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探望顾意
云笺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几乎撞在门上的家仆身上,她身边的丫头赶紧扶住她,眼见着脸色都吓白了,云瑶赶紧抚了抚她的后背,有点儿不好意思:“没事儿没事……”
慌乱中,云笺踩了春菱一脚,春菱疼的只吸冷气,虽然现在满府都惧怕云瑶,但毕竟是麟州就认识的堂姑娘,春菱没有什么怕的,口里哎呦了一声,埋怨道:“我的堂姑娘,你可吓死我们吧,别说姑娘,我都吓了一跳。”
云笺虽然被拉出来送苏洛,但是一看到苏洛,就想到凝露枝,一想到凝露枝,就在想这东西为什么会养不活,苏洛把东西送了过来,她看了几次都没看出端倪来,正疑惑着,猛的听见云瑶的声音,吓得头发都立起来了。
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云笺几乎要哭了:“你干什么啊!什么就好了!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姐姐……”
“我觉着,你的大事,有着落了。”云瑶抑制不住面上的喜色,拉着她往府里走:“你没听见刚刚王爷说,以后云府会常来,他那样的人,如果不是对你留了心,常来云府作什么呢?”
“我?”云笺讶异,然后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阿瑶你不要闹了,这不可能的事情,前几日学施针的时候,他听我说了许映南的事情,还劝我要早做决断,怎么……”
“对啊,早做决断,他就名正言顺了呀。”云瑶觉得自己想的不错,只可惜云笺这个榆木脑袋,一点儿也不灵光:“你们耳鬓厮磨那么多天,你就感觉不到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好吗?”云笺自己听着,都觉得荒唐:“你是没听见他骂我跟骂奴才似的吗?”
云瑶确实听见过,她还惊讶苏洛这样的人,怎么也会这么狠的骂人,不过转念一想,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个人在自己眼里是特殊的吗:“对啊,你看,王爷对谁都谦和有礼,就对你不一样呢!”
“他那不是对我不一样,是对医术不一样。”云笺推开云瑶,想和她拉开距离:“堂姑娘,之前大家一直觉得苏洛是对你有好感的,我来屡屡劝你,现在怎么调过来变成你劝我了?”
云瑶有些不好意思,摆弄着腰间的玉佩:“那……能嫁出去一个是一个嘛……”
“你别闹了吧。”云笺感觉云瑶进宫这段时间,人虽然老成了,但有的时候变得肆无忌惮的,在麟州那点儿言语动作上的顾忌,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跟你说,岳家如今也调任临安了,和许家来往十分密切,我们三个人的事情,且尴尬着呢,王爷不会搅和进来的。”
如果按照常理来想,确实是这样的,可云瑶还是觉得,苏洛那句话,必然是另有所指。
云笺算是彻底理解了去年乞巧节时云瑶的无奈,她赶紧打断她的话,换了个话题:“别说我的事儿了,有一件事,我觉得挺奇怪的。”
“那边府里的陈大奶奶,就是大嫂子,你知道吧。”云笺走在云瑶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云瑶点点头,她之前在这府里,很多事情也是多亏了这位大嫂子的照顾:“她人不错,同那边府里的许多人都不大一样。”
云笺也赞同她这话,只是有些不明白:“她整日里谨小慎微的在两位夫人手下,一般是不应该与咱们这边多有往来的,但是近几日,我倒常见她来,想着是不是瞧见老太太回来了,上赶着巴结,可偷眼瞧着,她又不像是那样的人。”
“她一个年轻寡妇,常年在婆母手底下侍奉,又不是正经婆母,自然事事谨慎,礼数周全。”云瑶也知道她不是那样高攀的人,她瞧见老太太回来,日日请安行礼是正常的,只是她也明白大嫂子心里的另外一层缘故,只是不愿说破而已。
华菱的事情,云瑶能看出来她心怀愧疚,只是这些日子府里的事情纷杂,两个人都没有单独碰见的机会,故此也说不上话,更何况云瑶现在树大招风,她直接来找她,被那边的人见了,只怕又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云瑶的脚步略微停滞:“若你下次在见到她,帮我给她带句话,就说我理解她的难处,叫她别放在心上。”
云笺点点头,也没有追问。
当晚云瑶住在了云府,第二日一早,她就向祖母辞别了,祖母嘱咐了好多遍,让她在宫里保重自身,小心行事,虽然得娘娘和主上的宠爱,也不能恃宠而骄一类的话。
云瑶一一听了点头,恋恋不舍的几番停留,方才离开了江毅侯府。
只是她并未直接回宫,而是转道去了顾府。
她还是惦记着顾意的身体的,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他将养的怎么样了。
顾府的门头不比高门阔院,云瑶到的时候,门上竟然连个人都没有,她也没有带什么随从,小蕊一行人被她留在了远处铺子里用午饭,便自己张望着走了进去。
进了二道庭院,中间有一个小丫头正拿着水壶浇花,看到云瑶进来,诶了一声,赶紧拦住了:“你是什么人,怎么胡乱往人家家里闯!”
云瑶被质问的有点儿尴尬,指了指大门的位置:“门上没有人,我就自己进来了……”
那个小丫头看着云瑶,良久也没说话,撂下水壶走到近前:“你之前是不是来过府里呀,我瞧着你面善的很。”
行,认识就行,云瑶赶紧笑道:“没错,顾将军在家吗?还请通禀一声。”
她话刚说完,就听见后面有人说道:“站在那里,同谁说话呢?”
循着声音看过去,云瑶一眼就认出了是当时收留她的顾夫人,她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近前万福:“顾夫人。”
顾夫人很惊诧,仔细辨认了许久:“阿瑶啊,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云瑶搀扶着顾夫人,两人一同往里面走,云瑶笑道:“我是来瞧瞧顾将军的,他的身子如何了?”
“快别提了。”顾夫人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太子是哪门子的邪火,打的意儿几日都下不了床,便是在大将军那里,也没挨过这样的打……”
第一百零五章:好人卡
这话正说在云瑶的头上,她登时有些不好意思,但瞧着顾夫人生气,又不敢直说,只能劝道:“进宫伴驾,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没有办法的事情。”
顾夫人摇摇头,一副愁容:“谁说不是……”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顾意的房间,推门进去,里面打扫的十分干净,也没有什么陈设摆件,同云瑶上一次来一模一样,只是顾意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手边还放着一本书。
听见有人进来了,转过头去看,瞧见云瑶,吓了一跳,就想站起来,被顾夫人一把按住了:“你别动!你要干什么?”
顾意也没空理顾夫人,只是看着云瑶:“你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你。”云瑶看他一脸狼狈,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从袖子里取出的一瓶药,放在他的床头上:“也没什么给你带的,这是宫里的药,你试试吧。”
顾意当然不好意思,指了指远处的桌子:“夫人已经送来许多药了……”
云瑶的目光落在上面,忽的笑起来:“那上一次送的,你用完了吗?”
这话起初听着奇怪,但顾意很快就明白云瑶说的是上一次他被弘武大将军打的事情,原本就不好意思,现下更加没有颜面,把脑袋埋进枕头里:“你就是来挖苦我的吧……”
“你这孩子!”顾夫人也不手软,啪的一下打在顾意的脑袋上:“人家姑娘好心来看你,你说什么呢?合该让那倒霉太子把你打死……”
顾意听见这话,直伸手想要捂住母亲的嘴:“阿娘,你别乱说话,这……”
他停顿了一下,神情尴尬:“阿瑶现下是东宫的领事女官……”
顾夫人脸色瞬变,立马从床上站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了:“这这这,你看我……”
顾意看母亲这个模样,心里涌上了些不好的预感:“您……还说什么了?”
“没事的。”云瑶看见顾夫人局促不安,心里并没有当回事,再者,顾夫人的每一句话,都不算愿冤枉苏晔啊。
莫名的邪火和倒霉太子……
她拍了拍顾夫人的手,让她安心:“太子人不坏,就是行事荒唐,不止您这么说他,宫里谁不知道,他最是个奇奇怪怪的人,以后少招惹他就是了。”
听见云瑶这样说,顾夫人的紧张劲儿才缓和下来,心里想着不能在乱说话了,便找了个借口:“是是是,阿瑶姑娘你坐,我去给你煮壶茶喝。”
云瑶见顾夫人站在这里,已经不像刚刚那么放松了,便起身万福:“辛苦夫人了。”
“不辛苦不辛苦。”顾夫人连连摆手,快步走了出去,还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可马上又觉得不妥,又给拉开了,云瑶被她逗得笑起来,顾意也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别放在心上,我母亲不是高门大户的主母,难免……”
“这有什么。”云瑶掸了掸膝盖上落下的灰尘,毫不在意:“我母亲还是醉话楼的花魁呢。”
顾意愣了片刻,见她不放在心上,自己也笑了起来,早就应该想到,她听到这些无妨的,不过东宫那晚,她规劝未果回来,眼神里冷的吓人,让顾意有些忌惮了。
如今看她坐在那里,就如同年初一样,没什么变化:“对了,你怎么出宫了?”
“我……”云瑶笑了一下:“出来办些事情。”
她也不好说自己和苏晔闹别扭的事情,更不敢说因此牵连的他,这件事最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吧:“你正经说,现下恢复的如何了?”
“挺好的。”顾意虽然爬在床上,但起色确实是不错:“戍卫长放了我养伤,如今乐得清闲。”
他说的很轻松,就真像那么回事一样,云瑶听了,心里的愧疚退了些下去:“说句实心的话,他不是坏人,只是那晚许多事情之下,你撞了上来罢了……”
他不是个坏人……这话是云瑶第二遭说了,她是个洒脱的人,如今反复强调,这不得不让顾意将事情往深处琢磨:“看起来,你像是很怕我因为这件事对他心存不满吗?”
继而,顾意后面的一句“所以,你是因此来看我,而并非出于关心。”差一点儿就脱口而出。
只是他虽然是个武将,但心思细腻,也知道有些话出口就会伤人,故此没有在说下去。
云瑶是个实心的人,在面对她认为有危险或者有威胁的人时,她可以琢磨到每一个字,但当面对她认为对她没有攻击性,甚至是朋友的时候,她就会毫无警惕感。
所以并未察觉顾意的想法,反而点点头:“是啊,殿下如今在宫里处境艰难,因为那晚的事情受了贬斥关了禁闭……”
她其实心里也是心疼苏晔的,只是每每见着他那副嘴脸,心里就只剩下烦得慌了:“你若多了解他,也会体谅他的。”
顾意听着云瑶的这番话,感觉这幅躯壳里似乎换了一个人,不知道她被那位荒唐太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也许,哪天吧。”
云瑶挑眉,她就是个傻子,也能听出顾意的敷衍了,可见他心里定然是怨怪苏晔的,罢了,也怪她,非要提苏晔,板子不是打在自己身上,自己在这里轻轻松松的和顾意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事情。
真是鬼迷心窍。
她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重新打起精神:“我今日,一来是瞧瞧你怎么样了,二来,是有一件事,想要跟你打听打听。”
“咱们大宇朝现下,除了我二姐夫弘武大将军外,还有一位,也冠大将军之职。”云瑶看着顾意,问道:“你知道吗?”
