹聚拢蛮人之心，再通过教人行善之教义教化蛮人，可谓事半功倍也。陆都督之所以在交州拓地数千里，收百万蛮人之心，道门可谓功不可没。我等为何不将浮屠也一并收于麾下，只要军权在我等之手，区区浮屠焉有改天换日之能？”
“吾刺史此言虽说不错，但尔等还记得昔年黄巾横行以致天下大乱之旧事乎，前车之鉴我等不得不防也，尤其是浮屠的教义是建立在弱化民族性格的基础上得来的。短期来看，让百姓把现实的不幸和不满归咎于前世的不善，并寄希望来世，从而达到现实的安定，对于我等统治者来讲确实是事半功倍。可这种忍让和认命的消极观念，却足以让咱们民族本身软弱下来。远的不说，匈奴、羯羌、鲜卑、乌桓等族尚在中原肆虐，若是汉人血性不再，戎狄岂非日益嚣张乎？”
刘枫沉吟一会道：“由此看来，我等或可短期利用浮屠稳控一方，但是必须将其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使之能为我所用。这样吧，李兄，明日请海山法师前来刺史府一唔吧。不过咱的大原则不能变，西南路只能在我等领导之下，绝对不可能任由其他门派执掌基层县府乡里，哪怕是道门也不允许，实在不行就索性彻底清理一下。”
“诺！”看着刘枫杀气腾腾的样子，李钊也是唯唯而应。
刘枫环视一眼座中数人，笑道：“据我所知，海山等浮屠的家乡天竺，也不是什么太平乐土，那里阶级制度森严、百姓贫瘠不堪，浮屠教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太大的发展，更是属于被当地婆罗门教驱逐的存在，海山等人相比也是因此而被迫来此的。我等或许可以趁机改造一下浮屠教义，让他们称为我等大军征伐天竺的先头部队。让海山这些秃驴回去嚯嚯一下自己的伤心地，或许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吾能道：“主公圣明！属下曾潜心研究儒道及浮屠之典籍，其原理皆是殊途同归，首先依托人为或自然的神迹塑造一个无所不能的神灵，再确定一个虚无飘渺的前途，不论是成仙还是来世，以此教人隐忍、向善。”
吾能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等或可在其等教义的基础上，将汉王塑造成神！于道家而言可称为天命之子，于浮屠而言可称为天佛之子。如此一来，我等可借神灵的名义推行汉王之仁政，相比是一切顺利。待到万民归心之时，不论道家还是浮屠都必将以汉王为主，岂敢逾越乎？”
第186章 偶遇恶僧杀意寒
刘枫众人沿着驿道从宁州出发直奔交州。此路全场近两千里，约莫百里建有一座驿站，一路也算是平静。等到大队人马进入交州之后，刘枫那颗不安分的心再次意动起来。一番好言劝慰之后，刘枫带着陈安、墨南、陶臻扮作行脚商人，在十名护卫的簇拥之下离开大队人马，沿着小道向交趾行进。至于大队人马的安危，那是丝毫不用放在心上的，不管是久经沙场的李秀，还是那些武装到牙齿的近卫军都是值得信赖的。
如今已是十月，昼短夜长。几人行进数十里之后，眼看着夕阳已近西山，墨南道：“公子，看来我等或许错过了镇甸，不如翻过前面的高岗先行安排今夜宿营之事吧。”
好在是天无绝人之路，登上高岗之后，远远的只见岗下有几间茅屋，一杆酒旗在风中招展。墨南笑道：“公子好福气呀，居然此处有个酒家！不管如何，总胜过在野外露宿。”
刘枫笑道：“如此情形和某家福气有何关系，墨老着相了。”
几人信步走进酒家，墨南抢先一步进入，环视厅堂之后，对着掌柜道：“店家，先行准备十余人的饭食，各种酒肉饭食尽管上来。我等行路乏困，有无上房可供安歇？”
酒家掌柜慌忙上前道：“小店之中仅有小老儿夫妇二人，本小利薄，未曾准备肉食，仅有部分蔬果酒水待客。后面有灶台，贵人可安排手下自行安排饭食。若要住宿的话，店中仅有客房三间，贵人或可再次将就一下。”
