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西渠王
甘宏看着一脸认真的闵前，心中笑了笑。
这算什么事情，拿一个破权杖，就想让他承认闵前义渠王的王位，这也太小看他甘宏了吧。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闵前的做法对于其他人，是一种不可拒绝的诱惑。
义渠王的权杖啊，义渠王权利的象征，就这样被闵前恭恭敬敬的献给了秦国，这和义渠国臣服秦国也没有太大区别了。
甘宏就这样站着，看着闵前，并没有伸手去接闵前的权杖。
闵前高举着权杖，手不停的颤抖着。
可是最为慌张的，却是他的心。
他闵前自认为是西戎少有的智者，平日里，就连号称西戎第一智者墨勤他闵前都不放在心里。
可惜的是，他闵前出身的地方是义渠，在义渠这个崇尚勇武的国度之中，他闵前虽然有着智慧，可是身体的羸弱，让他注定无法成为义渠王。
本来，他也对这个事情死心了，于是他韬光养晦，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喜欢中原文化，却性格懦弱的王子。
这样，他成功的逃过了义渠王继位之后的大清洗，活了下来。
可惜，天意弄人，这义渠王的王位，兜兜转转之下，还是落到了他的头上。
不过，他所继承的义渠王，可不是那个西戎霸主的义渠王了，而是朝不保夕的义渠王。
他继承王位之后，首先要做的事情居然是生存下去。
他心里清楚，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虎威之所以没有来攻打他们，并不是因为虎威没有那个实力。
而是快要过冬了，虎威先要做的是尽可能让所有忠于他的人度过这个冬天。
只要度过了这个冬天，那么春天，就是虎威消灭他们的时候。
这个时候，纵观整个西戎，能够保住他们的，唯有秦国。
所以，他才想方设法的混进了这里，希望能够让他的王位得到甘宏的承认，得到秦国的庇护。
不过，计划虽然是这样，可是能不能成功，他却一点把握也没有。
甘宏这个人他虽然没有照过面，可是他的事迹，闵前却已经是如雷贯耳了。
在他看来，想要说服甘宏这个才智卓绝之人，是极为困难的，所以，他才忍痛拿出义渠祖传的权杖，希望可以说动甘宏。
在他看来，甘宏虽然厉害，可毕竟还是一个年轻人，看到自己恭恭敬敬的献出这个权杖，岂会不骄傲，又怎么会不答应自己的条件。
可是，当他举起权杖，甘宏却没有接过的时候，他的心就乱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这个人人想要的权杖，甘宏居然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心动的意思。
“闵前，听说你喜欢中原文化。”甘宏突然问道。
“是，闵前非常喜欢中原文化。”闵前虽然不知道甘宏的用意，可是仍然恭恭敬敬的回答。
“那我就考考你，你可知道吴越之争。”甘宏继续问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越王允常死后，勾践即位，在檇李大败吴师。勾践三年，勾践被吴军败于夫椒，被迫向吴求和。。。。。”
这个问题自然难不倒闵前，他回忆了一下后，就把这段历史给说了出来。
“恩，全对。”甘宏点点头。
不过他也并没有太惊讶，这年头书籍有限，所以只要是书籍，人们一般都会把书中的内容背下来。
闵前既然知道这段历史，那么你能够把他一点不差说出来也就不奇怪了。
“那你想一想，你今天这个举动，是否和越王勾践有点像啊。”
甘宏的声音虽然轻，可是传到闵前的耳中，却像是炸雷一般，让他的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怎么，仗着熟悉中原典故，在我面前玩卧薪尝胆，你是高看了你自己呢，还是低看了我甘宏。”甘宏的话字字诛心。
“闵前不敢，不敢。”闵前完全被甘宏的话吓懵了。
他完全没有了之前见甘宏的淡定，只是一个劲的重复不敢两个字。
其实甘宏是把话说重了，闵前的确有接着秦国的庇护来休养生息的意思，可是说要卧薪尝胆，报复秦国，这就是闵前想都没敢想的事情了。
这也难怪，闵前现在连命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怎么会想的那么深远。
甘宏这时候才拿起权杖：“这个东西，说是象征着义渠的王权，可是，在我看来，却并不是那么吸引人。”
“虎威，这个权杖给你了。”
甘宏随手把权杖递给了虎威。
虎威看着权杖，用颤抖的手把它接了过来。
甘宏是不在乎，可是并不代表着他虎威不在乎啊。
这东西再怎么说，都代表着义渠的王权，有了这个东西，虎威就能大声说，他继承义渠王位是第一代义渠王的意思，不然，这只权杖怎么会在他手中呢。
“好了，闵前，既然我们秦人承认虎威是义渠王，那么你就不能用义渠王的名字了，这样吧，你就改吧，就叫，对，你们在义渠以西，就叫西渠王吧。”甘宏淡淡的说。
“甘大夫你答应庇护我们了。”
闵前原本已经绝望了，可是一听甘宏的话，他立刻抬起头，惊喜的看着甘宏。
“庇护你们，我们秦人只是西戎事务的仲裁者，并不直接插手西戎事务。”甘宏先是表明了一下自己的态度，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今年死的人已经够多的了，我希望，明年各部族不要动刀兵。”
“如果有人动刀兵的话，就是与我们秦人为敌。”
甘宏扫视了一下四周，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默默的低下了头，就连虎威也不例外。
这也难怪，甘宏的威严是建立在他战绩的基础上的。
在西戎这片土地上，不管是谁，只要他击败了义渠，那么就算他是一个孩子，也可以具有无上的威严。
“多谢甘大夫。”闵前喜出望外的道谢。
甘宏这句话无疑表明，他会庇护闵前一年的时间，在这期间，虎威也动不了闵前。