顾意趴的实在是累了,侧过身,一只手托着脑袋:“知道啊,你说的,是孝武大将军楚永宁吧。”
什么大将军的云瑶不知道,但是楚姓是没错的,她忙点头:“对,你记不记得,万寿节那日,这位楚将军是坐在内殿的,可是看起来,他并不比弘武大将军受器重。”
“哦,你说这个啊。”顾意恍然大悟,挠了挠头:“皇亲在内殿,他是皇帝的妹夫。”
“姨妹夫?”顾意皱起眉头,有点儿顺不清这个关系:“就是淑妃娘娘的姐姐,嫁给了楚大将军。”
第一百零六章:凌瑶族圣女
先是云浅和华菱。
然后是云盏和弘武大将军。
现在是淑妃的姐姐和楚将军。
这一趟宫出的,竟在这儿听这些吓的人说不出话的内情了。
云瑶愣了半晌:“你是说,太子的母妃,晏淑妃娘娘?”
顾意听到云瑶的话,呵呵笑了两声,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这宫里哪里还有第二个淑妃娘娘,阿瑶,你怎么了?”
脑袋有点儿不够用了,云瑶苦笑了一下:“怎么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呢?”
“提什么?”顾意反而不明白了:“楚将军和陛下的关系吗?”
看云瑶点头,顾意就更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可提的,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啊。淑妃姐妹一同嫁入大宇,一个嫁给了还是太子的陛下,一个嫁给了新科文武双榜眼楚永宁。”
“你等等……”云瑶打住了顾意的话,认真的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决定先问第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一同嫁入大宇?她们从哪儿嫁入的大宇?”
说到这里,云瑶也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之前她对晏淑妃的了解,还真是一知半解,现在想想,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她的母家是谁呢?
位居如此之高,不可能是一介庶人吧……
“她们是凌瑶族公主啊。”顾意看出来云瑶是真的有些发蒙,这才想起她失忆的事情,耐心说道:“双生公主,两国联姻,她们姐妹就一同入了大宇。”
云瑶缓缓点头,在极力消化这个消息的同时,又问:“那什么叫文武双榜眼。”
“就是文榜眼和武榜眼,楚大将军是大宇史上第一个文武双榜眼,那在当时,风头无人可及。”顾意说道这里,眼睛里忽然一暗:“只可惜,自从楚夫人过世后,他整个人就没了魂,现下只有我们将军东奔西跑,看这形式,他敕封爵位荣休养老,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
云瑶心里咯噔一下:“楚夫人已经过世了?”
顾意嗯了一声,叹气道:“早几年就过世了……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当年最开始病的,是淑妃娘娘,我们将军还去东府探望过,听说都是弥留之际了,楚夫人当时正随楚将军出兵在外,听见消息,自己快马回来,可一入东府,也病下了,病情凶猛,胜过娘娘。”
“楚将军知道了,也回了临安,没想到,再见到夫人时,已经是一副尸首了,而娘娘的病症,逐渐有了起色。”
“先帝觉得事情诡异,怕是妖异之兆,特意宣了凌瑶族的祭礼,这时才知道,所谓凌瑶族的公主,其实是他族圣女,并非血脉相传,而是什么……”
顾意皱了眉头,指了指头顶:“上天选定。”
“凌瑶族曾被前朝灭族,复起之后,人数并不多,且因祖辈与大宇人联姻通婚,其实两族早已合二为一,所谓什么上天选定的圣女,是随火而生,就是出生时,若是那里起了火,此女便无比尊贵,封为圣女,侍奉神明。”
“而双生女,更是特有所指的,此二人便如同花生两朵,不可拆折,故此一起嫁到了大宇,祭礼还说,凌瑶族圣女须是侍奉神明,如今二人皆以嫁人,是对神明不敬,神明将楚夫人带走,余下的淑妃娘娘便可常保百年,富贵无极了。”
顾意说了这些,又摆了摆手,让云瑶别放在心上:“我也没听见,我也没看见,不过是听这个说两句,那么说两句,东拼西凑知道的,你听听算了,别当真啊。”
云瑶是没当真。
她甚至觉得这事儿有点儿:“太荒唐了吧。”
“荒唐不荒唐的……”顾意指了指内宫的方向:“淑妃自此寒暑不侵,连风寒都没染过,如今做主六宫位同副后,也是福贵无极的。”
云瑶听的目瞪口呆,心里觉着这事情不对头,可又找不出来破绽,只能问道:“那……先帝和陛下,都没有异议吗?”
顾意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也对,如果云笺口里那个顾姓家仆是顾意的话,他知道的事情,估计也就是皇室想让大众知道的,至于内因是什么,恐怕就无人知晓了。
云瑶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她想问一问苏晔,上一次万寿节的时候,她就问过苏晔关于楚将军的事情,苏晔含糊过去了,前几日在东宫,苏晔和楚将军两个人相面一样对坐了许久,还特意叫自己进去侍奉,正因着这种种的奇怪,云瑶才问了顾意这个宫外的人。
如果她现在再去问倒想看看,苏晔会给他一个什么答案。
苏晔啊……云瑶如今越发觉得,他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而且他同苏洛关系那么好,苏洛这个人对自己就怪怪的,这两个人,怕不是狼狈为奸,算计着什么吧。
顾意见云瑶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以为她还在纠结晏淑妃的事情:“我劝你啊,还是不要多想这些事情,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很难细究,而且这些人身居高位,咱们这样的人在宫中本就艰难,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说的有道理,可云瑶就是这个性格,这些想不通的事情绕在自己的脑海里,很难消失殆尽,她尽力笑了笑,岔开话题:“还有一件事,等你好了,想请你帮忙。”
顾意点头:“你说。”
“杂役房,有一位服刑的刘姑姑,原是尚仪局的司正,受良妃的事情,下了杂役房,你帮我打听一下她的近况。”云瑶想起这件事,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虽然淑妃说了会帮她,但淑妃事多,云瑶也担心她会照顾不到。
这种事情更没办法和苏晔说,只能求顾意了:“如果你有门路,托人帮我多照应着。”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顾意当然同意了,二人又说了会儿话,他得知云瑶还是要回宫,就撵她赶紧走,说在太子那样的人手底下,千万别出错处。
瞧着他小心的模样,云瑶只觉得自己刚刚有些话是白说了,起身告辞,乘车马,一路回了内宫。
可万万没想到,刚到了宫门前,她就被拦下了,几位粗壮的姑姑上来给她里里外外搜了个干净,然后直接带到了云未安。
面圣。
第一百零七章:面圣
当云瑶知道要去云未安面圣的时候,觉得天旋地转,她恨不得立时晕在这里,就不用面对那位陛下了。
可她毕竟还是个女官,在这群婆子面前,要稳住阵脚,而且搜的这样仔细,东宫都不让回,肯定是出事了,越是这样,她就越要稳,出不得错。
搜完身,换了宫女的衣服,前后四位姑姑押着她走向云未安,一路上也有引得不少宫女侧目,云瑶拢在袖子里的手心早就开始冒汗,她只紧紧的攥着,告诉自己不能乱。
万万不能乱。
到云未安时,尚未到昏定的时辰,可云瑶却在门前见到了琼楼和郑姑姑,两个人规规矩矩的立在那里,看样子是在等苏晔,擦肩而过之时,云瑶给琼楼使了个眼色,很明显是在问她出什么事了。
琼楼沉着脸,没有任何表情,手下轻轻摆动了两下,云瑶挪开眼神,不在看她,随着姑姑们进了云未安。
前朝祖上有规矩,女人不能进云未安,可好死不死的出了位女相,来来回回踏破了云未安的门槛,这条规矩就废了,要不然给云瑶十个胆子,云瑶也断不敢踏进去半步。
云未安里,陛下坐在上面看折子,身后站着的是宇文成,苏晔规规矩矩的跪在一边,低着头,也不敢说话,云瑶留意了一下,他的膝下没有垫子,且此刻他的腰已经塌下去了,明显跪了不是一时半会,心里就有了数,八成是这位殿下违令出宫,被抓了现行。
她走到苏晔身边,也跪了下来,宇文成弯下身,在陛下耳边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陛下嗯了一声,半晌才抬起头,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个人:“淑妃跟我说,你出宫去了?”
“是。”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的,而且她拿着淑妃的令牌,来回在黄门做了登记,又带着宫里的人,要是在这件事上撒谎,她还不如自杀来得快。
陛下又问:“出宫干什么了?”
“回禀陛下,奴婢祖母,敬辰郡主已被接入临安,淑妃娘娘隆恩,特许奴婢几日休沐,回侯府请安。”云瑶一板一眼的回答,这原本是对付其他人问起来的话,如今回答陛下的问题也正好。
“可遇见了其他什么人。”陛下垂下眼睛,继续看呈文,心不在焉:“说了其他什么话?”
这话倒是让云瑶心里有些打鼓,别是二伯父见自己回宫了,抢先一步到陛下这里告了状?要真是他,那苏晔跪在这里的因由就做实了。
可这话,若是诈自己呢?
云瑶想起那晚东宫里,苏晔诈自己杀李内官的事情,觉得不能这么轻易自首,多少也得挣扎一番:“宫外纷杂,奴婢见了许多人。”
这太极打起来,宇文成看到陛下都忍不住笑了一下,但立刻冷下脸来,猛的拍了一下桌案:“老老实实回朕的话,有没有见过什么要紧的人!”
他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让云瑶忍不住抖了一下,忙磕头:“陛下,奴婢长姐重病,救了几日方才救回来,祖母年纪大了,惊悸忧思之下身体也不大痛快,这些日子奴婢精心侍奉,送走的郎中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确实是见了许多人。”
她抢着陛下没发火,又补了一句:“还请陛下明示!”
在宫里,的确是让人进步的。
要是之前,云瑶就是死也不敢再陛下面前分辨这么多,可现在,她忽然觉得也没什么,说对了更好,说错了还有晏淑妃靠着,大不了去杂役房陪刘姑姑,等陛下把自己忘了,再让苏晔给自己捞出来就得了。
一想到这些,她反而轻松了。
“你是很有孝心的。”陛下放下了折子,靠在龙椅上,垂眼看着云瑶:“这段时间既然在宫外侍奉,必没有好生规劝你家殿下,他随意打罚,违抗圣命,这罪过里,自然有你的疏漏。”
陛下刚刚说了违抗圣命?
这是知道他偷出宫去了?
那还试探自己,问自己见了什么人作什么?
云瑶心提在嗓子眼,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她算了一下苏晔打顾意的时间和自己离宫的时间,找到了漏洞:“是奴婢疏漏,未曾规劝的好殿下,令那位戍卫将军被责打,请陛下责罚。”
陛下盯着云瑶,幽幽问道:“只罚这一桩吗?”
“第二日一早,奴婢便离宫了。”云瑶再磕头:“一直到刚刚方才归来……”
云瑶想起了摆手的琼楼,忽的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咬死了什么也不知道,估摸着,苏晔此刻并未招供,自己万不能被这几句话给套出来:“若还有其他错漏,奴婢甘愿领罚!”
听闻这话,陛下没有回答,拿起了手边的茶,轻轻喝了两口,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每一个呼吸之间,云瑶都觉得自己的额头在往外冒着细密的汗珠,她心里不住的打鼓,祈祷自己所有的猜测都是对的。
良久,陛下茶盏落在桌案上的声音响起,陛下随即说道:“你们不用当朕是个瞎子,合起伙来糊弄朕,等朕清闲下来,一个个的,谁也跑不了!”
