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概这就是天命
“赢锐，你还好吗？”洛蔓提高声音。
“帮帮我。”半天她才听到回答，他的声音十分虚弱。
她连忙走到龙椅前，只见赢锐就那么坐在那里，静静看着她
“这是怎么了？”洛蔓探出灵气才发现，他被固定在龙椅上，连动都不能动。
回头一看，大臣们还在说个不停，她知道这是洛黛的手笔，大臣全是草木所变，她烦躁地挥了下手，黑色雾气从指间渗出，蔓延到大臣身上，烟雾散去，地上只剩下两颗枯树。
费了好大力气，她才把赢锐从龙椅上弄下来，刚一解开束缚，他就直愣愣地往前倒去，幸亏洛蔓眼疾手快扶住他，又用灵气帮他治疗。
“好一些了。”赢锐抿了抿嘴，露出个惨淡微笑，“有酒吗？”
“我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
洛蔓摸出个酒袋塞到他手中，赢锐靠着龙椅，迫不及待把酒袋送到嘴边，大口喝了起来，
“好酒，是新酿的吗？”
“从冰宫拿来的种子结果了，这是第一批，酿好了我就想给你。”
“还是你讲义气。”赢锐指指地毯，“坐下来聊两句。”
“换个地方吧。”洛蔓不喜欢空空荡荡的大殿，也不喜欢皇宫，充满了隔绝和高高在上，她宁愿找个小花园去喝一杯。
“说起来，我听说城里开了几家新馆子，不如我们去看看！”赢锐眼神闪亮，像是之前的事从未发生过，他扶着龙椅起身，颤巍巍走了几步，就像腿不是他的一般。
离开皇宫，两人乔装打扮一番，她按着道君的模样，扮成了个翩翩贵公子，赢锐则浑身金光闪闪，一看就是个有钱的富户。
“你为什么喜欢穿得金光闪闪的？”
“不喜欢锦衣夜行。”
“不怕被人打劫？”
“晚霞城，能打劫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丧失了一些自信，不用说，肯定是想起了洛黛。
晚霞城摆摊的凡人都不见了，街道两旁，灵修正在忙着种树种花，好几家新店铺刚刚开门，卖衣服的，卖零食的，卖丹药的，什么奇怪的店铺都有。
“那些凡人呢？”洛蔓随手拉了个灵修问了两句。
“他们都搬到城外了，那边专门给他们建了个小城。”
“小城？”赢锐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灵修扫了他一眼，看出他是凡人，语气很不客气，“是皇后建的，那些凡人早就该走了，没有他们，晚霞城多美好。”
“我们去看看。”赢锐头也不回往城外走去。
“建议你换身衣服。”洛蔓嘀咕一句，“我可不想动手杀凡人。”
“不用。”赢锐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我觉得你说得也有道理。”
又换了次衣服，看上去朴素许多，但赢锐依旧像个富人。
城外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村落，分割成两半，男女分开，每间房里一张大通铺，住十个人，寅时起床服下生灵丹，去地里干活到太阳西斜，每人分两个窝头和一碗菜汤，吃完就睡觉，不许闲聊，违反规矩，就会消失。
也有凡人试图反抗，结局十分凄惨，被挂在村口的旗杆上，暴晒三天而死，从那以后，敢跑的人少而又少。
赢锐盯着面前的村落，悲从心头起，他本想让凡人过得更好，没想到却更糟，简直是失败到家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全是茫然。
“应当是灵气的问题。”洛蔓连忙解释，“我听蒲凡说，是因为几种异草混在一起，激发了人心中的恶意，才会这样。”
“原来如此。”赢锐神情一松，“我说她也不是这样的人。”
凡人看到他们，目光中满是恐惧，连头都不敢抬。
“我们走吧。”赢锐骤然转身，像是再也忍不下去，“我要跟她好好说说，就算把凡人迁出来，也不能过这种日子，好歹修个像样的城池。”
找了个酒楼坐下，谁也无心用餐，随便点了几个菜，几碟青菜，一碗淡汤，味道清甜，完全按照灵修的口味定制的。
“我想吃肉。”赢锐扔下筷子，“这种菜谁吃得下去，没油没盐，和吃草席有什么不同！”
“味道不错。”洛蔓夹了两筷子笋，“吃清淡点，对脾气有帮助。”
“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赢锐干脆只喝酒，“因为她跟我提过，离开晚霞城，去丹城跟你们一起生活。”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洛蔓夹起一粒绿油油的豌豆，送到口中，很软很嫩。
“我在这里，凡人都这个样子，你信不信，只要我走了，一个凡人也留不下。”
“大概这就是天命。”洛蔓想了想，“你要是不想着当皇帝，就不会引起赢启的警觉，他不警觉，就没有灭灵阁的事，没有灭灵阁，旋风就不会毁了丹城，不毁了丹城，我父亲也不会死，妹妹也不会吸收凤后的力量。”
“不是这样的。”赢锐摇头，“无论怎样你们两个都会吸收灵力，丹城也会破城，这是道君的安排。”
洛蔓不置可否，她喝口竹荪汤，摇摇头，比道君熬得差远了。
赢锐又倒了一杯酒，他喝酒越来越凶，就这么一小会，已经喝了三杯酒，但却没有一丝醉意，眼神亮得吓人。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一切已成定局。”
“我去劝下黛儿，你好好准备大婚吧。”
“最好不要去。”赢锐轻轻转动酒杯，“看到我劝她的结果了吗，就是在大殿上，做个处理朝政的皇帝。”
“那我也要找她谈谈。”洛蔓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她站起身，又掏出一袋酒放在桌上，“送你了。”
离开酒楼，看着整洁的街道，神态轻松，认真干活的灵修，她突然明白，无论怎么做，灵修也不会喜欢凡人的，在他们心里，凡人是低级的存在，就像是牲口一般，只是处于无奈，才愿跟他们相处。
“姐姐，听说你在找我？”洛黛环佩叮当，一身青红长裙，裙带飘飘，如同仙女下凡，引得灵修满眼艳羡。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后悔了吗？
“幸亏你来了，要不我都不知道去哪找你。”洛蔓说。
“从小我们两个就心灵相通，你一想我，我就知道了。”洛黛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身上的味道一会温暖，一会清凉，洛蔓很喜欢，便深深吸了两口。
“晚霞城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洛黛环顾四周，满意点头，“没有那些凡人，一切都变得干净整洁，赏心悦目。”
“你为什么把赢锐困在龙椅上？”
“他不处理政务，天天去当工匠，哪里像个皇帝，既然选择了当皇帝，就要好好干，藏琅胜地的问题，就是每个人都不守规矩。”
“规矩？”洛蔓完全不明白妹妹的意思。
“你跟我来，我细细讲给你听。”洛蔓被她带着在晚霞城里转来转去，突然眼前一大片云雾缭绕，遮住了视线，穿过云雾，一座清幽小山，绿树密密，湖水映衬着山峰，亭台楼阁，精巧异常，燕尾翘脊下挂着一串金色铃铛，风一吹叮叮当当。
“我们去坐船。”洛黛就像小孩子显摆心爱的玩具，语气中满是浓浓得意。
精致的花船停在岸边，高高船篷，船体弯弯，天青色打底，细细勾勒出金边，繁华似锦，团团簇簇，中间一朵粉白色的牡丹，极为招摇，戴着斗笠的船夫，撑着长长的木杆，两个一模一样的清秀侍女，手里提着三层赭红色木盒，笑盈盈地望着她们。
“漂亮吧。”洛黛紧握着她的手，两步就跳上了船，船分外仓和内仓，中间用竹帘隔着，内仓小桌软塌一应俱全，雕花敞着，刚好吧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虽说洛蔓心里装着事，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里风光极好。
侍女摆好满桌的吃食，便乖巧退了出去。
“梅花饼，桃花露，杏仁果，莲藕羹...”洛黛和她挤在一个软塌上，拿起点心就往她嘴里送，“不仅有妹妹喜欢吃的，还有我各处收集的，你都尝尝。”
她又拿出两个小酒杯，倒了两杯粉扑扑的酒，“我知道你喜欢饮酒，这是桃花露，可好喝了。”
洛蔓轻抿了一口，酒不灼不烈，绵绵甜甜，如蜜水一般，清洌洌地滑下喉咙，不仅有桃花香，还带着些桃子甜。
“好喝吗？”
“很好喝。”
船儿荡荡，往湖心飘去，水波粼粼，洛蔓手指划过水面，凉凉的，像缠绕着一匹绸缎。
“告诉你个秘密。”洛黛眯着眼睛，嘴巴翘翘，“想不想看雪？”
“雪？好啊。”她想起雪山上的透骨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相比较下雪，她更喜欢花红柳绿，落英缤纷。
“看我的。”洛黛抬手，一股灵气从她掌心溢出，瞬间天地变了颜色，细密的碎雪从天空中落下，飘飘荡荡，洁白覆盖了亭台楼阁，只剩下这一艘小舟。
“姐姐，我们去湖心的亭子坐一会。”
刚才湖心还空空如也，现在却有了一座翘角凉亭，还是挂着串金灿灿的铃铛，顶上覆盖了一层细雪。
凉亭里早已放置好了暖炉软塌，还有个女人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纤手，十指如葱，摆弄着一把琵琶，曲调婉转动人。
“有没有意境？”
“有。”洛蔓的眼睛都快用不过来了，不过，她想得却是，妹妹用了如此多的灵气，不知对旋风有没有影响，别一出去，晚霞城已经不在了。
她的不专心，被洛黛抓住了，“姐姐，你走神了。”
“很美，我看呆了。”
“去过雪山后，我就爱上了雪天，想着要是有天能自己造雪多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梦想成真了。”
“妹妹，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呆着吗？”
“愿意，不过我想回去了。”
“真没意思。”洛黛用力拍了下桌子，狂风四起，美景都被刮走了，又只剩下一片没有方向的白雾。
洛黛转瞬就消失了踪迹，只剩她一人呆在雾气中。
“姐姐，你先休息一阵，我去去就来。”
雾气缠绕着洛蔓的身体，密密织出一张网，将她裹在其中，她只要一用灵气，就会被网吸走。
洛蔓苦笑。
以前都是她用灵气困住别人，今天却是妹妹用灵气困住她，感觉很奇怪。
“你后悔了吗？”网上突然出现一只妖娆的白狐，甩了两下尾巴，“也许还来得及。”
“你是谁？”
“芝草。”
“为什么不幻化成人形？”
“化人，多累。”
“你是来救我的吗？”
“看条件好坏。”
“什么条件？”
“我把你救出去，你帮我脱困。”
“你不是已经被吸收了吗？”
“狡兔三窟，我自然有妙计。”
有时候，沉默比语言更有力量，洛蔓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你怎么不问我？”果然芝草等不及了，她幻化的白狐开始消散。
“不感兴趣。”
“我的本体通过凤后化解了冰晶莲的冷气，她的身体已经痊愈，”芝草语速极快，像是生怕来不及，“想找你帮个忙，把我的幼苗种入风眼。”
“风眼？”
“你先别问，我的灵气有限，就够说几句话。”芝草连忙打断她的疑问，“我的幼苗就在丹城洛家的花园里，挖出来的时候，你一定要注意，用灵气把它裹在里面，直接放入风眼，切记切记。”
说得很清楚，洛蔓很满意，但她却说，“不关我事，你去找洛黛吧。”
“我的幼苗虽然弱小，却是事件至纯至阳灵气凝结而成，要是吸收了我，她又会灵气大增。”
“听起来是好事。”
“什么好事，到时候藏琅胜地，连一根草也留不下。”
洛蔓又不说话了。
“算我倒霉，你要是帮我，我就带你看看风眼里面。”
“我去过。”
“什么样？”
“黑漆漆的。”
“错了。”
“你为什么会找我？不怕我吸收掉幼苗的灵气吗？”
“我觉得你看上去就很善良，做不出这样的事，会吸收可怜的幼苗，断了芝草的传承。”
“说真话。”
“除了你，我再也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了。”
“如果让道君吃了你，能恢复灵气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以前是我不懂事
白狐彻底消散在雾气中，不知怎的，洛蔓认为它是故意不回答这个问题的。
要是真有让道君恢复灵力的仙丹，她会给他用吗？
并不想。
她喜欢现在这种状态，可以照顾他，可以见到他，可以朝夕相处，如果他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道君，还会有这种日子吗？
只剩她一个人，她毫不惊慌，伸出手，指尖黑色灵气一丝丝冒出，黏在了蛛网上，最初还看不出变化，慢慢黑色渗入白色，黑色越来越多，从白丝变成了黑丝，根根断裂，消失在空气中。
洛蔓掸了掸衣服，只要往前垮一步，就可以走出洛黛的空间，可她却犹豫了，妹妹要是知道她的灵气并不弱，是不是又会生气？
但一个人呆在这里十分无聊，要是道君能来就好了。
道君有他的世界，妹妹也有她的世界...