至于一年之后，闵前相信，有着一年时间缓冲，他终究能够想出办法，避免部族被虎威吞并。
第137章 请教
“好了，大家可以散了。”甘宏摆摆手，各位部族首领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纷纷走出了正堂。
不过，今天的事情已经够他们吹嘘一辈子的了。
毕竟，他们见证了一个西戎霸主的陨落，也见证了一个西戎霸主的崛起。
那些部族的首领走了出去之后，仇立刻拉住了墨勤。
“墨勤，今天可是多谢你了，来来，我请你去喝酒。”
仇非要拉着墨勤一起去喝酒，墨勤推脱不过，只好跟着仇到了他的帐篷。
在仇的帐篷里，他的奴隶已经把酒肉都准备好了。
仇一进帐篷，就让那些奴隶都出去了，只剩下他和墨勤两个人留在帐篷里。
“来来，墨勤，先喝一碗。”
仇给墨勤到了一大碗酒，然后给自己倒了一碗，一饮而尽。
“来，喝。”今天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墨勤也有些渴了，他也不客气，一仰头，把碗里的酒全喝光了。
“今天多谢你了，墨勤，如果不是你那顿鞭子，我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过关。”仇感激的说道。
今天他到了现场也是看到了甘宏的威势，所以，他暗自庆幸，如果不是墨勤的话，那么他的头恐怕也会像蒙一样，被作为甘宏立威的道具了。
而今天一见面，墨勤打的那顿鞭子也很关键，不是那顿鞭子，甘宏还说不好用什么方式来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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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虎威这位义渠王都被甘宏给整的服服帖帖的，他仇算那颗葱，甘宏想要整他的话，都不用自己动手，使一个眼色就有无数的部族帮他办了。
“这就不多说了，你是都浦的外公，我的亲家，我能帮你自然会帮你，不过亲家，我也要提醒你一句，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秦人在西戎的霸权已定，甘大夫这个人你也看见了，你要是想和他作对，哪里是他的对手。”墨勤提醒仇。
“对对，上次是我孟浪了，我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仇听了墨勤的话，连连点头。
他又不是傻瓜，不用墨勤提醒，像这样的蠢事他也不会在做了。
“你知道就好，说句实话，这事我现在想起来，还冒冷汗呢。”墨勤心有余悸的说道。
“对啊，今天的确危险，不过墨勤，我要恭喜你，这次你和离两个人可是得了头彩，甘宏大人居然给了你们一人一座城池。”仇又换了一个话题。
“这个，呵呵，这个城池甘宏大人是答应给了，虎威也答应了，可是真要到手，依我看，还是有些波折的。”墨勤摇了摇头说道。
他看的明白，虽然今天迫于形势，虎威答应了这件事情，可是真到了接手城池的时候，虎威肯定是小动作不断。
万一一个处理不当，城池接手不了，虎威也有话说，不是我不给，而是你们接不住。
“不管怎么说，这个城池是你的了，至于后面的问题，相信以你的智慧还能解决不了么。”仇毫不在意的说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怎么说，也是好事情。”墨勤也是高兴的回答。
“对了，墨勤，今天甘大夫玩的是哪一手啊，我怎么看不明白，秦人打败了义渠，却把好处给了我们，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仇说了半天的话，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这个，我也不知道。”墨勤一听这个问题，立马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墨勤，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瞒着我了，甘大夫有什么目的，你告诉我，也免得我冒犯了他不是。”对于墨勤的话，仇表示一个字也不信。
墨勤谨慎的看了一眼四周，这个小声的说：“那好，我就和你说说吧，不过，今天这话，出自我口，入你之耳，我出了这个帐篷，可是一点也不认啊。”
看着墨勤说的那么慎重，仇更加好奇了，他给墨勤又倒了一杯酒，然后催促道：“墨勤，你快说，我只是听听，和谁也不说。”
墨勤仔细想了想，这才说道：“依我看，甘大夫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有两个目的。”
“第一就是削弱义渠的实力了，今天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无非只有一点，借我们的手削弱义渠，这次分地，虽然看起来分的不到义渠所有土地的一成，可是你别忘了，差的地方义渠会要么。”
“他们侵占的可都是肥沃的土地，这种土地一旦分出去，义渠再想要回来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你想想，这样一来，还会有部族投靠义渠嘛。”
“投靠他们做什么，再把土地还给义渠。”
“谁这么傻。”
“这倒也是，不说别人，就说给我的那些土地，我就是死，也不会还给义渠的。”仇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然后说道。
“而且你注意倒了没有，今天甘大夫退还的土地，有些的确是那些部族本来就有的，却被义渠给占了，有些却是那些部族没有的，可是甘大夫并没有退给那些部族他们本来的土地，反而把一些他们没有土地退给他们了。”墨勤又提醒仇。