“奴婢不敢。”
“儿臣不敢。”
云瑶和苏晔双双扣头,这话虽然说的狠了些,但也是放他们一马的意思,两个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仿佛这些训话,不过是陛下揽阅奏折疲累的一种休息,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继续低头批改奏折,不在说话。
宇文成站在陛下的身后,给苏晔使了一个眼色,苏晔心领神会,连句告退的话都没有说,就退出了云未安。
从云未安出来,云瑶庆幸自己逃过一节,她和苏晔对视了一眼,二人一同往东宫走去,没有几步,苏晔忽的停住了,对云瑶说道:“你回来了,可又见过娘娘?”
“未曾。”云瑶摇头,苏晔望向身后跟着的人:“你们先回去吧,我和阿瑶去给淑妃娘娘请安。”
郑姑姑和琼楼万福退下,宫道上就只剩下了这两个人,苏晔并没有往甘泉宫去,而是靠近云瑶:“你觉得,陛下今日是诈咱们吗?”
苏晔这样问,必然是有所怀疑的,云瑶见两个人想到了一处,微微笑起来:“我进了宫门就被带回来了,怕的就是你我串供,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陛下不会这样做的。”
第一百零八章:遴选太子
“那为什么……咱们又被放出来了呢?”
苏晔被拎到云未安,问的也是这样几句话,他是咬死了没说,但听起来也觉得事情不太对,在听陛下追问云瑶的,苏晔也觉得,那几句话,已经几乎是在告诉他们,什么朕都知道,你们坦白就是。
可云瑶打了阵太极,怎么陛下就不追究了,他绕这一圈子,难道就是为了看他们吓得瑟瑟发抖,然后幸灾乐祸?
这……不太可能吧……这也不像是这位陛下的性格啊。
云瑶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刚从宫外回来,就被拽过来经历这种生死就在一句话的局面,脑子一团浆糊一样:“很难说,或许事情不大没必要发作,或许是在保走漏消息的人,都说不准。”
“还真是她……”苏晔咬了咬牙,神色愠怒,云瑶听了,有些惊讶:“你知道是谁?”
苏晔回过神,指着琼楼他们离开的方向,缓缓的吐出了三个字:“郑姑姑。”
“郑姑姑?”这云瑶着实是没有想到,而且看起来,她也不像是另有居心的人,于是跟苏晔确认道:“你肯定吗?”
“错不了。”苏晔背着手,慢慢往东宫走去:“我偷偷出东宫,让公上假扮我在宫里呆着的事情,只有郑姑姑一个人知道。”
云瑶吸了口冷气,感到事情十分棘手:“看这个形式,郑姑姑应该是陛下的人才对,如果是其他皇子的,那早就闹开了。只是如果你事情做的真那么隐秘,是可以锁定到郑姑姑身上的,那陛下保不保她,意义并不大,因为无论如何,你都怀疑到她身上的。”
“这还都是小事。”郑姑姑的事情,不止是云瑶没想到,就连苏晔都没想到,他越回忆之前的一些事情,越觉得后怕:“最重要的是,他可能知道我和宇文成的关系,那陛下估计也早就知道了,可怎么……”
二人并肩而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这件事情很难办,现在知道了郑姑姑是陛下的人,可也碍着陛下的面子,这件事还不能挑明,但就这样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别说是云瑶,就是苏晔都觉得恶心。
软也不是,硬也不是,真是让人犯愁。
斟酌良久,甚至都到了东宫门口,云瑶的脚步逐渐慢下来:“不行,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你是太子,如果咽了这口气,别说是其他人,就是陛下也未必看得起你。”
苏晔想了想,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出乎意料的,云瑶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想法,我只是揣测着,陛下或许是在故意将郑姑姑爆出来,看你的反应。”
他们走到角落里,云瑶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看现在的情形,三五皇子针锋相对,咱们去昆仑之前就发现,他们甚至已经算计到陛下的案头上了,但是陛下呢?难道陛下看不出来三皇子的所作所为么?既然看得出来,为什么没有动作呢?”
“良妃娘娘出事之后,我去过一趟甘泉宫,淑妃娘娘说了一句话,她说‘无论是有人把我当刀,借我杀良妃,还是挑拨后宫安宁,让良妃对我恨之入骨,这都不重要,我只看明面上的事情。’,娘娘和陛下生活这么多年,又十分得力,二人行事作风必然相似。”
云瑶停顿了一下,伸出手指头,挨个掰着讲给苏晔:“现在最有可能承继大统的,三皇子是一个,身边有四皇子和六皇子帮衬,而五皇子身边则有二皇子和七皇子,阵营十分清晰,势均力敌,皇帝登基,第一件事将你从巴尔哈接回来,或许为的,就是稳住国本,不让这两个人的争斗,殃及根基。”
“你不得宠,但不动你,只要他不动你,无论这两个人作什么,都伤及不到你的根本,律法和礼制都在你这边,而对于他们来说,胜出的那个人,才有资格动摇东宫之位。”云瑶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是不宠你,而是在他心里,你是可以走进最后决胜局的那个人。”
苏晔愣愣的看着云瑶,听着她的话,足足半柱香的工夫,才傻呵呵的笑起来。
不是他傻,是他笑云瑶傻:“你是不是疯了,我是他安在宫里的一个靶子罢了,如果他把老三按在太子之位上,那所有人都会针对老三,那才是他的心尖尖呢,怎么可能……”
“我刚刚说了,律法和礼制都站在你这边,你认为是站在你苏晔的阵营里吗?”云瑶锁紧眉头,两个人蹲在墙角,她顺手戳了一下他的膝盖:“是太子的阵营,无论谁是太子,谁都有律法和礼制的先机!如果陛下真那么放心三皇子,那直接易储即可,还斗什么呢?”
“这些事情我们回头再说。”云瑶说着说着,就觉得扯远了,她在外面呆了几日,已经不大适应宫内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了:“重要的是什么,?是七位皇子,无论谁和谁斗,最终只能剩下一个人,来动摇你的位置,那么其余的五个人呢,会是什么结果,你想过吗?”
这个问题让苏晔腾的愣在了原地,他呆呆的看着云瑶,咽了口唾沫。
看他这幅模样,云瑶就知道他从未考虑过,不得不将话说的更直白些:“你中立,尚且为了保命奔波,那那些对立阵营的人呢?身为兄弟,他们能放过彼此吗?”
“从古至今,夺嫡都是宫内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除了坐上龙椅的人,没人能从这场战役中全身而退,作为曾经的胜出者,陛下知不知道这个真相,那为什么作为父亲,他依旧纵容几个儿子内斗呢?”
云瑶连连反问,希望苏晔能把事情看的更透彻些:“他在遴选他的继承者,他不在意他儿子们的生死,所以,他也不会在意,你是不是违背了圣命,你是不是兄弟阋墙,你是不是悯及百姓,他只在意,你适不适合,做一个皇帝。”
“所以郑姑姑这件事,你就得告诉他,适不适合做一个帝王,这件事言之尚早,但你绝对在太子一位上,当之无愧。”
第一百零九章:看法
云瑶说的铿锵有力,苏晔一时间没了言语,他蹲在哪里,琢磨了许久,摇了摇头:“虽然我朝一向立贤,而嫡长次之,可无论如何,我都觉得,他不会真的放任自己的孩子们做困兽之斗,非死即伤的局面。”
他不喜欢父亲,这不假,但在他心里,这是一件极没有人性的事情:“是否贤德,他自可判断,并非是在这场厮杀中,获胜的人便是贤德,而恰恰有可能相反。”
“你觉得,在当今圣上的心中,贤德与能力,哪一样更为重要?”云瑶反问苏晔,她觉得他不是想不通,而是不想承认:“最是无情帝王家,什么事情都说不准的。”
这话说的苏晔在一次沉默了下来,云瑶站起身,抖了抖裙角上的沙土:“无论他是哪一种想法,无论他对你是什么印象,事已至此,你还是需要一件事让他知道,你并非舔居太子之位,让他怀疑他的判断,觉得他小看了你。”
苏晔也跟着站起来,把手揣进袖子里,不自觉的点点头:“那郑姑姑这件事,还真就需要从长计议了。”
云瑶颔首,二人都不在说话,一起进了东宫。
东宫门前,放了一把椅子,往日里,李内官经常会坐在这里,等着殿下回来,可如今,上面已经落了一层雪,他不在了,谁也不敢再坐,谁也不去打扫。
人走茶凉,云瑶瞧着也是一阵唏嘘,苏晔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有些别扭,毕竟李内官是他们之前那场争端的导火索,他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云瑶请回来,这些东西,还是眼不见为净,顺脚踢了一下:“这东西还放在这里作什么?”
殿下近来心情不好,大家都知道,立刻有两个小内官进来,将东西给挪走了,云瑶望着四处积雪的东宫,心里有些悲凉,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被他们从东宫清出去。
苏晔揣着手,脖子自然就缩了起来,看着很是难看,但是在云瑶眼里,只瞧见他的身影落寞,也难怪他如此费力要将自己留在身边,合宫里,恐怕只有自己,是他能够百分百信任的,余下任凭是谁,他都得留意三分。
活的太累了。
云瑶长叹了一声,荷花池子上又结了冰,今年冬日来的晚,却比往年更冷了几分,几乎听不见水声,苏晔一步步艰难的上了拱桥,准备回偏殿去。
云瑶跟在他身后,两个人有些距离,她搓了搓手,将自己尽量暖起来:“苏晔。”
苏晔。
至少在东宫,云瑶是从不在人前这样称呼他的,但现下在院子里,苏晔听见这个称呼,身上一个机灵,忙回头去看,见云瑶远远的站着,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云瑶走近了几步,直视着他:“你在意太子之位吗?”
她怎么又这么问?苏晔心里有些疑惑,理所应当的摇头:“当然不了。”
云瑶勾起嘴角:“那刚刚,你为什么要说从长计议。”
“关于……”云瑶没有说出来,直只是做了个大家都懂的动作。
苏晔没有明白,刚刚云瑶说了那么一大车的话,难道不就是在劝他从长计议吗?怎么现下,又来反问他?
这丫头,怎么出了一趟宫,回来就怪怪的呢。
“所以,其实你更注重的。”云瑶一面说,一面走到了苏晔的面前,转了转身,面朝云未安:“是他对你的看法吧。”
苏晔心里一震,立马错开眼睛,哈哈笑着打岔:“什么看法不看法的,我在他眼里,能有什么好去……”
他是笑着,可眼里,一丝笑意都没有,漠然的让人生畏。
这些云瑶都看到了,她没有否认他的话,但也并没有同意:“你们父子,实在是需要一个契机和解。”
这话让苏晔想起那次误食元米的事情,宇文成来的时候,说是陛下暗示他的,他心里也曾有过一丝温度,可当身子好了去昏定,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都是满满的嫌弃。
苏晔低下头,依旧是笑着:“他是君我是臣,哪里有什么和解。”
“你是真没看到他看老三的眼神,眼睛里都是欣赏,老三随便说一句什么,陛下都当件正经事去听,可我要是说点儿什么,他都觉得是玩笑。”苏晔呵呵的笑着,及不在意:“我在巴尔哈呆了这么多年,在他心里,我这个儿子……”
云瑶听他说这些老生常谈,觉得很没意思,直接打断了他:“你没发现,你和他很像吗?”
苏晔腾的愣住了,脸上的笑瞬间便没有了,他郑重其事的摇摇头,否认了云瑶的话:“不,我不会放任自己的儿子内斗。死伤!”
“所以,你压根就连皇太子,都不想做。”云瑶觉得这并不矛盾:“可你依旧希望,他对你有所改观不是吗?”