墨南用眼光请示了一下刘枫后，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能够借用灶台锅具就足够了，我等皆带有食材，自行加工便是。灶台使用费用到时和房前一并结算便是！”
“如此甚好，小老儿这就带路前往厨房。至于使用费啥的，贵人莫要再提，折杀小老儿了。”
好在这些近卫军士卒都经历过野外生存训练，埋锅造饭倒也是轻车熟路。功夫不大，满当当的两盆菜蔬炖肉铺端上了桌子，闻起来也算是香气扑鼻，令这些饥肠辘辘的人都有些垂涎欲滴的感觉。
在众人狼吞虎咽的饮酒干饭之时，店外一阵人声鼎沸。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弥陀佛！饿煞佛爷了，店家速速布施一些肉食，佛爷定然记得尔等功德，保你三世富贵！”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为首的浮屠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眼眶身陷，鼻梁高窄。腰悬两柄环刃，端的是寒光闪闪，透露着逼人的杀气。
掌柜的见状，慌忙跑出来赔笑道：“几位大爷，小店每月仅能在初一、十五赶集之时才能买到些许肉食，如今哪里有肉食供奉。不如稍作片刻，小老儿给各位安排些干粮果蔬如何？”
“你这老家伙欺负我等看不见吗？这些人为什么有肉食享用，偏偏到我等就没有了？就算是大爷不给钱，那不也是为了给你一个积德行善的机会吗？”那名浮屠身后一人怒声喝道。
“几位爷容禀，那些都是客人自带的饭食，和小店无干呀。”掌柜哀告道。
“如此你且闪到一旁！”为首的浮屠一把将店掌柜拨到一旁，径直走向刘枫等人，道：“弥陀佛，佛爷自天竺来此专为弘扬佛法、普度众生。各位檀越还是将桌上肉食化于佛爷吧，如此也算是无量之功德。”说罢，便拿起环刃使劲剁下桌子的一脚，奇怪的是围坐的众人却基本没有感到桌子的振动。
墨南眼睛一缩，暗道：这厮好俊的功夫！当下也是不甘示弱，冷声说道：“素闻浮屠持斋不近酒肉，如何要来此强行讨要酒肉，岂不违背尔等教义乎？”说罢将手中杯盏向桌面上一按，酒杯便深深的嵌入木桌之上。
“呵呵，没看出来你这瘦小干枯的老家伙居然是个练家子。来来来，让佛爷来超度了你！”说罢，那恶僧便两手分持环刃，准备发起攻击。
早已按耐不住胸中怒火的陈安直接站起身形，喝道：“区区毛贼也敢再次放肆乎？走，到店外去让某家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夷之辈！”
刘枫道：“如此也好，就让我等看看天竺的绝学。你们分两排站立，前排手枪，后排长枪，准备好弹药，不必心存什么襄公之人。”众人心领神会的齐刷刷走出酒家。
只见那名恶僧袍袖之间隐隐真气鼓动，墨南暗道一声：不好！当下便拔出木剑，凝神旁观。
陈安手中两支短戟指天，怒喝一声，猛然竖劈而下。那浮屠飘身向后，两柄环刃蓦地脱手，旋转着向陈安飞去。
陈安见状大惊，连忙抬起短戟，对着第一个环刃磕去。不料环刃在触碰到短戟之后蓦然变向，径直向陈安的咽喉飞去。陈安手忙脚乱之间，使出一招“马上铁板桥”慌忙躲开呼啸的环刃，却忽略了那支先发后置的环刃在划了一条诡异的弧线之后，对着陈安的后脑飞去。
在此电光火石之间，墨南身形一动，急速飞身上前，用手中木剑磕飞那柄环刃，于必死之间救出了陈安。
刘枫在大汗淋漓之后，立刻怒吼道：“开火！”众近卫早已经端枪在手，纷纷扣动扳机。只听得一阵爆豆般的响声过后，那名恶僧立刻就血肉横飞，死的不能再死了。