洛蔓闭上眼睛，指间黑色灵气涌动，很快就吞没了白色灵气，她只是任由灵气滚动，根本不确定她会创造出什么。
“蔓儿，收回灵力。”耳边似乎听到道君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她睁开眼睛，浓浓的黑色灵气翻滚着，像是天空中聚集的乌云，乌云中，露出了一轮明月，不，不是明月，洛蔓定睛观看，是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睛，像是沙兽的眼睛放大了千百倍，冷酷无情残忍，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是什么？洛蔓却深深被眼睛吸引，瞳孔中花纹繁复美丽，像连绵的山丘，像一颗颗奇树，瞳孔像一条细线，如同一闪黑色大门，她恨不得飞奔过去，没入眼眸，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蔓儿，回来。”
道君？！洛蔓几乎已经纵身跃起，但道君的眉眼突然出现，留住了她的最后一丝理智，她僵硬转身，张开手，吸收回了所有灵气，离开了幻境。
“你回来了。”道君双手背后，微笑看着她，笑容中满是赞许。
“我怎么在这里，刚才我明明记得在城里。”
“不重要。”道君拉起她的手，“你不是想去我的小世界吗，走吧。”
洛蔓犹豫了一下，“我想看看妹妹在做什么。”
“她在按自己的想法建造晚霞城。”
“这样做好吗？”
“也有好处。”
洛蔓想起芝草的话，下定决心说，“我想回一趟丹城。”
“我还有事情，要不你就等几日。”
“算了。”洛蔓心情有些低落，“我快去快回。”
晚霞城的城墙上，贴着一份告示，“即日起，凡人只许穿灰色，不许交谈，不许婚配，若有子女，一并交给灵修统一抚养。”
下面还列着数十条规矩，凡人只能走在灰色的路上，凡人见到灵修要远远避开，凡人和灵修冲突凡人死，规矩极为细致，甚至连凡人起床睡觉时间，和每天的吃食都规定的一清二楚，完全是把凡人打到了牲口的位置。
每位灵修可以雇佣一位凡人作为奴仆，看到这里，洛蔓就愣住了。
“注：洛蔓随意。”
洛蔓真是看得一头雾水，可洛黛决定的事，绝无改变的可能，她现在就算去，两人也是不欢而散，不如她先回丹城，找到芝草的幼苗再说，到时候让道君服用，恢复灵力后，应当就可以制衡洛黛了，至少应当给凡人一条活路吧。
大概她是想逃避这一切，所以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启程，她想赶紧去，赶紧回，把道君一个人放在丹城，她不放心。
穿过旋风的时候，她刻意忽略它的呼唤，用最快的速度穿了过去，等闻到丹城炙热空气时，她才松了口气。
葛英他们把丹城打理的很好，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那些有钱人在晚霞城呆不下去，全都来了丹城，丹城一时人满为患，灵修满是抱怨，要不是他们武力劝阻，灵修们肯定都跑到晚霞城去了。
“我听说丹城的事了。”葛英跟在她身后，“洛黛是不是变得超级厉害？我从小就知道她有这一天。”
“凡人听话吗？”
“他们倒是老实很多，除了日常用度，并不敢多要，都龟缩在内城里，连门都不敢出，现在也不敢让灵修照顾他们了，全都用得是凡人奴仆。”葛英的声音里，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欣喜。
见洛蔓没说话，她又继续说，“不如我们也跟丹城学，在城外找个地，把他们挪出去，城东三百里外，山下有一片平地，足够放下他们。”
“那你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洛蔓皱眉，“我再考虑下。”
“没了凡人多好。”
“上次灵修生孩子是什么时候？”
“前年四月五日。”
“凡人生出灵修，最后一次又是什么时候？”
葛英愣了愣，“我还真没统计过这件事。
“去调查一下。”
无论是晚霞城还是丹城，灵修孩子显然是越来越少，照这么下去，出不了多少年，灵修便不会存在了，灵修不存在，凡人也无法生存下去。
呼啦啦前面突然来了一大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身穿道袍的赢启，身后跟着一大群诚惶诚恐的贵族，像一大团过河的蚂蚁。
“主人来了。”赢启倒头便拜，“属下恭迎主人回城。”
洛蔓可真没想到，赢启会这么做，她以为他会躲在内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又变成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
他身后的贵族，也不情不愿地跪在地上，跟着他说，“欢迎主人回城。”
“起来吧。”洛蔓摆手，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赢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胸怀天下，根本不肯正眼看她，现在却跪在她面前，真是世事难料。
赢启起身，“属下在宫里摆了宴席，为主人接风洗尘。”
“你们先回去，我还有事。”
“你们回去。”赢启转身命令，那些凡人如同逃命般，一路小跑回了内城。
“属下可以为主人分忧解难。”赢锐走到她身边，“要办什么事，我可以陪着主人。”
“别老主人主人的！”洛蔓没说话，葛英却忍不住了，“以前我们灵修去晚霞城的时候，你怎么不这样？”
“以前是我不懂事，请灵修原谅。”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他们怕被赐死
“无论你怎么做，灵修都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了！”葛英撂下一句狠话，气冲冲地离开了。
“你回去吧，我不用你陪。”洛蔓开口了。
“属下有话要说。”赢启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语气十分坚决。
“到洛家之前，你说清楚。”
“丹城里现在共有五百四十三个凡人，每日需要水和食物很多，光靠灵修也不现实，能不能我们也种些东西，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里不比晚霞城，开垦一亩地需要的灵丹太多，远远不如灵修划算。”
“那终日饱食，无所事事，也不是正经事。”
洛蔓嘴角微勾，带出一丝讥讽。
“有吃有喝，不用干活，这种好日子，多少人求之不得，你有没有看到晚霞城现在的凡人什么样？”
“很惨。”
“所以，有好日子就珍惜，不要等没了再后悔。”
“现在凡人除了主人，无人可依。””赢启抿了下嘴，把想说得话咽了回去，
洛家近在眼前，洛蔓随手掏出一盒青蓝膏递给他，“你拿去用吧。”
“属下想要生灵丹。”
“为什么？”
“宫里是非多。”
洛蔓又摸出瓶丹药，“拿走吧。”
打发走了赢启，她的心里沉甸甸的，该如何处理凡人，是赶出去，还是留下，真也算是个难题了，赶出去，他们肯定会很快死掉，留下来，灵修怨气十足，根本不想管他们。
踏进家门，她松了口气，无论如何，洛家都是最让她放松的地方，她并没有去花园找芝草，而是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舒了口气。
紫藤花轻轻晃动，像是在欢迎她的到来，洛蔓闭上眼睛，耳边似乎能听到妹妹的笑声，她好希望睁开眼，一切如常，她什么都不懂，就在父亲的羽翼下，度过无忧无虑的一生。
道君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肯一起回来？
一想起他，洛蔓的心乱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便走到床边躺下，紫色的帐幔，垂着丝绦，她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小姐，起床了。”苏椿轻轻晃醒她，“还去宫里吗？”
“去，尽量收拾简单一点。”洛蔓起身，她怎么睡得如此熟，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穿一件天青色道袍，白玉簪把乌发盘在脑后，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首饰，清雅大方，如世外高人一般。
“现在你是凡人最后的希望了。”苏椿一边梳头一边说，“他们想了很久，分析了所有灵修，只有人，还算对凡人友善。”
洛蔓闭着眼睛，“我也没想好，该如何处置凡人，这里不似晚霞城，若是让他们搬出去，肯定思路一条，可是白养活他们，也心不甘，情不愿。”
“要是有天，你变成跟洛黛一样，那凡人就完了。”苏椿心中有着深深的恐惧，“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洗过澡，洛蔓来到花园，两步就走到栽种凤后的地方，一株新的鹅黄牡丹种在原地，碗大的花朵娇艳欲滴，她仔细检查根系，果然在牡丹下面，还有一层厚土，下面躺着一株奄奄一息的小草。
她并没有贸然出手，谁知道芝草话的真假，万一它骗人怎么办？如果扔进去，旋风增强，飘满了藏琅胜地怎么办？
还要好好想想。
皇宫里灯火通明，宴席上摆着的食物，却很可怜，不过是几小碟素菜，两盘绿豆糕，外加一小壶酒。
贵族们都垂头丧气，愣愣地盯着面前的食物，像是不相信他们会落到如此境地，大殿中鸦雀无声，赢启一口口抿着酒。
“我来晚了吗？”洛蔓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葛英和苏椿。
“没有，刚刚好。”赢启马上起身迎了过来，“请主人上座。”
“你不必叫我主人。”洛蔓十分讨厌这个称呼，“叫我洛小姐就好。”