“咦，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里面有什么奥妙。”通过墨勤这么一提醒，仇立刻就想起来了。
甘宏这样分土地，却是有些奇怪。
这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倒是理所应当的，可是第二种情况是为了什么。
“你有没有注意到，甘大夫分土地的时候，一般都是把一些平日里不和部族的土地分在一起，而把那些平日里比较亲近的部族分开。”墨勤又提示道。
“难道。。。”仇好像隐隐有些领悟了。
“对，这就是甘大夫的目的，两个不和睦的部族土地紧挨着，这次划分的土地边界又是那么模糊，这其中能没有矛盾，有了矛盾怎么办，当然是谁分的土地找谁调解喽。”
“这样一来，秦人在这片土地上的威望就能建立起来了。”墨勤揭开了答案。
“秦人的心思那么深。”仇惊叫道。
“你说那么大声做什么，不是秦人的心思深，而是甘宏大夫的心思深，所以，以后看到他老实一点。”墨勤瞪了一眼仇。
就这样，两人又谈了一些话题，这才醉醺醺的各自回到自己帐篷睡去了。
第138章 虚则实之
话说另一头，甘宏回去之后，立刻就找了尸子，让黑林开始摆宴，准备痛饮一番。
而龚平和黑林，则在站在一边伺候着。
“尸子，这次可是多亏了你，不然的话，我有哪里能够这么快就把西戎的事情给摆平了。”甘宏先是给尸子倒了一碗酒，然后道谢。
“这功劳我可不敢贪，我是提示了你一些事情，也出了一些主意，可是真正动手做的，还是你小子。”
“更何况，就算没有我的帮助，就你小子这一肚子的鬼点子，要想摆平西戎的事情，也是轻而易举。”尸子拿起酒，呡了一口，然后说道。
“不能这么说，你对我的帮助很大。”甘宏由衷的说道。
他这样说是有道理的，没有尸子在西戎这么多年，把西戎的情况摸得这么熟，他甘宏就算有满肚子的主意，也要等熟悉西戎的情况之后才能对西戎下手。
可西戎的情况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熟悉的，就算有勾阳等人的帮助，他最少也要半年时候才能把西戎的各部族势力捋顺。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义渠早就已经把牛戎和白戎灭了，然后无后顾之忧的再来解决秦国的问题。
更别说，尸子还为他指出了西戎命脉在何处。
“我们也别谦虚了，总之事情解决了，这对于秦国来说，是一件好事情。”尸子摆摆手说道。
“当然是好事情，从此之后，西戎就会变成秦国的后花园，一旦打起仗来，他就是秦国的后勤基地。”甘宏说道。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尸子问甘宏。
这下次西戎的事情摆平了，秦国也成为了西戎的霸主，甘宏下一步要怎么做他的确非常敢兴趣。
“下一步，我决定在西戎推行农耕。”甘宏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其实西戎的土地还是非常肥沃的，在这片土地之上，戎人其实没有必要一味的游牧，他们也可以农耕。”
“就像义渠一样，不也是半农耕半游牧。”
“这和西戎的习惯不符合啊，戎人会答应么。”尸子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甘宏把头转向了黑林和龚平：“你们说说吧。”
“公子，我是戎人，我太了解戎人了，你这样的办法行不通的，戎人已经习惯了游牧，让他们农耕，比杀了他们还难。”黑林抢先说道。
“龚平，你的想法呢。”甘宏又把头转向了龚平。
“我的想法和黑林一样，按照西戎的地理条件看，的确非常适合农耕，可是这太难做到了，就像黑林说的，戎人习惯于游牧，让他们农耕实在太难。”龚平的意见也是和黑林一样。
“哦，那你们再说一说，这次我召集各部族的首领来盐池城，是为了什么？”甘宏似笑非笑的继续问道。
“公子，这个问题我可不知道，你问龚平吧。”黑林一听这个问题，头都大了，急忙把事情推给了龚平。
“公子召集各部族首领来盐池城，恐怕一是为了削弱义渠，二来，通过划分土地的事情把秦国放在各部族仲裁者的位置上面，加强秦国对于各部族的影响力。”龚平也不客气，接着说道。
听了黑林的回答，甘宏一阵摇头，黑林如果后世玩网游的话，肯定是选那些战士的职业，反正只要无脑往前冲就是了，不用想其他的。
可是听了龚平的话，甘宏却是非常的赞赏。
龚平这个人，心思不仅细腻，看的还很深远，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像他这样，如果不是年少轻狂，在甘府得罪了太多的人，恐怕就是他去要人，甘府也舍不得放人。
“龚平，你的看法应该和外面那些部族首领是一样的。”甘宏冷笑了一声：“恐怕外面那些部族首领们一边对义渠幸灾乐祸，一边在考虑着怎么和其他部族打好关系，尽量少麻烦我们秦国呢。”
“难道不是这样。”龚平奇怪的问。
在他看来，甘宏这次召集各部族的首领来盐池城，无非是这个几个目的，难道有什么他没想到的地方。
“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者虚之，声东而击西。”甘宏提示了一下龚平。
龚平听了甘宏的话，还是不太明白。
“尸子，就麻烦你给他们解惑了。”甘宏一挥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好，我这人，就喜欢为人师。”尸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然后开始说话。
“龚平，甘宏刚才的话什么意思？”尸子首先问道。
“公子的话说的是，兵法上说，如果要打西边的话，那就先在东边虚张声势，把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东边去，再去攻打西边，这样一来，势力会事半功倍。”龚平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放在这件事情上呢？”尸子又问道。
