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竹篮打水
在锁定了韩雨溦案的嫌疑人之后，公安局和特卫局同时动了起来，
这一天，水新传媒的办公大楼里突然来了一群警察，然后整个公司都炸了锅。
除了警察之外，还有一对身穿黑衣的男女……这对男女身份不明，但和警察站在一起的他们总是会让人觉得像是特工。
这两人正是张晓阳和林守仁。
张晓阳今天难得穿了制服，因为他担心接下来可能会发生战斗——如果要发生战斗的话，弹性极佳且防御性能极好的制服可以提供一定的。
警方早就已经做好了前期的情报侦察，不仅确认了王彬的办公室位置，而且也确认了王彬此时就在里面。所以警察在进入了水新传媒的大楼之后，立刻就控制住了整个大楼，并且封锁了所有的通讯，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进到了王彬办公室门外。
说实话，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抓捕一个没有武器杀人嫌疑犯，完全不需要出动那么多的警力，派三、四个人过来就能将其拷走了。然而上面的领导不仅安排了大半个龙门公安分局的警力出动，还联系了特警在外围待命。
这让所有的警员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也加剧了他们内心的紧张情绪。
警员看了一眼身边这两个荷枪实弹的国安部门的同志，心中隐约猜测今晚他们要执行的恐怕是涉及国家安全的重大任务。
当警察们手持着手枪，以战术动作推进撞开王彬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并没有找到人。
“跑了吗？”负责带队行动的那名警警官检查了一下办公室内之后说道，“我们封锁了整个办公楼，他应该还在楼里，他跑不掉的。”
那名带队行动的刑侦队长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安排人手进行整栋楼的搜索。
然而就在这时，张晓阳似乎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林守仁注意到了张晓阳的异常，于是向他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张晓阳微微点头，和林守仁进行一波眼神交流。接着两人同时举起武器，然后开始共同向着办公室内的书柜靠近。
这个书柜，是那种上面是书架，下面是储物柜的结构。下面作为储物柜的空间还挺大的，完全可以藏一个人。
张晓阳和林守仁互相掩护，然后来到了那个储物柜前。
接着，张晓阳收起了武器——幽灵小姐已经进去探查过了，他已经知道柜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当张晓阳拉开柜门的那一刻，一个东西从柜子里滑了出来，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那是一个人。
而这个人，正是王彬。
一时间，整个办公室内的气氛都有些凝固。
张晓阳检查了一下尸体，然后摇了摇头说到：“已经死了，没法抢救了。”
从尸体脖子上的勒痕来看，这个人应该是被掐死或者勒死的……手法和最初张晓阳他们发现的那个偶像明星的尸体如出一辙。
“又死了……线索又断了吗？”张晓阳喃喃自语道。
“不见得。”林守仁指着已经死去的王彬的脖子，“还有另一个人没有抓到，而且这具尸体本身也证明了你的猜想是正确的。”
此时有警方的人在场，林守仁并没有说出那个猜想是什么，但是张晓阳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论那个偶像明星也好，还是这位经纪总监也好，都是同一个人杀死的，或者说是被同一种力量杀死的……这股力量的来源本体究竟是什么目前还不好说，但毫无疑问一切的中心就是多年前死去的那个女学生韩雨溦。
就在两人讨论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你们怎么能就这么闯进来？你们大张旗鼓的影响我们公司的正常业务，我要找你们领导投诉你！”
张晓阳和林守仁，从办公室里探头出去，只见一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的富态男人，正向着前来搜查的警员们咆哮。
那个男人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看起来地位很高的样子。
带队的刑侦队长走到这个男人面前说道：“吴老板，请你稍安勿躁，我们有重大案件需要调查……”
“调查你个头！你有搜查令吗？”那个姓吴的老板指着带队队长的鼻子骂道，“没有搜查令也敢来搜查我的公司？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让你们下岗！？”
“我们真的不需要管吗？”张晓阳看那边那几人好像都快要打起来了。
林守仁微微皱眉，然后向着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
“让一让，让一让……”林守仁推开人群走到那个老家伙面前，然后掏出了自己的证件，“不好意思，正在办案，配合一下。”
水新传媒的吴老板看了一眼林守仁的证件，看到了上面的“国安”两个字。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林守仁，然后……依旧不买账。
这个老家伙怒气冲冲地说道：“我不知道你的证件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你是哪个部门的，我只想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搜查令！？”
对方完全不给面子，这确实令张晓阳没有想到的。向来无往不利的“出示证件”这一招，如今居然也遭遇了滑铁卢。
林守仁悻悻地收起了证件，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咳，这个搜查令……我们确实没有。”
吴老板听到这话更加趾高气昂了：“那你们就全部给我出去！你们在这里会影响我们公司的商誉和正常业务！”
林守仁没有理会吴老板，而是慢条斯理地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吴老板在看清那份文件的一瞬间，本来还打算说出口的那些耀武扬威的话语，全部都被扼在了喉咙里。
“我没有搜查令……”林守仁晃了晃手中法院和检察院都盖了章的文件，“但是我有逮捕令。”
“啊，这……”吴老板张口结舌。
林守仁没有给吴老板思考以及脚边的机会，直接用压过了吴老板的音量说道：“你们公司名下的艺人和经纪人涉嫌谋杀，我们已经掌握的关键证据，而且我们有理由怀疑整个水新传媒都参与其中……因此，我们要将你带回去协助调查，请你跟警察同志们走一趟。”
事到如今，吴老板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沉默片刻之后说道：“我要联系我的律师。”
“随你便，你联系谁不关我的事。”林守仁将手中的逮捕令拍到了身边的刑侦队长怀里，“具体的问询工作，公安局的同志们会安排的，我们还有事就不陪你玩了。”
说完，林守仁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给众人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标准的装完逼就跑。
张晓阳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小林姐，我们就这么走了吗？不用跟过去看他们的审讯过程吗？”张晓阳压低声音问道。
“有恃无恐的资本家口中，只能问出谎言与狡辩。”林守仁提起了之前放在地上的黑色枪袋，“应付活人这种麻烦的工作，就让警察同们去做就好了，我们的工作……是对付怪物和死人。”
第225章：肆无忌惮
张晓阳和林守仁刚刚离开水新传媒，就接到了另一支行动队的消息。
去逮捕收尾人周齐的那支队伍，将已经成功将周齐及其团伙逮捕——和已经死去的王彬不同，周齐被逮捕的时候人还活着。
“我们在东港逮捕了周齐一伙，但是出了一点情况……”电话另一头负责带队的警察这样说道。
林守仁听了对面的简单描述之后做出了决断：“我们现在赶过去。”
张晓阳心领神会，立刻就转动方向盘掉头，向着东港的方向开去。
东港其实是一个非常大的港口区，因为海岸线过长的原因，所以除了人员物资往来密集的货物集散区域之外，还有一些没什么人的仓库区域，以及用来停放旧船的码头。
这里地形复杂，而且四通八达，最适合藏身不过。
警方在一艘木质的小渔船上，发现了周齐一伙人。
张晓阳和林守仁来到现场的时候，周齐的同伴都已经被逮捕了，而周齐却还留在船上。当他们看到周齐的时候，终于明白了警方所说的“一点情况”指的是什么。
张晓阳和林守仁一进入船舱，就闻到了一股有区别与海水咸腥味的腥味——那是血腥味。他们顺着血腥味的源头望去，然后看见了一个被钉在墙上的人。
那个高瘦的男人双手掌心被两枚长铁钉穿透，然后钉在了船舱的舱壁上。因为失血和疼痛的缘故，此时他面色苍白瞳孔涣散，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叫救护车了吗？”
“马上就到了。”
“他的其他同伙呢？”
“其他同伙被发现的时候，全都因窒息陷入了昏厥状态，现在都已经先被带局里了。”
林守仁用手电筒照着这个名叫周齐的男人的脸，他的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惊恐，似乎刚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林守仁问道。
“是她……那个女人……”周齐一开始还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喃喃自语，但随后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回来索命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周齐拼命地挣扎着，他受伤原本已经凝结的伤口再次被撕破，鲜血汩汩地从伤口中流了出来。为了防止这个人伤到自己，警察们连忙摁住了他。
这个人的精神似乎已经崩溃了，任凭张晓阳他们怎么问话，他也只是不断地复读刚才所说的那番话。
张晓阳和林守仁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肩并肩地向着船舱外部走去。走到无人的角落之后，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
“张弟弟，你怎么看。”
“他嘴里所说的‘那个女人’，不出意外应该是韩雨溦没有错……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现在的韩雨溦究竟是什么状态？”
韩雨溦已经死了，这一点是几乎可以确定的。
张晓阳他们（在视频中）目睹了韩雨溦被吊死，而且通过查验过有关机构的记录也可以证明，当年韩雨溦确确实实已经死亡，她的尸体也已经被火化。
排除“韩雨溦死者苏生成了活人回来复仇”这么一个可能性较低的选项之后，剩下的选项就很有限了。
——精神体？又或者……魔女遗物？
——如果是前者的话，为什么我们看不到她？幽灵小姐也看不到她？而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这个魔女遗物很有可能具有活着的特性，能够自主活动，还能够隐匿自己的身形。
——无论是那种情况，眼下的“韩雨溦”，都已经不再是人了。
正当张晓阳思考的时候，林守仁的手机响了。
林守仁接通了电话，然而没听几秒就发出了惊呼声：“什么？消失了！？”
张晓阳闻言一愣：“消失？什么东西？”
“保护现场，我们马上就到！”林守仁挂断电话之后转头看向张晓阳，“王彬的尸体消失了，水新传媒的老板吴启超——就是刚才跟我吵架的那个老男人，他刚才在那边的人没注意的时候，也消失不见了。”
“啊？他跑了吗？”张晓阳好奇地问道。
“这么多警察的羁押他，吴启超没有能力跑……事实上他也没有理由跑。”林守仁摇了摇头，“从他刚才有恃无恐的样子来看，王彬杀人的事情他应该没有参与。如果是这样的话以他的地位有很多种方法给自己脱罪，没有必要做逃跑这种会给自己增加罪名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他现在岂不是正面临危险？”
张晓阳的反应很快，既然吴启超不是逃逸，那么就只可能是成为了受害者。从眼下的情报来分析，吴启超消失的情况应该与那位偶像明星的尸体消失如出一辙
“我们恐怕中了‘韩雨溦’的调虎离山之计了。”林守仁说着便大步流星地向着他们停车的地方走去，“我们立刻去现场。”
张晓阳没有走，而是呆呆地杵在原地，托着下巴仿佛思考着什么。林守仁走了几步，发现张晓阳没有跟过来，便转头看向他问道：“你怎么了？我们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
张晓阳沉吟片刻后说道：“如果‘韩雨溦’真的能够以难以让人察觉的手法使人消失，那么我们现在就算赶到现场，恐怕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林守仁也有些烦躁，她用力地挠着头，然后一脚踢飞了脚边的一块石子。
“WDNMD！”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张晓阳说得没有错。面对这么一个无影无踪又随时可能从隐秘角落发动攻击的敌人，他们根本就无从下手。
张晓阳沉默着思考了许久，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说道：“关于‘韩雨溦’的能力，其实我有一个猜想，但是我有点不敢确认……我知道一个人，或许他可以帮我们确认。”
“是谁？我们现在去找他！”
“那我们得回我学校一趟……”
正当两人说着，林守仁的手机又响了。
她有些恼火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特卫局总部办公室打来的电话。林守仁有些不耐烦地接听电话，在接完电话之后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恐怕这不是调虎离山……”林守仁将手机塞回口袋里，咬牙切齿地愤愤道，“这是毫不遮掩的挑衅，她已经毫无顾忌，开始大肆行动了。”
张晓阳：“发生了什么事？”
林守仁：“副市长也消失了。”
第226章：遇事不决
陈嫣然人在机场，刚下飞机。
她在帝都开了一个星期的会，大会小会接连不断，她整个人是开得身心俱疲。
然而她还没出接机大厅，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接着她听到了更让她身心俱疲的事情。
“什么？有人凭空消失？”
“副市长也消失了？”
“消失的人数还在增加？”
陈嫣然听着电话里头的汇报，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揉着不停跳动的太阳穴说道：“现在具体什么情况？这个案件有没有前期先兆？是哪个干员在调查？”