葛英插嘴道，“那也太俗气了，不如叫你洛道君。”
“洛道君请入座。”还没等她开口，赢启就接受了这个称呼，引着她坐在他旁边，大小碗盘，摆了十几个，菜式精美，工艺繁复，和贵族面前的菜式完全不同。
“尝尝这个糯米藕。”赢启十分殷勤。
赢启起身，“洛道君肯赏光，是我们莫大的荣幸，大家起身，敬洛道君一杯。”
那些人和商量好的似的，齐齐起身，弓着身子向她敬酒。
洛蔓拿起杯酒，闻了闻，在唇边沾了下，便放到一边，她拿出个酒袋递给赢启，“还是换上我的酒吧。”
金碧辉煌的大厅陷入死寂，赢启的表情中藏着浓浓惊恐，贵族们有人竟然吓得哭出声来。
“他们是怎么了？”
赢启干笑两声，“他们怕被赐死。”
“我要是想赐死你们，何必费这么大力气。”洛蔓只觉好笑，“直接把你们赶出去，不就行了，那些灵修巴不得呢。”
她这么说，那些人的脸色才缓和下来，赢启接过酒，让侍女给每人倒了一杯，酒香四溢，引得赢启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把酒送到唇边，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说完抿了一小口，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此酒只应天上有。”
贵族们见他喝了下去五事，才举起杯，结果酒刚入口，他们就愣住了，不由自主一口抿尽，之后便眼巴巴地看着洛蔓，希望她再次赐酒。
“宴会开始。”侍卫宣布。随着鼓乐齐鸣，两个妖娆美丽的女子，丝带飘飘，摆动腰身，旋转身体，跳了起来。
比卡莎差远了，洛蔓扫了一眼，摇摇头。
“属下有个想法。”喝了两杯酒，赢启脸上泛起一层粉红，配上他阴郁严肃的表情，十分不伦不类。
“你说。”
他拿出张地图，铺在酒桌上，“这是丹城的地图，现在外城裹着内城，内城中是皇城，现在大多灵修都住在这里。”
他用手指在两城之间的位置划了一下。
“我想彻底把灵修和凡人分开，吃穿用度得每天送到城门就好，内城由凡人打理。”
“为什么要这么做？”
“降低灵修对凡人的恶意，现在我们共用一个城池，一看到凡人，灵修就会心生憎恶，如果我们采取回避策略，应当会降低冲突。”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她只是利用凡人而已
丝竹之音声声入耳，跳舞的女子换了一几个，贵族们神情也松快不少，开始交头接耳。
“我也有个难题。”洛蔓用指尖扣了两下桌子，“怎么让凡人自给自足？”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赢启的语气十分沮丧，“想来想去，只有旋风消失，凡人才可能自给自足，否则总要依靠灵修。”
他见洛蔓不开口，又继续说，“可是我也不能见他们死去，能拖延一天就多一天吧，现在出了洛道君你，没人愿意收留灵修，如果我们回到晚霞城，也会被关到村子里，每天活得像狗一样。”
洛蔓只是抿酒，不开口，她现在习惯用这种方式去压制别人，在形式占优的情形下，不说话，别人就摸不清她的想法，自然会提出更优厚的条件，况且，她也想试一下赢启，看他还有没有价值。
“无根木。”他用力吞咽了下口水，“我知道它的本体在哪。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护着凡人安全。”
“我要无根木做什么？”洛蔓又拿出了一袋酒，菜她是一口没动，但不喝酒，她是一分钟也不想和这么多凡人呆在一起。
“不清楚，可这是我知道唯一有用的信息，上次你问我芝草，我真是不清楚。”
“你说吧。”
洛蔓本来也没想置凡人于死地，既然这片土地上，本来就有凡人和灵修，大家也源于一个祖先，不如就相安无事的生活下去，更何况，也许凡人存在自有理由。
赢启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洛蔓眼睛越睁越大，终于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想多要点生灵丹。”赢启趁热打铁，“现在灵修每天送的份额越来越少，我怕有天出事。”
“等我找到无根木再说。”洛蔓起身，“天色已晚，我先走了。”
音乐声停下了，贵族们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恐惧之情，似乎怕她会随时翻脸，洛蔓看也不看他们，径直走了出去。
刚出门，葛英就忿忿说：“这个赢启，就知道告状，要不是我四处调停，哪有灵修会为凡人干活。”
“你要看好他们。”洛蔓轻声解释，“我留着凡人有用处。”
“凡人能有什么用处？”
“我发现了一线天机，能让旋风消失，灵修变强，这里缺不了凡人。”
“真得？”葛英脸上不满瞬间消失，“那我的灵力能和你一样强吗？”
“只会比我更强。”
“怪不得你对凡人如此留情。”得到了合理的答案，葛英马上说，“洛蔓姐，你放心，这次我一定把他们喂得白白胖胖的。”
正好有两个灵修来找她问事，葛英便跟着他们走了。
月华似水，洛蔓眼瞅着影子被拉长，她一直想着刚才赢启的话，无根木和芝草幼苗同时出现，总让她心神不宁，好事扎堆，很有可能就是坏事的先兆。
“你是骗她的吗？”苏椿的声音划破了寂静。
“什么？”
“刚才你说要养着凡人，是因为他们有用。”
“没用为什么要养着？”
“我以为你有怜悯之心，和他们不同。”
“我有，但也没那么多不同。”
苏椿不再说话，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洛蔓苦笑，她根本也没发现什么天机，不过是随口一说，相对真话，人们更容易相信符合自己期待的谎言，她要想保住凡人，就要让灵修相信，她只是利用凡人而已。
夜晚，她一个人坐在窗口，看着花园的位置，她有些不想挖出芝草幼苗，现在这样也算不错，妹妹至少给凡人留了一条活路，她很累，想休息一段时日。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不远处传来隆隆作响的声音，洛蔓连忙起身，急速往声音出跑去。
电闪雷鸣，一支贯天通地的旋风，巨大的就像个黑洞，缓缓扭动着身躯，朝着丹城的方向移动，沙兽像是跳蚤般，在风中上下纷飞。
洛蔓冲出成，指间灵气四溢，冲着旋风裹去，巨山般的龙卷风面前，她就像只小蚂蚁，况且在黑暗中，也没人看到她。
晚霞城的凡人和灵修都乱了，大家都跟没头的苍蝇一般，不知该往哪里逃，赢启把凡人聚在一起，厉声喝道，“我们要相信洛道君，跑出城一样是死。”
“那至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跑！”有些贵族不顾一切往城外跑去。
灵修们则被吓呆了，除了葛英和她几个忠实的手下，其他人全跑得一干二净，她看着从城门蜂拥而出的灵修和凡人，才发现，到了性命攸关时，大家都是一样的。
“葛英，你不跑吗？”桑淮看着她。
“不跑，我相信洛蔓姐。”
“旋风如此巨大，她能对付的了吗？”
云彩突然散开，露出一轮巨大的明月，像是只金色的眼睛，妖异异常，冷冷扫视着大地。
葛英盯着旋风，她也是拼命才控制住心中的恐惧，只是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旋风像一只巨大的怪兽，把遇到的一切都吸了进去，沙尘漫天。
“看，是洛蔓姐！”
只见洛蔓在旋风脚下不停穿梭，一道黑色锁链渐渐形成，道君曾经跟她提过，锁灵链需要将灵气不断提纯，压缩到像一根线那么细，再密密织入旋风，重复成千上万次，如果幸运，一根锁灵链就织好了，但很有可能会断裂，如果裂了，就要再来一次。
听着就不简单，做起来更是难上加难，纤细的灵气进入旋风，就像石牛入海，根本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好不容易将灵气凝结成线，可每一根灵气都不能失去控制，要将它们细细编织，同时还要产生出新的灵气线。
失败，失败，一次又一次失败，洛蔓几乎绝望，不知多少次，她想放弃，又想起道君，他也经历过同样的事吗？那就再坚持一下好了。
“旋风停住了！”葛英睁大了眼睛，语气中满是满是不敢相信的惊喜。
黑色的藤蔓裹住了旋风的底部，一点点往上延伸，组成了一个精巧的牢笼，把旋风缩在其中，洛蔓就像一只勤劳的蜜蜂，不停穿梭，她慢慢张望了其中奥妙，深感以前对灵气的了解是多么浅薄。
第一百四十章 我自有主张
旋风被她牵引着，离丹城越来越远，最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静静矗立，安静又可怕。
等洛蔓真正放松下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旋风上布满了黑色的字符，像是一张巨大的符咒，把它死死压制。
洛蔓的心情只轻松了一小阵，就又倏地堕入井底，她只是凭本心去制造锁灵链，完全没有去想，可为什么锁灵链上，会有她看不懂的文字？
她伸出手，触碰锁灵链，只感觉一股悲意疯狂涌入，激荡着她的心神。
“洛蔓姐，你太厉害了！”葛英的叫声，把她唤了回来，“我就知道，相信你没错的。”
“你能看出什么不同吗？”
“不同？”葛英仰头仔细观看，“好像是有一副图画，不过我看不清...”
“不好了。”远处跑来两个灵修，脸色暗淡，气喘吁吁，“凡人跟灵修打起来了。”
洛蔓脸一沉，“在哪里？”
原来灵修跟凡人一起逃出城外，趁着夜色来到山脚下，各占了一片地方，本来相安无事，但灵修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十分开心，凡人逃得太着急，食物水没带多少，便派了人来交涉，想要些吃食，但灵修一阵冷嘲热讽，结果就打了起来。
洛蔓挥动手臂，灵气如丝，捆住混战在一起的凡人和灵修，把他们甩到一边。
她低身拾起地面上的一样东西，眉头紧锁，“这是谁的？”
凡人面露绝望之色，没有人说话。
“是他们偷偷藏起来的！我们...”