龚平一眼一亮，随即有些不确定的说：“尸子你的意思是，其实公子召集众首领说的第二件事情其实不如第一件事情重要。”
尸子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你说的很对，其实那件事情，我们做与不做，都可以，最重要的反而是第一件事情。”
“为什么？”龚平还是不太明白。
“只要那个贸易市场建立起来，自然而然的会削弱义渠的势力，增加的秦国的影响力。”
“贸易市场是为什么的，让各部族和商人们交易的地方。”
“可是对于西戎各部族来说，这个交易却是不对等的。”
“秦国需要的是他们的牲畜、皮毛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就算一个部族不卖，其他的部族也要卖。”
“可是他们呢，对的只是一个秦国，比如一把刀，秦国说多少，他们就要给多少，给少了，对不起，整个秦国都不会卖的。”
“他们到时候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到赵国那里去买他们的，可是这样的话成本太高，其实不划算。”
“第二条就是乖乖的买秦国的东西了，这样一来，他们还不是任我们拿捏。”
“我们可以借着这些交易，对于亲近我们的部族，让他们赚一些，对于敌视我们的部族，让他们亏得裤子都要当掉。”
尸子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第139章 管仲故技
“尸子，你的意思是说，只要这个定价权在我们手上，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
龚平不愧为商人出生，很快就理解了尸子的意思。
“不仅仅如此，我们还可以把粮食的价格往上抬升，把牛羊的价格往下压，这样一来，怎么选，大家都知道了。”甘宏补充道。
“这，甘大夫你这一手太厉害了。”龚平激动的说道。
“他这是管仲故技而已。”尸子笑了笑，说出了答案。
“管仲故技。”龚平又不是贵族，哪里读过书，知道什么叫管仲故技。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当初齐桓公的时候齐国想征服楚国，可是楚国国力雄厚，硬打不行，管仲就想了一个计策，那就是用十倍的价格到楚国去买鹿。”
尸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黑林打断了：“买鹿，买鹿能有什么用？”
“能够被你看出来，那么管仲怎么能够瞒得过楚国君臣呢。”甘宏拍了一下黑林的头，轻笑了一声。
“你想想，如果你看到本来卖三钱鹿能卖到十钱了，卖一头鹿的价格能买一百斤粮食，那你会怎么办？”甘宏问道。
“那还用问，赶紧去捉鹿啊。”黑林毫不犹豫的回答。
“这就是了，当时楚人也是一样，一看到鹿能卖的那么贵，立刻就漫山遍野的去捉鹿，也不生产粮食了，也不打造兵器了，他们认为，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一切。”
“三年之后，管仲出兵伐楚，楚国君臣这才意识到，楚国国内除了钱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想买粮食，又没有国家肯卖给他们。”
“可是到了那个时候，后悔也晚了，他们只能乖乖的臣服于楚国。”
尸子把这段典故完完整整的说给了黑林听。
“公子的意思，是今后对西戎，要用经济手段来让他们为我们秦国所用。”龚平总算领悟到了这其中的道理。
“对，就是这样。”甘宏点点头。
“我明白了。”龚平也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
“好了，龚平，你有没有兴趣当一个官。”甘宏猛然问道。
“官。”听到甘宏居然这样问，龚平的手抖了一下。
“对，这个集市总要有人负责吧，用别人我不放心，所以，把你如果愿意的话，就来当这个管集市的官吧，不过这个官不大。”甘宏看着龚平问道。
龚平在那里愣了很久，这才起身，朝着甘宏鞠了一个躬。
“多谢公子。”
之所以龚平行这个大礼，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甘宏的话，他这个甘府仆人出身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做官。
虽然甘宏也说了，这个官不大，可是这有和没有，就是两回事。
当了这个小官，不管怎么样，龚平也算是迈进了官宦阶层，接下来，他只要立功，自然就能够把官做大。
甚至，龚平心中还有一丝野望，如果他为了秦国立下大功的话，说不定，还能够获得一个爵位。
纵然是最低等的士，那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好了，你自己努力就好。”甘宏摆摆手，示意龚平可以起身了。
“尸子，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我明年春天就会返回栎阳，你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去看一看秦人的风土人情。”甘宏把头转向尸子问道。
在甘宏看来，尸子是一个有大才的人，而且精于谋划，有他在自己的身边，可以给自己查缺补漏，是一个极为难得的人才。
这种人才，甘宏又怎么甘心离开西戎就弃之不用呢。
“我这人，了然一身，无牵无挂，只要有酒有肉，哪都一样。”尸子无所谓的说道。
“那我还是那句话，酒肉管够。”甘宏赶紧说道。
“那我就和你一起到栎阳去逛逛，其实，我心里也很好奇。”尸子笑着说道。
“好奇什么？”甘宏好奇的看了一眼尸子。