电话另一头的特卫局工作人员查了一下数据库之后说道：“是作战一科的张晓阳……目前同一科室的林守仁也在协助他。”
陈嫣然微微一愣，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先根据应急预案稳定局面，让作战一科的熊星星先负责指挥调度，等我回去再接手指挥。”
说完，陈嫣然就挂断了电话。挂断电话之后，陈嫣然立刻开始在用手机联络车辆。
她的眉头紧锁，眉宇之间充满了焦虑。
“听起来你们似乎遇到了麻烦。”
就在陈嫣然忧虑的时候，一个轻浮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陈嫣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穿着得体白色西服，留着一头长发宛如艺术家一样的男人，正提着老式的黑色皮箱向着她走来。
陈嫣然的神情淡漠到近乎冷漠，她只是看了这个人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刷手机。
那个被陈嫣然无视的男人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不要那么冷漠嘛，好歹以后会是同事……”
然而陈嫣然根本不理他，在找到张晓阳的电话之后，便大步流星地向着机场外的方向走去，转眼间就走出了接机大厅。她一路径直走到了快速接客点，局里来接她的车此时也刚好到达。陈嫣然拉开车门上了车，然后没等那个跟她搭话的男人追上来，就关上了车门。
“陈局，我们要不要等……”
“有紧急事件，立刻回局里。”
负责开车的司机在听到这话之后，立刻就明白了陈嫣然的意思。他只能苦笑了一下，然后按照领导的要求踩下了油门。
那个看起来如同艺术家一样的男人追到上车的地点时，只看到了陈嫣然乘坐者的那辆轿车绝尘而去的背影。
“喂！”
黑色的轿车绝尘而去，只留下了这个男人在原地吃灰。
轿车之上，负责开车的司机问道：“陈局，那应该是总局派过来的顾问吧？就这么把他丢下真的好吗？”
陈嫣然十分不以为意：“我们只是碰巧坐了同一班飞机而已，上头从来就没有安排过他跟我同行……既然如此他应该有自己的安排，我们不用管他，以局里的任务为优先。”
听完陈嫣然的话，负责开车的司机哭笑不得。
陈嫣然在手机通讯录中找到了张晓阳的电话，随后立刻拨打了过去。在短暂的彩铃声之后，电话接通了。
“喂，然姐？”
“我听说你们调查的案子出了问题，副市长都消失了，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电话另一头的张晓阳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将他们调查到的内容、当前面临的情况以及他们所遭遇的困难都说了出来。
“也就说你们调查了那么久，依旧没有调查清楚敌人的真面目，对于敌人肆无忌惮的攻击依旧束手无策？”
因为张晓阳是开着免提，所以林守仁也听到了。
电话里传来的那声灵魂拷问，让本来也想说两句的林守仁一时间有些不敢说话。她就像是个考试没考好，又不得不拿着试卷回去给家长签名的小学生一样，只能靠装聋作哑来躲避父母的责难。
“也不能那么说，其实我们已经有了大致猜想，也找到了能帮忙的人。”张晓阳解释道。
“谁？他和你们一起在现场吗？”陈嫣然问道。
“不是，我们现在我学校。”张晓阳看了一眼身边的戴着眼镜的高瘦男人说道，“我们现在在罗老师的实验室。”
此时，罗老师正在对一小撮样品进行测试。
这个男人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一边将样品放进让人看不懂的仪器里一边打趣林守仁道：“我说你们这些人，平时找你们帮忙的时候都不见人影，结果一有事就来我这求爷爷告奶奶。”
林守仁满脸尴尬：“啊，这……罗宁博士，你听我狡……解释。”
罗老师瞥了林守仁一眼说道：“我是看在晓阳平时总来我这帮忙的份上才帮你们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帮你们？既没有工资又没有加班费”
林守仁：“唔……”
张晓阳和陈嫣然又简单交代了两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通完电话后他走到了两人面前说道：“罗老师，只需要收集尸体勒痕除的组织样本就足够了吗？”
罗老师见张晓阳开始说正事，便也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手头正在做的事情上：“准确来说，我要的不是尸体身上勒痕处的组织，而是尸体身上勒痕处凶手留下的痕迹。”
林守仁闻言瞪大了眼睛：“可是我们通过各种技术手段，都没有从尸体身上提取到凶手留下的痕迹啊……”
罗老师指了指张晓阳说道：“这个你问晓阳吧，既然是他提议的来找我的，那么想必他心中已经对凶手能力有了想法，他来我这只不过是想让我帮忙印证猜想而已。”
林守仁看向张晓阳：“你看破了？你刚才怎么没说？”
张晓阳：“我看你刚才一直在接收情报和调度人员我就没说……而且压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也不敢下定论。”
随后张晓阳将他的想法娓娓道来。
张晓阳他们已经遭遇了很多次尸体或者是活着的人消失的事件，在这些人或物消失的事件之中，所有消失的人和事物都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是在周围的人没有注意的时候，或是在无法被人看到的地点消失的。
所以他猜测，有没有可能“韩雨溦”的能力，必须要是在没有人看到的情况下，才能够发动的呢？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张晓阳就想到之前罗老师给他的讲义里面，有关量子物理学的那一部分中的一条有趣的规律——在量子领域，“观测”这一行为，是会改变物质的状态的。
关于这一条规律，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经典思维实验，那就是薛定谔的猫。
“薛定谔的猫”其实是物理学家埃尔温·薛定谔提出的一个思想实验。
薛定谔通过以宏观的猫作为比喻，阐述了量子理论之中微观粒子的“不确定”特性——一个微观粒子在被观测之前，实际上是处于一种混沌的叠加态，只有在被“观测”之后其物理参数才会坍缩为确定的数值。（PS1）
张晓阳怀疑，目前的“韩雨溦”也是处于一种诡异的叠加态，即她本身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两种状态之间。一般情况下她都处于“不存在”的状态，所以无论是幽灵小姐还是张晓阳他们都观察不到她。
而她使人或事物消失的时候，总是选择他人不注意的时候，或是常人无法观察到的密闭空间，恐怕是因为只有在没有观测者的情况下，她才能发动能力改变物体的状态使其消失。
“不对啊。”林守仁发现了盲点，“找你这么说……可是我们用C-998回溯的时候，不是目睹了那个偶像明星尸体消失的过程吗？这样的观测难道不会影响她的能力施放吗？”
“有两种可能。”这回说话的是罗老师，“一种是摄像机是一种弱观测，观测的‘强度’没有足够到影响那个具有隐匿特性的魔女能力……”
“另一种可能呢？”
“有可能你们在观测的时候，她的能力已经失效了，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说不定仔细搜索一下，就能发现那些消失的人和尸体已经出现在了某个地方呢？”
林守仁闻言顿时陷入了深思。
思考片刻之后，她转身看向身后的张晓阳问道：“张弟弟，你怎么……看？”
当林守仁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还在解说的张晓阳，此刻已经没了踪影。
“张弟弟？”
“晓阳？”
“喂，在吗？”
她和罗老师两人在实验室里四处张望了一圈，却完全没有找到张晓阳的身影。
实验室的门，未曾开启过。
而张晓阳，却已经消失无踪。
这一刻，实验室里的两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由来的寒意。
————————————
PS1:（此部分约三百五十字，不占用正文）
“薛定谔的猫”其实是物理学家埃尔温·薛定谔提出的一个思想实验。按照埃尔温·薛定谔的说法，将一只猫关在装有少量镭和氰化物的密闭容器里，然后由一个感知镭是否放射的传感器作为“扳机”，如果镭发生衰变，会触发机关打碎装有氰化物的瓶子，猫就会死；如果镭不发生衰变，猫就存活。
根据量子力学理论，由于放射性的镭处于衰变和没有衰变两种状态的叠加，猫就理应处于死猫和活猫的叠加状态。
量子理论认为，如果没有揭开盖子，进行观察，我们永远也不知道猫是死是活，它将永远处于既死又活的叠加态。只有在打开盖子观察之后，猫的状态才会“坍缩”成某种固定的状态。
事实上，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叠加态的猫，因为猫是宏观生物而不是微观粒子。薛定谔所做的这个思维个实验，实质上是将一个微观现象宏观化，以类似比喻的方式来方便听众理解“观测行为会改变微观粒子状态”这一规律。
第227章：隐匿魔女
人，难免有迷路的时候。
当你蓦然回首，望着似曾相识的风景，却又感觉不曾来过时，一个来自心底的声音会不断叩击你的心门。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
张晓阳此时身处在黑暗之中，他感受着那处处透着寒意的空气，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气息开始在他的胸腔之中激荡，片刻之后那股气息破口而出：
“救！命！啊！”
“有！人！吗！”
声音在空荡的建筑物里面回荡，张晓阳仔细听了一下，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
张晓阳放弃了呼救，他原地盘腿坐了下来，然后开始思考。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刚才他明明还在罗老师的实验室里，但他一转身就发现林守仁和罗老师就都消失了，而宽敞明亮的实验楼也变成了一幢没有灯的破败建筑，看起来就像是恐怖片里的鬼楼一般。
张晓阳稍微思考了两秒钟，就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不是罗老师和林守仁消失了，而是他自己消失了。
也就是说，他也成为了“韩雨溦”的目标。
“原来消失之后的人，都到这个鬼地方来了啊……”张晓阳心中这样想着，然后打量起了周围，“所以说这里究竟是哪？”
周围一片黑暗，张晓阳什么也看不清。就在张晓阳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远处突然亮起了一盏灯。那灯的光芒很弱，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但在黑暗之中那盏灯就像是灯塔一样惹眼。
张晓阳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思考道：“感觉像是游戏里面策划故意留给玩家的线路引导一样，她似乎是希望我往那边走……”
张晓阳沉思了片刻之后迈开了脚步……然后转身往没有光的黑暗中走去。
“你叫我去我就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这种事情就像你在玩《精灵宝可梦》或是《英雄传说》等日式RPG一样，你不能老顺着明显就是通往下一个主线地点的路线去走，多四处逛逛才能发现死路胡同里藏着的精灵球或是宝箱，只有憨憨才会顺着狗策划的指引老老实实走。
张晓阳遁入了黑暗之中，离光明之处越来越远。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却依然步履坚定地向着黑暗中走去，就仿佛他知道路在何方一样。
那片黑暗似乎是一片无垠的空间，张晓阳发现是只要一直往前走不停下来，道路就会不断延伸……张晓阳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没有走多久他就发现，不远处又出现了光亮。
张晓阳没有理会那个光亮，而是继续向着按照自己的节奏往黑暗中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这位“玩家”不好伺候，这个空间的“策划”索性放弃了引导，开始直接将“内容”展现在了这位玩家面前。
周围的景象发生了剧变，无边的黑暗消失了。
张晓阳像是遭遇了移形换影，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一个大雨天的公交车站旁。
天上下着雨，雨水落在张晓阳的身上让他感觉有些微冷，但是似乎淋不湿他。
雨夜之中，张晓阳看到了熟悉的一男一女……张晓阳当即就明白了，这是“韩雨溦”在请他看电影，看起来她似乎是想告诉他什么事情。
反正张晓阳也不赶时间，索性就在这看呗。
两人的相遇并不奇幻，反而俗套到有些狗血。无非就是一个郁郁不得志，接不到戏也没有通告的十八线小艺人，在人生最失落的时候被一个温婉的女高中生，用一把伞温暖了内心的故事。
两人先是一见钟情，随后又日久生情，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如胶似漆。
时间的流速开始加快，周围的光景发生变化，转眼之间时间转到了几个月后。
那一天，是高考结束后暑假的某天。
名叫韩雨溦的少……女人，在得知自己被本地的名牌大学之余，还得知了自家男友因为被某个王牌经纪人赏识，事业开始有所起色。
这双份的快乐加在一起，简直就是梦一样的美好时光……
“但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在这样一声轻声的呢喃之后，周围的风景发生了剧变。
原本明亮的画面，变成了有些阴暗的色调。
张晓阳看见韩雨溦走进了一间复式公寓，接着她在公寓里面找到了自己的男朋友。那个男人如今浑身酒气、衣衫不整，他的双眼空洞而又无神，似乎刚刚经历了什么。
“亲爱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韩雨溦焦急地小跑到男友身边，发现此时这个人的身上布满了伤痕，“你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我打你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那些伤痕并不致命，看起来都是一些皮肉伤痕。那些伤痕里有只有一些绳索捆绑的轻微擦伤，还有一些低温灼伤的伤痕。那些伤痕不像是与人斗殴产生的，反而更像是某种情趣活动产生的……但如果说是为了某种奇怪的情趣，那伤痕又实在过于密集。
“雨溦……”这个男人低声道。
“我在。”韩雨溦握住了他止不住痉挛的手。
“我以前一直都以为，人只要肯努力就可以成功……”他说话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似乎是带着哭腔，但他的眼睛却空洞无神，“但是我错了，我的努力在那些人的眼里一文不值……在那些人的眼中，我不过是和鞋柜里展示出来，可以被随意买卖和试穿的皮鞋一样，只要花钱就能肆意摆弄……”