刘枫冷笑一声道：“任你功夫再高，亦能抵我子弹乎？尔等还不立刻弃械投降，更待何时？”
那些呆立当场的和尚闻言跪倒一地，口称饶命。
店中老汉赶紧跑出来，对着刘枫叫道：“贵人切莫饶过这些恶僧！且不说这些家伙平日里打家劫舍、奸淫掳掠，若是他们逃得生天，将贵人斩杀鸠魔浮屠的消息传达摩云寺，或可给贵人一行带来杀身之祸呀。”
“敢问老丈，那摩云寺是个什么去处？如此行径官府也不管吗？”
“这摩云寺据此三十余里清岭山中。那里原本是一个山寨，寨中原有三五百名匪徒聚众落草。一年之前，鸠摩浮屠乘坐商船自天竺而来，在小店中于云游的青云道长相遇。两人恶斗一场之后，结为兄弟，联手夺了山寨。将那里改成寺院，但从不吃斋念佛，一味打家劫舍。”
“至于官府嘛，听闻郡县官军也曾经来此剿灭过几次。不过摩云寺地势险要，山高林密，再加上这两人皆是武艺高强之辈，在数百郡兵的围攻之下也是来去自如。”
刘枫闻言冷声说道：“看来陆尚的眼光尽数放在交趾以南了，此处却是难以顾及。如此，我等或许应该郁林、合浦、苍梧、朱崖等四郡和武陵等地合在一起新建桂州刺史府，牧守一方，还地方以安宁。”
“陆尚？大都督？贵人莫不是？”店掌柜惊讶的问道。
“嗯，这样吧，恶僧死于此处必将给老丈带来祸事。不如某家安排从人将你送往附近镇甸暂时安顿，待得官军清剿摩云寺后，再来此开店吧。”
第184章 禅机道蕴喜封官
雾草，这货也特么太能了吧，真是没看出来，当年那个化装成小厮的吾能居然有如此见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也。刘枫想到这里便道：“吾世兄之见解深得我心也。这样吧，你且去交接一下工作，明日跟着孤去接待一下海山法师。将来在礼部之下增设一个教门管理部，由你出任四品郎中如何？”
“谢汉王，属下定当殚精竭虑，万死不辞！”吾能大喜叩谢道。要知道他老子作为南州刺史也不过是个五品官员，将来就算是左迁至长安某部任职，也最多也就是个四品级别的左右侍郎，自己这真的算是一步登天了。
“不必如此多礼，吾刺史于南州这几年也是劝课农桑，功不可没。不知是否愿意前往长安任职？”刘枫摆了摆手，转头对吾彦说道。
“在下老迈年高，对于建功立业一事已经是有心无力了。如今犬子能得到汉王赏识，属下愿辞去现有职务，到长安颐养天年。惟愿有朝一日，汉王旌麾南之，让老夫看一眼汉王治下的吴郡就足矣。”吾彦捋着花白胡须说道。此时的吾彦虽说精神头十足，但却已经年逾花甲，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高寿了。
“吾刺史切莫如此，如今我等虽尽有五州之地，但地域不亚于先汉天下之半数，且汉蛮各半，尚需吾老您这样的人坐镇，岂能就此放手作壁上观乎？”
翌日，吾能前往驿馆拜会海山等人。吾能道：“海山大师的在冕州之清德和来意，李大人已经尽数转告汉王。然而，我家主公虽认为尔等浮屠在冕州教化蛮夷，弘扬佛法，可谓功德无量。但，我中土历来乃是儒家治国，道教修身，我家主公也曾是道门仙师葛玄之记名弟子，与道门范长生、郭璞等人交厚。所以，不大愿意帮助您弘扬此外来之浮屠教教。”
看着海山依旧是古井无波德表情，吾能继续说道：“我家主公乃是先汉之苗裔，昔年黄巾邪教祸乱九州，最终导致殿堂倾覆之殷鉴不远，我家主公岂能贸然行事乎？”
海山吟了一句佛号之后，道：“敢请大人转告汉王，我等浮屠定会在弘扬佛法之际，大肆宣扬汉王之恩德，助力官府安定一方。”
“如此甚好！在下这就去禀告我家主公。”吾能拱手离去。
海山法师在吾能的带领下进入驿馆，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参见汉王殿下！”