“刚才说到管仲买鹿的故事，我突然想到，你小子倒是和管仲有八分相像，都喜欢不战而屈人之兵，都喜欢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才发动战争。”
“当年管仲应齐桓公之邀，强齐一世，遗泽至今仍存，现在我倒是要看看，你甘宏能够做到哪一步。”
尸子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尸子过誉了，我哪里能够和管仲相提并论。”甘宏一听这话，急忙谦虚。
开玩笑，齐桓公和管仲两个人在天下的崇拜者无数。
上至君王，下至黎民，都对于此二人尊重异常。
而且还拿着这两个人当做自己的目标。
就连后世的诸葛亮，自比都是管仲乐毅。
如果尸子这话传出去，那甘宏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所以，这种类管仲的说法，能推还是赶紧推。
不过话说回来了，甘宏很怀疑，管仲也是穿越者的一员。
别的不说，就是这个管仲买鹿的故事，这种经济手段，如果放在几千年后，能够想出来倒是不足为奇，可是现在能够想出来，那要不就是绝世智者，要不也只能是穿越者了。
在这点上面，甘宏和管仲倒是有八九分相似，他也认为，战争是到了最后万不得已才用出的手段。
真正的智者，等到了战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确定自己一定能够打垮敌人了。
“别急着推辞，这话我又不往外面说。”尸子似笑非笑的看了甘宏一眼，他自然也知道这话如果传到外面对于甘宏有多大的困扰。
如果这话是普通人夸甘宏的也就罢了，别人顶多嘲笑一下这人不自量力，居然敢评价先贤。
可是这话如果是尸子这个杂家宗师说的，那别人就要认真打量一番甘宏了。
“尸子，你就饶了我吧，我这人最怕麻烦。”甘宏赶紧求饶。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仆人走了进来。
“主人，闵前求见。”
“闵前。”甘宏和尸子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闵前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找过来了。
“见见吧，估计不是什么坏事，坏事的话，他也不会自己过来了。”尸子建议甘宏。
“那行，把闵前带到正堂。”甘宏点点头，吩咐仆人。
第140章 大礼
甘宏走到正堂的时候，闵前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参见甘大夫。”闵前看到甘宏来了，急忙上前一步行礼。
不过，有意思的是，闵前作为戎人，居然行的是中原的礼节。
“闵前，这都要到冬天了，你不准备过冬，来这里做什么？”甘宏直接开口问道。
“甘大夫，我们西渠国别的都缺，过冬的物资却是不缺的，闵前此来，是想送一份礼物给甘大夫。”闵前笑着回答。
“送礼，那不好意思了，西渠王，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礼，我是不会收的。”甘宏摆摆手。
如果是其他人送的东西，甘宏也就收着了。
可是闵前，他却不能收。
因为他明白，闵前来给他送礼，绝对是有目的的。
不管是什么目的，这件事情最终也会落到现任的义渠国国王虎威那里。
这次甘宏把义渠的土地分给了各个部族，虎威已经觉得不满了。
只不过甘宏那时候是把西戎的各部族绑在一起，虎威就算再不满，也不没法发作。
现在，甘宏已经把义渠给削弱到如果不出秦孝公那种英主，一百年也威胁不到秦国的地步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又怎么会再去刺激义渠。
他不怕虎威真的和他翻脸啊。
“甘大夫，你真不看一眼我给你什么礼物。”闵前似笑非笑的说道。
“不想。”甘宏虽然奇怪闵前的镇定，可是仍然摇了摇头。
“这样吧，甘大夫，你看一眼，如果你坚持不要我这份礼物，我转头就走。”闵前回答道。
“现在，我倒是有些兴趣了。”甘宏站了起来，走到闵前的面前：“把你的礼物拿来吧，我看一眼。”
闵前转过头，示意了一下跟着他的仆人。
他的那个仆人立刻走出了正堂，不到一会的功夫，那个仆人就带来了几个衣衫褴褛的奴隶。
甘宏非常奇怪，几个奴隶当做礼物，这是什么情况。
“父亲，母亲。”
正当甘宏奇怪的时候，黑林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是你的父母。”甘宏立刻转头问道。
此时的黑林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使劲点着头。
虽然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了，可是黑林仍然一眼就认出了他的父母。
甘宏把头转过来，看向了闵前。
“是这样的，甘大夫，我曾经听人说过，你打听黑林的亲人的事情，所以，我继任义渠王之后，就多方派人打听。”
“最后才知道，原来黑林的那个部族早就已经被人灭了，他的族人沦为了奴隶。”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去了那个部族，赎回了黑林的父母，然后快马加鞭的把他们带到了甘大夫你的面前。”
闵前向前一步，解释道。
“这个礼物我就收下了，黑林，你去把你的父母带到后面，洗漱一番吧。”甘宏摆摆手。
黑林立刻就走上去，把他的父母带回了自己住的房子。
而甘宏，又回到了椅子上面，静静的看着闵前。
在他第一眼看到这个所谓的西渠王的时候，甘宏就知道，闵前这个西渠王，肯定是非常的难缠的角色。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他感觉的这样，闵前的确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这个厉害指的不是他的武力，而是他的智慧。