“闭嘴！”洛蔓厉喝，“你们既然逃出了丹城，就别再回去了。”
灵修同样面色煞白，闭上嘴退到一边。
“当时你们入城的时候，我就说过，不许带无根木入城，只要被发现，杀无赦，你们真是不听话啊。”
“没有无根木，我们不就是案板上的肉吗？”
“你们现在自由了。”洛蔓眼睛扫了过去，“灵修不会再庇护你们，你们不允许再进入丹城。”
“不去就不去！”有人依旧嘴硬。
可有人依旧跪了下来，“洛道君，那么大的旋风冲了过来，我们都是凡人，胆子小，所以才跑出来的，你大人大量，饶我们一命，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们这些凡人，吃我们用我们的，还企图用无根木杀害我们！”葛英怒气冲冲指着他们，“就应当把你们都送到晚霞城，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霹雳手段。”
说完骂完，灵修和凡人都灰溜溜垂着头，远远跟在她们身后，慢慢向晚霞城移动。
“真得要把他们扔在城外吗？”葛英压低声音。
“要不然下次还会发生同样的事。”
“凡人倒是无所谓，可是灵修没有多少了，能不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洛蔓停住脚步，“那留下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葛英陷入沉思。
“他们证明了忠诚和信任，没有惩罚，没有奖励，大家不会不满吗？”
“也有道理。”葛英一想事，就会不停地搓手，她用力搓了两下指尖，“我有主意了。”
洛蔓看向她。
“赢启不是说要把内外城分开吗？凡是不听话的人，不管凡人还是灵修，都搬到外城住，灵修不发生灵丹，凡人倒是可以发一点，让他们自给自足。”
“好，那就这么做。”洛蔓颔首，她刚才也没想出应当怎么处理，杀了他们似乎没必要，不杀又觉得不解气，都什么时候了，还打来打去。
桑淮等在城门口，看到他们忙迎了上来，对着洛蔓行了个礼，“洛道君，我已经把你的丰功伟绩宣扬出去了，我敢保证，现在城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把你当神仙的。”
“你们两个安排一下这些人。”忙了一夜，洛蔓这时心才真正安稳，她只想会洛家，躲在房间里休息一阵，谁也别打扰她。
推开家门，就看到苏椿刚把水送到房里，她不由嘴角微勾，洗个澡也不错。
“谢谢你。”苏椿憋了好久，才说出三个字，“我之前误会你了，以为你跟他们一样，只是利用凡人，没想到你会救他们。”
“救他们？”洛蔓整个人泡在水里，苏椿的手指按摩的她很舒服。
“洛道君，要不是你，丹城就没了，灵修还能跑，凡人肯定死光了。”
苏椿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就不一般，以后我保证绝不怀疑你，一切都听你的。”
洗过澡，洛蔓坐在屋里吃茶，还没五分钟，苏椿又回来了，“洛道君，赢启求见。”
“让他进来。”
赢启进屋便跪，“属下拜见洛道君，感谢洛道君救命之恩。”
“起来吧，以后单独见我，不用下跪。”洛蔓讨厌这种跪来跪去的方式。
“知道了。”赢启拿起茶壶，为她满上茶水，“昨天逃跑的人很多，内城的凡人剩下不过十之三四，他们真是该死。”
“我没想杀他们。”洛蔓的眼神落在紫藤花上，她已经远远把凡人和灵修抛在身后，杀死一只蚂蚁，又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她本来也不愿杀人。
“我一定看管好剩下的凡人。”
“少了凡人，你也轻松不少吧。”
“洛道君真是睿智，现在不过只剩三百余人，自然压力小了许多，有了生灵丹，水可自给自足，粮食勉强吃吃，也就够了。”
“你找我什么事？”
“属下想在内城辟出几块菜地，也可解决一部分吃食，希望洛道君同意。”
“准了。”洛蔓收回眼神，道君在做什么？两日不见，她就觉得像隔了一辈子。
赢启说个不停，有关他改造内城，让凡人们靠自己就能活下去的计划，他的表情跟赢锐一模一样。
“我明天回去。”洛蔓打断了他，“会让葛英配合你的。”
“洛道君，不是我多话，”赢启继续说，“灵修不会跟我配合的，他们只会敷衍我，说明天再说，然后我就要一直等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头，我恳请你，多呆几天。”
洛蔓想了想了，“我自有主张。”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来找我吧
自从锁住了旋风，洛蔓对灵力的操控就变得十分敏锐，她突然明白如何能造出一座城，她的灵力可以幻化成各种工具，可以挖土，可以垒墙，可以挖沟，原来道君就是这么建出丹城的。
等回去给他看看，一定会吓他一跳。
她站在皇城和内城中间，灰墙红瓦，翘角屋脊上的龙兽，都已经褪了色，小时候，皇宫很大，像是会吃人的怪兽，她是凡人，不用进宫，但父亲每次回来都面色沉沉，道君也像是触不可及的存在。
虽然命令说不许凡人和灵修旁观，但暗处总有几双探寻的眼眸，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有几个人，她想让他们明白，她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看到这种力量，任谁也不会再敢捣乱。
没见她抬手，一条深沟就出现在众人面前，高大的城墙拔地而起，众人惊叹，洛蔓却发现些蹊跷，城墙可以建，但她无法控制颜色和样式，甚至连装饰花纹都不能改变，就像灵气有自己的想法。
巨大的黑石搭建出了城墙，黑色的藤蔓从下往上攀爬，覆盖了城墙的下半部分，细刺如同一根根长针，闪着幽光，红色的城门大开，像一张血盆大口，大门两旁各竖着一根旗杆，上面一幅黑色旌旗随风飘动。
黑色的护城河水散发着油脂的光亮，平整的水面上偶尔冒出几个气泡，砰地一声炸裂，像是下面有什么生物在呼吸。
“这城池，也太吓人了。”葛英打破了安静，她揉了两下眼睛，“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种城池，应当留给灵修住。”赢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语气中的恐惧。
洛蔓却没注意他们的话，她大步走到旗杆下，盯着那面旗子，图案是一颗盘根错节的枯树，枝桠像是一道道裂纹，布满了整个旗帜，她认识那颗树。
“你们就搬进去吧。”洛蔓吩咐道。
那些凡人看到城墙的时候，惨白又绝望，他们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灵修也十分惊恐，他们一靠近城墙，就会觉得汗毛倒立，浑身发抖，像是踏进了深不见底的泥潭。
洛蔓见没人动弹，冷哼一声，便自己迈步走了过去，穿过城门的时候，藤蔓组成的花纹吸引了她的目光，和旋风上的花纹极为相似，仔细看，也像是一副画，可她还看不明白，洛蔓也不着急，到时候把道君带来就好。
除了城门与众不同，里面倒还是原来的模样，见她进来，赢启先迈步跟了上来，等他进入城门后，神色骤然轻松。
“洛道君，实在是太感谢你了。”赢启冲她深深鞠了一躬，“这座城灵修根本不愿进来，凡人可算安全了。”
其余的凡人也跟着走了进来，他们连忙走向自己的宅邸，路过洛蔓的时候，纷纷冲她行礼，他们的眼睛中，满含谢意。
“恭喜洛道君。”
“有何之喜？”
“如此之快，就掌握了无根木的力量，藏琅大陆肯定是洛道君的。”
“拿着。”洛蔓递给他几盒生灵丹，“至少够你们两月用度。”
赢启千恩万谢地告退了，洛蔓的眼神一直凝在城墙上，那些藤蔓的纹路，实在是太美了，像流动的水，如果可以，她想让整个藏琅胜地都布满它。
“来找我吧。”耳畔传来低语。
顺着声音，她朝皇宫深处走去，穿过后花园，路旁的花草早已凋零，脚踩在滚烫的青石板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推开书库大门，尘土飞扬，一股子书页气息迎面扑来，书架已空了大半，她并没有拿起任何一本书，而是从大殿正中穿了过去，书架后堆着些木箱，和蒲凡家的一模一样，上面用炭笔写着编号，四十二号，就是它了。
木条纷纷掉落，露出黑色的土壤，泛着润泽的光，难以想象，放在如此干燥的地方，竟然能一直保持水分。
她轻轻捏起一块泥土，又凉又润，让她想起雨的气息。
一块块泥土掉落，盘缠绕的根系，密密匝匝，茸茸的细须，紧紧勾住泥土，洛蔓捏住一条细根，轻轻抖了两下，根须像是有生命般，舒展开来，细须顺着她的手指往上攀爬，一点点刺入她的肌肤。
洛蔓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她并不觉得疼，胸口那块淤积许久的闷气，竟然消散了。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细须和根都已经不见了，她的掌心，多出了一把通体乌黑的三寸小剑，看上去就像个乌木发簪，平直朴素，连一丝花纹都没有，轻若羽毛。
她看着很喜欢，便换下了原本的发簪，转身走出大殿，阳光明媚，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不仅嘴角微勾。
什么芝草，谁会在乎。
她又在丹城呆了一天，明显灵修怕了她，每天都按时把食物和水送到桥的这边，赢启再派人取走，一切都很和谐。
手中拿着一个绿色玉盒，洛蔓毫不犹豫冲着风眼飞了过去，她的表情坚定平静，丝毫没有任何恐惧担忧。
不少只沙兽挂在藤蔓上，发出哀哀鸣叫，一个黑影急速冲来，她伸出手，小兽落到了她的胳膊上，几日不见，它的毛色越发润泽，像是一匹光滑的绸缎。
“玩得好吗？”
“咕咕。”
“走吧，带我去风眼。”
小兽缩了缩身子，又咕咕了两声，声音中明显带着不赞同。
风眼更庞大了，以前像个池塘，现在则像望不到底的深渊，洛蔓想起了她在冰宫中掉入的地方，那种寒冷幽暗的感觉一模一样。
没入风眼，依旧一片漆黑，丝丝绵绵的缠绕着她，她手中的玉盒光芒大盛，一颗绿莹莹种子浮在半空中，瞬间没入了黑暗，一股大力把她往前拽，穿过浓浓黑雾，她再次站到了冰宫前。
依旧是一片雪白，白玉似的台阶往上延伸，冰壁里的奇花还在，大门两旁的玉树的果子，却都不见了。
怎么果子都没了？她可是随身带着酒曲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离开过这里吗？
记得上次来，空中飘着千奇百怪的莲花，洛蔓推开门，却发现花不见了，面前出现了一座花园，雪花从穹顶上缓缓飘落，脚踩在白色的冰块上，头顶上是高大的冰树，路旁的花草一片银白，花丛中，还有些可爱的动物雕像，松鼠，小熊，她只能认出一两种，还都是在图册中见到的。
顺着路往前走，洛蔓指尖轻轻划过草叶，她惊讶发现，这一切都是灵气幻化而成，而且是她从未遇到过的精纯灵气，就算以她现在的能力，也无法将如此多的草木，幻化得栩栩如生。
这里真是所谓上神的住处吗？花草繁茂，主人应当是个爱花之人，她会是什么模样呢？
一点点莹莹绿光，飘在她面前，洛蔓伸出手，芝草幼苗落在她掌心，急促闪了几下，似乎在催促她往前走。
洛蔓倒是不急，如此精纯的灵气，对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大有好处，若不是惦记着道君，她还真想在这里，多住些时日。
要是能搬到这里隐居也不错，不过就是有点冷。
一块巨大的冰挡在她面前，方方正正，冰块的中间是镂空的，栩栩如生，雕刻出一片村落，洛蔓蹲下细细观看，就连屋檐上挂着的风铃，都一清二楚，她越看越入神，越看越专注，只觉一切都变成了白色。
耳边传来喧嚣的叫卖声，洛蔓睁开眼，才发现她站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路两旁摆满了摊位，卖面人的，卖糖葫芦的，卖鞭炮，卖衣服的，混杂出一股喜庆气息。
和芝草的仙人世界不同，这里是纯粹凡人的世界，感受不到一丝灵气的存在。
天空清澈高远，阳光洒落金辉。
如果不是她的记忆还在，她真得会相信，这里是真是存在的地方。
往前走了几步，她眼神一亮，挑出来的旗子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靠着门外，堆了一溜黑色酒坛，坛子上贴着红色的福字。
她又想起了道君。
以前总说开酒馆，可她只去过晚霞城的酒楼，客人很少，都是些达官显贵，没有什么烟火气，面前的酒馆不一样，往来的客人大多穿着朴素，生意也很好，一会就进去了四五位，出来的人也都红光满面，一脸舒适。
“客官，请问您几位？”店小二点头哈腰。
“一位。”
“雅间没位置了，大厅找个拼座可以吗？”
洛蔓打眼一看，四四方方的大厅里，左手是柜台，右边摆着七八张大小不一的桌子，几乎全坐满了人，男人多，女人少，聊得眉飞色舞，她像是踏入了一个满是鸭子的池塘。
“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
店小二面露难色，“现在就剩最贵的房间了，可您就一个人，不划算。”
“带我去。”洛蔓想也没想。
上了二楼，小二带着她去了右手把角的房间，“这房间一般我们都是留着的，今天看这时辰，估计客人不来了，我才让您来的。”
她点了四五种酒，三四个小菜，店小二点头哈腰退了出去。
房间不大，但打扫的十分干净，白墙上挂着几幅花草小品，窗户上贴着福字，她推开窗户，目之所及，一片洁白。
她似乎从未一个人喝过酒，往常都是赢锐陪着，有他在，别管是聊天还是插科打诨，时间都过得很快。
要是妹妹，赢锐，道君都在多好。
酒菜送了上来，店小二边倒酒边介绍，“这是本店特色，清平酒，放了十八种药材，加上落在梅花上的初雪，精心酿制而成。”
洛蔓抿了一口，苦着脸放下，“还有更好的酒吗？”
“这酒叫烈焰红，入口醇厚，后劲十足，客官你可要小心了。”
“再换一种。”
“这酒叫冰雪缘，入口极寒，入腹极热，非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接连尝了七八种酒，她都不满意，不是太寡淡，就是酒味不均衡，店小二说话也越来越不客气。
“客官，您出去打听打听，这冰城里，就没有比我们更好的酒馆了。”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这些酒一般人都喝不到，您倒是说说，这些酒哪不好了？”
洛蔓摆手，“我想一个人待会。”
“您说菜不好，我也就认了...”