“亲爱的，你别这样，我……我害怕。”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个男人转过头看向韩雨溦，他的双眼空洞得犹如深渊，“我要一路往上爬……终有一天我要把那些羞辱过我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此时的韩雨溦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如此陌生。
张晓阳慢慢地踱着步往前走，而“电影”也随着他的脚步而滚动放映。
张晓阳的步伐逐渐加快，后面的“电影”他都是走马观花地随意看看，因为后面的事情他都已经大概知道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无非就是男方为了事业不遗余力，而女方又因为深爱这自己的男人而一直忍让，在幕后默默支持着他，但这女方的份压抑的情感，却没能换来男方方的体量与理解。当那个男人走到爱情与事业二者只能选其一的绝路时，两人之间积累的矛盾终于爆发了出来。
他们没日没夜地争吵，他们之间的爱情逐渐变质，渐渐变成了无边的恨意。
最终，那个男人终于忍不住动手，杀了自己的爱人。
张晓静默地站在一旁，目睹了韩雨溦被杀的过程……说实话第二次看的时候，他的心境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原本相爱的两人，变得互相仇恨，这究竟是谁的错呢？
张晓阳在心中思索着，没有得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本来“电影”到这里也就该结束了，然而“电影”却还在接着往下播放。张晓阳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韩雨溦“死亡”之后的所作所为，于是他赶忙集中精神看了下去。
韩雨溦在脑死亡之后，并没有彻底死去……或者换一个准确一点的说法，她转换了一种存在形态。
她是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人，当她处于“不存在”的状态时，任何手段都无法侦测到她，她就是隐匿于世界夹缝之间的幽灵。而当她处于“存在”状态的时候，又可以干涉现实——这种干涉不仅包括能触摸物体，她甚至还能用能力影响事物，让事物变成和她一样的“隐匿”状态。
这份能力的发挥受“质量”即“物质的量”影响很大，或许正因如此韩雨溦才在此前拥有身体的时候，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是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魔女。
在失去了拥有质量的肉体束缚之后，韩雨溦变为了几乎无质量的精神体，这一刻她的魔女能力才终于显现了出来。
她，是“隐匿之魔女”。
第228章：大胆猜测
韩雨溦在变成“隐匿魔女”之后十分虚弱，最初的她甚至就连物质世界的一块橡皮擦都捡不起来，只能像幽灵一样游荡在世界的夹缝里，默默注视着现实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韩雨溦看到了杀死她的凶手——也就是她曾经的爱人，是怎样忏悔、恐惧……然后又将她遗忘的。
她也亲眼目睹了男友的经纪人王彬，是如何买通鉴定人，修改自己的尸检的鉴定报告，将她的死亡改成了自杀。
看着这些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法外狂徒，她内心的恨意犹如滔天巨浪一般涌起。
她恨不得将这些人杀之而后快。
“然而你却一直没有动手，因为你的力量并不足以复仇。”张晓阳开口说道，“你在经过了三、四年的力量积累之后，才终于拥有了杀死仇人的能力，并向自己的仇人复仇……”
周围的场景全部消失，张晓阳再次身处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一片沉寂，但是张晓阳知道，韩雨溦……或者说隐匿魔女，此时在听着他讲话。
张晓阳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如果你只是为了复仇的话，到现在这里就已经可以收手了……你又为什么要对那些无辜的人出手？”
张晓阳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里面回荡，很长时间无人应答。
过了一会，黑暗之中传来了一个空灵而由幽怨的声音：“无辜……没有人是无辜的。”
周围的场景一遍，张晓阳发现自己站在了体育馆的中央。
他的周围是一群狂热的女人，他们手中举着应援的灯牌，正在为远处舞台上的那面目模糊的偶像尖叫。
那令人头晕脑胀的尖叫声，还有那不断闪烁的聚光灯，让他感受到了不可言说的疯狂。
在迷幻的灯光之中，那舞台离张晓阳越来越近。张晓阳感觉自己的身体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束缚，他的身体飞过了舞台，穿透了那硬着巨幅人像的背景板，然后穿越了整座城市之间的高楼大厦。
他来到了远处的一家酒楼里，看到了一群正在酒桌上觥筹交错的中年人们。
这些人之中有金融资本界的大佬，也有对政界了如指掌的“高人”，还有互联网行业的领头人。他们一边推杯换盏一边计算，这条造星产业链究竟能带来多少收益。
这些人掌握着行业最庞大的生产资料，或是卡着关系到整个行业生死的准入阀门。
他们共同谋划，打造了一个无比巨大的产业链。这个产业链里分工明确，有人负责出策划，有人负责出声音，有人负责制造数据，有人负责出脸……他们夜以继日地生产着标准化的文艺产品和明星，试图用最廉价的成本生产高利润的精神鸦片。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钱权的魔力，这些人酒还未饮两杯，便已经烂醉如泥。
尽管他们已经烂醉，但他们身边的年轻女孩，却仍不停地给他们倒酒——这些年轻女孩都是未来即将被推进造星产业链中制造明星的“原材料”。
这些素人女孩能歌善舞且年轻貌美，但这些都不足以决定她们的价值……决定她们真正的价值的砝码，掌握在这些正对她们肆意妄为的中年人手中。
张晓阳注视着眼前这一幕，回头看看那群狂热到近乎失智的粉丝，再看看眼前这些谈笑风生的中年人……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如鲠在喉。
张晓阳沉默了许久，然后他叹了口气说道：“够了……收手吧，韩雨溦。”
周围的景象统统淡化，远处出现了一个轮廓模糊的身影。
张晓阳看着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已经杀了那些杀害你的人，为什么不能放过那些与案件无关的人？”
“想救他们吗？”虚空之中的隐匿魔女这样说道，“来挑战我吧，如果你能战胜我，或许我可以考虑放过他们。”
对于韩雨溦的挑衅，张晓阳不为所动：“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绑架他们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韩雨溦的声音开始变得阴狠：“我要让他们体会……我所承受的痛苦。”
空间之中的狂风开始涌动，隐匿魔女如同闪现了一般，下一秒出现在了张晓阳的面前。那个浑身看不清轮廓线条的女人，此刻已经改变了自身的模样。
尖啸者的幽灵，张牙舞爪地向着张晓阳狂涌而来。
她的嘴上生满尖牙，口中流淌着散发腥气的血液。她双手的利爪犹如利刃，似乎只要轻轻一划就能将人开膛破肚。
她不断地发出可怕的高频尖啸，在那些尖啸声之中又混合着的次声波，让张晓阳感受到了生理性的不适。
但是张晓阳并没有后退，他勉强站稳脚步，然后毫无畏惧地迎向眼前的这个妖魔鬼怪。
呼啸的妖风从他身边吹过，恶灵的利刃与尖牙在他脆弱的胸膛与脖颈之间比划，但他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这些威胁一般。
张晓阳稳定了一下身形，然后开口说道：“你的这招对我没有用，我知道现在的你杀不了我。”
周围的妖风依旧呼啸，但那可怕的尖啸声却微微减弱了一些。
张晓阳不急不徐地接着说道：“我有一个代号C-998的魔女遗物，可以用来回溯过去的视频……我用那个魔女遗物，我看了你男朋友死去的时候的场景，也看了你是如何杀死王彬的。”
那可怕的恶灵，停下了那让人恶心的尖啸声，也停止了张牙舞爪。
眼前的隐匿魔女，又变成了那轮廓模糊的虚影。
张晓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在猜到了你的能力特点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为什么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在死亡之前无一例外的都在慌不择路地逃跑？究竟是什么在追他？为什么他们都是在躲藏起来之后才被杀死？你难道就不能先将目标隐匿然后再杀死目标吗？”
张晓阳见隐匿魔女沉默无言，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我大胆猜测……你应该根本就没有办法杀死‘隐匿’状态下的人，而且你自身处于‘隐匿’状态时也无法杀人！“
第229章：雕虫小技
“哦？”
隐匿魔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张晓阳从这一个单音节的疑问音之中，听出了不置可否的意味。不过张晓阳本来也没有打算让她承认什么，他自顾自地接着说出了他的想法。
“你的能力似乎是只有在无人观测的情况下才能够发动，在有人观测的情况下你如果动手，就很可能会暴露你自己的存在。所以你为了避免在被人看到，不得不对目标进行一定引导。”
说到这里张晓阳停顿了一下，敲了敲自己的睛明穴的位置说道：“原本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引导的，但在经过刚才的那一番沉浸式体验之后我明白了……是视觉。”
隐匿魔女那轮廓模糊的身影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并没有打断张晓阳解说的意思。
张晓阳接着说道：“你的能力其实并不是空间系，你也没有制造异空间的能力，我们此刻依旧处在原来的世界之中。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你是通过‘隐匿’掉一部分的光来改变光的频率，以此产生的类似VR的视觉幻象。
“你通过这样的原理制造恐怖的幻觉，驱赶要杀害的目标逃跑。这些因恐惧而逃跑的人不受理智控制，往往会找一个自以为安全的隐蔽地方躲起来，殊不知这种自欺欺人的躲猫猫，才给了你动手的机会……我说的没错吧？”
人类是一种很喜欢骗自己的愚蠢生物，在遇到令人恐惧却又正体不明的东西时，总是会想着找个狭小且密闭的空间躲起来，以为这样怪物就伤害不了自己了——这种心理其实和觉得鬼进不了被窝是一样的。
在听完张晓阳的这一番话之后，那个身形轮廓模糊的女性，终于开口和张晓阳进行了第一次正经的对话。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难怪你完全没有接受我的引导，而是一直按照自己的步伐在走，然后特意走到了操场……你就这么怕我杀你吗？”
听到这话张晓阳便明白，自己的计划被看穿了。
但是被看穿了也无所谓，因为他的计策是阳谋。
从实验楼到学校南操场再到宿舍这条路，张晓阳几乎天天都走，甚至还无聊到数过走到那一段路总共需要几步。得益于此，这条路张晓阳十分熟悉，他甚至熟悉到甚至闭着眼睛都能走完。
在被韩雨溦拖入“隐匿”状态之后，他就一直在沿着这条路的方向走。此时此刻，如果他的计算没有错的话，他应该已经走到了操场的正中央。
学校的南操场，今天刚好有一场两校之间的足球赛，学校组织了很多人来观看。
虽然这些人都只是普通人，恐怕并没有办法看到身为精神体的韩雨溦，但是张晓阳早就做了准备。
他随身携带了一种盛放着特殊染料的烟雾弹，这种烟雾弹爆破后内部的染料会形成小的悬浮液滴飘散在空中，一旦它们在触碰到精神体，便会附着其上并改变颜色，就像是酚酞试剂碰到碱液会变色一样。
一旦隐匿魔女在一千双眼睛面前现行，她就将再也无法隐匿身形。
“放弃吧。”张晓阳规劝韩雨溦道，“这里有上千双眼睛，你想要杀我的话就必须将我们两人同时切换为‘存在’状态，到时候你就会无处遁形。”
隐匿魔女沉默了很久，两人开始了无声的对峙。
在经过长达一分多钟的沉默之后，隐匿魔女终于开口了：“你真的觉得你的那点雕虫小技，就能够让我现出原形吗？”
张晓阳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
隐匿魔女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你说得基本没有错，处于‘隐匿’状态下的我确实杀不了你，也的确如你所说，一旦被人盯着我就无法进入‘隐匿’状态……但有一点你可能有所误解。
“我将那些人吓到躲起来再杀，并不是众目睽睽之下我就杀不了他们……我只是单纯地想让他们感受恐惧，感受那从天堂堕入深渊的绝望罢了。”
张晓阳全身的肌肉紧张了起来——他的战斗经验告诉他，这个女人马上就要动手了。
下一秒，张小阳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穿过了某种屏障，接着他的双脚踩在了操场的草坪之上——张晓阳脱离了“隐匿”的状态，又重新回到了现实。
那个身形轮廓模糊的隐匿魔女，消失在了张晓阳的视野之中。张晓阳尝试着搜索敌人的位置，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看不见的手就扼住了他的咽喉。
张晓阳，不能呼吸了。
他试图推开那只扼住他咽喉的手，然而他却什么也触碰不到，那只手也越捏越紧。张晓阳知道这是隐匿魔女只是用精神力量束缚住了他的咽喉，其实她的本体在自己一米之外。
张晓阳试图用精神力与隐匿魔女对抗，但是他发现自己的精神力根本就触碰不到对方——隐匿魔女用她的能力“隐匿”掉了他用来反击的精神力。
危，张晓阳，危。
不见身形的隐匿魔女掐着张晓阳的脖子说道：“我如果想要杀你，根本就不需要引导你逃跑到无人的地方，即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你也必死无疑。”
此时此刻，一道无形的屏障遮蔽住了他们二人。这道屏障实际上是一层“光学迷彩”，隐匿魔女利用光线构筑了一个密室，在这个密室外面的人即使近在咫尺，也看不到里面的张晓阳。
“即使是‘存在’状态，我也是精神体的形态，在加上我的隐匿能力辅助，只要我不愿意被你接触到，你根本就没有办法碰到我……”
“欧拉——！”
这一声咆哮是张晓阳脑补出来的，真实的声音是一声宛如气球爆炸一般的爆响声。
嘭——！
隐匿魔女话音未落便如遭重击，接着她整个人被狠狠地打飞了出去。此时她终于显露了身形。
张晓阳终于解除了束缚，他半跪在地上拼命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幽灵公主的身形浮现在了张晓阳的面前……刚才那一拳就是她打的。