他甘宏打听黑林部族这个事情，在义渠知道的人并不在少数。
最少，亲近秦国的几个部族都知道这件事情。
可是，真正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却只有闵前一人。
这并不是因为甘宏的话不好使的原因，而是因为黑林。
虽然甘宏和黑林就像一个人和一个人的影子一样。
可是这件事情外人不知道啊。
在他们看来，甘宏只不过是随口打听一下他仆人的事情而已。
唯独闵前，意识到了，如果黑林不是和甘宏关系特殊的话，日理万机的甘宏怎么会放下手中的那么多事情，专门打听一下黑林部族的情况。
所以他非常用心的做了这件事情。
虽然他说的非常轻松，可是，要想在西戎这个每天都有部族消亡的地方，打听一个已经消亡的部族。
这其中花了多少的心思，甘宏想想也能知道。
“多谢甘大夫，甘大夫满意就好。”闵前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然后回答道。
“我们中原有一句话，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要有什么要求，就说吧。”甘宏直接说道。
闵前被甘宏的直接给说的一愣。
他原本以为，甘宏这样的智者，就算要提到这件事情，也是需要拿话铺垫一下，然后七拐八拐的隐晦提及此事。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甘宏居然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了。
不过，他很快镇定了一下心神，开口道：“甘大夫说笑了，为甘大夫办事情，是闵前的荣幸，怎么敢提什么非分的要求。。。”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甘宏就说道：|“哦，既然如此，那就谢谢你了，礼物我收了，你回去吧。”
闵前的心里崩溃了，说好的礼仪之邦呢，说好的隐晦呢，说好的矜持呢，为什么你说的话比我们戎人都直接。
看着站在那里进退不得的闵前，甘宏的心里一阵快意。
他知道，对付闵前这样的人，不能跟他绕来绕去，只能出乎他意料之外，才能牢牢的把谈话的节奏掌握在自己手中。
“哦，看来你还是有事，我再给你一个机会，用一句话把事情说清楚，说的清楚，我就姑且听一听，说不清楚，那你就直接可以走了。”
甘宏继续说道。
闵前看了甘宏一眼，然后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闵前的确有事，请甘大夫让闵前的西渠参与此次盐池城的建设，闵前不求其他，只求在这个地方建几个西渠的商铺。”
甘宏惊讶的看了闵前一眼，建立商铺，闵前的这个想法的确有些大胆。
要知道，西戎现在的贸易可仍然是以物易物的阶段，部族都讲究有需求才做生意，没需求的时候，谁也想不到要做生意。
可是闵前，却要求在盐池建立西戎的商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甘宏默默的思索着。
第141章 选择
首先，甘宏肯定，闵前没有发现他建设这个盐池城的真实目的，不然，他也不会是这个反应了。
其次，闵前肯定有他的目的，不然，他也不会这样提条件。
“甘大人，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给我们西渠一个稳定的经商地点而已，西渠毕竟不是以前的义渠。”
“国小民穷，是我西渠的现状，我想短时间改变这种现状，只能这样。”
看着犹豫的甘宏，闵前解释了一下。
“这件事情，我原则上是同意了，不过，这件事主要还是勾阳大夫在负责，你去找勾阳大夫吧。”
“然后把我的意思告诉他，看他同不同意。”甘宏挥了挥手，把这件事情答应了下来。
“那好，我这就去。”闵前立刻回答。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刚走到门口，甘宏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
“明天，我估摸着你就能把黑林部族的其他人给送过来了吧。”
闵前转过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甘大夫，我一定尽力。”
“这就好，我可不想在秦国和你们西渠之间留下什么芥蒂，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义渠趁虚而入，你说是不是。”甘宏警告闵前。
“这是当然，你放心，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闵前毫不犹豫回答。
“我如果看见一个黑林的族人还在西戎，那么我会怀疑，是不是你闵前想有什么大动作，你觉得合理不合理。”甘宏继续说道。
“在西戎，如果甘大夫你说合理，恐怕没人敢说不合理。”闵前苦笑了一下。
“这就对了，你去办吧。”甘宏这次终于是真放闵前走了。
看着闵前走出去的身影，甘宏摇了摇头。
对付其他义渠的人，他只要花三分精力也就够了，唯独这个闵前，他如果不打起七分精神的话，就很容易种了他的算计。
比如这次，他把黑林的父母找到，当做礼物带给了他。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情。
可是，甘宏转念一想，既然黑林的父母都找到了，那么其他黑林部族的人呢。
没救，怎么可能，闵前是做事情那么不彻底的人嘛。
所以，按照甘宏的想法，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闵前把人救了，却藏起来了。
至于目的，当然是为了以后做准备。
闵前和甘宏都是同一种人，都喜欢考虑的比较远。