店小二的愤怒，让她多看了两眼，他除了左眼角有一颗红痣，并没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你又不是老板，何必在乎我说什么？”
“我正是本店的老板，郑三。”他摘到头上的帽子，紧紧捏在手中，“你倒是说说，我家的久哪里不好？”
洛蔓把酒杯中的酒倒光，拿出酒袋，倒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你尝尝。”
“原来是同行！”郑三不忿地把酒送到唇边，他家是酿酒世家，祖孙三代经营这家酒馆，顾客盈门，人人都说他家的酒酿得好，他每个月都会当一次店小二，专门服务那些生面孔，洛蔓一进店，他就看出不是一般人，便引着她来到了包间，没想到还真让他猜中了。
刚闻到酒的香气，他就知道不一般，待到入口后，郑三彻底晕了，这酒就是琼浆玉液，喝过它，再喝自己酿的酒，一点味都没有。
“这酒是？”
“我酿的。”
“用了什么酒曲，什么要药草，怎么酿的？”郑三的心肝肺都攥成了一团，他愿意用一切去换酿酒的方子。
“别急，掌柜的，先陪我喝两杯。”洛蔓又把酒斟满了。
郑三吞咽了下口水，他实在按耐不住，便干脆坐下来，“把方子给我，你说你要什么？”
“你刚才说这里叫冰城，你离开过这里吗？”
“没有，不光是我，祖祖辈辈也都没离开过。”郑三端起杯，小心翼翼抿了口酒，呼出一口长气，“这酒也太棒了。”
“没想过出去闯闯？”
“出不去的。”郑三心不在焉应和道，“四面都是浓雾，有很多人试过了，结果在浓雾里转了好久，出来就回到了城门前。”
一道亮光划过她的脑海，瞬间又没入黑暗，她皱着眉头，想循着光芒消失的地方，找到失去的线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可别再下雪了
“你有主家吗？”
“主家？”被打断了思绪，洛蔓眉头微皱。
“要是没有，我可以雇你，工钱优厚。”
“也可以。”洛蔓随口答应，反正她还想多盘桓几日，有个落脚地，总是方便的。
“那这顿酒菜就算在我头上了，请问你怎么称呼？”
“洛蔓。”
“年轻有为，你是从哪来的，是不是冰凌城？”
洛蔓一笑，“不该问的，就别问。”
郑三转动了两下杯子，“那我带你先找个住处。”
在客栈的上房安顿下来，郑三十分肉痛，刚才他带着洛蔓走了好几间房，她都不甚满意，就连这件上房，也能看出她神色中的勉强，他几乎疑心她会转身就走，不知后来因为什么，她又改了主意。
“那你明天辰时来店里。”
“知道了。”
“那个，能不能再给我点酒？”
洛蔓拿出酒袋递给他，“就当抵饭菜钱和住宿费了。”
等郑三喜滋滋地离开，洛蔓坐在书桌前，托腮细思，这里总让她有熟悉的感觉，难道她曾经来过，她的目光飘向窗外，跨过皑皑白雪，像更远处望去。
傍晚，她离开房间，先到酒馆找到老板，他喝得满脸通红，一见她就喜笑颜开，“今天就来上工了？”
“不是，来领工钱。”
“还没上工哪来的工钱？”
洛蔓盯着他不说话，不耐烦地搓了两下手指，郑三像是恍然大悟，拿出个袋子递到她手中，
“庙会卖东西要用券，一个雪花就是一张券，我有二十张券，你省着点花。”
话还没说完，洛蔓已经到了门外，郑三叹了口气，眼睛瞟着窗外蓝瓮瓮的天，嘴里念叨着，”可别再下雪了。”
她拿着口袋就买了糖炒栗子，烤红薯，糯米团子，手里拿的满满的，边吃边看，这里的凡人显然生活的比藏琅胜地好，穿得也干净整洁，脸色红润，拖家带口，有好多小孩子跑来跑去，热闹又生动。
“又要过年了。”两个女人抱着孩子聊天，“还记得咱俩刚认识的时候，才三四岁，转眼孩子都满地跑了。”
“是啊，幸亏有素帝和灵后，要不然，这冰天雪地的，哪里长得出粮食。”
“不过今年不如去年，粮食每月都迟发，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别乱说话，他们不喜欢听这个。”
洛蔓凑了过去，“请问这里的粮食从哪来的？”
那两个女人听到她的话，和见了鬼似的，脸色煞白，抱着小孩就走远了。
她走了一路，都在听人们的对话，绕城转了一天，终于对这里了解了个大概，可以说，这里和丹城十分类似，吃穿用度也是靠人供给，不过并非灵修，而是这里的皇族提供，这里就相当于丹城的内城，一切都是因为过年演出来的，平日他们的日子过得也十分节省，往常每隔上三五年冬天，就会进入漫长的夏季，可上一次夏季还是十年前，大家都说，夏天不会再来了，但这些年的吃食倒是没缺过，大家还算安心。
为了安抚民心，帝后才在临近佳节之前，举办了庙会，供给了大量糖果和零食，还发了新衣服，不过只有少数幸运者才能参加庙会。
听够了小道消息，她又跑了几个摊位，直到把券花得一干二净，才返回了客栈。
“客人，你可回来了！”老板娘双眼上挑，高颧骨薄嘴唇，精明中透着刻薄，“那酒铺老板来了八趟了，生怕你跑了。”
洛蔓微笑点头，一句话没说，就往楼上走，她没动用灵力，所以有点乏，要是苏椿在就好了，可以泡个澡。
刚刚坐下，老板娘就跟了进来，她两只眼睛一夹，像是试图看出她的身价，没等她说话，老板娘就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姑娘，你是从冰凌城来的？现在从那边过来的人越来越少，是不是日子也不好过？”
“还可以。”洛蔓抿了口酒。
“你怎么是一个人？家人呢？”
“都死了。”
“哎，世道艰难，你家原本就是卖酒的吗？”
“对，我父亲是。”
“怪不得呢。”老板娘目光闪烁，长长叹了口气，“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了。”
洛蔓等着她继续开口，果然老板娘就开始说个不停，“今年是第十年冬天了，别人不清楚，我侄儿在宫里当差，我可知道粮库算是空了，要是明年还是冬天，那可就全完了。”
“没人离开过这里吗？”
“离开这里？”老板娘愣了下，“原来有个传说，说穿过迷雾就可以离开，可去得人多了，没一个人能穿过去，原先还有人尝试，这些年一去不返的人太多，没人敢再去了。”
“皇宫离这里远吗？”
“不远，顺着大街往前走，穿过两个广场，就到了，不过一般人进不去。”
洛蔓揉了揉额角，“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
“我给你送点热水来，泡茶也行，泡脚也行。”
她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觉得如此熟悉，这里简直就是藏琅盛地的翻版，都是两座城，都有奇怪的灾害，藏琅胜地是旋风，这里是冰雪，都面临着断粮的危险，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灵修。
睡到半夜，她闻到一股刺鼻酸气，刚想起身，就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是她吗？”
“放心吧，她已经睡着了，赶紧动手。”
洛蔓干脆起身，冷哼一声，“你们是谁？”
“坏了。”两个黑影直奔她而来，洛蔓轻轻一推，他们便摔倒在地，就算不用灵气，她的身体也非普通凡人可比，不过如此轻松，还让她有些讶异，看来这里凡人的身体，实在不堪一击。
黑影连滚带爬跑出房间，洛蔓也没追，她继续靠在床上，细细思忖，心中冒起一个不可能的念头，这里跟藏琅胜地一样，都没人能够离开，而这里，如果她没猜错，应当在那块冰里，如果这么说，那藏琅大陆难道也是一样吗？
想象中，她看到一座沙丘，是某位上神任意而为，随手扔下了一些种子，就忘记了这一切。
第一百四十四章 真是好酒
不对，她很快又放弃了这种想法，藏琅胜地能有灵修，就说明和这里不同，回去之后，她一定要去山的那一边看一看。
天刚蒙蒙亮，她就起床了，推开窗户，巴掌大的雪花迎面扑来，打在她的身上，湿漉漉的。
她讨厌下雪，特别是如此大的雪，如果不用灵力在雪中走路，实在是太辛苦了，洛蔓悄悄凝出一抹灵气，想要除去满身冷意，但灵气刚一运转，就发出像爆竹炸裂一样的声音，整个客栈都震动起来，她眉头一皱，连忙收回灵气。
震动惊吓到了客人，不一会，门口就站满了人，老板娘跑出来安抚大家，时不时地向洛蔓房间的方向看。
“地动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大概是雪塌了，不影响的。”老板娘的话，并没有让大家放心，还是有不少客人选择结账，直接离开了客栈。
“呯呯呯。”
洛蔓没出声。
“洛小姐，我是郑三，你还好吧？”
她拉开门，“挺好的。”
郑三一脸焦急，上下打量她一番，这才放下心来，“刚才地动了，我怕你出事，就赶紧过来了。”
“地动很频繁吗？”
“头些年很频繁，这几年很少有。”郑三边走边说，“你还没吃早饭吧，店里有。”
大雪覆盖了一切，昨日繁华的街道，像是根本没存在过，行人寥寥，脸上泛着暗淡的光。
“明明昨天天气还很好，怎么又下雪了！”郑三苦着脸，“到底什么时候春天才能来？”
酒馆里还没有客人，一个小伙计正在扫地，郑三带着洛蔓来到里间，叫人送来茶水和饼子，
“最近粮食送的总不足数，要想多要，就得拿酒换，我们的酒宫里的人看不上，所以才请你来。”
不能用灵力怎么酿酒？
穿过酒铺，院子里码着十几个一人多高的酒缸，迎面扑来浓重的酒曲味。
洛蔓随便走到一缸酒面前，“我不用新酿酒，但边上不许有人。”
“不新酿酒？那怎么做？”
郑三嘀咕着叫人把酒缸抬到后院的棚子里，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后，“你不会是个骗子吧。”
“出去。”洛蔓转身。
等到只剩她一个人，她便往酒里加了半盒青蓝膏，又尝了尝酒，虽说还是不好喝，但比之前的酒，还是强多了。
靠墙放着一排高大的木柜，每个抽屉上都写着不同药材的名字，她随手拉开一个，暗红色的花瓣，闻起来一股苦气，她随手往里酒撒了点。
又等了一阵，她打开门，“可以了。”
郑三早把伙计都派了出去，生怕别人发现他的秘密，他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直在门口转悠，本来酒馆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他到处寻找新配方，可上了不少次当，却没找到一个可用的房子，要是这次再不行，他估计就留不住这家店了。
门一开，他就知道成了，那种酒香他从没闻到过，十分诱人，勾得他马上就想喝一杯，等酒下肚，他就更确定了，这是他喝过最好的酒，醇厚辛辣，一口下肚额头就冒出了细汗，浑身都暖洋洋的，完全可以用来抵御寒意。