苏晔笑不出来了,云瑶却笑开了,她觉得她对苏晔的了解,又深入了几分,她拍了拍苏晔的肩膀:“放心吧,你会如愿的。”
苏晔被云瑶说的一头雾水,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云瑶就先一步往偏殿走去,苏晔跟在后面:“你别瞎说,也别瞎做些什么,陛下可从不和人闹着玩,别回头我没怎么样,你先把命混丢了。”
“放心吧。”云瑶摆摆手:“我惜命着呢。”
云瑶一步进了偏殿,里面燃着许多的火盆,屋子里暖的很,她自己觉得匪夷所思的是,一进屋子,竟然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这种感觉她在麟州和侯府都没有过。
看来,还真是在这儿有了归属感……云瑶只觉得不可思议,可再一想,自己为了这个院子里的人,倾尽了多少心血,能有这种感觉,倒也是正常了。
随着苏晔进来,偏殿里立马热闹起来,小宫女们上来服侍,琼楼和郑姑姑准备传菜,大家秩序井然,做事很是利索。
苏晔净了手,喝了茶,方才想起一件事来,指着琼楼:“对了,你要……”
“已经从暖阁搬出来了。”琼楼笑着抢到,苏晔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云瑶因着刚回来,也没人使唤她,她混了一杯茶,正捧着,听见这话,心里纳罕的紧,指着出去倒水的琼楼:“她居然笑了啊……”
第一百一十章:过年啦
琼楼是笑了,打心眼里高兴这两个人不在闹了。
不在磋磨她了。
真的很开心。
眼瞧着就是年关了,宫里各处忙的不成样子,只有东宫,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闲,太子殿下只需要按照礼部安排的规程,一五一十的做好祭礼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全然不用管。
郑姑姑的事情,两个人偷偷的商量过几次,可总觉得拿捏不好分寸,又赶在年下,也就暂时搁置了。
淑妃是实打实的忙了起来,云瑶去谢了几次恩,淑妃虽然一如既往的撂下手上的活见她,可说话间董姑姑总是一趟一趟的进来,不是问这就是问那,云瑶就是个在没有眼色的,也明白自己在这里不合适了,赶紧告退离开了。
淑妃觉得有点儿愧疚,第二日让司膳房送来了好多云瑶爱吃的东西。
云瑶足足吃了四天。
吃到了年关当天。
那一日,皇城外是如何的,云瑶不大知道,但皇城内,只有庄严和肃穆,相比起来,万寿节真的不值一提了。
皇帝,太后,妃嫔,皇子,都着着贵重的礼服,随着陛下祭天祭地祭祖宗,云瑶这群宫女们也都跟在后面,一整天下来,除了磕头,便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
但对于云瑶来说,还是有一些收获的,她见到了一个身着怪异的人,问了琼楼,才知道那就是顾意口里所说的凌瑶族祭礼,不过此刻,已经是大宇朝的国师了。
相传此人有通天的本领。
通不通天的,云瑶一介凡夫俗子也看不出来,只是觉得他这神神叨叨的模样,不大像是神仙。
神仙,怎么也得是教主师父那样的吧。
白天磕头,晚上吃饭,好像宫里的大日子都是这样过的,不过这一次,她开心了很多,大约傍晚时分,陛下在梁晨宫坐定,便是宗亲侯爵上来请安,云瑶见到了楚将军,林将军和云盏,还有祖母。
她站在苏晔身后,见祖母和二伯母身着诰命之服上来磕头,心里很是兴奋,只可惜虽然只有几步之遥,却如同隔着山岳,她始终没办法上前说一句话,只能就这样看着。
陛下赐了酒菜,她们领完封赏,便回府守岁了,而云瑶陪着苏晔,则需要在这里足足的坐上一夜。
错了,坐着的事苏晔,她是站着的。
而在这晚宴中,云瑶也第一次见到了三皇子。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上一次说想要见三皇子,苏晔会很抵触,这一次见到了,云瑶也没想清楚,只不过,她仿佛是明白了为什么陛下那么喜欢三皇子。
毕竟,谁不喜欢长的好看的人呢。
这位三皇子是真的当得起玉树临风四个字的,他身着皇子的冠服,站在下面,磕头施礼,丝毫不乱,也不显卑微局促,人虽然消瘦,可看着很精干,足比苏晔高出半头,剑眉朗目,无论是谁,都会想要多看两眼的。
有意思的是,席间陛下去更衣,几位皇子就凑到了一起,无论是云瑶第一次见到的三皇子,还是之前苏晔误食元米一直陪伴左右的二皇子,甚至是前一段时间被牵连关禁闭的五皇子,大家都和和气气的,说话玩笑,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谁和谁有深仇大恨。
特别是三五皇子,两位在朝中势利相当,都是有机会登上太子宝座的人,但他们遇到苏晔,无论是不是当着陛下的面,都恭恭敬敬,没有丝毫的僭越。
云瑶越看,心里越凉。
不怕有人比你优秀,就怕这些人,除了比你优秀,还比你谨慎。
怪不得苏晔一直说自己能体面的从太子之位上下来,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还让她有些惊讶的,是她在殿外见到了顾意,顾意看上去像是好了,只是走路还一瘸一拐的,云瑶想偷偷溜过去问问他恢复的如何了,但左右都脱不开身,在加上年关大节不比万寿节,人多眼杂,她也不好给苏晔找惹麻烦。
她不好给这个像是个残废恨不得喝茶都自己给端着的苏晔招惹麻烦。
守岁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清晨,线香燃尽,辞旧迎新,陛下带着众人又里里外外的磕了一遍头,才把大家放回去休息。
是云瑶以为,被放回来,就可以休息了。
但是没想到,他们刚回到东宫坐下来,便有拜年的官员到了。
这是大宇的传统,新年之时,太子需立在东宫门外,对来拜年的百官一一回礼,不止是太子,外面建府的皇子也是如此,而淑妃则需要端坐正殿,接受随百官而道的正室夫人们的请安叩拜。
云瑶听琼楼说起这些,心里直感叹,这倒霉的母子俩。
庆幸云瑶和琼楼的关系还算不错,琼楼找了个空子,让云瑶回矮房睡了一个时辰,她已经是宫里的老人了,每逢年关折腾这两日,都已经习惯了,可云瑶不行,云瑶站在那里都要睡着了,几次撞到了苏晔的身上。
为了让她不必太疲累,也为了不要站在门口给东宫丢人,郑姑姑也默许了琼楼的这个举动。
云瑶千恩万谢的去了。
睡了一觉,果然精神了很多,她留了个心眼,还偷偷的吃了两口东西,才到前面来换琼楼,琼楼是不需要睡觉,可至少也是需要吃饭的,大家轮换着一一用了饭,转眼就到了傍晚。
外面的礼算是告一段落了,可关上东宫的门,还有东宫自己的礼数,苏晔足足包了四五托盘的红包,一来是孝敬这些姐姐姑姑们,二来是因着万寿节的事情,罚了大家的月钱,他自然要拿出些体己,暗里补贴大家。
东宫,传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但是红包里,没有云瑶的。
眼瞧着那盘子一个一个的空了,想着自己这样的领事姐姐,又是贴身服侍的,估计会放在最后。
可给郑姑姑的红包都送出去了,云瑶拿到手里的,只有五个空了的托盘。
她想用托盘砸苏晔的脑袋,但攥了攥拳头,还是放弃了。
苏晔当然不能亏待了云瑶,打发了所有的人,准备就寝的时候,让云瑶进了寝殿,从床头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取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云瑶。
云瑶见他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要做什么,小心翼翼的打开,却见里面是一对色泽剔透的双响镯。
第一百一一章:甘泉宫拜年
云瑶从未见过成色这样好的镯子,便是淑妃娘娘腕子上常带着的那个,都比这要逊色几分,她凑近烛光细看,只觉得水润清亮,温润柔和。
“这也……”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都在往外放光:“这也太好看了!”
苏晔被她逗得不行,敲了敲那个盒子:“当然了,不妨和你直说,这东西,我是送你了,但宫里你别带,带了惹麻烦。”
“我当然不能带了。”云瑶像是看疯子一样看向苏晔:“我一个宫女,带的首饰比淑妃都好,这合适吗?明显不合适!”
她稳了稳看到好东西狂喜的心情,冷静下来,也觉得不妥:“但……这东西我不能要,太贵重了,我拿了你的东西,以后你在欺负我,我连发脾气都不敢了。”
“别,姐姐,我可不敢欺负你。”苏晔盘腿坐在床上,竖起三根手指,举过头顶:“从今往后,你说一我不说二,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就这些乱糟糟的话,他能说一宿,云瑶赶紧让他打住了:“行了行了,这东西你还是收好吧,将来,可以送给你的太子妃啊,你现在给了我,到时候在管我要,我可就不给了。”
苏晔咳嗽了一声:“那更得送给你了。”
“唉……怪不得没有姑娘跟着你。”云瑶叹了一句,苏晔瞪大了眼睛看着云瑶,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个感慨,更不知道她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说的这么直白了,她还是不明白,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不过好在,云瑶扣上盒子,算是收下了,她压根没仔细听苏晔在说什么,只是在想一件事:“咱们宫库里的东西我都见过,怎么从没瞧见这镯子呢?”
“你当然瞧不见了。”苏晔或许是觉得有点儿冷,拉过被子,盖住了大腿:“这是国库里的东西。”
云瑶登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那怎么落到你手里的?”
苏晔没说话,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做了一个夹起来的动作。
云瑶掀开被子,将盒子怼到苏晔怀里,腾的跳下了床:“太子殿下,你究竟是送我礼物,还是让我做你的同伙,给你窝藏罪证?国库啊祖宗,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那是要砍脑袋的。”
“嘘……”苏晔赶紧让云瑶不要吵嚷,摆手让她走近:“你放心吧,那国库里的东西老多了,陛下哪里记得清楚一对儿镯子的事儿,就算记起来了,内侍监找不到,也会随意编个借口,说他送给哪个妃子了。他一高兴随口说的话,他自己也记不住。”
云瑶觉得苏晔这就是在作死,明目张胆的坑自己亲爹,还这么理直气壮。
苏晔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说是国库,那到底也是陛下的东西,陛下是我父亲,那我父亲的东西,不就是我的东西吗?我就觉得这东西衬你,那能怎么办?”
云瑶被他说的愣住,搜肠刮肚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话反驳他,生生眼下了这口气。
气虽然咽下去了,但东西是死活都不会收的,苏晔拧不过云瑶,也就作罢了,谁知道第二日,这东西就出现在了云瑶的妆台屉子里。
小蕊现在是在服侍云瑶的,一来她不会说话,别人也不大懂她的意思,也就不愿意使唤她,二来他也只喜欢云瑶,苏晔也就默许了。
她看到镯子的时候,双眼都在往外放光,举到云瑶面前,啊啊啊的给她看,云瑶愣了一下,劈手夺过来就去找苏晔,可苏晔早就不在寝殿里了,算了算时辰,是去晨省。
云瑶把东西又放回到他的床头,第二日,那镯子又回来了,任凭云瑶怎么说都不成,循环往复,云瑶就放弃了。
她服了。
心服口服。
隔日早晨,云瑶换上了内侍监给新裁制的衣裳,打扮好了,去甘泉宫请安,这是新年,她必得第一个给淑妃娘娘磕头。
一路进了甘泉宫,发觉许多妃嫔都在那里,大家也都等着给淑妃请安,时辰尚早,淑妃还在梳妆,故此大家围在院子里说话。
云瑶一头闯进来,见这么多人,被吓了一跳,调头就像往外走,她素来来甘泉宫,都是躲着这些人的,可不往这些莺莺燕燕里凑活。
但好死不死的被采绪瞧见了,她正端着水靠着廊下往外走,一眼就瞧见了云瑶,叫了一声,将手里的水盆递给一边的小宫女,自己走过来打招呼:“阿瑶姐姐辛苦。”
“采绪姐姐辛苦。”阿瑶也道了个万福,新年伊始,他们这样的人不好磕头,就各自道了一句辛苦,采绪是和云瑶朝夕相处过的,她们二人很是投缘,也看出来云瑶不想凑到人堆儿里去,就把她拉到了转弯处,上下打量她:“可见是穿了新衣服,人也精神了许多。”
云瑶听着好笑,戳了戳她的身上:“你这难道是旧的不成?”