此时的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满脸写着“无敌”二字。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张晓阳清了清喉咙然后站起来，他指着隐匿魔女说道，“你以为我碰不到你，就不能找别人揍你了吗？！”
第230章：剿灭作战
根本不需要张晓阳指挥，幽灵公主就已经自己A了上去。那连续挥出的普通直拳，在速度与力量的加持之下犹如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瞬间笼罩住了隐匿魔女。
刚刚挨了一拳的隐匿魔女很清楚，如果再挨上这么一套连击会是什么后果。于是她双手一挥构建起了光学迷彩遮蔽身形，随后再度‘隐匿’——这种情况下就算张晓阳事先准备了显形烟雾弹也起不了作用
幽灵公主试图阻止她，但是她逃遁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幽灵公主重拳刚至，隐匿魔女便再度化为了无形。
几秒钟之后，隐匿魔女利用光学迷彩构建的“密室”消失了，张晓阳终于回到了“正常”的世界之中。
他站在球场中央，略微有些迷茫。
他本来以为自己突然出现在操场中央，会被学校里正在看球的同学们像围观猴子一样围观，然而他脱离了隐匿魔女利用光学迷彩构建的“密室”之后才发现……整个操场空无一人。
张晓阳迷惑地挠了挠头，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学校的广播响了起来。
『各位位于校园内的同学请注意，第二实验楼发生实验事故，还留在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们，请迅速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有序地离开学校。这不是演习，重复一遍……』
学校里不仅回荡着全校广播的声音，张晓阳凝神谛听还能隐隐约约听到警笛声。
张晓阳喃喃自语道；“这又是唱哪出……”
就在张晓阳犹豫自己究竟要不要离开学校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张晓阳——”
张晓阳循声望去，发现林守仁和罗老师正站在看台的边缘，向着站在操场中央的他招手。张晓阳精神一振，当即也向着两人招手。
林守仁连楼梯都没走，一个飞身跃过看台的栏杆，直接从近一人高的看台上跳下，接着径直朝张晓阳飞奔过来。
还没等张晓阳反应过来，如同冲撞蛮牛一般的林守仁，就一头撞在了张晓阳的胸口。
这一撞，差点撞得张晓阳心肺停止。
林守仁给了张晓阳一个用力的熊抱，松开他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没事就好，刚才你突然消失真的是吓死我们了……”
罗老师绕了一个圈，从看台侧面的阶梯上慢慢地踱步下来，然后一边抽着烟一边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张晓阳一边揉着胸口一边问道：“罗老师，广播里说的实验室事故是怎么回事？”
罗老师耸了耸肩：“特卫局的安排，说是这里可能会发生战斗，所以就找个理由把师生都疏散了。”
“原来是这样。”张晓阳闻言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你没事吧？”罗老师上下打量了一番张晓阳，“既然你还活着，那也就意味着刚才你和那个幽灵那波交锋赢了吧？说说看她的能力细节。”
张晓阳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说道：“隐匿魔女……韩雨溦确实能够改变物质存在的状态，来实现自身的‘隐匿’，这和我们最初预料到的差不多。但是我没有想到，她还可以利用这种‘隐匿’能力来控制光线和声波，从而来扰乱人的五感。”
说起来有点丢人，张晓阳猜到了隐匿魔女会高阶的“存在隐身”，却没有想到她连常规的“光学隐身”也会，所以在第一次战斗的过程中准备得并不充分，结果让对方给逃掉了。
张晓阳低下头道：“怪我准备不足，让她跑了。”
罗老师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没有关系，她逃不掉的。”
“什么意思？”张晓阳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便猜到了罗老师的意思，“你们找到搜索隐匿魔女的方法了？”
罗老师笑着点了点头。
罗老师一直在从事与精神体相关的研究工作，同时也是一名物理学家。虽然物理学和幽灵之类的东西怎么看都不沾边，但他的实验室里确确实实有很多设备，可以用于搜索精神体状态的存在。
在得到张晓阳他们带来的样本之后，罗老师分离出了韩雨溦在死者尸体上留下的精神残留，并通过仪器对其进行了追踪。
罗老师解释道：“德布罗意认为，物质出现在空间之中并不是固定存在的，而是按照类似波函数分布的概率而存在。那个叫韩雨溦的魔女，虽然隐匿自身存在之后我们探测不到她，但是她在空间中出现的概率我们却可以通过仪器测算出来逼格跟踪……”
张晓阳和林守仁大眼瞪小眼，他们虽然听得懂罗老师说的每一个字，但连在一起就只觉得脑壳痛。
罗老师见两人这样，索性也就不解释了；“算了，具体的原理我就不解释了，反正你现在也还没有学到……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实验室有套设备，可以锁定隐匿魔女的方位就行了。”
张晓阳和林守仁齐刷刷点头——早这么说他们不就明白了吗！
“那套仪器呢？能不能借我用一下。”张晓阳见罗老师两手空空，便以为他将仪器放在了实验室，“事不宜迟，我觉得我们应该趁着隐匿魔女还没有跑远立刻追击。”
罗老师犹豫了一下，然后将手伸进口袋里，接着掏出了一台手机放到了张晓阳手里：“你可别弄坏了，这玩意我们花了好多经费买的，大几千万美元呢……”
“这就是那个仪器？”张晓阳看着手中的四点三寸小屏幕，愣愣地抬起头看向罗老师，“几千万美元？就这？”
罗老师闻言哭笑不得，他抬起手在张晓阳脑门上拍了一下：“你是不是傻？怎么可能这么点东西就几千万美元，这只是一个接收信息的接收器而已……喏，看见主席台后面校道上停着的那辆货车没有，仪器的本体在那里面装着呢。”
张晓阳循声望去，发现主席台后面的校道上确实停了一辆大货车，是货箱全封闭式的那种。
“那辆车我们可以开去吗？”张晓阳问完之后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他回头看向林守仁问道，“小林姐，你的驾照是几级的啊？我的是C1驾照开不了货车。”
“你为什么总能关注到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林守仁先是有些哭笑不得，随后指了指头上说道，“你放心吧，车不用我们开，就在你刚刚消失的时候局里传来消息，这次突发事件上头高度重视，于是局里紧急成立了作战指挥部……这些事情局里都已经安排好了。”
天空中传来了直升机的引擎轰鸣声，张晓阳抬头望去，发现一架直-20战术通用直升机正从远方飞来。那架飞机很快开到了张晓阳他们的头顶，随后犹如黑鹰落地一般稳稳降落在了学校的操场上。待飞机停稳之后，几名身穿黑衣的特卫局干员从飞机上跳了下来。
那些干员们和林守仁简单交谈了两句，随后便接管了罗老师的仪器运输车，然后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人员进行搜索。
这些人十分专业，张晓阳看着他们忙里忙外的样子，感觉自己根本就插不上手。
“小张，别傻愣着！”林守仁从飞机上拖下了一个合金手提箱，将其打开之后从中取出了一把狙击枪还有一把长刀——那把长刀正是祓魔刀。
林守仁将那把祓魔刀抛给了张晓阳，随后她自己端起枪一边检查一边说道；“准备战斗吧，上头下了命令让我们不用留手，遇见隐匿魔女……直接消灭。”
第231章：异常增生
时间回到几十分钟前。
就在张晓阳和林守仁在交大找罗老师帮忙的时候，滨海市特卫局总部这边的几位主要领导，也在忙着开视频会议。
会议是直接由帝都方面的总局领导主持的，会议的核心内容是讨论关于处置这起“特殊灾害导致人员失踪事件”的若干解决意见。
虽然会议上主持人一直强调说是“意见”，但陈嫣然的内心非常清楚，这不过是上级主管部门为了避免责任而采取的托词罢了——实际上“意见”中的每一条都是命令。
这个短会开完之后，陈嫣然立刻回到了指挥室。
“脸色不好呢……”熊星星在看到陈嫣然面若寒霜地走进指挥室时，就悄悄压低了声音问道，“会上又和人吵架了？”
陈嫣然摇了摇头没有明说，但是脸色却愈加阴郁。
陈嫣然让通信员联通了前线林守仁的通讯，本来想将新的命令传达给她，结果她还没有张口那边的林守仁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陈局！大事不好了！张弟弟也消失了！”
陈嫣然先是懵逼了两秒，随后用森冷声线问道：“找到他的尸体了吗？”
“啊？”这回轮到林守仁懵逼了，“不不不，没那么夸张……有一说一张弟弟还是蛮强的，而且如果他对那个‘隐匿魔女’的能力推断没有错的话，或许他还能抢救一下……”
“哦。”陈嫣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说说你那边的情况，搜索那个能够隐匿自身存在的魔女的方法有着落了吗？”
通讯另一端的林守仁，简单将他们在交大的实验室找到罗老师，并且将罗老师这边有专业仪器能够对隐匿魔女进行追踪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陈嫣然在听完之后，当即决定派干员去接手相关设备，并且调动军、警的力量封锁交大的整个校园，并且安排专人给林守仁那边送去了魔女遗物——祓魔刀。
“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张晓阳，然后把刀交给他。”陈嫣然下了命令。
林守仁听出了陈嫣然话中的意味，于是犹豫片刻之后吞吞吐吐地问道：“我们……要怎么处置韩雨溦？”
“直接消灭，不用留手。”
此话一出，不论是通讯另一端的林守仁，还是此时站在陈嫣然旁边的熊星星都惊了。
林守仁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太草率了？按照程序在没有出现天灾的情况下，我们不是应该先尽可能地收容……”
“守仁，执行命令。”
面对指挥部的强硬态度，林守仁也没有办法，最终只能应允。
在挂断了通讯之后，熊星星沉声问道：“老陈，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是多年的好友，即便在工作之中也是配合默契的老搭档。熊星星早就看出了陈嫣然今天不对劲，结合她刚刚开完视频会，立刻就想到了这次事件恐怕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陈嫣然意味深长地看了身边的这位老朋友一眼：“这件事情，你最好还是别……唉，算了，你迟早会知道的。”
“怎么回事？”
“那个魔女绑架的一群人之中，有人牵涉甚广。”
“副市长？”
“还有水新传媒的老板，那个叫吴启超的男人。”
陈嫣然拉着熊星星到了一边，接着她透露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给熊星星。
整件事情说起来其实也不复杂，其实就是这位被劫持的副市长，一直负责分管文体方面的工作。在平日里他与水新传媒牵涉颇深，他和水新传媒的老板吴启超的关系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吴启超的背后，还有着更大的资本集团。而那位同样被劫持的丁副市长……背后似乎也有人。
这两人的关系就像是桥梁，架起了幕后之人之间的关系。
他们掌握着许多秘密，陈嫣然不知道那些秘密究竟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但反正既然是秘密总是不便于见人。
隐匿魔女的目的不明，但是她同时劫持这两个人的行为，明显触碰到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经，让人欲将其除之而后快。
陈嫣本以为自己能像以往一样顶得住压力，从而避免无关因素影响任务，但是如今从各个方面都有人在给特卫局施压来看……这些给她施压的人所处的位置，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一些。
两人那就像是闺蜜聊八卦一样的小声逼逼，终于被一个轻浮的声音打断了。
“两位女士，你们似乎遇到了麻烦？”
陈嫣然和熊星星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留着一头披肩长发宛如艺术家一般的男人，唐突地出现在了指挥室里。
陈嫣然面色不善道：“你为什么会在指挥室里？”
熊星星满脸疑惑：“这人是谁？新来的同事？”
“啊，陈局大约是太忙了，还没来得及把我介绍给大家……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吧。”那人似乎没有听见陈嫣然的牢骚，自顾自地整理了一下西装之后说道，“鄙人李新连，是总局派遣到滨海市特卫分局来的顾问，主要为你们分局提供战术建议和技术支持，以后大家都是同事，还请多多指教。”
熊星星想起来了，之前陈嫣然是有和她说过，总局方面会派一个有过在ISDMO（国际特殊灾害事务管理组织）任职经验的人过来当顾问。熊星星本来以为这人还要晚几天才到，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已经到了。
陈嫣然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先出去，现在我正在处理紧急事件，暂时没有时间给你开欢迎会。”
“陈局别那么见外嘛……”这个叫李新连的男人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虽然说我只是个顾问，和你手下的干员不在一个指挥系统，但大家好歹都是同事，你有麻烦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陈嫣然闻言陷入了沉默。
李新连说的这番话，表面上是在和陈嫣然客气，但实际上是在警告她——他并不受陈嫣然指挥，他是直接受总局那边指挥的。
按照上头下发的文件精神，新来的这位顾问在滨海市拥有绝对的自主行动权限。只要不违背特卫局的活动宗旨，不干扰滨海市特卫分局正常的业务活动，他几乎不受任何限制，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为滨海市特卫分局提供“支持”。
这样的一个不确定因素的存在，让身为作战主官的陈嫣然非常不爽。而且上面派李新连过来的目的不明，总局领导们的态度也非常的暧昧，这让陈嫣然感受到了强烈的不信任。
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之下，陈嫣然对李新连的到来态度并不积极。