“真是好酒！”郑三忙从外面搬来十几个上好的酒坛，“赶紧装上，给宫里的爷送去，估计能换来不少粮食。”
装酒封口，十几个坛子刚好把酒装完，郑三犹豫一阵，舀了几桶雪倒入酒缸，“我还是大意了，要是让别人发现就糟了。”
洛蔓没说话，不过她觉得郑三这么做根本没用，除非大家没长鼻子。
“你就在这里，看着剩下的酒。”郑三半天憋出一句话，又摇摇头，“不行，你在这里不安全。”
“我跟你一起去宫里吧。”
郑三愣了一阵，点点头，“现在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马车摇摇晃晃，雪片依旧乱飞，根本看不清道路，洛蔓放下窗帘，她越发觉得，这里跟丹城很像，就连构造都那么一致，外城，内城，皇城。
远远的就见前面一片银白的宫殿，比丹城更加奢华，郑三不放心地嘱咐她，“那里的人不好相处，你不要乱说话。”
穿过银白色的城门，听说是送酒的，侍卫检查的格外仔细，直到郑三送出去两坛酒，才放他们入门。
“哼，我就知道是这样。”郑三呸了一声，“幸亏好酒我都留着呢。”
一抹绿意从洛蔓眼前飘过，她看着芝草幼苗飘向了大殿，它把自己引到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这里等着吧。”
他们被引到个偏殿里，便再没有人过问，从早上等到中午，转眼就到了下午。
“今天是怎么了？”郑三已经来回走了数百次，“往常送酒，虽然也要等，但最多一两个时辰，今天也太久了。”
洛蔓起身，“我去看看。”
“你别去，被抓住是要被砍头的。”
广场上的侍卫不知去了哪，空荡荡的，连个人也没有，雪渐渐停了，厚厚的积雪没过了膝盖，洛蔓径直向大殿走去，她倒是要看看，这里有什么蹊跷。
她刚走到大殿门口，门就开了，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好和她撞了个面对面。
“黛儿？”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洛黛，她一身银装，头戴凤冠，气势非比寻常。
“你是谁？”那女子倒退一步，“见了本后，竟然不跪。”
“我是洛蔓，你的姐姐啊。”
“我没有姐姐，哪来的疯女人，在这里胡言乱语。”
“黛儿，出什么事了？”
洛蔓更是愣住了，道君从大殿深处走了出来，他头戴白玉冠，身穿金龙袍，笑吟吟地看着洛黛。
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洛蔓用力揉了两下眼睛，“你们两个？”
“侍卫都去哪了？”
“一个小姑娘，你怕什么。”道君笑道，“你是从哪来的？”
洛蔓嘴唇颤动一阵，她转身就走，就算知道这是假的，她也看不下去。
“抓住她。”
呼啦啦，不知从哪冒出了一群侍卫，冲着她就迎了上来，洛蔓心中涌起一阵厌倦，她要离开这里，去见真正的道君，灵气从她掌心溢出，冲着四面八方冲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果然是你
皇宫开始震动，平滑的石板裂开了，天空上也出现了网状的裂纹，侍卫们惊慌地四散逃开，道君和洛黛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神情中竟又几分释然。
震动渐渐停下，洛蔓松开手，就差一点，她就毁灭了一个世界，她没有权利这么做。
“你是仙人吗？”洛黛追问道，“对，我想起来了，那张图！”
洛蔓一愣，她转过身，“图？什么图？”
“外面冷，请仙人进来说话。”道君含笑望着她，洛蔓的胸口又是一痛，在没有她的世界里，道君就会选择洛黛吗？他可真是随意。
三个人在书房落座，多宝阁上摆着玉瓶瓷器，脚下踩着厚重的长毛毯，黑色的檀木桌透着丝丝金纹，奢华大气，一看就是洛黛的手笔。
“仙人，你从何处来？”
“从雾里来。”
“我们一直在等你。”
“等我？”
道君往桌上放了个画轴，画卷缓缓展开，洛蔓看到个女子一身青衣，头戴帷帽，手中拿着个葫芦，脚踩一柄飞剑上，正在云海中穿梭。
这哪里像她了，可以说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女子也没露脸，说是张三李四都可以，怎么就是她了。
“我不明白。”
“祖上说，有一天，我们终究会迎来漫长的冬季，到那时，会有个女子从天而降，身着绿衣，有毁天灭地之大能，可以拯救这里。”
洛蔓头都大了，藏琅胜地还一堆破事，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呢，不过她还是耐心问，
“你们这里怎么了？”
“冬天怎么也不肯结束，春天不来，就没办法种粮食，我们的粮仓已经空了。”
“可是我并不清楚，该如何让春天到来。”
“你是仙人啊，拜托了。”洛黛恳求道。
拒绝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看起来是妹妹，说话也像妹妹。
“往常春天是怎么来的？”
“会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打雷，轰隆隆响上半夜，等天亮了，就暖和了。”
“有人去看过是哪里打雷吗？”
洛黛摇头，“那声音太可怕了，没人敢出门。”
“我先去探查一下。”洛蔓起身。
“让皇上跟你一起去吧。”
洛蔓一愣，她隐约闻到了阴谋的气息，但她并不想拆穿，她也想私下试探一下这个道君，看他是什么来路。
骑着马出了城，道君一直沉默不语，洛蔓一会瞟一眼他，最终忍不住开口，
“你当皇帝多久了？”
“有二十年了。”
“城是你修的吗？”
“不是，从父辈继承下来的。”
“那这里有多久了？”
“根据记载，可追溯到上千年前，白家的远祖发现了这块土地，那时正是春天，他们便在此落地生根的，子孙绵延，世世代代，就这么过了下来。”
“记载在哪，我想看看。”
“在宫里。”
她以为雾气很远，没想到离城那么近，几乎快要吞没了城墙。
“雾气一直离城这么近吗？”
“以前很远，每一次冬天来临，就会近一点，十年冬天，就这样了。”
“这比粮食危机更严重啊。”
“城里的人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就该乱了。”
和道君聊了一阵，她还是不确定他是谁，便想着再试他一试。
“我要进雾气看看，你要一起吗？”
“要去。”道君点头，“不过不知仙人有没有，能将两人系在一起的绳子，万一我迷路了，也好警示。”
洛蔓手中凝出一根藤蔓，递了过去，“你就把这个捆在腰上吧。”
随着灵气溢出，地面又震了两下，但洛蔓看也不看，直接就走进了雾气。
雾气厚重，像是一层层垂下来的柳絮，潮湿绵软，洛蔓只是随意选了个方向，自顾自地往前走，芝草把她带到这里，必定有原因，甚至她还有了一种恶作剧似的想法，如果哪出雾气变薄，她就往厚重的地方走。
没一会，雾气便像潮水般后退，显露出一艘船，和沙船不同，这艘船十分巨大，三根桅杆高高竖起，白色的船帆鼓起，虽然周围一丝风也没有，船头盘着一只雪白的大鸟，羽毛如同丝绸般顺滑，头顶竖着三根红宝石一样的羽毛，黑色的眼珠熠熠发光，洛蔓简直被它迷住了。
“冰火鸟。”身边传来的道君的声音。
洛蔓转头看向他，突然问，“是你吗？”
道君转向她，露出一个熟悉的微笑，“是我。”
“你怎么会来？”
话音未落，那鸟儿忽然振翅高飞，发出高亢的鸣叫声，它的翅膀几乎遮住了半片天空，巴掌大的雪花扑簌簌落下来，转眼之间，他们两个就变成了雪人。
“怎么又下雪？”洛蔓凝出一抹灵气，抖掉了身上的雪。
“冰火鸟只有头顶上的翎毛变红了，若是想到春天，就需要它整个身体都变成红色。”
“慢着。”洛蔓皱眉，“你总要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吧。”
“这里每下一炷香的雪，白雾就会蔓延一寸，等我们说清楚，就太晚了。”
“可关我什么事？我又不住在这里。”她并不是心狠，只是想起道君握住洛黛的手，就有些怨气。
“相信我。”道君握住她的手。
雪片越来越密，鸟儿的声音焦躁不堪，道君带着她往船上走，一直到走入船舱，才松开手，他摊开手掌，一个光球从他掌心升起，照亮了整个船舱。
舱壁是一种银白色的木头制成的，洛蔓从没有见过这种植物，表面起伏不平，像是凝固的海浪，洛蔓的注意力被一件事物吸引了，船舱正中，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面有一朵火红的玫瑰，她从没见过如此完美的玫瑰，每一片花瓣的弧度都是那么完美，娇艳欲滴，花瓣上挂着露水，就像刚刚从花园中摘下。
“太美了。”玫瑰就像是有魔力般，勾着她的身子前移，等她反应过来，手已经按在了罩子上，她的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狂热，她一定要得到这朵花。
“蔓儿，你需要把这朵花送给冰火鸟，春天就会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也挺不容易的
“如果我拿走呢？”
“那你就会变得很厉害。”
洛蔓伸出手，她也没想到，手就那么轻易地穿过了罩子，捏住了玫瑰的茎，轻轻往外一抽，玫瑰便随着她的手，被带了出来，指尖一痛，一滴鲜红的血落在地上，洛蔓的心，充满了忧伤，像是吃了两个特别酸的青桔子。
“千万别放手，去外面找它吧。”
每走一步，她都充满疑问，完全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心中对道君就越发恼怒，他明明知道一切，却还装作失忆，把自己骗得团团转，真是可气，回去后，她就要好好找他说道说道。
玫瑰花红得像火，像血，在洛蔓眼里，却比任何美食都诱人，她好想一片片撕掉花瓣，送到嘴里吃下，甚至有几次恍惚，她的唇已经碰到了花瓣，软软的，但她脑中又想起了妹妹，她也在这里，无论怎样，为了她也要坚持。
雪片砸在她身上，沉重又冰冷，尖锐的鸟叫声，在耳边回荡，她高高举起手，等着鸟儿从天而降，可鸟儿只在半空中盘旋，怎么也不肯下来。
洛蔓心里发急，不由得灵气从指间渗出，地动山摇，巨大的船开始塌陷，一条条木板从空中跌落，好几次都从她身边飞过。
鸟儿似乎注意到了她，在空中盘旋几圈，冲着她直飞而来，洛蔓只觉巨大的阴影笼住了她的全身，狂风卷起了无数雪屑，扑簌簌打在脸上。
冰火鸟至少比她大五倍，长长的喙像刀锋一样尖锐，站得离她很远，长颈上蓬蓬的绒毛炸着，小心谨慎地探过头来。
它的喙上，有一根弯弯曲曲的红线，洛蔓仔细看，才发现它的嘴被捆住了，只能微微张开，可以鸣叫，但无法进食。