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用处，可是他感觉，这些人以后有可能会用到。
这时候把他们藏起来，等用到了之后再说。
用不到，西渠就是在落魄，养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这种想法是甘宏看到闵前如此利落的转身才想到的。
基于这种想法，甘宏出声试探了一下闵前。
没想到，闵前果然是跟甘宏藏了一手。
把闵前的事情搞定之后，甘宏就走到了黑林的屋子。
这时候，黑林的父母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洗了洗脸，正好奇的打量着黑林的屋子。
“黑鸭子，你这里怎么比我们首领住的帐篷还大，你真的还是仆人。”
“黑鸭子，你现在发达了啊，也是多亏了你，不然，恐怕我和你娘就要一辈子在瞿知部族当奴隶了。”
“黑鸭子，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处。”
。。。。。
黑林的父母一直在问着黑林的情况。
“咳咳。”甘宏在一旁站了半天，黑林和他父母居然没有发现他，于是他尴尬的咳了两声。
听到了声音之后，屋里的人才发现了站在一旁的甘宏。
“参见贵人。”黑林父母刚忙吓得要行礼。
他们刚才和黑林聊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们被带到正堂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人就是黑林的主人。
黑林到了秦国之后，正是因为这个贵人，他才能回到西戎，找到他们。
虽然他们对于黑林所说的大夫是个什么官表示不理解。
可是通过那个在瞿知部族不可一世的闵前，在甘宏的面前那种卑微的神态，他们就知道了，甘宏虽然年纪很轻，但地位是非常的尊贵。
“好了，起来了，黑林和我亲如兄弟，你们也别拘礼了。”甘宏摆摆手。
“父亲、母亲，你们起来吧。”黑林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把他的父亲母亲都扶了起来。
甘宏坐了下来，和黑林的父母聊了起来。
通过聊天，他才知道，黑林的部族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黑林部族的人很少，可是他的部族中的人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有很多人一出生就是天生神力。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黑林部族的人所受到的攻击也是最多的。
谁不喜欢黑林部族那中天生神力的人做奴隶呢。
黑林部族的人虽然勇猛，可是却双拳难敌四手，到了黑林被掳后的第三年，黑林的部族再也坚持不住，被几个部族袭击，举族沦为了奴隶。
好在像黑林父母这种孔武有力的奴隶，不管在哪个部族，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所以，他们虽然日子过得凄惨，活下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甘宏这才明白，为何黑伯和黑林两人都是天生神力了，原来是遗传。
“明天，你的部族幸存的人就会被送回来，你们准备怎么办？”甘宏低声说道。
“送回来。”黑林的父母惊喜异常。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本以为不可能再见面的族人，居然还有重逢的一天。
不过，提到今后的打算，他们却有些迷茫了。
“父亲，母亲，和我一起去栎阳吧，那里比起西戎来，繁华多了。”黑林还没等他父母说话，就急忙劝道。
没想到，他这一劝，反而让他的父母下定了决心。
黑林的母亲转过身，轻轻的摸着黑林的头发说道：“我们家的黑鸭子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不过，我和你父亲在西戎生活了一辈子，去了栎阳，一个人也不认识，去做什么？”
“父亲。”黑林又把头转向了他的父亲。
不过很快，他从他父亲的眼中，同样看到了和他母亲一样的神色。
第142章 改土归流
甘宏看到他们两个的表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站了出来。
“黑林，你就别难为你父母了，他们生于这里，长于这里，不会舍得离开这里的。”甘宏劝道。
“那就请公子给安排一下吧。”
黑林思索了半天，最终决定还是尊重父母的意见。
“这样吧，今后你们的部族就是以你们为首领，内附我们秦国，我会吩咐勾阳，给你们划分到我们秦国在西戎最肥沃的土地上。”
“你们就在那里好好生活吧，至于黑林，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来看你们。”
甘宏毫不犹豫的安排了一下。
这对于甘宏来说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情，可是对于黑林父母来说，却是想也想不到的好事情。
“多谢贵人。”黑林父母激动的跪了下来。
就这样，时间又过去了几天，在安顿好黑林的部族之后，秦献公的诏书也到了西戎。
“甘大夫，王上诏命，命令你立刻启程，赶回栎阳。”一名内侍把秦献公的诏书递给了甘宏。
甘宏高举双手，接过了诏书。
在这之前，他就已经知道消息了，所以，听到内侍宣读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并不惊讶。
其实早在赢虔带着那两万铁骑回河西的时候，他就已经向甘宏透露了。
在解决完西戎的问题之后，他回栎阳的事情已经提到秦献公的日程上面了。
现在秦献公的诏书果然来了。