但李新连并不在乎陈嫣然的想法，而且他似乎还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作为给滨海市分局同事们的见面礼，这件事情就让我也出一把力吧。”李新连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陈嫣然问道。
“我去现场溜达一圈……放心，正常情况下我也就旁观一下，不会妨碍你们的作战行动的。”李新连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叹了口气故作姿态道，“唉，局里也真是的，不给我派个司机就算了，连公车都没给我配一辆……算了，我自己打车去吧。”
说完，李新连便离开了指挥室，临走之前还挥了挥手，用不知道是哪国的语言和两人道了别。
当李新连的背影消失之后，熊星星深深皱着眉头，看起来愁眉不展。
熊星星沉默半晌后开口道：“这个人感觉给我感觉不是很靠谱……放任他这么闲逛没事吗？”
陈嫣然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反正在真的有事发生之前，我们是管不着他的，就随他去吧。”
熊星星联想到林守仁和张晓阳还在现场，顿时觉得有些坐立难安。思虑片刻之后，熊星星从椅背上抓起了西装外套，穿上之后向着门外走去。
“我还是放心不下晓阳和守仁他们，我也去现场看看。”
第232章：坐而论道
“隐匿魔女现在还躲在学校里吗？”等红灯的时候林守仁凑头道张晓阳身边，看着他手中罗老师给他那台手机问道。
张晓阳看着手机上的信号，不停地计算着接下来的路径——其实也不怎么需要他计算，因为真正复杂的计算都由车载的仪器负责了，张晓阳只是负责读懂显示屏幕上参数的含义而已。
“如果我的计算没有错的话，她现在所位于的地点是……广播电视塔。”张晓阳说完抬起了头，“她是属记者的吗？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林守仁闻言当即一个急转弯，在其他司机的怒骂和汽车喇叭鸣笛声中，向着滨海市的广播电视塔开去。
广播电视塔虽然是叫这个名，但实际上功能并不仅仅局限于电视广播。
广播电视塔集观光功能、广播功能、展示功能、娱乐功能为一体，是滨海市的一个著名旅游景点。
当他们来到那座钢铁尖塔脚下时，张晓阳头一次切身体会到了“高耸入云”这四个字的含义。
“你不是本地人吗？怎么一副外地有课的样子？”林守仁对于张晓阳这种仿佛没见过世面一般的表现十分鄙夷。
“因为是家门口的景点嘛，总觉得以后想去随时可以去，所以才一直都没有来过。”
张晓阳没来过这里，其实还有一个更加深层而且致命的原因，那就是这里进去要收门票钱——试问谁会花钱去看自己居住的城市里的一座除了高之外没什么特色的铁塔啊？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也不是旅游观光的时候，张晓阳他们还有任务在身。
在张晓阳他们锁定隐匿魔女位置的时候，特卫局就安排人员疏散了广播电视塔的所有游客。这座平日里很热闹的高塔，如今内部已经空无一人犹如鬼楼。
从仪器探测的结果来看，隐匿魔女此时应该位于地面海拔四百多米高的位置——也就是说她此时很有可能位于塔顶。
“不要坐电梯。”林守仁非常的谨慎，“我叫一架直升机过来……嗯？人呢？”
此时，张晓阳已经飞到了电视塔的塔基的位置，他摁了一下右耳上的通讯耳麦接通通话：“小林姐，我觉得直升机也不见得安全到哪里去，总而言之我先上去探探路。”
张晓阳一边说着一边利用丝线向上攀爬，几个纵跃之后就消失在了林守仁的视野之中。
“喂！不要擅自行动啊！你给我回来！”不会飞的林守仁在地面上发出了无能狂怒的声音。
……
张晓阳的速度很快，几个弹射和纵跃之后就来到了电视塔上方的开阔平台。
这里其实是观光台的楼顶，平时只有工作人员才会上来，一般游客是不被允许上来的。
张晓阳搜索到了隐匿魔女就在这里，于是直接跳上了观光台顶部的开阔平台。他本以为隐匿魔女会准备陷阱对付他，然而等他到了平台之上才发现，对方似乎根本就没有和他战斗的意思。
“你来了。”
韩雨溦这一次没有隐匿身形，而是仿佛迎接张晓阳一般，就这么站在那里。她操纵着光线给自己做了一套“全息投影”，此刻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够看见她。
张晓阳握紧了手中的祓魔刀，但他没有第一时间拔刀出鞘，而是开口问道：“韩雨溦，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韩雨溦缓缓地转过了身，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
“你知道吗……”面对张晓阳的质问，她没有正面回答，“在我‘死去’的这些年里，我一直在思考几个问题——究竟是谁杀了我？而我……又该杀了谁？”
这本是一个没什么疑点的问题，事实上不论是对于自己的男朋友还是经纪人王彬，韩雨溦都没有丝毫留手。这两个当初与她死亡直接相关的人，如今都已经被她亲手绞杀了。
韩雨溦如今说出这番话，很明显是有弦外之音。
考虑到韩雨溦手中有人质，而且她本人某种程度上也是受害者，所以张晓阳最终还是决定在动武之前先尽可能地采用温和的手段。
只见张晓阳利用乌木手链的变形与生长能力，制造了一个木制的小板凳，随后就这么坐了下来：“念在大家是校友，你又是我的学姐……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我姑且愿意听一听。”
“我都已经成了学姐了吗？”韩雨溦有些落寞地看了张晓阳一眼，“今年是什么年份了？”
“0202年。”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总觉得202年就在昨天。”
“202年又是什么年份？”
“东汉末年。”
张晓阳想起来了，韩雨溦似乎是个文科生，而且貌似还是学历史的。
张晓阳作为一个工科生，发挥了他向来不懂就问的求学精神：“东汉末年分三国……有什么含义吗？
韩雨溦轻声说道：“202年可还没到三分天下的时候，此时曹操已经打赢了官渡之战，而袁绍因兵败忧郁而死，曹操乘机彻底击灭了袁氏军事集团。代表着小地主阶级利益的曹操控制了北方，而代表着世家大族和大地主阶级利益的一方因袁绍败北而陷入蛰伏。曹操随后平定了北方，本来离再度统一中原只差一步之遥……”
张晓阳学过高中历史，于是很自然地接到：“然而后来赤壁之战，曹操一败涂地。”
韩雨溦其实已经不需要呼吸了，但她依旧长叹了一口气：“是啊，后来曹魏不仅没能统一天下，还让被世家大族支持的司马氏窜了权，将一切都改了回去，然后建立了西晋。”
张晓阳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韩雨溦要突然和他聊历史，他总觉得这个女人似乎另有所指。
韩雨溦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大家都以为，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天下归一之后会迎来黄金时代，然而没有想到世家大族掌控着的魏晋南北朝，却将华夏文明引向了最黑暗的华丽血时代。”
张晓阳沉默许久，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历史总是螺旋上升的，起起伏伏总是常态。”
韩雨溦笑了，她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我们真的是在上升吗？还是只是在历史周期律的迷宫里不断打转而已呢？”
张晓阳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韩雨溦缓缓踱步从张晓阳的身边走过，肉厚走到了平台边缘。
她似乎是厌倦了张晓阳的愚笨，随即不在和张晓阳聊历史，而是转而谈起了现代的事情：“三年以来，我一直作为一只幽灵游荡在这世间。我亲眼目睹了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当年我自己被尸检的过程……看着别人检查自己尸体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张晓阳没有说话，他知道韩雨溦还会继续往下说。
“你应该知道了吧，我的尸检记录是被篡改过的。”
“嗯，我知道。”
韩雨溦笑了笑说道：“篡改记录其实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这其中涉及到层层监管和督查，如果只靠买通某个人就篡改记录，是很容易被抓住把柄的。”
张晓阳闻言皱起了眉头：“那王彬是怎么做到的？他当年应该还是个小经纪人，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和那么多的钱。”
“他做不到，但是他找了能做到的人。”
张晓阳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是谁？”
张晓阳本来以为韩雨溦会说出某个比较厉害的人物的名字，但是韩雨溦却苦笑着说出了一个让他感到困惑的答案。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但我知道他只是一个中介。”
第233章：公之于众
“中介？房产中介吗？”
张晓阳知道在市井之中有不少藏龙卧虎之人，他忍不住开始猜测这个中介在平凡的外表之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哈哈哈哈……”韩雨溦笑得花枝乱颤，“我说的不是那个中介，我说的就是专门处理这种事情的中介。”
张晓阳闻言愣住了，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韩雨溦缓缓道：“这些‘中介’收钱办事，会在各部门之间斡旋，疏通修改记录的所有关节。中介接触过的那些人，每个人都只接手了一小部分流程，也只是做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微小工作。那些被中介找上的工作人员，帮忙的动力大多也都只是出于‘关系’或者‘人情’。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帮忙掩盖谋杀案的真相，这些人对于自己所做的恶根本没有丝毫概念，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与街上捡到一张钞票然后中饱私囊无异的小恶。”
“然后……你就‘被自杀’了。”张晓阳皱着眉头口中不自觉地喃喃自语道，“他们太熟练了。”
张晓阳这里所说的“他们”，指的并不是指那些直接参与了掩盖韩雨溦死亡真相的人，而是指那些在中间斡旋，干扰了韩雨溦尸检结果的中介。
这些中介很清楚该从哪个关节出手，像是十分熟悉全套司法鉴定流程的圈内人。他们并非是依靠大权压人，而是依靠“巧劲”去干扰整个环节，他精准出动而且做事无声无息，整个过程他们熟练到令人胆寒。
如果韩雨溦的描述属实，那么“韩雨溦尸检结果被篡改”这件事情的背后，恐怕就在隐藏着一个令人细思极恐的事实——这些“中介”可能并不是“佣兵”，而是流水线上的“工人”。
在这些人的背后，很可能是一套完整的产业链！
“反应过来了吗？”韩雨溦的脸上挂着看不出丝毫笑意的笑容，“哦，对了，我换一个说法，你可能会比较容易理解吧，这些‘中介’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收尾人。”
听到这里张晓阳不禁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
韩雨溦趁着张晓阳消化信息的时候补充了一句：“顺带一说，你们逮捕的那个叫周齐的男人，也是一名职业收尾人。”
张晓阳的脑海之中，闪过了那个被钉在船舱里面的那个，已经疯掉的高瘦男人的模样。
张晓阳沉吟片刻后问道：“是你为什么放过了他？”
张晓阳看过时间回溯的视频，他知道那个叫周齐的男人帮助销毁了韩雨溦被谋杀的证据，张晓阳甚至怀疑韩雨溦的整个被谋杀的计划都是周齐帮忙策划的。关于这一点，恐怕韩雨溦本人比张晓阳更清楚，但是向来表现得睚眦必报的她却没有杀周齐，这着实不合理。
面对张晓阳提出的疑问，韩雨溦显得很洒脱。
“你可能对我有些误解。”韩雨溦依靠在平台边缘的栏杆上说道，“我的确是那种很小心眼的女人没错，但你觉得假如我被人用刀刺了，我是会去反击拿刀刺我的人，还是会去反击那把刀呢？”
张晓阳明白了：“既然你那么恩怨分明，就应该放了那些被你绑架的无辜之人。”
韩雨溦又笑了，这一次她的笑容之中充满了讥讽：“无辜之人……在听完了我刚刚和你说的话之后，你还真的相信这些人都是无辜之人吗？”
张晓阳愣住了，他突然回想起了一件事情——消失人员名单上的那些人......
伴随着韩雨溦轻轻一抬手，整座塔周围的光线发生了扭曲。随后，一直掩盖着周围环境的光学迷彩消失了，接下来出现的一幕让张晓阳瞳孔猛地一缩。
在广播电视塔顶层平台的周围一圈，全部站满了人。
这些人全都是被韩雨溦绑架消失的人，此刻他们全部被绑在在高塔的边缘并且身体向外倾斜，一根筷子粗细的尼龙绳将他们系成了一圈。
此时这座钢铁铸成的高塔就仿佛花蕊，而这些被绑了一圈的人就是花瓣。那根筷子粗细的尼龙绳，就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旦那根绳子断裂他们将一起从高空坠落下去，然后摔得粉身碎骨。
“厉害吗？这个可不是我绑的，这都是他们自己互相绑的。”韩雨溦似乎是在炫耀一般，“我只是让他们后一个人负责把前一个人绑上，最后我只是绑了一个人......”
张晓阳的眼珠快速转动，不停地计算着救下所有人的最快路径。
“放弃吧。”韩雨溦玩弄着手中的遥控器说道，“我知道你很强，但你也没有办法在我的阻挠之下同时救那么多人吧？”
确实如同韩雨溦所说，张晓阳可以救一部分人，但是无法救这里的所有人。
就在张晓阳犹豫要不要出手先发制人的时候，直升机的引擎声从侧面传来。张晓阳用眼睛的余光打量，发现特卫局的飞机此时正在电视塔周围盘旋。
张晓阳注意到，直升机的机舱侧门已经打开，而林守仁似乎正在对他喊着一些什么。一开始他还有些疑惑，为什么林守仁不直接同通讯器和他联络，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原因。
“你干扰了我们的通讯？”
韩雨溦的能力可以间接控制光线，而光线本质上其实是一种电磁波。这也就意味着只要韩雨溦愿意，她完全有能力控制通讯用的电磁波。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来这吗？”韩雨溦嘴角疯狂上扬。
“你想用广播电视塔做什么？”在想明白了韩雨溦的能力运用之后，张晓阳立刻就想到了她想搞一件大事情。
广播电视塔，作为一根超大的天线，可以用来接收和发射电磁波，而且通讯范围及其广阔。
张晓阳相信既然韩雨溦敢来这里，那也就意味着她早就已经在市内各处做好了接收电波的布置。一旦她控制了广播电视塔进行广播，她便可以让全市人民听到她的声音，让全人民看到她想让他们看到的影像。
如果韩雨溦做得准备再充分一些的话，地面信号甚至可以和卫星连线，然后将广播范围扩展到全国。
韩雨溦站到了电视塔那高耸的天线之下，随后她举起手指向了上方。
伴随着一阵光线的扭曲，遮蔽着天线的光学迷彩消失了。
张晓阳这时才发现，天线之上还绑着两个人——是水新传媒的吴老板......