这么漂亮的鸟，就像一大团蓬松的雪球，怎么会有人忍心伤害它，洛蔓左手拿花，伸出右手，试图解开它喙上的束缚。
鸟儿猛地往后一退，用力忽闪翅膀，风夹杂着雪粒，直接把洛蔓埋在了下面，幸亏她及时护住了花。
“我是来给你送花的。”第三次抖落掉雪渣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没有任何恶意。”
鸟儿歪着头，一双琉璃似的眼睛打量她好一阵，又忽闪出一阵更猛烈的雪暴，洛蔓疑心它是故意的。
“你这样白费力气，不如我们谈谈？”明知是对牛弹琴，洛蔓还是继续尝试，“你看我也挺不容易的。”
她边说边试图寻找道君的身影，他就把她扔在这，就不管了？真是残忍无情。
像是她手中的玫瑰突然引起了鸟儿的注意力，它一步步凑了过来，低头试图啄走玫瑰，但张不开的嘴，又引起了它的愤怒，它用力冲着洛蔓啄了过来，洛蔓想也没想，一伸手就捏住了它的喙，又凉又硬，像握住了一把匕首。
掌心一痛，血点点滴下，冰火鸟突然不动了，任由洛蔓触碰它的长喙，洛蔓将玫瑰叼在口中，伸手去够那条红线，她的手指刚碰到它，就觉得灵气外涌，所有的灵气都被吸走了，她像是掉到了冰窟中，从里到外都抖个不停，冻得牙齿咯咯作响，她的意识时断时续，一会觉得自己回到了洛家，一会又觉得在丹城，一会看到道君的笑容，一会又看着妹妹大婚。
也许终于结束了，她再也回不去丹城，会被埋在这冰天雪地里。她的头发再次变得银白，双眸血红。
红线步步紧逼，吸收了灵力后，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染红了鸟喙，顺着洛蔓的手指往上爬，转瞬间，就爬到了她的脖子上，洛蔓一动不动，就像是睡着了。
她脑后的发簪突然闪出耀眼光芒，藤蔓蔓延，冲着红光冲去，，两种颜色的光缠斗在一起，把洛蔓的身体当做了战场，一会你进，一会我退，最后像海浪般对撞在一起，齐齐消失在空气中。
一声高亢喜悦的鸟鸣声，惊醒了几乎陷入沉睡的洛蔓，她刚才似乎睡着了，还睡得十分甘甜，只觉得精力充沛，像是经过长久的冬眠醒来，心中充满喜悦。
睁开眼，玫瑰已经到了冰火鸟的口中，它扬起头，把花甩向半空，张开口，干脆地囫囵吞了下去，在空中盘旋一圈，又张开口，玫瑰花瓣从它口中飘落，落在厚厚的雪面上，雪就融化了，露出黑色的泥土，雪水汇聚在一起，变成一条条闪亮的小溪，往远处流去。
空气由寒冷变得温暖，小草冒出了地面，野花点点，洛蔓腿一软，跪在地上，灵气从地面渗入她的身体，又重新返回大地，在这种不停的往复循环中，她变了，生生不息，成住坏空，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她抬起脸，银色的长发变成了黑色，血红的双目恢复清明，无根木的簪子，不见了。
她伸出手，一群蝴蝶从她指间飞出，在草丛野花间飞舞。
不知什么时候，雾气已完全消散，她坐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上，长长的草叶随风摇动，隐约可见亮晶晶的溪水。
冰火鸟全身覆盖着火红的羽毛，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她头顶盘旋了三圈，往上飞去，直到消失在天空中。
一点绿色如流星般从天空中坠落，冲着她的头顶落下，洛蔓像是毫无感觉，任由绿点没入身体，过了好一阵，她才迷惑地伸出手，掌心的伤口早已消失，那她为什么还会觉得不对劲？
“你的身体，应当无恙了。”道君握住她的手。
“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治好我的身体？”
“如果你吸收了冰晶莲，或是芝草，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可谁让你那么喜欢谦让？”
“不是这件事。”洛蔓眉头紧锁，像是有什么事，她一直也没想明白。
“我们回城里看看？”
道君的话让她想起了洛黛，那种酸意涌上心头，“你怎么会跟洛黛在一起？”
“这又不是我的小世界。”
“那也不行。”
“你想让谁跟她一起？”
“赢锐。”
“那你可以试一下。”道君捏了捏她的脸，“既然你没事，我就回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来喝酒
“试一下。”洛蔓望向道君，这次她可看出不同了，这里的道君眼神呆滞，看起来就像个拙劣的木偶，她反复想着该怎么试一下，最后她伸出手，轻轻盖上道君的脸，等她再次抬起手，道君已经变成了赢锐。
“这样才对。”洛蔓微笑，“你才应当跟妹妹在一起。”
赢锐点头，“我也这么想。”
他的语气倒是跟本人差不多，洛蔓随口说，“还挺想跟你聊聊天的。”
“有酒吗？”
洛蔓一愣，这也太真了，她不想跟这个世界有过多牵连，还是少说话为妙。
白雾像是一道墙，挡在她面前，绵延不知几许，她走一步，雾气就退一步，随着雾气消退，雪便融化了，绿色重回大地。
“你果然是仙人。”赢锐开口，“我们终于等到你了，实在是太感谢了。”
“闭嘴。”多说几句，她就知道这不是赢锐，要是赢锐看到这一切，肯定会冷嘲热讽一番，怎么会感谢她。
她收敛了灵气，再次踏上雪地，雪并没有化，这点让她很开心，原来她是可以完全控制这里的，如果是藏琅盛地该多好，黛儿已经吸收了三种奇花的灵力，应当也可以做到吧。
走到城门外，洛蔓抬起手，雪堆消融，草长莺飞，躲在屋子里避寒的凡人，感知到了春天温暖气息，便纷纷出门。
“春天来了，春天终于来了！”
“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
“呜呜呜，终于可以种地了，十年了，我已经老了，没想到还能等到这一天。”
等他们拿着农具冲出城的时候，洛蔓早已没了影踪，他们也根本没想到，也不会相信，有人能让冬天结束、
只有几个偷偷跑出来的小孩，看到了洛蔓的举动，他们就那么愣愣地盯着她，目光中满是惊恐。
洛蔓冲他们笑了笑，转身走入城门。
皇宫里一片喜气，到处都挂上了红灯笼，洛黛穿着大红色的凤袍，站在大殿门口，迎接着他们两个。
“仙人，谢谢你救了小城。”洛黛深深一拜。
“不必客气。”
洛黛看到赢锐，表情并无任何异常，只是嘱咐他去更衣沐浴，晚上来参加晚宴。
“仙人有个妹妹跟我很像吗？”洛黛引着她到茶室坐下，玛瑙壶，翡翠杯，白玉台，还是一样奢华。
“很像。”
侍女把煮好的茶送了上来，就摆了七八碟果子，退出去关上门。
“我们这里没什么特茶，这雪尖茶是一种，还有些蘑菇。”
“蘑菇？”洛蔓眼神一亮，“给我点蘑菇，就算谢礼了。”
洛黛犹豫一下，“若是仙人不嫌弃，我愿做仙人的妹妹。”
“好。”洛蔓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她拿出一盒青蓝膏递了过去，“这个送你，抹在脸上，可以美容养颜。”
“太好了。”洛黛眼睛睁得圆圆的，像是十分意外她答应的如此痛快。
“姐姐，请受妹妹一拜。”
“不用拜来拜去的。”洛蔓握住她的手，她的灵气探入洛黛的身体。
果然，这个小世界的洛黛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
“你家里就你一个吗？”
“说起来我还真有个姐姐。”洛黛抿了下嘴，“不过她五六岁的时候，出了场意外过世了，但她从小跟祖母长大，我们关系并不亲昵。”
不等洛蔓多问，她就一五一十细细交待了一遍，她家原本是商人，本来轮不到她嫁给皇上的，可连年无春，皇家急得不行，便找人来算命，结果说她的命格最贵，可以让冬变春。
“我嫁进来五年了，真是一年比一年绝望。”洛黛叹了口气，“幸亏遇到姐姐，要不然怕不过两年，我就要被废了，也不知为什么，连个孩子也没有。”
“孩子。”洛蔓重复了一下，她的眼睛落在了小腹上，突然一怔，她找到不舒服的原因了，这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连忙起身，“妹妹，我要走了，有机会再见。”
“姐姐，我还有事求你。”洛黛起身拦在她面前，她动作太突然，金钗从头上掉下，叮铃铃一阵脆响。
“什么事？”
“能不能教我仙法？我也想学。”
洛蔓犹豫了好一阵，这里是个没有灵力的世界，若她贸然送出灵力，会不会改变一切，她想起藏琅胜地的传说，上神降世，带来了灵气，改变了小世界，如果她这么做，不就成了上神吗？
可她看到洛黛殷切期盼的眼神，却怎么也不忍心拒绝，她的掌心已经凝出了一团灵气，但最后还是放下手。
“我有事要离开一下，等我回来就帮你。”
“那你可一定要回来。”不知怎的，洛黛神情凄然，像是明白这番话，不过是一种托辞。
赢锐送她出门，表情恭敬，“请问仙人，这次春天能持续几年？”
洛蔓皱眉想了一阵，“我也不清楚。”
“那如果冬天又来了，我们该怎么找你？”
她摇摇头，“不要找我，我会来的。”
“那你能给我点酒吗？”赢锐的这句话，取悦了她，就算不是他，也还有一部分穿越空间，真实留了下来。
“你换件衣服。”
赢锐换上了一件墨蓝色长袍，高帮皮靴，光是衣袍上繁复的花纹，黑得发亮的靴子，就能看出他非富即贵。
冰雪融化，露出了小城的真颜，房屋矮小，污水横流，看起来十分破败不堪，完全不似丹城整洁，她几次都想用灵力让这里焕然一新，但还是忍了下来。
酒馆前排起了长队，郑三红光满面，跑来跑去，就像一头忙碌的骡子。
“你回来了，酒要卖完了，快去帮忙。”郑三说着瞟了赢锐一眼，面色一变，压低声音就跑了过来。
“爷，您怎么来了？”
“来喝酒。”赢锐回答。
“好好，上好的雅座。”郑三点头哈腰，把两人带到二楼，一层挤满了人，排队拿着酒袋，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前伸着手。
“这酒太好喝了，喝了一次我回家都没睡着。”
“是啊，干活特别有力气。”
“我女人都说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离开幻境
众人发出欢快的笑声。
他们的目光碰到赢锐，马上收敛笑容，让到一旁，微微垂着头。
赢锐却像一个人都没看到一般，面色冷峻，慢悠悠地踏上楼梯。
等他俩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楼下就像有人用手轰了一下苍蝇，发出了巨大的嗡嗡声。
不用洛蔓说，郑三就把她酿的酒拿了上来，但脸上还是有盖不住的心痛，“我把你酿得酒，一坛拆成了十八坛，都卖得那么好，这坛可是原汁原味的，能不能...”