“大师免礼，请坐！”刘枫挥手示意，满脸春风浑然不像昨日杀气腾腾的样子。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自天竺而来，在冕州宣讲佛法已近十载，因此皈依佛门者甚多。只恨无有大型庙宇供奉我佛，素闻汉王仁善，特此前来结个善缘，向汉王殿下募化一座庙宇，用以供奉我佛金身，彰显殿下恩德！”
刘枫笑道：“庙宇之事易尔。素闻大师对汉家文化颇有研究。敢问大师，对我我中土治国之儒教如何看待？”
“老衲虽研习中土文化甚短。可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也同样令老衲敬佩不已。中土的儒教，在老衲看来，其实与我们佛教，是乃是殊途同归，都是劝人导善的圣教。”
“既是如此，我儒教之精粹乃是以孝为先，大师所宣扬之浮屠教义却是与之相悖，不知孰是孰非？”刘枫继续问道。
“阿弥陀佛，不知汉王为何出此疑问？我佛慈悲，本也是首重孝道。《大乘菩萨戒》中也曾醒言：是菩萨，应常驻慈悲心，孝顺心，方便救助一切众生。”海山高宣一升佛号，侃侃而谈道。不知怎么的，心中似乎蓦地生出一丝担忧。
刘枫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儒家立意至善，百善之中，孝道当先。而身之肤发，受之于父母。乃父母精血所在。岂可轻毁？你如今所传佛教，假借六根清净之名，持戒落发，是不是诱使他人损坏孝道？”
看了一言表面犹自镇定的海山，刘枫紧接着说道：“此教唆之罪，不过小罪也。天之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阴阳调和，而成太平。男婚女嫁，更是人之伦常，天地正理，种族延续之根本。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尔等浮屠，假借慧剑断情丝，隔绝阴阳，断男婚女嫁，使世上平添无数旷男怨女。欲求不满，此必乱世之根苗。而无家无亲，绝人子孙，更是亡族灭国之言。此等恶行，又是该当何罪？”
“断人妻女，充军发放。灭人苗裔，斩立绝！”一贯站在身后医生不吭的陈安也是被刘枫一番话语所感染，将腰刀拔出半匣怒声喝道。
此时的海山大师已经完全绝望了。这刘枫直接用中土人人所知的道理和世俗的律法将浮屠教定位为邪教，即使是自己在舌灿莲花，也是无济于事的。想来浮屠教在面对天竺贵族的排挤都只能远涉蛮荒之地苟延残喘，要是汉王一心灭佛，自己这些教众怎么可能面对如狼似虎的红叶军呢？难不成天要灭我浮屠？
看着已经面如土色的海山，刘枫突然展颜一笑，道：“我种花家乃礼仪之邦，更有海纳百川之度量。虽浮屠教存在一些问题和缺点。但孤以为海山大师在冕州一带的言行还是足以表现出浮屠教的精髓和其本人的良善之心。如果大师能将浮屠教义加以改良，休说冕州一地，就是在本王领地内广泛传扬也并非不可能的。”
刘枫最后这一句话，直接让堂上众人伙呆了。这究竟是什么节奏？这才把浮屠教打落尘埃，怎么就又要伸手拉回来呢？尤其是那个海山大师，这种过山车的震撼性直接让他呆立当场。
好在海山大师也属于久经大风大浪之人，很快就作出了取舍，当即高呼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汉王殿下实乃天生大智慧者，堪称天生浮屠圣人。老衲定当面壁反思，按照殿下要求完善我佛理念，以期弘扬浮屠教义！”
“甚好。大师有此善念，可谓相得益彰也。吾能乃是教门管理部郎中，专司天下教门管理与教义之修改。大师可与其多多交流，具体商议相关修改内容。在呈报孤批准之后即可全面宣扬，或可抢占道门传教之先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