“这两人便是‘收尾人’身后操刀之人的左右手。”
第234章：无欲则刚
韩雨溦打算直播杀人，这件事情张晓阳是没想到的。
“你非得要那么做吗？”张晓阳这样问道。
“你可以试试阻止我。”韩雨溦挑了挑眉似乎是在挑衅。
张晓阳在听完韩雨溦所说的话之后，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在片刻的寂静之后，张晓阳说了一句让韩雨溦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话。
“那你杀吧。”
张晓阳说话的声音不小，此时不仅离得近的被绑的那几人听到了，甚至就连被绑在天线上的丁副市长和吴老板也听到了他的话。
这些人纷纷拼命地挣扎，一副恨不得吃了张晓阳，但是却又害怕挣扎得太用力绳子断开掉下去的滑稽模样。
韩雨溦一时间愣神，竟不知如何接话。
张晓阳抬了抬眼皮说道：“反正这一圈子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杀那就杀了吧，我个人其实没什么意见。”
韩雨溦盯着张晓阳，她知道这个人肯定没那么简单。
“但我觉得……周围的这些人罪不至此。”张晓阳组织了一下语言，“要不你就勉为其难杀了上面那两个就算了，其他人你就放了吧。”
听到了这番话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张晓阳如此专业的谈判技巧，一度让人质们怀疑这位是从毛子哪里请来的救援专家。
“你在教我做事？”
韩雨溦呵斥了张晓阳一声，然后转而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张晓阳的这番话，其实重点并不在于和韩雨溦的讨价还价，而是在于展示他的态度。他这一番话中所透露出来的，是对于这一大帮人质生死的满不在乎。
虽然韩雨溦觉得张晓阳多半是在装样子吓唬她的，但韩雨溦不敢赌……万一张晓阳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后手呢？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威逼会让张晓阳进退失据，结果没想到张晓阳转手就是一套话术，以退为进之后直接反客为主，瞬息之间就掌握的博弈的主动权。
——这个张晓阳，竟狡猾至此。
韩雨溦越想越多，不断地细品着张晓阳刚才所说的话，试图找出张晓阳的弱点……刚才那番平淡的语言交锋，其中至少五层博弈，韩雨溦不知道张晓阳在第几层。
张晓阳此时站在原地，根本不知道韩雨溦心中所想的那些东西。
韩雨溦以为张晓阳有什么后手，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张晓阳是认真的。
这些人的生死，他是真的不在乎。
人类的悲欢并不共通，在知道这些人不是什么好鸟之后，张晓阳其实对于他们的面临死亡内心毫无波动……他甚至有点想看个现场直播。
好在韩雨溦也是果决之人，在张晓阳提出了他的条件之后，她当机立断做出了决断——她摁下了手中遥控器上的按钮。
决定博弈成败的契机，往往就在转瞬之间，韩雨溦没有犹豫，现实也由不得她犹豫。
在一阵与其说是“爆炸”更像是“速燃”的火光闪耀之后，连接着周围那一圈人的绳索被炸断了，那些人如凋零的樱花一般四散落下。
他们没有发出喊叫，因为嘴巴都被封死了根本叫不出来。
张晓阳本人并没有动，而是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人掉下去……因为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那些人质在落入高塔下方视野的隐蔽处之后，一大片泛着金属色的银丝在空中垂下，犹如明镜前梳妆少女垂下的青丝。这些金属丝如同有生命一般，在空中互相穿梭交织，最终结成了一个网兜，将这些从天而降的人质全都兜在了网里。
平台之上，韩雨溦和张晓阳依旧对峙着。
她此时的状态没有办法洞察到平台下方发生的事情，她以为张晓阳是真的就这么放任那些人掉下去了。
一时间，张晓阳的冷血无情让她不寒而栗。
面对“心硬如铁”的张晓阳，韩雨溦不再犹豫转身就跑。只见她抬手再度用光学迷彩隐匿身形，然后便打算再度遁入虚空之中。
张晓阳哪能任凭她就这么逃走，他和林守仁早有准备。
——就是现在！
心中这样想着的张晓阳，打出了约定好的行动手势。
实际上也不需要张晓阳的指挥，一直在空中盘旋着的直升机上，林守仁在透过瞄准镜看到隐匿魔女试图逃跑的瞬间就扣动了扳机。
林守仁手中的狙击枪，不是普通的狙击枪，而是一把非常中特色的……狙击榴弹枪。
我兔的作战思维很奇怪，或许是受火力不足恐惧症的影响，遇事不决就想加强火力。
在军迷圈子里流传着一个笑话：鹰酱和兔子都在各自研究狙击步枪，散布面积都是10cm。鹰酱用十年时间把狙击枪散布面积缩小到3cm，而兔子只用了三年……就把狙击枪杀伤半径扩大到15米。
这款QLU11狙击榴弹枪，采用的是特殊的高速榴弹，榴弹的枪口初速在320米/秒以上，枪口初速是普通榴弹枪1.6倍以上，所以即便是在横风影响很大的高处，也能够实现直线射击……虽然精度比不了高精度的狙击枪，但是这也够用了。
有15米的杀伤半径兜底，还要啥自行车？
而且更重要的是，林守仁本来也不需要杀伤。
当榴弹战斗部在韩雨溦所站的位置爆炸的时候，并没有造成什么杀伤，因为榴弹的战斗部里面所装的并不是炸药，而是无数小型的金属箔片。
在榴弹的弹头因碰撞而炸开之后，这些轻薄如纸的金属箔片立刻在空中如雪花般飘散，形成了一片被金属箔片覆盖的区域。
位于这片区域之中的韩雨溦大惊失色，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能力……失效了。
因为金属箔片的活动随机性大且难以预测，而且金属箔片还能够折射光线，所以区域内的光线传播呈现了不可预测的混沌态。韩雨溦站立在那片区域之中，虽然可以用光学迷彩遮蔽了身影，但是她的身形依旧被四处折射的光勾勒出了轮廓。
韩雨溦的能力精度很高，但也无法处理这种混沌问题，所以她不可能实现完全的光学隐身——除非她的大脑运算能力能达到超级计算机的水平。
被限制了光学隐身能力的韩雨溦，在张晓阳他们众目睽睽的注视之下，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到“存在隐身”。
这种特制的榴弹，是张晓阳和林守仁在得知了隐匿魔女的能力之后，共同商量之后向局里技术科装备研发室要求定制的。因为只是替换掉原本榴弹的战斗部而已，所以特制榴弹的制作过程并不复杂，技术科装备研发室的同事很快就完成了几枚并送到了前线。
原本张晓阳和林守仁还担心这个办法不顶用，会辜负了技术科装备研发室同事们的努力，但好在实践证明他们的应对策略是有效的。
高楼之上是强风吹拂的地方，飘浮在空气中的金属箔片很快就会散去，所以韩雨溦现行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但对张晓阳来说短短几秒就已经足够了。
在韩雨溦现行的瞬间，张晓阳拔刀出鞘。
黑色火焰缠绕着的刀身，如同子弹出膛一般滑出刀鞘。张晓阳随即压低重心然后弹射起步，整个人向着隐匿魔女电射而去。
“住手！”韩雨溦已经陷入了慌乱，她从不知何处掏出另一个遥控器，“你不要靠近我！不然我就炸死上面的那两个人！”
“我不在乎。”
转瞬之间，张晓阳已经欺身上前，韩雨溦甚至看到了他眼中的寒光。
——他……是认真的。
张晓阳的冷酷和果决，让韩雨溦不知所措。
她犹豫了，没能按下手中的遥控器按钮。
犹豫，就会败北。
张晓阳挥动了手中的祓魔刀，刀锋斩过了韩雨溦的身体。黑焰裹挟的刀刃在空中划过，留下了一道如水墨画一般的轨迹。
身为精神体的韩雨溦，手臂从肩膀的位置被齐根斩断。她手臂部分的灵体脱离了主体，她手中握着的遥控器也在那一刻飞了出去。
下一秒，张晓阳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已经死了。”
第235章：渎职叛国
胜负已定。
韩雨溦捂着肩膀被张晓阳斩断的创口，跪坐在地上满脸痛苦。
精神体是不会流血的，也不存在“残疾”的概念，他们躯体的每一部分都是一个整体，手臂被斩断只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迟早会恢复。但是也正因如此，精神体身躯的每一个部分受损，都会给精神体带来如同钢针贯脑一样的痛苦。
张晓阳将刀架在了韩雨溦的脖子上，慢慢地开口说道：“投降吧，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韩雨溦强忍着疼痛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张晓阳：“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站在他们那一边……”
“工作嘛，我也没办法。”张晓阳耸了耸肩，“既然领了工资就要干活，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即使你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所为，你也还是要救他们吗……”韩雨溦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我不是在救他们。”说到这里张晓阳摇了摇头说道，“我想救你。”
韩雨溦抬起头看向张晓阳，眼中的神采有些许变化。
此时因为韩雨溦受创，能力已经被削弱，因此张晓阳的通讯干扰也被解除了，于是张晓阳再次接到了指挥部传来的命令。
『张晓阳，你听得到吗？听到请回复。重复一遍……』
“我听到了，陈局。”张晓阳摘下了通讯耳麦，然后将音量调到了外放模式，“报告陈局，隐匿魔女已经制服，请立刻安排可以收容精神体的设备，并派遣专业人员来对其进行收容。完毕。”
通讯的另一头，在指挥部内的陈嫣然陷入了沉默。
张晓阳没有说话，他在等着指挥部的回复。
许久之后，通讯另一头的陈嫣然代表指挥部，向张晓阳发布了命令：“根据上级有关部门的统一安排，在这次任务之重原则上我们不保留俘虏……特此命令你直接消灭隐匿魔女。”
因为张晓阳外放了声音，所以韩雨溦也听到了通讯器中传来的消息。
韩雨溦沉默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
『晓阳？你听到了吗？收到请回答。』
“我听到了。”张晓阳停顿了一下，“但是我有一个问题……”
位于指挥室内的陈嫣然闻言一愣，但她还是耐心地回复了张晓阳。
『什么问题？』
“陈局，隐匿魔女已经被控制，却仍然将其消灭，这应该不符合我们的作战条例吧？”张晓阳组织了一下语言，“而且我担心隐匿魔女还藏有什么后手，贸然将其消灭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个人建议先将隐匿魔女收容，审讯过后再依照有关规定对其进行处分。”
从张晓阳接到消灭隐匿魔女的命令开始，他就觉察到了一丝不寻常。
在结合如今上级部门插手干预，成立指挥部来应对这次事件来看，这件事情牵扯的范围，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但即便如此，张晓阳也有他自己做人做事的准则——这天下哪有是受害者就得被枪指着的道理？
陈嫣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起了对讲机。
『晓阳，这是命令。』
“这究竟是你的命令……还是指挥部的命令？”
『……』
张晓阳的这个问题如果换一个语境来听，那么毫无疑问就是下级在质疑上级领导，质疑其命令究竟是组织研究之后决定的公论，还是领导个人的独断。
但在这个语境之下，却要反过来理解。
张晓阳这个问题，潜台词其实是“这究竟是你基于客观现实的理性决策，还是迫于上级部门压力的不得已？”
因为通讯会被录音，所以张晓阳没有明着问，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这是指挥部的决定，张晓阳……执行命令。』
张晓阳点了点头：“明白了。”
陈嫣然闻言松了口气。
“那么……我拒绝执行这项命令。”
『张晓阳！！你给我——』
张晓阳没有等陈嫣然说完，便关掉了手中的通讯器，然后将通讯器塞进了口袋里。
随后他收刀入鞘，蹲在了韩雨溦的面前：“你都听到了吧？”
韩雨溦垂下了头，许久之后低声说道：“你杀了我吧。”
“你都已经死了，我为什么还要再杀你一次？”张晓阳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这么傻？因为你那些无聊的表现欲，现在体制内外、黑白两道都想除掉你，我想帮你伸张正义都没有办法了。”
从当前的形势来看，韩雨溦所说的话多半是真的。
但正因为她所说的都是真的，问题才大到令人头痛。一旦收尾人这条产业链曝光，不仅会断了一大帮法外狂徒的财路，还会让官方颜面尽失。从韩雨溦选择要将这件事情闹大开始，她就已经站在了所有强权者的对立面，不管是哪路人马都会欲杀之而后快。
“我只是想就所以就去做了。”韩雨溦垂着头，“我活着的时候委曲求全，结果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一个悲剧。所以至少在死后的人生里，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任性一次……你要嘲笑就尽管嘲笑吧，你要消灭掉我也无所谓……我不后悔。”
“我说了，我不会再杀你一次。”
“……”
张晓阳伸出手说道：“跟我走吧……我不想杀你，也不敢保证你投降之后会没事，但如果你还想伸张你的正义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做一些事情。”
“伸张正义”这种话，从“唐人街暴君”嘴里说出来其实没有什么说服力，但张晓阳却是真心的。
张晓阳向韩雨溦伸出了手：“剩下的事情交给我，那些蠹虫一定会被消灭……唯有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韩雨溦神色有些茫然，张晓阳看出了她在动摇。
张晓阳这番话其实并没有给韩雨溦保证安全的承诺，因为他也说不好韩雨溦投降之后会面对什么，但他相信特卫局里还是有人可以信任，总会有人愿意帮他的。
而且张晓阳始终相信，国家也不会放认“收尾人”这么一个危害体制的产业链不管。
