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路诸事安排完毕之后,祖逖道:“禀汉王殿下,如今关东一带乱象频生。石勒击败晋阳刘琨之后,与刘曜反目大战一场。如今刘曜斩杀建平帝(晋愍帝),在平阳称帝,改国号为赵,石勒在襄国自号大赵天王,国号也是赵。刘琨在晋阳失陷之后投奔幽州鲜卑段匹磾,后死于鲜卑内乱之中。建平帝被杀之后,晋王在王导、王敦的拥立之下,称帝建康,年号改元太兴。”
刘琨死了?刘枫问道:“看来石勒也算是有信之人,昔年孤曾与其有言无必要留下刘刺史的性命。士稚、子谅二位先生,素闻尔等皆与刘刺史交厚,为何在晋阳城破之后不将其招至长安?”
卢谌道:“越石(刘琨)少有大志,以才华闻名于世。在晋室衰微之际,其以孤立之身,游于豺狼之窟,可谓英雄矣。可是依我等昔年往来书信,其人之志不小矣,故而在兵败晋阳之后,既不南归亦不西来,反而北上隐身于鲜卑族群,其意或可昭彰也。”
崔悦冷笑道:“刘琨诗文才情不在潘陆之下,昔年胡笳退敌之故事,不让于周郎谈笑退敌之风流。然其性格安于淫逸,素豪奢、嗜声色,善于怀抚而短于控御,善待士子而不近武夫,故而将士难以归心,纵有管乐之才,岂能常胜耶。更何况其兵败不思退路,反而推心异类,实乃自取其祸也。”
祖逖笑道:“道儒兄此言过矣。某家年少在司州之际,曾与其相交笃密,自知越石之谋划。越石乃先朝中山靖王之后,说来和殿下倒也是同宗。或许是在血脉之中的帝王之气吧,越石在中原罹乱之际,割据晋阳图谋万世之基,自不肯轻易依附其他势力。素闻段匹磾对其颇为仰慕,每每遇全族来投晋阳,越石在兵败之后前往幽州鲜卑处和段匹磾联手,意欲东山再起,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胡翔道:“以前曾闻刘琨在晋阳被围之际,效法四面楚歌之计,集中数十名善于吹奏胡笳者连夜吹奏,匈奴闻声无不思乡而涕落,故而翌日迅疾撤兵而去。如今鲜卑内乱无辜杀害我族名士、刘赵篡位残害晋天子,实乃天授之借口也。殿下无意籍此而东向乎?”
“哈哈,云龙,汉王上乘天命,下绥百姓,吊民伐罪何需以此等小事作为借口。不过,封地内连年征战,士卒疲惫。再加之西北拓地千里,根基不稳,以属下之见,暂时不宜大动干戈,或可书信传檄而斥责之。”祖逖在一旁说道。
“士稚先生言之有理!”麋承在一旁说道,“去岁以来,中原各州旱情不断,粮价飞涨。由于道路艰难转运不变,江南和蜀中粮食都难以运抵关中。关中收降败兵二十余万、戎狄部族五十余万,再加上各地垦荒、开矿、修路的百余万工程队,更不要说从关东流徙而来的近百万庶民。如今长安仓廪之中仅有三月之粮草,如今之际我方实在不宜大战。”
“麋公之言实乃老成谋国也,岂不闻国之大,好战必亡乎?”
刘枫敏锐的抓住了麋承说话的重点,粮食不够了!如今距离秋收还有将近半年的世间,如果因为缺粮而引发内乱,汉王领地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将不复存在,虎视关中的刘曜、石勒以及各部鲜卑必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即使自己有几十万大军,没有粮食的支撑,根本就无法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他立刻迫不及待的打断了崔悦的言谈,诧异的问道:“麋公,我记得在去年秋收之后出兵天水之际,官仓粮草足以支持数十万大军一年有余,关中自从出兵以来再也没有调运粮草,为何如今?”
“汉王何处此言?莫非疑心老夫作奸犯科否?如今账目就在某家身侧,可详察之。”麋承不悦地反问道。
“岳丈大人误会了,如今需要救济的流民不过百万,更何况西北路也就拿走了不到百万石的粮食,按理说不应该有如此之大的消耗呀?”刘枫一边说着,一边翻看着账目,企图在账目中找到粮食的去处。
还真别说,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了,刘枫果然在账目中发现了一个很大的漏洞。原来考虑到运输消耗的问题,麋承在调拨粮草的时候往往是一次性将一年左右的粮草调往需要的地方,如此一来很多粮食虽然在账目上消失,但却实实在在的存在于各地的粮仓中。
想到这里,刘枫展颜一笑,道:“麋公,适才我从账目中发现,你是按年度将粮食一次性调拨道各地,如此以来国库中自然就没有粮食储备了。其实只要按照分期拨付的原则逐步将粮食拨付到位即可解决现有的问题。”
麋承是一个老于江湖的生意人,可谓是一点就透,当下便赧然道:“属下无能,有愧汉王厚待!”
刘枫道:“不过这也是个权宜之计。区区一场十余万人的战役就使得仓廪不足,此事足以引起我等之警惕!想要集聚更多的粮草,就必须改变现有广种薄收的模式,励之,你那农学院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陈集道:“经过近年的努力,各地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完成,只要没有太大的旱情,收成是可以确保的。至于如何在现有的条件下实现农业增收,在下和农学院中数人商议多次,尚未有定计。”
诸葛文在一旁插言道:“公子,在下数日前巡察道路建设的时候,曾发现一处庄稼长势明显超过其他地方,经查问乡老得知此处有一贤人,名曰氾林。其专精农耕之术,并且性情淑均、与人为善,十里八乡之村民皆是受到他的指导后提升亩产。故而延请到科学院中,其人今日方到尚未任职。敢请汉王传唤氾林前来一见,如何?”
“准!”在传唤氾林的空档中,刘枫饶有兴趣的问道:“子和,这氾林是何许人也?值得你如此大力推荐?其中莫非有受贿之猫腻乎?”
“汉王视某家何许人也,想那一农夫能够行贿在下多少金银?这氾林乃是先朝农学大家氾胜之之后,在青徐动荡之时,举家迁到关中。某家在关中巡察水利建设之时,偶然发现氾氏宗族的耕地明显与其他耕地不同,长势远远超过周边其他地块。经询问得知,氾林不但熟读经史,更在农业生产中有家传之术,故而将其征辟到科学院就职。”
功夫不大,侍卫带着氾林走进大堂。刘枫放眼望去,之见氾林一身短褐,面色黝黑,粗手大脚,俨然一幅农夫的打扮,暗赞道:果真乃实干者也!
诸葛文将请他过来的原因说明后,氾林深施一礼,道:“盛传汉王事事以民为本,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也。土地高产之术不是没有,关键在于做与不做!”
“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