两人哈哈笑了起来,云瑶往主殿使了个眼色:“淑妃娘娘今日,怎么像是晚了些。”
“正巧呢,今早我和董姑姑还说起你。”采绪听到云瑶问这件事,脸上顿时有些愁容:“昨日大年初一,淑妃娘娘又哭了半宿,我们说,好歹要你来了,才能好呢,只是时间太晚了,又不好去那边劳动你。”
“又?”云瑶听到淑妃哭了,就有些担忧,又听到这个字,十分奇怪:“难道,每每初一,淑妃都会哭一场吗?”
“可不是!”采绪连连点头,拉着云瑶,放低了声音:“但你千万别往外传啊,我这是把你当成了咱们宫里的人才说的,这事儿淑妃不让说,前年有一个小宫女只在我们宫里提了一嘴,生被娘娘打死了!”
云瑶惊出一声冷汗,不过淑妃能在宫中站稳这么多年,定然是有些雷霆手段的,倒也不必怕这个,只是每每初一都哭,那必然是这一日有什么事了。
“是不是……”云瑶心里想着:“之前我听董姑姑说,淑妃娘娘曾经有个孩子,不过怀胎五月上没了,是不是与这事有关?”
“不不不。”采绪摆摆手:“肯定不是,那是夏天的事情呢。听说,我小时候在东宫服侍娘娘的时候,娘娘就已经这样了,估计是幼年的什么事儿吧。”
她正说着,忽的神色一凛,忙站直了身体,万福下去:“僖嫔娘娘万安。”
第一百一二章:淑妃的大大大红包
云瑶也吓了一跳,忙回头去看,发现来的人,竟然是秦才人,她们有过一面之缘,故此是认得的,只是听采绪的言语,此刻她竟然已经是嫔位了?
这晋封的速度,可见陛下的恩宠,云瑶同采绪施了一样的礼,也道了声万安。
她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种锋芒毕露的模样了,眼神里沉稳了许多,身后跟着的,是上一次万寿节来跟云瑶道歉,后来又带了她的话的那个丫头,二人对了一个眼神,算是打了招呼。
“你二人换个地方说话吧。”僖嫔脸上并没有什么笑,后退了一步,给她们使了个眼色:“下面的人都瞧的见你们,别招惹麻烦。”
她言语虽然冷漠,但却是好意,采绪忙又施礼,从转弯处往后殿去了,云瑶也垂着眼睛谢道:“多谢僖嫔娘娘提点。”
僖嫔嗯了一声,却没有往回走,上下打量了一番云瑶:“那日后花园,我瞧着你就面熟,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云瑶见她认出了自己,也就回答:“回娘娘,奴婢是同娘娘一同进入的那批官家子。”
“哦……”僖嫔恍然大悟:“对,我想起来了,当时是有一个被定了女官的……你是云家的庶出堂姑娘。”
云瑶没想到她居然能把自己的出身说的这么明白,心里十分讶异;“僖嫔娘娘能记得奴婢,是奴婢的福气。”
僖嫔蹙起眉头,似是不大高兴:“即是故旧,你不必这样说话,再者,我不是能记得你,是当日十位官家子,我都记得。”
云瑶想起那日,淑妃让大家挪到殿里等候,也是她先谢了恩,可见这位秦姑娘,并非只会娇纵任性,而且如今听她说话,十分得体,不由得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深闺数位妈妈们教养出来的女孩子。
云瑶微笑道:“不敢僭越娘娘,也未曾恭贺娘娘晋封之喜。”
她停顿了一下,想起万寿节的事情:“还有万寿节,娘娘替奴婢解围一事。”
僖嫔听了这话,缓缓点头:“这么看来,咱们还真是挺有缘分的。”
“那日也不是为了你,东西入口,我就察觉不对了,没说,不过是因为当时只是一个小小才人,没必要矫情这些。”僖嫔和云瑶一起站在廊下,望着下面身着各异宫装的娘娘们,她是里面最年轻的,也是有些格格不入。
人一旦没有了个性和娇纵,便如同这宫里千千万万个痴情女子一样了,云瑶心里有些遗憾,她觉得,僖嫔似乎正在慢慢变成其中的一个。
“人,还是矫情一些的好。”云瑶安慰她:“若是事事都与人一样,那便是千千万万人,而不是自己了。”
僖嫔忽的转头,望着云瑶的目光里,有几分欣赏,她微微笑起来:“万寿节那日,我听着绿芸说起你面对陛下娘娘及一众人等应对自如的事情,当时就觉得你必然不俗,如今听这话,果是这样。”
云瑶被夸赞的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那日说什么不说什么,她着实是想了好几天的:“娘娘过誉了。”
二人正说着话,董姑姑已经从里面挑帘子出来,站在门口冲众人道了个万福:“诸位娘娘,请入殿吧。”
僖嫔向云瑶点了个头,带着人往主殿去,云瑶也依着规矩还礼,自己则从采绪刚刚离开的方向往后面去,等着淑妃忙完自己在去磕头。
今日算是个大日子,前面的礼节繁缛,云瑶足足坐了将近一个时辰,采绪才来说前面的人都散了,淑妃娘娘也有些疲累,去寝殿休息,听见云瑶来了,就直接让带去寝殿。
云瑶整理了一下衣衫,跟在采绪身后入了寝殿,磕头拜年。
淑妃娘娘一见到云瑶,立时笑了开,一叠声的让她起来,在身边设坐,上下打量着她:“你到底是年轻,该穿些这样鲜艳的衣服才是。”
淑妃看到云瑶欢喜,云瑶看到淑妃也很开心,拉了拉身上的褂子:“我素日不大爱这些的,如今是要给娘娘拜年,自然穿的喜庆一些,娘娘看了也高兴。”
“高兴!高兴!”淑妃连连点头,让董姑姑上昨日新做的果子:“宫里的第一个年关,是有些疲累的吧。”
云瑶见被瞧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是有些支应不住,不过,好在我们宫里的都照顾我,也没真累着。”
淑妃连连点头,倾了倾身子:“晔儿没有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吗?”
“红包是没有,不过,送了其他的东西。”云瑶据实回答,摊了摊手:“只是太贵重,奴婢实在不敢收。”
她没有什么可瞒着淑妃的,脸上的无奈让淑妃笑弯了眼睛:“他是不舍得亏待你的,不过,我不像他,不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说着,她摆摆手,董姑姑就拿了一个信封上来,递到了云瑶的手里。
轻飘飘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云瑶没打开看,直接放在了桌子上:“娘娘这样,倒像是今日我来磕头,就为了讨赏钱一样。”
“慢说是你,如今大年下的,谁不是来讨个赏钱。”淑妃拿过了信封,塞到云瑶怀里:“快别说这些,打开看看。”
云瑶也就是表面上客气客气,拿起信封,从里面倒出一个文书来。
她有些疑惑,一一展开看了,发现竟然是临安外城的一处宅子的地契。
看地契上的明细,虽不如江毅侯府的大小,也足有麟州云家老宅那样大了,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红包,云瑶登时折起来塞回到信封里:“不成不成,这个奴婢更不能要了,娘娘快收起来。”
“我既给了你,你就是非收不可了。”淑妃板起脸,带了几分恐吓,云瑶的手停在半空中,见淑妃迟迟不来接,只能讪讪的收回去:“可一来这宅子与我无用,我也是出不去的,二来,如此贵重,奴婢是在惶恐。”
“不止这些。”淑妃斜靠在椅子上,模样像极了一个刁难下人的宠妃:“未得文书未出宫的宫女内官,是不可宫外置业的,一经查出,即刻打死。”
云瑶的手抖了三抖。
淑妃冲她摆了摆手,让她近些:“可我看谁敢动你。”
第一百一三章:淑妃的执念
这……
倒也实在没必要较这个劲儿……
云瑶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董姑姑看淑妃起了玩心,把云瑶吓成这样,赶紧过来:“娘娘虽然说的没错,但如今掌管六宫的是娘娘,就是有这条宫规,娘娘不追究,难道还有别人追究吗?”
“那……”云瑶的心又抖了三抖:“陛下呢?”
淑妃噗嗤一声笑出来,拉过云瑶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贵妃榻上:“陛下才没有工夫管这些呢,就是知道了也无妨,难道我还能让你去送死?”
话说的是没错,但云瑶担忧的远不止这些,她垂眸看着手里的东西:“我知道娘娘的好心,只是奴婢身居东宫,只怕自身行为不检,会牵连到殿下……”
淑妃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渐渐落了下来,她挥挥手,屏退了周围的人,拉着云瑶,语重心长:“我明白你和晔儿的关系,也知道你是个得力的人,那你明白,我送你这座宅子的意思吗?”
云瑶只顾着推脱了,还真一点儿也没想过,随着淑妃的话,仔细考虑了一下,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摇摇头。
“女人这一生,如水中浮萍,是要有依靠着,才能活下去的。”她爱惜的拍了拍云瑶的手:“例如你,麟州时依靠祖母,临安时依靠江毅侯,入宫后依靠太子,可若这些依靠都没有了,将你一人撂在宫外,你当如何呢?”
云瑶一直想的,是若真有朝一日出宫,便去侍奉祖母,可今日被淑妃一说,她忽然想到苏晔那日的话,那倘若祖母不在了呢?自己又该去哪里?
二伯父一家此刻估计恨自己入骨,是不可依靠的,云浅和云笺早早晚晚也会有自己的归宿,自己能去哪里?
昆仑山吗?
师父当时也说,以后最好不见……偌大个天地,她还真是一个没有去处的人。
淑妃瞧她神色逐渐沉了下来,便知道自己说中了要害:“到时候,便是你将这宅子转手卖了,也是一笔银钱在手里,总归能全一时温饱……”
“娘娘。”云瑶攥了攥淑妃的手,她心里,隐隐做了一个决定:“奴婢不想出宫,将来无论太子如何,奴婢都希望能到甘泉宫来侍奉娘娘,待娘娘百年,奴婢这条命,也就无甚要紧了。”
“不许胡说!”淑妃腾的皱起眉头,她喝断了云瑶的话:“什么不要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须给我好生善待!阿瑶,这皇宫困住了我的一生,但未必能困住你的一生,外面的天地很大,我希望你走出去,见见天地,方不往……老天生你一场。”
这话是说到了云瑶的心里,可她也有些不懂,淑妃这么疼爱她,难到舍得她离宫而去吗?
如果舍得,那苏晔也不至于被打的一身伤,去将自己找回来了吧:“娘娘,不想让我留在您身边吗?”