韩雨溦慢慢地伸出了手，她的手离张晓阳的之间只有半寸。
两秒钟后，她的指尖搭在了张晓阳的手心里，张晓阳感觉有什么东西滑入了他的掌心。
就在张晓阳困惑的那一刹那，韩雨溦趁他不备突然抬手，接着便是重重的一掌推在了张晓阳的胸口。她凝聚的精神力量犹如重锤，狠狠地捶在张晓阳的胸口，将他整个人捶飞了出去。
“你是个好人。”
最后的那一刻，张晓阳只听见韩雨溦说了这么一句话。
下一秒，一道耀眼的白光，占据了张晓阳的整个视野。
一道耀眼的光柱从天而降，淹没了韩雨溦的身影。韩雨溦瘦小的身影，在那束毁灭的喷射白光之中化为了虚无。
张晓阳瞪大了眼睛，嘴唇不自觉地长大，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
须臾之后，那道白光消散。
张晓阳和韩雨溦刚才所站的位置，被烧穿了一个熔融的大洞——如果刚才韩雨溦没有推张晓阳那一下的话，现在他也已经渣都不剩。
张晓阳猛然抬起头看向了天空，锁定了那道白光的源头。
那是一只巨大的飞行怪兽，宛若一只机械构成的飞龙。机械飞龙的口中还残留着喷射白光之后的余热，口中喷射器热得通红。
在那只机械飞龙的背上，一个人影踩着龙的脊背傲立于阳光之下，俯视着位于下方的张晓阳。
那只机械飞龙降低了飞行高度，最终在广播电视塔的顶部平台降落，张晓阳这才终于看清了龙背上那人的面貌——那是一个宛如艺术家一样骚包的男人，此刻他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张晓阳。
正是特卫局的顾问，李新连。
“哟，年轻人，你……”
张晓阳面色一沉，没有等这个人说完话便拔出了祓魔刀。
他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在乎这个人是谁。他二话不说便挥出了手中的长刀，朝着这个男人的咽喉斩去，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留手。
如果这一刀斩实，眼前这个男人必将身首分离。
然而，张晓阳的这一刀被挡住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张晓阳和那个男人之间。
“张晓阳！”那身形高大的人沉声呵斥道，“不许在胡闹了，立刻住手！”
“小熊姐？”张晓阳瞪大了眼，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熊星星那覆盖着黑绿相间臂铠的右手，竟然只用三根指头就捏住了祓魔刀的刀身。此时的她挡在张晓阳和那个男人，宛如一道不可跨越的高山。
此刻，特卫局的大队人马已经赶来，无数的特卫局干员从直升机上跳下，降落在了这个高空平台，转瞬间便围了个圈将张晓阳圈在了其中。
“晓阳，立刻放下武器！”熊星星阴沉着脸，但语气却近乎请求，“拜托了，听话……”
张晓阳嘴唇嚅嗫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此时此刻的他，在看着周围这些全副武装的同事们之后，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犹豫了几秒钟，最终慢慢地放松了身体。熊星星见状便松开了手，随后张晓阳缓缓收刀入鞘，接着他把祓魔刀放在地上。放下祓魔刀之后。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接着他又把左腕上的手链也摘了下来，然后和祓魔刀放在了一起。
至此，张晓阳已经彻底解除武装。
见张晓阳解除了武装，一个留着褐色披肩中长发的女人，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张晓阳认得她，她是特卫局的纪|高官林冬。
“张晓阳，你涉嫌渎职罪和叛国罪，现在我们要将你带回去进行调查。”林冬说完挥了挥手，“铐上，带走。”
第236章：大胆假设
张晓阳被铐走之后，就被带回局里然后被关押了起来。
根据有关规定，张晓阳在被调查期间无法被探视，所以在被羁押期间他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局里打算怎么处置自己。
但是，此时他心里一点都不慌。
因为在一天前在广播电视塔顶上，当他被人铐走从熊星星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熊星星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
“别怕，他们纪|委的人就是喜欢扯虎皮当大旗吓唬人，你没做什么坏事，只要如实回答问询就好。”
说完，熊星星冲着张晓阳眨了眨眼，随后便不再看张晓阳，就这么任凭他被带走了。
张晓阳被关押之后，虽然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但总归也是能吃能睡。在被关押期间，张晓阳几乎是吃了就睡，到饭点才起床吃个饭，吃完了以后一倒头又接着去睡了。
连给张晓阳送饭的同事都惊叹，觉得张晓阳不像是个待审的嫌犯，反而像是一头被圈养的家猪。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也确实怪不得张晓阳，主要是他最近接连加班而且还要兼顾学业，真的是累得够呛。这会好不容易没事了，他当然要先睡个够。
当纪监两委的同志来关押室找张晓阳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睡得跟头死猪一样。两委的同志都快把张晓阳脸颊拍肿了，才把流着口水睡得昏天黑地的他叫醒。
“提审了！别睡了！”
张晓阳茫然睁开眼，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醒来之后的张晓阳洗了把脸，然后迈着漂浮不定的步伐，跟着两位同志来到到了审讯室里。
瞌睡连天的张晓阳等了几分钟，然后便有两人从审讯室另一侧的门外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是特卫局的林冬，另一个中年男人张晓阳不认识，看起来不像是局里面的人。
两人坐在张晓阳的对面，在他们背后正对着张晓阳的那台录像机开始工作之后，张晓阳知道审讯开始了。
“你叫什么名字？”林冬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按照审讯的一般套路开始问询。
“我的名字叫张晓阳，今年19岁，住在滨海市市内外环交界处的城中村一带，目前还没有女朋友……”
张晓阳本想故技重施，结果刚一开口就被打断了。
“停！”林冬冷冷地看了张晓阳一眼，“问你了吗？怎么就自顾自地往下说了呢？你这人咋回事儿啊？”
张晓阳微微一愣，随后乖巧地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哦，那您问吧。”
“你年龄是多少？”
“19岁……”
张晓阳其实内心很清楚，这些问题其实本身都是无意义的，因为审讯者早在开始审讯之前就已经掌握了这些信息。审讯者之所以问这些无意义的问题，实际上是想通过无意义的问题掌控审讯的节奏。
林冬问了一大堆无聊的问题，旁边的那个男人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只是在倾听他们的审讯。在问完一大堆无聊问题之后，审讯终于进入了正题。
“在这次行动之中，你为什么要违抗命令。”林冬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抬起头看了张晓阳一眼。
“这是我基于现场情况，分析之后得出的最优解。”张晓阳说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隐匿魔女在现场落败之后，并没有多做抵抗，而是一直要求我杀了她，看起来一点求生欲都没有，这让我觉得很不寻常……”
张晓阳说的是实话，但同时他也在撒谎。
事实上韩雨溦当初确实要求张晓阳杀了她，张晓阳当时也确实察觉到了不寻常，但韩雨溦的表现却没有他描述中的那么夸张。不过如今韩雨溦已经彻底死了，死无对证的当下自然没人能够反驳张晓阳。
“所以呢？”
“所以我没有立刻动手，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先对其进行收容并审讯，于是我就要求陈局派来专业设备和人员，以便对隐匿魔女进行收容……但是陈局一直压着我，说组织上已经研究决定了，要求我立刻处决隐匿魔女，这让我很难办。”
“既然指挥部已经研究决定了，那么你遵照执行就行了，有什么好难办的？”
“万一隐匿魔女有后手呢？”张晓阳拿出了他磨炼十几年的演技，满脸“情真意切”地说道，“你们是没在现场，没有看到当时那隐匿魔女嚣张的样子……我看她底气那么足，担心如果贸然将其斩杀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才没敢动手。”
林冬冷哼了一声：“呵，你还是个稳健派。”
张晓阳点了点头：“那是，我完完全全是出于公共安全的角度去思考的……你们要说我过度慎重，这个我承认，但你们要说我是渎职叛国，我觉得这可能是我们之间的沟通出现了偏差，产生了什么误会……”
“一派胡言！”
就在张晓阳和林冬交谈的时候，林冬身边的那个男人开口了。
这个男人面色阴沉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一个目无法纪的法外狂徒，装什么敬业爱国的三好学生！我问你，你问的那句话怎么解释！？”
张晓阳微微一愣：“哪句话？”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而是给张晓阳放了一段录音。
『这究竟是你的命令，还是指挥部的命令？』
『这是指挥部的决定，张晓阳……执行命令。』
『那么，我拒绝执行这项命令。』
……
张晓阳默默的听完了录音，那个男人在关掉录音设备之后，抬起眼皮愣愣地看着张晓阳。
“你问这是指挥部的命令，还是陈嫣然的命令，结果在得到这是指挥部的命令的消息之后，你就选择了拒绝执行……你眼里究竟有没有组织？有没有纪律！？你究竟是忠诚于国家的战士，还是陈嫣然个人的私兵！？”
张晓阳微微皱眉，他从这番话语之中，听出了一丝别的意味——听起来似乎有什么派系斗争的因素搅和进来了。
在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张晓阳开口缓缓说道：“我之所以那么问，是因为根据我对陈局的了解，她不会下达这样明显不合规的命令，所以我猜测她可能是受到了来自外界的压力，才做了这样一个不合规也不合理的命令。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做出这个决策并且下达命令的人真的是陈局……我也同样也会拒绝执行。因为我拒绝执行这条命令，与发布这条命令的人是谁无关，纯粹是因为这条命令很蠢。”
那个男人厉声呵斥：“放肆！”
那人拍着桌子就要站起来，但林冬这个时候开口了：“金成奎调研员，请你注意形象，你现在代表的可不是你自己。”
那个叫金成奎的男人在听到这话之后，整个身体顿时停住了。两秒钟后，他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
此时他的眼中虽然依旧有怒火，但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张晓阳看了一眼林冬，然后发现林冬也在看他。两人虽然只是对视了一眼，但张晓阳还是从那眼神中看出了一点东西。从刚才的表现来看，林冬的立场似乎……有些微妙？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张晓阳还是决定按照最先熊星星的嘱咐，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如实陈述。
“我在进入后学的第一个知识，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根据《干员作战手册》的要求，干员在任务之前尽量收集情报，如任务执行过程中缺乏情报支持，就应该尽可能地选择谨慎的行动方式，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这是我们历来的行动准则。
“基于这一准则，在隐匿魔女已经被控制，并且其本人也有投降意愿的情况下，我认为不经审讯就将其斩杀，是非常不理智的……”
“有什么不理智！？”金成奎用手指敲着桌面说道，“鬼又不是人，不需要经过法律审判就可以斩杀！而且你这样优柔寡断，有没有想过万一这是那个魔女用的缓兵之计！打算先拖延然后趁机逃跑，跑了又再次行凶杀人……到时候你们付得起那个责任吗！？”
张晓阳认真的看了这个叫金成奎的人一眼，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既然这个老男人扯了“负责任”那么一面大旗来压他，那么他也不打算客气了。
“这位金……调研员，我想问一句，您知道隐匿魔女的能力是什么吗？”
“哼，不就是隐身吗？”金成奎冷哼了一声道。
张晓阳摇了摇头说：“您难道不知道，她还可以通控制电磁波吗？”
金成奎不屑地说道：“这我当然知道！她利用控制电磁波的能力来干扰通讯，也利用这个能力来辅助自己隐身逃窜，这个指挥部的领导比你清楚！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总是自作聪明，但实际上……”
张晓阳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那为什么指挥部还要下消灭隐匿魔女的命令？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旦隐匿魔女留了后手，在贸然将其消灭的过程中出现偏差导致‘崩坏’，会造成什么样严重后果？”
“我不想听你狡辩！让我把话说完！”
“40ZB。”
“你说什么？”
“40ZB，这是当前全球计算机数据数量的量级。”张晓阳深吸了一口气说道，“40ZB大约等于40000000000000GB的数据，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林冬闻言挑了挑眉反问道：“什么概念?”