“退下，”赢锐的呵斥终止了他的唠叨，他慌忙往外走，“两位好好聊，我一定不让人过来来。”说完他小心翼翼合上门。
“好酒。”赢锐称赞道，“入口有一股异香，让人精神一震，喝了还想再喝。”
他又喝了两口，“咦，这酒莫非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我的右腿受过伤，总是隐隐作痛，现在似乎不疼了。”
“你的祖上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洛蔓说。
赢锐喝了一大口酒，脸上泛起红晕，“据说我的祖上是躲避追杀才逃到这里来的，他们走投无路进入了雾气，据说迷路了三天三夜，才走出迷雾，当时草肥水美，气候也好，他们就决定留下来，没想到五年后赶上了第一次凛冬，持续了三年时间，人死了一大半，后来又经过了十几年的夏天，慢慢总结出了规律，少则三五年，多则十来年，冬天总会降临。”
“这里还有过别的仙人吗？”
“传说中有过，不过自我出生后，我并没有见过。”
洛蔓递给他一盒青蓝膏，“如果你不舒服，就用一点，应当有用。”
赢锐打开盒子闻了闻，忙起身冲洛蔓躬了躬身，“谢谢仙人。”
看他恭敬的样子，洛蔓就想笑，何时赢锐对她这么恭敬，真应当记录下来。
临行时，洛蔓又送了他两坛酒，看着生机勃勃，绿意融融的世界，和刚来时完全不同，她的心情就很好，只想赶紧回到道君身边，问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意随心动，她刚进入白雾，人就消失了，等睁开眼，已经站在了晚霞城门前，她只离开了几天，晚霞城又变了模样，城外修出了一条大路，笔直地通向远处，凡人们正在把青石铺平，他们面黄肌瘦，有气无力地干着活，眼神麻木又平静。
天空中一阵尖锐叫声，小兽在她头上盘旋一圈，并没有落下来，而是往旋风处飞去。
“你是灵修吗？”一队侍卫把她围在中间。
“我是。”
“几级灵修？”
洛蔓一愣，“我不清楚。”
“那就是新人了。”他们交换了下眼色，“是从丹城来的？”
“对。”
“那跟我来，要进行一下身份登记。”
“登记？”
“恩，现在每个灵修都有自己身份牌，不带着身份牌，是不能进入晚霞城的。”
洛蔓并没有表明身份，她跟着他们到了城门边，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人来人往，灵修还是穿绿色，不过似乎绿色分了好几种，衣衫上的花纹也有所不同给。
还有些凡人，穿着土黄色或是灰色衣衫，小跑着跟在灵修身后，表情恭敬又谄媚。
接待她的是个面色发黄的中年男人，竟然是个凡人。
“姓名。”
“洛蔓。”
“年龄。”
“18。”
又问了家人，住在哪，灵力情况，便递给了洛蔓一个鱼形牌，油亮亮的，和她当年入城时一样，一看就是拿来改了改，又继续用了下去。
“你是初级灵修。”中年男人递给她两张纸，“上面是你住得地方，还有每月的配额，按时来领，衣服要换掉。”
洛蔓盯着纸看了一阵，条条框框，规定的还挺细致，“普通灵修每月需制五盒青兰膏，种三亩地，灌满三个水池的水，每日一个时辰需服从安排。”林林总总，从吃穿用度，到日常安排，都规定的清清楚楚，甚至还有学习时间。
“送灵修去休息。”中年男人起身。
来了个面目机灵的小男孩，引着她出了门。
“灵修大人，是第一次来晚霞城吗？”
“你到晚霞城多久了？”洛蔓反问道。
“才来半个月。”他嘿嘿一笑，“我们村里，被选上的人，就我一个。”
“选？”
“灵修大人们需要家奴，我们整个村都报名了。”
“原来这样。”
“如果灵修大人愿意，可以雇我跑腿，我什么都会干。”
洛蔓不置可否。
晚霞城里十分整洁，街道上人很少，路两旁的店铺全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招牌上的字体不同，好几家都没开张，第一次来晚霞城的时候，到处都是人，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当时她还嫌弃太脏，现在可好，一点人味都没有了。
一排排小院制式完全相同，一进的院子，两间正房，住两个灵修，院子里铺满了青石，都没有个种花草的地方，房间里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架，一个衣柜，衣柜里还挂着套一模一样的制服，洛蔓顺手摸了两下，丝麻的，材质还算不错。
她坐在书桌前，不由得苦笑，现在的晚霞城，不就是之前的丹城吗，规矩森严，管理起来十分方便，只不过凡人跟灵修换了个位置。
门开了，一个清秀的男灵修走进来，身上挂着个白色不不戴，他转身关门，重重地舒了口气，大部分灵修洛蔓都认识，但这还真是个新人。
“你好。”她起身迎了上去。
那灵修正往外掏东西，神情十分专注，听到有人说话，直接吓了一跳，手里拿得东西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的药膏！”他的语气中满是懊恼。
“我是洛蔓，新安排来的灵修。”
男灵修不理她，一个劲地念叨，“任务我肯定完不成，不如现在就走人好了。”
说完他就冲进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我有点事想问你。”洛蔓跟了过去。
“你想问什么？”男灵修身材矮小，动作倒是很灵活。
“晚霞城怎么变成这样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等级分明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他嘀嘀咕咕道，“早知道我就去丹城了，这里一天破事没完没了，不是种花浇地，就是清扫大街，养那么多凡人做什么，让他们干不就好了。”
“这都是谁规定的？”
“还有谁，当今圣上和皇后呗，他们要大婚，把我们弄的团团转，我可不相干，回到我的村子里，我只需看看病，什么都不用管。”
他拿起收拾好的包袱，毫不犹豫从洛蔓身边走了过去，到了门口，他突然回头，“他们要来找我，你就说我走了。”
洛蔓刚坐下，门又开了，刚才那个灵修，直接被退了进来，他边走边骂，
“你们这些人，简直是太恶心了，还有强迫别人留下的！”
回答他的只有门上锁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进来容易出去难。”他这才抬眼看洛蔓，“吴刚。”
“皇上要大婚了？”
“对啊，就在三天后，所以这段时间管得极严，走也走不了。”他起身，“你吃点什么？我去做饭。”
“谢谢你，不过，我要走了。”
“你一个弱女子，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洛蔓抬手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剩下目瞪口呆的吴刚，他看了看包袱，摇摇头，“这人，就是不怕死。”
一路上，她却没遇到什么阻碍，那些随处可见的侍卫就像是隐形了，不用问，她也知道，肯定是妹妹发现她来了。
果然，刚到皇宫门口，她就看到洛黛迎了出来，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红色灯笼裙，裙边上绣着大朵的石榴花，显得她十分娇俏可爱。
“姐姐，你可回来了，我真怕你赶不上大婚。”
“怎么会？我这不是回来了。”
“晚霞城怎么样？是不是焕然一新。”
“等级分明。”
“要不是姐姐非要留下凡人，我也不会如此煞费苦心。”
“不提这个了。”洛蔓笑道，“大婚准备的怎样了？赢锐呢？”
“他还是老样子，天天做东西，把事情都扔给我。”洛黛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好，现在我们两个，一遇到就吵架，还是分开冷静点比较好。”
洛蔓犹豫半天，想说她去风眼里的事，但也不知怎的，就是没说出口。
“姐姐，给你这个。”洛黛递给她一块金色鱼牌，鳞片像水波纹一样，层层叠叠，十分精致，“有了这个，你就可以住最豪华的院子了。”
她停顿一下，又补充一句，“道君已经先搬过去了，你是不是等急了？”
侍女送上茶和点心，洛黛双眼顾盼生波，“姐姐，好多话我都不能跟别人说，你回来真好，只有你，永远不会害我。”
洛蔓抿了口茶，她笑道，“我自然是支持妹妹的。”
“我想好了，凡人呢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他们有可能生出灵修，还可以干些活，也用不了多少粮食，不如让他们活着，我就把他们分成了几个级别，让高级的管理低级的，这样就省事了。”
“原来晚霞城的那些凡人呢？”
“前两天，那村子发生了火灾，死了一大半。”洛黛的脸蒙上一层阴郁，“真是的，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做了。”
她语气中的轻描淡写，让洛蔓打了个寒颤。
“还是要给他们些活路，要不然惨兮兮看着让人心烦。”
洛黛喜滋滋地继续往下说，“我觉得以前的灵修也活得太随意，应当管理起来。”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啊。”洛黛愣了一下，“有一天我早上醒了，就什么都明白了，明明藏琅盛地可以变得不好，之所以这样，都是道君不好好管，幸亏他现在没有灵力了。”
洛蔓起身，“说起道君，我还真想见见他。”
“你别急，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了。”洛黛握住她的手，柳眉一挑，“多陪我聊几句嘛。”
“如果把丹城，也变成这个样子，怎么样？”
“丹城的事，我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
洛蔓语塞，她根本没什么打算，甚至去过那个小世界后，她对整个藏琅胜地都失了兴趣，离开后，挥之不去的想法总是缠绕着她，藏琅胜地会不会也是个小世界，也是放在什么宫殿的被遗忘的饰物？
她想赶紧去山那边看看。
“姐姐，你在想什么？”
“有点头疼。”
“我刚才说，道君能不能把生灵丹的方子交出来，现在根本不够用。”
“这我要问问他。”
洛黛眼神一亮，脸上绽出个大大微笑，“道君，你来了。”
还没看到他，洛蔓就闻到了熟悉的清冽气息，她焦躁的心一下平静下来，不管有什么事，至少两个人可以商量一下。
余光扫过一抹青色，道君的身影带来融融暖意，她的嘴角忍不住上翘。
“洛黛，我们两个好久没见了，想说几句私房话。”
“我也跟姐姐好久没见了。”洛黛撑着下巴，嘟着嘴，一点也不肯让步，“你们两个聊你们的，我就呆在这里，绝不打扰你们。”
“赢锐呢？”洛蔓想了想，“差了他也不合适，不如一起叫来吧。”
她转头看向道君，他的眼中满是温柔笑意，两人的手在中间相碰，洛蔓脸微红了一下，不用说话，她也明白道君的关切。
“真让人羡慕。”洛黛看到了一切，她不由自主心生酸楚，怎么他们两个经历那么多事，道君还没了灵力，关系还更好了，她却跟赢锐的关系越来越糟，现在一天除了公事，两人半句话也不讲，赢锐越来越沉默。
“皇上到了。”侍女通报。
洛蔓笑着回头，想要打趣两句，可话却凝在嘴边，赢锐额前多了一缕白发，眼角多了两根皱纹，原本明亮的眼睛，蒙了一层薄霾，他的嘴却微笑着，努力表现出一种已经失去的热情，这种努力，让洛蔓胸口堵得慌。
她还记得那个神采飞扬，满嘴俏皮话的年轻人，怎么也没办法和面前这个暮气沉沉的人，联系在一起。
“你们来的真是时候。”赢锐挑眉，“我刚做了个新东西，正找不到人欣赏呢，快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