“当然想。”淑妃替她整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发,眼里满是慈爱:“可我更想,你不必困在任何地方,我的阿瑶,当上游九霄。”
我的阿瑶……
这四个字让云瑶的心瞬间坠入了无尽的柔软当中,便如祖母,也从未说过这样亲昵的话,云瑶踌躇再三,最终问出了一件困扰她已久的事情:“娘娘,你我,真的是选秀那日初见吗?”
淑妃微微怔了一下,动了动眼神:“阿瑶为什么会这样问?”
“我是见过人间冷暖的。”云瑶想起过往的经历:“被至亲之人坑害,得陌生人相助,但所有种种,皆与娘娘不同……实话同娘娘讲,不止娘娘见我亲切,我见娘娘也亲切的很……”
淑妃笑着摇摇头,点了一下云瑶的鼻子:“你不记得,他们说过,你我的眼睛十分相似,大约,是这个缘故吧。”
也未见得长得像,便会很投缘的吧,云瑶觉得淑妃是在敷衍自己,又觉得她实在是没有敷衍自己的必要,只能赔笑:“许是吧。”
淑妃看出她不信这话,但也不想与她深谈:“阿瑶,我是拿你当做女儿看待,所以,你千万要好好的,顾好自己,余下的,任谁都不重要。”
云瑶听见这话,心里有些奇怪,就算她把自己当成是女儿,那么在她心里,连养了十几年的儿子,都比不过自己吗?
更何况,这个儿子身上,还牵系着她晚年的荣辱。
云瑶隐约觉得,自己和淑妃娘娘的关系,越亲密就越奇怪,也不是说关系奇怪,而是淑妃奇怪,她是不是真的如同苏晔所说,有哪里不太正常?
丧女之痛,让她见到自己之后,完全把自己当做了女儿?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宅子,是我备给你,里面一应物件包括使唤的丫头和家院,也会一一为你预备齐全,有朝一日,你如果真的想要离开这里,大可以放心大胆的去。”
淑妃微微停顿,语气有些哽咽:“不必挂念晔儿,也不必挂念我。”
云瑶刚刚找到一点儿猜测的头绪,被她这话登时给搅乱了,满心只剩下了感动:“娘娘……”
淑妃轻轻拭去眼泪,在笑起来,仿佛是在安慰云瑶:“你就当……是替我的女儿,好好活着吧……”
还真就是这样……因为之前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云瑶并没有什么惊讶的,她使劲儿的点点头,让淑妃娘娘放心。
云瑶想起采绪早间说的话,原本是想着她能来宽慰一下淑妃,可没想到又招惹她哭了起来,云瑶心下觉得大不该,便打起精神,和淑妃娘娘说笑。
这倒也不费什么力气,只要云瑶笑起来,淑妃就一准跟着笑,她在甘泉宫一直呆到接近傍晚,东宫的采衡来催了好几次,淑妃才放了人。
例行公事,给带了许多吃食。
上一次的东西是前日方才吃完,如今倒也接上了,虽然云瑶总觉得不好意思,但也没有真心推脱,毕竟她跟着苏晔到处混吃混喝,一圈下来,还是甘泉宫的小厨房,最为合口。
采衡那丫头不知道是怎么了,来甘泉宫叫云瑶,等云瑶出来,她又不见了踪影,云瑶只能自己提着食盒往东宫走。
到门前的时候,瞧见门口有两个生面孔站在那里,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等进了东宫,才发现正殿的灯都亮着,偏殿也点着灯,这模样看着,应该是有客的。
她把食盒递给小蕊,悄悄的绕到偏殿后面,就见云霏儿端坐在偏殿,一语不发的喝着茶。
第一百一四章:大呼小叫
云瑶蹙起眉头,她怎么跑到东宫来了?还坐在这里吃茶?
正巧采衡也进了后殿,看到云瑶,有些惊讶:“诶,阿瑶姐姐回来了?奴婢以为,还要再去请一趟呢?”
云瑶可算抓着了她,把她叫到跟前:“你去请我,你人又跑了,算怎么回事?”
“您瞧见了,宫里有客啊。”采衡并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给云瑶使了个眼色:“恒昌伯爵府的人来给太子殿下拜年,伯爵夫人带了四个媳妇,咱们宫里忙的不行,我得赶紧回来帮忙啊。”
“四个……”云瑶惊讶,伸出了四个手指头,采衡点点头:“那些都去后院瞧雪松树去了,只剩下一个人坐在那里等着,刚还要茶呢!”
云瑶面露不解:“怎么现在,女眷也可以随意进出东宫了?命妇拜年,也该去给淑妃娘娘磕头才是啊!”
“话是这么说的。”采衡备好了茶,端在手里,准备到前面去:“可人来了,总不能往外撵吧,再者恒昌伯同殿下的关系不错,姐姐知道,殿下也不大在意这些的……”
不大在意这些事真的,苏晔这个人没谱起来,什么小心谨慎都没了。
她也不想说什么了,挥手让采衡去奉茶,采衡到了前面,将冷了的茶换了下来,道了个万福,准备退下。
可云霏儿忽然叫住了她,面色是云瑶从未见过的和善:“这位姐姐,这宫里,是不是有一位叫云瑶的宫女啊。”
采衡愣了一下,目光就往后殿瞟了瞟,叠手立在一侧:“回奶奶的话,阿瑶姐姐,是东宫的司籍。”
“哦……”云霏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将换好的茶,推到了采绪面前:“我吃得惯她煮的茶,麻烦姐姐,让她煮给我。”
采绪转了转眼睛,她觉得事情好像不大对劲儿,所以没有立刻应声,云霏儿依旧笑得很端庄:“怎么了?”
“嗯……”采绪迟疑了一下,也露出了微笑:“阿瑶姐姐,是司籍一职,不奉茶前殿的,如此,不合乎宫内规矩。”
她是很好的找了一个理由,事实上,除了那日来的楚将军,苏晔从未让云瑶服侍过任何人,便是郑姑姑都不大当着苏晔的面使唤云瑶。
这位恒昌伯爵府的奶奶是怎么回事?来东宫,怎么还点名找人服侍呢?
采衡心里觉得奇怪,可云霏儿却不以为然:“没事,你只说是云霏儿要吃她亲手煮的茶就好。”
“云霏儿……”采衡低低的念了一句,见也姓云,便知道是江毅侯府的姑娘了,赶紧道了个万福:“那请大奶奶稍等。”
说罢,掉头回去找云瑶。
云瑶站在后殿,云霏儿的话听到清清楚楚,不知道她是来找自己有什么事,还是就是来看热闹瞎搅和的,但她心里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采绪回到后殿,刚要说话,云瑶就止住了她,将撤下来的凉茶与新茶掉了个,端着进了偏殿。
正巧这时候,伯爵夫人带着另外三个年轻的妇人也回来了,大家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云霏儿见到婆母,便站起来施礼,伯爵夫人看着是个慈爱的,点点头,让大家落座。
虽然她瞧着很和蔼,可云瑶心里对她没有一丁点儿的好印象,自古婚配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云浅和她儿子的事情,没有她在背后撑腰,那必然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都是一丘之貉,云瑶心里没的就厌烦了起来。
可她只是一个宫女,无论淑妃娘娘和太子有多大的宠爱,她都只是一个宫女,此刻能做的,便是将茶奉上。
采绪见人回来了,自己也拿着茶出来,一一将冷了的茶水换下去。
云霏儿看到云瑶,眼神中浮现出一丝讥讽,趾高气昂的坐在那儿,等着云瑶奉茶。
云瑶就当看不见她,只走过去,将茶放到了桌案上,掉头便往后走,大年下的,又是在东宫里,再当着恒昌伯内眷的面,还是能不起冲突就不起冲突吧。
但是她忘了,那是碗凉下来的茶。
云霏儿一口茶水进去,几乎没吐出来,好容易皱着眉头咽下去了,对面的一个年轻妇人瞧见了,还带着几分关切问道:“怎么了大嫂子,是烫着了吗?”
她手里那碗是热的,自然会这么问,云霏儿气的将茶盏撩在桌子上,叫住了云瑶:“你站住!”
云瑶应声站住,回头看着她,云霏儿指了指茶盏:“这么冷的茶拿来给我们喝,是慢怠我们恒昌伯爵府吗?”
好家伙,上来就是这么大一顶帽子,云瑶心里觉得好笑:“几位夫人奶奶用的都是热茶,怎么偏大奶奶这里就是冷的了?”
她轻笑道:“不如大奶奶想想,自己与别人有什么不同才好。”
那恒昌伯夫人,不是一个等闲之辈,一听到这话,就知道二人之间必有旧怨,如今是在东宫里头,恒昌伯同几个儿子都在里面陪太子说话,若与他宫里的人起冲突也不好,便出来打圆场:“年下宫里忙,也是有的,劳烦这位姐姐给换下去就可以了。”
她想息事宁人,云瑶反而不想了,她挑衅的看着云霏儿,心想你婆母都要尊称我一声姐姐,你又在我面前支棱什么呢?
云霏儿本就是个跋扈的人,哪里瞧的了云瑶这样的神色,立时拍案而起:“你这丫头,也太没有规矩了!奉错了茶不认错,只站在那里瞧什么?”
她这一嗓子,云瑶没有怎么样,倒是把伯爵夫人给吓了一跳,不知道云霏儿抽的什么疯:“老大媳妇!多大点子事儿,也敢在内宫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婆母不必担忧。”云霏儿被婆母斥骂,态度自然缓和下来:“这丫头是我母家三房的庶女,最是没规矩,没想到入了宫也不见长进!”
伯爵夫人听见是她母家的人,便也不好在说话,而且她一向不愿意见到云家的人,当初的事情终归是不好看的,一个妇人拉了拉她的衣袖,她也就顺势坐下,全当听不见。
“那又怎么样呢?”云瑶余光里看到伯爵夫人想要躲清净,既然今天一起来了,那就算个总账吧:“伯爵府最是有规矩的,不还是让你这样的人做了奶奶?”
第一百一五章:出气
“你!”云霏儿没想到身在东宫,云瑶还能这么猖狂,而实际上,应该是云瑶没想到云霏儿在东宫,还敢这么猖狂,当日苏晔在云府训斥江毅侯的时候,她合该在场听一听才对。
一想到这件事,云瑶忽的明白了,今日这一趟,说不定就是她不信邪,非要来看看太子殿下能将自己护成什么样子呢。
云霏儿气极反笑,又坐了回去,背挺的笔直:“说到底,不过是宫里的一个奴才罢了,当初在侯府,摆出一副千金大小姐的模样,我还以为将来得多得脸呢,没想到,也是上不得正经台面的。”
“这奴才的高低贵贱,也要看主家是谁?”云瑶有意引得她多说一些,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在这东宫里,她是有苏晔撑腰的,到时候就要看看,恒昌伯,能不能给她这位求来的大儿媳撑腰了:“主家高贵,自然奴才,也比寻常人家的奶奶要高贵些的。”
“云瑶,你无需争口舌之快。”云霏儿冷下脸来,竟有几分训斥她的意思:“奴才就是奴才,永远都会低人一头,你在这里同我争执,细想想,对你有没有好处。”
她说罢,转向自家的几个妯娌笑道:“到底是贱籍女子的骨血,尊卑不分。”
云瑶不过是想戏弄她一番,等苏晔出来打个圆场,也就罢了,但听到云霏儿诋毁到自己母亲头上了,云瑶的脸色就十分难看了,她把托盘递给身边的小蕊,步步走近云霏儿。
云霏儿余光里,也瞧见云瑶往这面来了,显然是有些慌神,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这是东宫,她又敢作什么呢?