张晓阳沉声说道：“这意味着如果把这些数据全部变成实体书籍，大约可以塞满5亿个国家图书馆！”
此时不论林冬还是金成奎都有些惊讶……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张晓阳告诉他们这件事情的目的。
张晓阳接着说道：“这个时代的现代文明，是建立在信息化和电气化之上的。从隐匿魔女能够干扰我们的通讯这一点来看，一旦隐匿魔女能力失控发生崩坏，极有对宽频带乃至是全频带的电磁通讯造成干扰。
“如果这种干扰变化巨大，就会产生极强的电磁脉冲，届时冲击范围内所有电子元器件，都会被这股脉冲破坏，而用硬盘储存的数据全都有可能荡漾无存！
“更严重一点，如果隐匿魔女发生‘崩坏’，她本人呈量子态不确定的特性也有可能发挥作用。作为‘崩坏’源头的她，有可能会发生量子隧穿效应，随机出现在全世界的任何地点……”
林冬如同一个捧哏一样问道：“那意味着什么？”
“她将变成一颗随地爆炸的EMP核弹，全国乃至全世界的数据安全都会受到威胁！”张晓阳沉声说道，“如果这些存在云端的海量的数据全部消失，我们的经济运行、治安管理、社会治理、科研教育、国防安全将全线瘫痪！如果事情变得更严重一点，全世界的数据都被破坏，那么人类信息时代以来所有的文明成果极有可能会被尽数消灭，届时人类文明将直接倒退回马可尼之前的时代，互联网、数据库都将不复存在！”
说到这里，张晓阳转头看向了金成奎，将刚才金成奎对他的那番质疑丢了回去：“到那个时候，指挥部那些逼我痛下杀手的人，又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审讯室内，针落可闻。
第237章：暗度陈仓
张晓阳的陈词不可谓不慷慨激昂，整个人俨然一副大公无私却被权奸迫害的忠臣模样。一时之间，他的一番话竟震慑住了两位审讯官。
张晓阳义正辞严的发言和义愤填膺的表情，再加上以现实为依据以数据为准绳，让人很难不信服。
毕竟，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这番话大部分内容都不假，只是张晓阳没告诉眼前两位审讯官，这是最极端最恶劣的后果，出现的概率其实比较低而已。
但是无所谓，对张晓阳来说只要这番话能唬住人，并且表明自己无私心就足够了。
当张晓阳被人带走回去重新关押的时候，他还一直装模作样地在大喊大叫——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为组织立过功！我为国家流过血！我要见陈局！我要见书记……”
张晓阳就像一台无情的复读机，在被带回关押室的路上一直在重复这样一番话。直到他被重新扔进关押室里，押送他的人渐渐走远，他才闭上了嘴。
重回囹圄的张晓阳，又躺回到了那张单人床上。
他睁眼看着天花板，不停地思索着今天的遭遇，思考着自己目前的处境，以及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
张晓阳不知道棋手是谁，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棋子。现在他只希望，自己不要成为弃子。
——唉，当初还夸下海口，说要帮韩雨溦伸张正义……结果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嗯，不过我想见陈局的话已经传出去了，接下他们应该会想办法安排我和陈局见面的……具体的情况到时候再说吧，反正现在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想到这里，张晓阳因为太累而选择了放弃思考。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张晓阳一边这样喃喃自语，一边沉沉睡去。
……
在梦里，张晓阳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快乐老家，父母健在而哥哥也好好地活着。
爸爸妈妈身体抖很健康，哥哥也已经事业有成。张晓阳作为家里的小儿子，不需要想太多的事情，只需要好好读书享受校园生活就可以了。
那个世界里没有魔女，他也没有生活方面的压力。他既不需要为了家计事而殚精竭虑，也不需要为了战斗拼上性命。
——如果这样平静的生活，能够一直过下去就好了。
张晓阳心中这样想着，然后他就醒了。
当张晓阳再度醒来的时候，他感觉脸上有点湿湿的。
刚才的场景真实得不像是一场梦，张晓阳即便醒来很久也还是很感动。当他用手擦拭脸庞上，想要擦掉那不争气地流出的泪水时，他才发现……哦，是口水，那没事了。
“你可真能睡啊。”
张晓阳听到这个声音，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他惊讶地发现，陈嫣然此时正坐在关押室内唯一椅子上，翻看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杂志。
张晓阳愣了一会，许久之后才回过神并开口道：“陈局……你也被关进来了？”
陈嫣然扯了扯嘴角，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
就在张晓阳困惑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没买到咖啡，冰红茶可以吗？”
伴随这个这个声音，关押室的铁门就像是公共厕所的大门一样轻易的被打开了，一个留着短发带着圆框眼镜的女人，从门外随手拉开铁门，然后抱着三瓶饮料走了进来。
“甄书记？”
“醒了？”
甄礼将饮料递给了陈嫣然，然后将另外一瓶饮料递给了张晓阳。
“来，喝瓶饮料。”
“哦，谢谢……”
张晓阳一脸茫然地接过饮料，然后一脸懵逼地问道：“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啊？”
“你不是大喊大叫着一直要见我们吗？现在我们来了，有什么话就说吧。”陈嫣然说着将手头的杂志合上说。
张晓阳其实已经想到了指挥部会安排他和这两人来一次公开会面，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直接在这个关押室里和她们见面。
“有话快说，听你说完废话，我们还要去开会。”陈嫣然一脸不爽地将手中的在扔到张晓阳怀里，“你都不知道你的任性妄为，究竟给我们添了多大的麻烦！”
张晓阳想要解释，但是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特卫局这种特殊部门，违反命令的后果还是比较严重的。
特卫局这种直接关乎国家安全的部门，管理模式其实有点类似于军队。虽然平日里每个干员工作自由度都很高，但在关键审核还有执行环节，都还是严格按照军队的方式来管理的。
张晓阳的行为，无异于士兵在战场上抗命，这种情况下别说是要上军事法庭，就算军事主官当场将其枪决都是没有问题的。
抗命这件事情，总的来说还是可大可小，但张晓阳在这件事情上确实不占理。
最终，他默默地低下了头。
陈嫣然见状，挑了挑眉问道：“怎么？抗命的时候不是挺能的吗？怎么现在又不说话了？”
张晓阳扁着嘴沉默无言，活像是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甄礼见状适时地打了个圆场：“嫣然，别火气那么大，你看都吓着人孩子了。”
张晓阳沉默了许久之后……痛哭失声。
“呜呜呜，陈局……甄书记……我……我……哇啊——”
张晓阳话没说完，便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人泣不成声，仿佛随时会哭晕过去。
“怎么了？”
“别哭啊……”
张晓阳突然嚎啕大哭，把甄礼和陈嫣然都吓到了……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张晓阳会突然那么大反应。
手足无措的二人，只能拼命地安慰张晓阳，试图让张晓阳冷静下来。
然而张晓阳的眼泪就像是大堤决口一般，那水是哗啦啦地流个不停，鼻涕眼泪留了满脸，看起来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看着眼前哭泣不止的张晓阳，不论是只是陪同前来的甄礼，还是本来打算好好教育一番张晓阳的陈嫣然，都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陈嫣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然后抽出一张递给张晓阳，强行板着脸说道：“行了行了，多大个人了……现在知道哭了？违抗命令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哭？你就算再哭处分也是肯定免不掉的。”
张晓阳借着接过纸巾的动作握住了陈嫣然的手，然后将自己的额头靠在她的手背上。
“陈局，他们不能这样对我……我为组织立过功，我为国家流过血……我……我……”
张晓阳一边哭一边说，把眼泪全都蹭到了陈嫣然的手背上。
被张晓阳抓住手的陈嫣然本来想要挣脱开，但很快她便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她在微微惊讶之后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
但没过几秒钟，她就又板起了脸。
“你别把鼻涕擦我袖子上！”
“好了好了，别哭了。”甄礼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伸出手摸了摸张晓阳的头说道，“年轻人谁能不犯错呢，一点小错误知错能改就行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看他这样子，估计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了。”陈嫣然费力地抽回了手，然后回头看向身边的甄礼，“我们先回去吧，马上就要开会了，等开完会之后我们再过来一趟好了，让他先自己稍微冷静一下。”
甄礼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陈嫣然起身向着门外走去，甄礼也转身跟了上去。
临走的时候，陈嫣然在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张晓阳一眼：“我们先走了，你暂时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吧，趁此机会也自己好好反省一下……下次别再饭这种低级错误。”
张晓阳含泪点了点头。
陈嫣然长叹了口气，然后锁上铁门。之后，两人便在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中，离开了关押张晓阳的地方。
待到两人走掉之后，张晓阳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转身面向了墙壁，慢慢收起了那副委屈的小媳妇模样。他擦掉脸上的硬挤出来的眼泪，接着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起了大觉。
此时，张晓阳背后墙上靠近房顶的位置，监控器的摄像头变换了一下焦距。
……
陈嫣然离开关押张晓阳的关押室之后，本来是要和甄礼一起去会议室的。但是走到半路，她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
“啊呀，糟糕，开会用的资料忘记拿了，我得回办公室一趟。”
“资料不是负责会务的人准备吗？”
“不是，是别的资料……总之我回去取一下，你先过去吧。”
“那行吧。”
说完，两人便分开了。
陈嫣然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先是拉上了办公室的窗帘，然后检查一下办公室里没有窃听和监控之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塑料片——那是一张小型的储存卡。
储存卡上有点湿润，似乎还沾着张晓阳的鼻涕。
陈嫣然先是一脸嫌弃地用纸巾擦了一下，随后用两指拈着储存卡，将其放入了一台平板终端内。她点开储存卡中的文件夹，发现里面存着大量的视频和图片资料。
她快速地阅览过这些资料，然后她的眼睛越瞪越大。
第238章：重获自由
特卫局是一个权力极大的部门，很多人都想要从这个部门里头分一杯羹。
在集体领导原则的影响下，特卫局体系的很多重大决策，都是必须经上级的委员会会议研究才能决定。
从管理学的角度上来说，这实际上是一种多头领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当拥有决策权的人群利益出现分歧时，就会有人开始往原有的体系内掺沙子，甚至用自上而下的降维打击，使原有的体系内部出现割裂。
特卫局如今就面临这种窘境，而身为特卫局一把手的陈嫣然，也已经见过这类人性之恶太多。
她曾经以为自己能够顶住压力，把这些内耗性质的纷争全部挡下，让属下们能够安心的工作，专心抵御来自外部的威胁。
然而后来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却让她第一次感到了力不从心。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了弱点，而且这个弱点还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这个弱点不是别人，正是张晓阳。
张晓阳的莽撞和肆意妄为，认定了一个道理就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强，一度让陈嫣然想起了那个男人……
但好在张晓阳虽然莽撞，但还不至于没脑子。他察觉到了现在局里正在发生的异变，并且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决定——他偷偷将自己掌握到的证据交给了陈嫣然。
张晓阳刚才趁着刚才假哭时往陈嫣然袖子上擦鼻涕的功夫，在视频监控的拍摄死角里，偷偷地往她的手中塞了一张储存卡。
陈嫣然不知道这张储存卡他是从哪里弄来的，因为从调查记录来看张晓阳和林守仁从来没有过获得过这么一个储存卡。
她也不知道张晓阳究竟是怎么藏匿这张储存卡，躲过了被关押之前的搜身环节的，但她知道既然张晓阳费尽功夫将这张卡交给了她，那么里面一定有某些重要的信息。
当她检查过这张储存卡之后，她被其中的信息惊呆了。
这张储存卡里，装满了关于收尾人产业的各种证据。这些证据牵涉甚广，一旦这个证据公布出去，恐怕会引起整个舆论场和各个圈层的地震。
不，“地震”不足以形容，应该说是……天崩！
陈嫣然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自己处理这些信息。她将这张储存卡中的信息导出，然后通过保密的信息传递渠道，将其传给了帝都特卫总局的局长——卫澄海。
总局局长卫澄海在接到消息之后，一开始并没有回复陈嫣然，陈嫣然知道对方此时一定正在阅览其中的文件。
在焦急地等待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陈嫣然收到了来自会务组的通知——原本预计要召开的视频会议，延期到了下午。
虽然没有说会议延期的原因，但是陈嫣然心中明白，此时总局方面一定已经和上级有关部门的主要负责人联系上了——如果她没猜错他们现在已经在开小会了。
开会这种事情有一个规律，那就是大会决定小事，小会决定大事。如果某件大事真的被拿到了大会上来决策，那么基本都是在事前的小会里面就已经决策好了，只是拿到大会上来走个流程而已。
陈嫣然知道那份资料起作用了，但此时事情还未成定局。
三十分钟后，她办公室里的座机电话响了。陈嫣然看了一下号码，在看到是总局打来的电话之后，立刻拿起了话筒。
“卫局。”
“嫣然，你这次事情办得很漂亮。”
卫澄海的声音沉稳而富有磁性，是那种一听声音就能想象到是个中年老帅哥的类型。陈嫣然没有回应卫澄海的夸奖，她知道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把暗中这些证据交给我是对的，这次的风波算是暂时过去了，这次你居功至伟，下午开会之后我们会就这件事情对你论功行赏……”
卫澄海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陈嫣然越听越不耐烦。
“我不需要奖赏。”陈嫣然打断了卫澄海的长篇大论，“我只有一个要求，张晓阳必须平安无事。”
电话的另一头，卫澄海沉默了片刻。
“他违抗命令，这是事实。”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你总有办法。”
“你究竟还要为了张阳，消耗自己多少的人生？”
陈嫣然沉默不语。
“你该好好想想……”
“张晓阳是无辜的，他不该成为这场斗争的牺牲品。”陈嫣然抬起头态度坚决，“我没能救张阳，至少要让他弟弟好好活着。”
语言只是沉默的标点，在这段谈话之中，两人沉默的时间远比说话的时候要多。
许久之后，卫澄海终于松了口。
“下不为例。”
说完，卫澄海便挂断了电话。
陈嫣然松了口气，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瘫坐在了椅子上。
……
“张晓阳。”
“嗯？”听到有人叫自己，张晓阳从梦中惊醒。
“你可以出去了。”
张晓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赶出关押室的，当他精神恍惚地走到外面时，只觉得窗外透进室内的阳光有些刺眼。
当张晓阳走出了关押嫌犯的区域，然后看到了一高一矮两个熟悉的人影在等他——是林守仁和熊星星。
“小熊姐，小林姐……”
那两人先是一愣，随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了口。
“张弟弟！”
“晓阳！”
他们一路小跑，来到了张晓阳的面前。
林守仁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她一脸兴奋又颇为遗憾地说道：“你可终于出来了……你知道吗，我本来准备了一个火盆打算让你跨一跨去去晦气的，但刚路上遇到后勤处负责设备维护和应急管理的阿肖，那小姑娘直接一盆水给我浇灭了，说是什么总部大楼内严禁明火……”
张晓阳一脸黑线，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还是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了。”
熊星星拍了拍张晓阳的肩膀：“我看你被关了几天，气色反而还好了不少，亏我们之前还那么担心你了。”
——那可不是嘛，天天吃了睡，睡醒了又接着吃，皮肤都变得有光泽了。
虽然心里在吐槽，可张晓阳还是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因为我的任性，让你们担心了。”
林守仁闻言顿时板起了脸：“你也知道啊……你那硬生生顶撞上级命令的行为，是真的很愚不可及。”
张晓阳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林守仁见状，绷着的脸骤然一松。
她突然勾住了张晓阳的肩膀说道：“但你固执己见的样子是真的很靓仔！你在审讯室里和那个姓金的对线的时候我们都看了直播，你都不知道我们看得有多爽！”
“啊？”张晓阳眨了眨眼，“你们都看到了啊？”
熊星星将手搭在了他的另一个肩膀上说道：“他们一直都在监视你，而我们也一直都对你有所关注……总而言之你没事真实太好了，下次可千万不要那么鲁莽了。”
“哦……”
张晓阳其实不是很明白，“监视”和“关注”这两个词在当前语境下究竟有什么区别。但熊星星明显是出于善意，所以张晓阳自然不会这种低情商的问题。
但即便如此，张晓阳也依然有疑惑需要被解答：“小熊姐，你这里说的‘他们’究竟是谁？”
“啊？这……”熊星星微微一愣，然后摇了摇头：“我说不好，也不好说……”
熊星星闪烁其词，张晓阳猜她多半是有什么难处。
就在气氛逐渐尴尬的时候，林守仁替熊星星解了围。
“啊啊啊，别问那么多了，张弟弟你快点先去洗个澡。”林守仁用两根手指捂住鼻子，“你被关了三天没洗澡，整个人都臭了。”
确实如林守仁所说，张晓阳身上如今弥漫着一股酸臭味道。好在特卫局总部里面有供干员们临时休息的宿舍，训练区域也和一般的健身房一样，有可以洗浴的浴室，张晓阳可以先去洗个澡。
“赶紧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姐姐们带你去吃好吃的，算是庆祝你出来。”林守仁这样说道。
张晓阳微微一愣：“啊？吃什么？”
熊星星嘿嘿一笑，然后伸出手指指向远方：“今晚我们去吃烤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