她转过头,刚想质问云瑶,没想到迎面便被云瑶结结实实甩了一个耳光。
云瑶是练过武的,手上力气比一个寻常男子还要大一些,实打实的打在云霏儿的脸上,她登时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几乎栽在地上,对面坐着的那些妇人见了,都惊呼了一声,但任谁都没有敢上前的。
就连伯爵夫人,也只能干瞪眼睛看着一切,一句话也不敢说。
云霏儿倒在椅子上,手捂着已经肿起老高的脸,缓了很久,云瑶弯下身看着她,见她略微回过神来了,才开口道:“云霏儿,你到底姓什么,叫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姓着我云家的姓,用着我云家的辈分,云家能容你到今天,你就该安安分分的偷着笑,在东宫上,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打错了算盘!”
“我母亲是贱籍,可我身上也流着云家的血脉,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仗云家的威视?别说名字,你连姻缘,占的都是我大姐姐的,自己心里没有数吗?”云瑶的余光望向伯爵夫人,见她脸色惨白,心里痛快的很。
她早该好好说一说这些事了,也不会纵的这些跳梁小丑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母亲大着肚子进了云府,为了你能嫁进伯爵府打了一手好算盘,为的就是让你在这里阴阳怪气?”云瑶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一脸嫌弃:“一家子人,和和气气的最好,但你若非要和云家过不去,和我过不去,那你这个伯爵府的大少奶奶,也要数着日子做了。”
她后面这番话,伯爵夫人听着十分刺耳,内宅的事情,说到底也不会被外人插手,云瑶这话,是动了她的权柄,当着众多儿媳的面,她不得不出面说话了:“这位姑娘,魏家的事情,魏家自己可以料理的好,不牢姑娘费心。”
“魏家是料理的一手好姻缘呢。”云瑶正愁没有地方怼这位伯爵夫人两句,见她自己送上门来了,心里痛快的很:“只是主事的,也未见脑子多灵光,放着正经的姑娘不娶,非要娶什么不知是谁的野路子,如今说是跟侯府结了亲,可实际上,哪有侯府一丁点儿的血脉在,将来的孩子,也难维系两家关系,实在是可惜。”
她一语道破了伯爵夫人的心病,激的伯爵夫人一句话说不出来,云霏儿攥着拳头,狠狠的说道:“我是入了云家族谱的……”
“族谱……”云瑶冷笑一声:“你应该知道,秦姨娘已经被抬了平妻,岳夫人如今在家里说话,不知道还有没有力度,二伯父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早战死了,将来袭爵的,那就是我大哥哥,你说,我大哥哥会不会听我祖母的话,又看着我大姐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将你再从族谱上剔出去,去我大姐姐这块心病呢?”
云瑶说了这些,心里舒爽痛快:“那……伯爵府和侯府,可就彻底没有关系了,这云家的姻亲,只怕不好结呢。”
“阿瑶!”
云瑶正说着,身后忽然响起了声音,她心里一惊,回头看过去,见苏晔和一众恒昌伯爵府的人站在偏殿门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恒昌伯的脸色铁青,看着十分难看,云瑶心里登时有点儿打鼓,觉得自己有点儿玩儿大了。
云霏儿一见这个场景,立刻哭喊着扑了过去,正扑倒一个男子的怀里,云瑶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看过去,便知道了,那应该就是和云浅定亲的人了。
很有世家公子的气韵,只是刚刚可能听了云瑶的话,此刻脸上通红一片,见云霏儿扑过来,多有往后躲闪的意思,只是又不好撩她自己在哪儿,只能僵硬的站在哪里,任凭云霏儿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
屋内一众女眷起身,由伯爵夫人带着,到苏晔跟前行礼,苏晔沉着脸,目光一一从她们脸上扫过,落在云瑶的脸上,未曾说话。
恒昌伯觉得脸上很是挂不住,就看向夫人:“怎么回事!吵嚷什么!”
“嗯……”夫人受了一肚子的憋闷,也想好好告一告云瑶的状,可看着太子的脸色也不好,话到嘴边转了转,又咽了回去:“没事,这位姑娘来给奉茶,是霏丫头的家里姐妹,两人起了口角,不算什么大事……”
“放肆!”
她话没说完,便被苏晔一生断喝打断,在场所有的人心里都是一惊,云瑶也未见过苏晔这幅模样,更是拿不准他怎么了,赶紧跪了下来,屋内的东宫服侍的人也都过来,黑压压跪了一地。
但没想到,苏晔单手将云瑶扶了起来,口里却继续骂道:“这东宫是没人了吗?要你亲自奉茶!”
第一百一六章:陛下没有阿瑶好看!
这话一出口,在场人全部呆在了原地,开始还能猜出来太子生气的原因,现下更迷糊了。
只是东宫的宫女和内官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特别是采衡,吓得赶紧往前跪了几步回禀:“回殿下的话,是这位奶奶执意要阿瑶姐姐侍奉的。奴婢再三回禀了,说阿瑶姐姐是侍奉笔墨的女官,不司奉茶一职,但规劝不下来……”
她到底是玉影下去了,才近身服侍的人,没有几日,哪里见过这样的情景,说到这里,已经低低的哭开了。
但云霏儿,已经没有了动静,不敢再哭了。
因为苏晔的话音,大家也都听出来了。
苏晔深吸了一口气,侧身看向恒昌伯,语重心长:“这……实在是不太合适,宫里的人,自然各有各的职责,怎么?是哪个丫头,没服侍好你家奶奶吗?”
这话一出,吓得恒昌伯立刻就跪下了,整个伯爵府的人也都跟着一一跪下,这样一来,整个偏殿里,就只有苏晔和云瑶是站着的了。
怎么……又变成了这样……
云瑶看着这个景象眼熟,想起了那晚江毅侯府,苏晔出来给自己撑腰,也是这样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她当真是有点儿头疼了。
“不敢不敢,臣惶恐。”恒昌伯马上磕头:“臣大儿子的妻室,是江毅侯云家的姑娘,想来和这位姑娘是姐妹,可能……”
“快别这样讲。”苏晔又俯下身,将恒昌伯搀扶了起来,一脸笑容:“您家那位大奶奶,是侯爷续娶夫人带入侯府的,我家阿瑶,是云三爷庶出的女儿,两个人,实打实的,没有血脉,不是姐妹。”
苏晔虽然笑着,这话便将二人的关系划开,也再一次告诉他们,自己是站在云瑶这一面的,谁也别想混淆视听。
恒昌伯毕竟是在官场的人,早就听出了这个话音,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如今看太子连这个台阶都不给,心里更加没底,也知道太子面上在笑,心里恐怕早就怒气冲天了。
“再说了,要是姐妹,阿瑶早就出来了,还用得着叫吗?”苏晔搓搓手,笑容可掬:“您说呢!”
“是是是……”恒昌伯连连擦汗:“殿下说得对,说得对……”
苏晔欣慰的点点头,指了指外面的大太阳:“天色不早了,本宫,就不留恒昌伯一家了,你知道,东宫的人不会服侍,别慢怠了你家奶奶。”
“可不敢可不敢。”恒昌伯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忙跪下磕头,苏晔背着手站直了身体,笑容不减:“送客的话,用阿瑶亲自送吗?”
“不必不必。”恒昌伯提起官服,一面往后退,一面摆手,苏晔指了一下地上跪着的采衡:“替本宫好好送送恒昌伯。”
“是。”采衡应声,还带着哭腔,恒昌别连连推辞,一家人逃命一样离开了东宫,望着他们的背影,云瑶心里反而没有那么痛快了,她看着苏晔脸上的笑,心惊胆战。
只是心惊,还没来得及胆战,就见苏晔猛的拍了一下手,冲云瑶竖起了大拇指:“你刚刚那番话,说的太痛快了!将来有机会,你一定帮我骂一骂老三,好好给我出口气……”
云瑶愣在了原地。
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了,主要是她觉得这话从苏晔嘴里说出来,她现在一丁点儿奇怪的感觉都没有了,反而觉得正常。
她知道他是看出自己有些害怕了,许是在宽慰自己,还是问了一句:“会不会,给你惹了麻烦呐。”
“什么麻烦?”苏晔反问,背着手走到云霏儿刚刚坐着的位置前,用手碰了碰茶盏,确实是冰凉凉的,如今正是寒冬里,给这样的茶喝,足以见云瑶是有多不待见她了:“你说恒昌伯吗?”
云瑶翻了个白眼,意思很明确:那不然呢?
苏晔无所谓的晃了晃手:“没事儿,我又不准备争皇位,朝臣什么的,交不交无所谓的。”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一直对恒昌伯印象不错,觉得他是个有板有眼的人,你要不和我说云浅的事情,我都想不到这是他能干出来的。”
苏晔摇摇头,叹道:“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云瑶冲地上还跪着的丫头们使了个眼色,让大家都起来,人都走了,戏就没必要做了,又帮着将茶碗收拾下去。
其实她也是常帮着做这些的,在东宫里,不到较真儿的时候,谁也不会较这个真的:“我只怕是给你惹了麻烦,原想着你们聊你们的,我骂几句出出气罢了,谁知道惊动了他们。”
“你要真想出气,那我就给侯府递去话,抹了那个什么族谱上的名字。”苏晔旋身坐在了椅子上,瞧着二郎腿,轻描淡写的说道。
云瑶愣了一下,她还真没想到这件事可以让苏晔做,倒其实也劳动不到苏晔,便是让淑妃娘娘点一点二伯母,为了自保,可能也会舍弃云霏儿的。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和苏晔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她心里竟也有些不忍,垂着头:“算了吧,不是什么大事。”
“呦呦呦。”苏晔撇了撇嘴:“我家阿瑶也学会得饶人处且饶人了?真是难得。”
云瑶见他又在挖苦自己,心里烦得很,手上动作便重了几分,苏晔有些心疼宫里的茶盏,连忙改口:“我认真的,你要心里真不舒服,这件事交给我去办。”
“真的算了。”云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真的报复了云霏儿,她觉得下手太重了,但是放过她,又想着云浅的不容易,心里不甘,只能自己憋屈。
苏晔是了解她的,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今日一遭,她在伯爵府的日子恐怕不好过,而且你没瞧见恒昌伯大儿子那表情么,恐怕他们夫妻也未必和睦,日子长呢,如果她不安分,迟早有栽倒你手里的时候。”
这话说的云瑶很是顺心,她觉得苏晔是有长进的,打掉了他的手:“你呀,把对付我这些本事多用在陛下身上,也不至于现在还坐冷板凳!”
“那不能够。”苏晔连连摇头:“陛下哪有阿瑶长得好看……”
云瑶一听这话,气的一句话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两人正玩笑间,公上忽的落在了院子里,风尘仆仆,直进了偏殿。
第一百一七章:我保证
如果没有苏晔的话,公上是不能够随意出现的,这是苏晔给他下的死命令,这也是为什么云瑶和公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被苏晔砍了一剑。
而这一次,他这样急匆匆的来,仿佛是出了什么大事,苏晔一看到他,脸色就变了变,云瑶怕他在对公上动手,连忙先一个箭步上去,挡在了两个人之间:“怎么了?”
公上看了看周围:“有事。”
云瑶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回过头见宫人还在收拾,便吩咐道:“不必收拾了,都出去吧。”
“是。”众人应声,一一走出了偏殿,云瑶给小蕊使了个眼色,小蕊将偏殿的前后门都关上了,自己坐在门外守着。
见具以妥当,云瑶才说道:“说罢。”
“巴尔哈来信了。”公上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云瑶,那信件上海沾染着几丝血迹,可见送出之艰难,她回身递给了苏晔。
信上的事情自有苏晔去看,她仔细打量公上:“你有受伤?”
公上此刻一身的灰尘,袖子上有几处血迹,灰头土脸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公上自己抬起胳膊来看了看,见刀伤都已经结痂了,就摇摇头:“没事。”
他刚说完这话,就听到苏晔在身后暗暗说道:“太好了!”
“怎么了?”云瑶立马回头,苏晔将信举到云瑶面前,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巴尔哈老王爷过身了,左右王内乱,信传回时,右翼王以直逼内宫!”
终于,苏晔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云瑶的心也狂跳了起来,她接过书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来信的应该是上一次见面的那位将军,信上的内容不多,没有繁赘,十分简洁的写着巴尔哈的近况,最后落上了时间,仅仅是四天之前。
“四天……”云瑶不可思议:“四天的时间,信件能从巴尔哈送到临安?”
这太不能相信了,便是快马,也要十天左右方才能入得幽州境地,更别提是深入巴尔哈了。
“是动了朝纪。”公上解释道,他接过信件,将信封后面的的一个暗色花纹指给二人看:“从幽州直送到无茗客栈,有朝纪和鬼门两宗的印,都没有破坏痕迹,殿下放心。”
虽然云瑶不知道这内里是如何操作的,但是听到冥凌教,她就放心了,心思重新落在了巴尔哈的事情上:“殿下准备如何应对?”
苏晔手里紧紧攥着信封,其实这话根本就不用问,云瑶能看出来,苏晔恨不得立刻飞到巴尔哈,参与到这场乱斗之中。
但是,这绝非一个明智之举。
“我觉得,我们先不要动。”故此,没有等苏晔说话,云瑶就先给出了办法:“你上一次和那位将军的谈话,我听了,巴尔哈现在一共存在四个势利,左翼王苏珏,是七皇叔,虽然是大宇的皇子,但自幼出质,他应该是已经做好了承袭巴尔哈王位的打算。”
“右翼王,应该是巴尔哈本族人,这两方无论谁赢,另外一方都会继承王位,他们是最直接的利益相关者,还有巫奇族的大祭司,巫奇族虽然都是奴隶,但常年压迫之下,他们不可能没有复国之心。”
云瑶强迫自己稳下心神,将信件按照折痕折好:“还有就是咱们那位将军,他在暗,不到最后一刻,可以忽略不计,这种情况之下,应该是先看左右王厮杀,当他们出现一个绝对优势,或者登上王位而不稳健的时候,巫奇族必然会伺机而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得做黄雀后面那只竹筐才对。”云瑶的话,一字一句的敲打着苏晔,让他也逐渐冷静下来。
云瑶说的没有错,现在陷入混战并非是一个明智的举动,但是他……真的有点儿等不及了。
“殿下,我们不能成为迫使他们联手的外力。”云瑶看出了苏晔的动摇,她越发觉得这个时候动手,无论是苏晔的定力和当前的情况,对他们都不是绝对有力的。
于是,她递上了云霏儿的那杯冷茶:“如果这个时候,将军动手,他们就会知道,自己的阵营中有大宇的人,那他们会立刻联手对付大宇,这又变成一场硬碰硬的战争,而且,我们还未必有大宇作为后盾,咱们谁都不能在陛下面前保证,出兵就一定能收复巴尔哈,到时候不仅这场战争艰难,那位深入巴尔哈的将军,也会孤立无援。”
“最重要的,是让他保存实力,必要的时候,可以和巫奇族联手,等左右王尘埃落定两败俱伤,咱们一举拿下巴尔哈。”云瑶目光坚定,词句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苏晔将茶水一饮而尽,刚刚所有的兴奋和激动都落了下俩,他不得不承认,云瑶的办法,是最好的办法,只是:“真的要和巫奇族联手吗?那也是一个异族。”
云瑶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不能这样想,你将巴尔哈灭族,人是死没了,可疆土一直在那里,苦寒之地,大宇的藩王是极难在那种地方治理生存的,我感觉最终,还是要当地的人,来应付那块土地,与其劳民伤财,为什么不交还巫奇,我们助他复国,已修两国盟好?甚至加封藩王,食大宇之禄,这点钱粮,对于两国常年交战,九牛一毛。”
这倒是提醒了苏晔,因着对巴尔哈的恨,他将巴尔哈的族人与那块土地联系在一起,从未分开思虑过,现下云瑶的这个许多个解法,倒是让他豁然开朗。
他忽然有一种,云瑶似乎比他,更适合太子之位的错觉。
可是,他心里,依旧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担忧:“左右王交战,等到尘埃落定两败俱伤,恐怕最快也要一年左右,时间越长,我越害怕,我没办法坐在这里,看到哪一天。”
云瑶微微一怔,她起初没有明白苏晔话中的意思,但看到苏晔抬头打量了一下整个东宫,她心里就明白了。
三皇子回来了,他算计五皇子的事情不算大,五皇子对苏晔动手的事情也不算大,但这种种都预示着,内宫这场关于国本的战争,也要打响了。
云瑶矮下身,她的手落在苏晔的手腕上,微微用了几分力气:“放心,你会以国之储君之名,出兵巴尔哈的。”
“我保证!”
第一百一八章:平了玉华山
苏晔低着头,看着云瑶,心里浮现出她们共同经历过的无数事情,他当然相信她,只是在这种种当中,他都出于一个被动状态,需要云瑶推着他往前走。
但此刻,他需要坐在太子这个位置上,挥兵巴尔哈,他需要那些曾经侮辱他的人,看着他一点点将那片土地上的人付之一炬,他需要这个身份,也必须以这个身份回去。
他知道,从此往后,他不能在对一切听之任之了。
他微微颔首,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云瑶的手:“那看来,我们要好好讨论一下郑姑姑的事情了。”
云瑶抿嘴一笑,没有接话。
新年很快就过去了,前面复印开朝,后宫也传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好消息”。
德妃有孕了。
云瑶刚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眨巴眨巴眼睛,觉得琼楼肯定是听错了,三皇子苏晟只比苏晔小四岁,德妃虽然保养的好,但也绝非是可以有孕的年纪,怎么可能就怀孕了呢?
她不大信琼楼,自己收拾了一下,往甘泉宫去,正巧僖嫔也在甘泉宫,云瑶去的时候,她们正在说话,云瑶就在后殿等着,亲耳听到淑妃说对僖嫔说,原以为后宫有喜的会是你,没想到落到了华阳宫。
僖嫔端着茶盏嗤之以鼻,似乎对这种事情不太上心了,陪着淑妃说了一会子话就走了。
做实了这件事,云瑶心里的预感不大好,到也不是别的,德妃有孕,那必然会牵动陛下,陛下对三皇子的心又会重上几分。
这不是个好兆头啊……
云瑶在宫里唉声叹气,但苏晔倒是无所谓,只要他们不危及到自己,爱怎么生怎么生吧。
管他呢。
冬去春来,原是百姓劳作的时节,但临安周边的两个小村子接连遇匪,竟将春耕留下的种子都劫了去,陛下大怒,明令严查,内宫戍卫放下去好几个营的兵,但那群歹人却在未出现过,没了种子,百姓们涌进临安,围在官衙前,要求官府给个办法。
临安府尹一个脑袋两个大,上奏问陛下怎么办,被陛下狠狠训斥了一番,让他自己想办法,可他毕竟是个官,裁定断案还可以,这农田耕事,他一筹莫展。
陛下骂归骂,但自己定的官没有办法,也得出面给想,于是特意指派了官员,在周围村落收集春耕剩下的种子,出价买回来,在散给百姓。
事情是解决了,但事情一旦需要过手钱粮,朝廷没有个人盯着是不行的,陛下到底是陛下,知道这种出力不讨好,又关乎民生百姓的事情,肯定是苏晔这个刚正不阿的最合适。
他不会图谋钱财,为了老百姓,说不定还会自己填补。
爹算计儿子,那真是一算一个准。
苏晔在六部里没有什么人脉,第一天去户部支银子,就被挡在了门外,户部尚书早就听到消息,此刻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躲着去了,苏晔是会耍无赖,你不给我钱,那我就坐户部门口不走了。
可老百姓等不起,那边等着一手交钱一手交粮,这边眼瞅着春耕的时节就要过去了,在等下去,颗粒无收,现下这些百姓等到秋日,那就真成了灾民,到时候就不是这几个钱能摆平的了。
临安城要是出了灾民,那别说这几个村子的知县,就连临安府尹,也得一起掉脑袋。
所以府尹知道了消息,也和苏晔一起坐在户部门前,两人一左一右,活像门前的石狮子。
户部推了个侍郎出来说话,左一句“下官也不知道”,右一句“等尚书大人回来裁决”,眼看着从天亮就要拖到天黑了,苏晔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就先从东宫支银子。
可东宫哪里有钱,苏晔整日里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要不是云瑶看着,东宫的月钱都活不到月末,所有的划拉起来也不够,他又不好意思找淑妃要,灵机一动,想到了玉华山。
苏晔眉飞色舞和云瑶说起玉华山的时候,云瑶真想为他鼓鼓掌,这还真是灵机一动,叶灵都活不下去开始绑票抢劫了,你还想从她手里扣出钱来?
“那不管嘛。”苏晔从户部门口站起身,打扫打扫身上的灰尘,回头看了一眼户部的牌匾,想了想,又坐下了:“不行,我还真不能走,我要是走了,户部这钱更要不出来了……”
云瑶一听这个话音儿,就觉得事情不好,顺着墙边就想溜走,被苏晔一把拉住:“你去,你去玉华山,管叶灵要钱。”
“我不去!”云瑶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想都不要想!去匪寨要钱?殿下,我是去要钱,还是去送死啊!”
“叶灵还不如她哥,当初叶青都打不过你,更何况现在?”苏晔还真就认真了起来,他越想这事情越有道理:“再说,咱们又不是抢,是借,你瞧见没……”
苏晔回手指了一下户部紧紧关着的大门:“要出来钱,当然会还的呀。”
云瑶笑了两声,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笑出来的,只觉得眼前这位太子真的是天真无邪,惹人怜爱:“陛下让户部给钱,尚书跑了?这事儿正常吗?他明儿一早不用上朝吗?你说得对,他躲不过去这个钱,那他躲什么呢?”
“对啊。”苏晔也是想不明白,盘腿坐在了台阶上,摊手反问云瑶:“他躲什么啊,明天上朝,陛下一准斥责他啊。”
云瑶气的捂着脸笑了起来,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皇位争不争也不大要紧,可别祸害大宇的老百姓了:“陛下要斥责他,他敢这样干吗?”
云瑶这样一问,苏晔好像就明白了什么,仰起脸来看着云瑶,不可置信:“他们合伙耍我呢?”
“嘘!”云瑶被他这话吓出一身冷汗,撇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府尹,谁知道府尹早就蹭了过来,脸色苍白:“耍我们吗?”
云瑶扶了扶额头:“那个……我是这样猜的,至于是不是真的是这样,谁也说不准,但这银子不是少数,户部要拖着,咱们也受不了。”
“别的先不管了!”眼看着太阳就下山了,苏晔心急如焚:“你先去玉华山拿钱,有多少拿多少,余下的再想办法。”
云瑶叹了口气:“那要是不给呢?”
苏晔大手一挥:“平了玉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