甘宏接到诏书之后，也有些兴奋，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来西戎几个月了。
这时候，他也有些想栎阳的人，栎阳的事情，甚至，他还有些想栎阳的一些小吃了。
不过，比起他来，勾阳和杜合可就一万个不愿意了。
“甘大夫，这西戎可是离不开你啊，要不，你再留几个月，君上那里，我上奏折。”勾阳拉着甘宏的手劝道。
“对啊，叔，虽然我们西戎的形势一片大好，可是仍然有不少的隐患，你这时候回去，我们谁心里也没底。”杜合也是在一旁劝道。
知道甘宏接到诏书的那一刻，他们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之间，甘宏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
纵然是甘宏把军务和政务都交给他们，可是只要他在西戎，他们心里就有底，就敢做事情。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就算到时候做错了，甘宏也有逆转乾坤的本事。
可是一旦甘宏不在了，纵然秦国已经是名副其实西戎的霸主了，他们心里面仍然没有底。
甘宏拿着诏书，沉吟了一会，这才说道：“勾阳大夫，杜合，说句老实话，我迟一些时候走不是不行，可是离开栎阳这么长时间了，真有些想回去了。”
接着，甘宏挥手制止了想要再劝的勾阳、杜合：“这是我的一点私心，请你们谅解，至于你们的担心，我认为并没有太大的必要。”
“现在西戎或许仍旧有许多的隐患，可是大势在我，我们秦国在西戎的霸权已经建立，义渠又元气大伤，所以，在西戎，论起实力来，谁也无法和我们想比。”
“至于以后，只要做到两件事情，义渠就掀不起什么风浪，第一就是杜合你每年都要在西戎的部族之中挑选一些勇士，充实进西戎的秦军之中。”
“只要被我们挑选出来的勇士，不只是他们的家人会得到极好的照顾，可以住进盐池城中，还可以给予房屋，牛羊，马匹。”
“就是那些勇士的部族，也要额外的加以照顾，给予他们优惠政策，让他们整个部族有足够的东西过冬。”
“这样一来，就能把他们的注意力给吸引在这件事情上面，让他们加紧培养部族勇士，以便能够在我们选勇士的时候选上。”
“真到了那个地步，西戎之乱，就再也乱不起来了。”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来只要我们把那些部族的人选到秦军之中，这些部族自然和我们秦人会一条心，到了那个时候，哪个小部族想反对我们，我们只要使一个眼色，自然就有人为我们把那个小部族灭了。”
“二来，西戎人进了秦军之中，那么，长此以往，我们秦军就再也不是西戎的外来户了，而是西戎的土著，西戎人对我们的排斥也会少了很多。”
杜合仔仔细细的把甘宏的话记在心里，这才点点头：“叔，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办妥的。”
看到杜合表态之后，甘宏又把头转向了勾阳：“勾阳大夫，这里的政务就交给你了，按道理来说，你对于西戎比我熟悉，我不该多插嘴，可是我在西戎这段时间，有了一点心得，请你指正。”
说完，甘宏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勾阳。
这是他知道自己即将离开西戎之后，特意为勾阳写的，也是他留给西戎的最后一份财富。
“改土归流。”勾阳只是看了几行，就被甘宏的想法给惊到了。
那日，甘宏再和他说起召集西戎众首领的时候，曾经和他说起过，当时那个谋划并不是太激进，因为他有更加激进的没有拿出来。
那时候，勾阳不以为然，在他看那里，甘宏的那个谋划已经是大胆到了极点，还能有什么更大胆激进的谋划。
可是看了甘宏的这本书之后，他才感觉到，甘宏所言非虚，他当日的谋划，比起今天这本书上所写的来说，的确是小巫见大巫了。
“对，就是改土归流，现在，秦国是西戎霸主，在西戎，我们说一，其他部族不敢说二，可这件事情建立在一个基础上。”
“那就是秦国国力没有衰退，可是一旦秦国的国力开始衰退，而西戎的部族中又出现了一个雄主，那么，维系秦国在西戎霸权的基础就不在了。”
“所以，这一步，是最终确立秦国在西戎统治权的必要手段。”
“不过，这件事不能急，一定要在和风细雨之间，坚定不移的把这件事情推行下去。”
“勾阳大夫，西戎只要稳定，秦国就相当于拥有一块进可攻，退可守的大后方，一切拜托了。”
甘宏后退一步，朝着勾阳行了一礼。
第143章 推荐
勾阳一看甘宏这样，也退后一步，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朝着甘宏也回了一礼。
“甘大夫，你为西戎想的如此深远，我勾阳自叹不如，不过你放心，只要我勾阳在一日，这本书中的东西，我就会坚定不移的推行下去。”
“就算有一日我不在了，这件事情，我也会托付给继任之人的。”
勾阳郑重的承诺。
“那好，只要我们都能做到萧规曹随，那么等一百年之后，西戎这块土地上，只会有一个图腾，那就是我们秦国的图腾。”甘宏高兴的说道。
他之所以把这件事情托付给勾阳，是因为他知道，这是一项长期性的工作，他在西戎如果待个几十年，或许能够把这件事情推行下去。
可是他在西戎的时间有限，也只能把这件事情拜托给勾阳了。
“什么，萧规曹随。”勾阳又重复了一变，表示他听不清楚。
听了他的话，甘宏这才醒悟过来，这个时候可还没有萧何与曹参呢，自己这张破嘴，下掰扯什么。
不过，既然话出口了，他也只能简单的解释一下：“这个话的意思是曾经有一个小国，他的丞相叫萧何。”
“他治理国家很厉害，很受大家的尊重。”
“在他之后，他的继任者是曹参，这个人对于萧何的东西一点也不更改，继续沿袭萧何治理国家的办法。”
“过了很久，这个国家国力强盛，所以，这件事情也就被称作萧规曹随。”
甘宏说完暗暗庆幸，好在这个时代小国家很多，随便编一个小国家，大家也不知道。
“好好，就是萧规曹随，甘大夫你放心，这点我一定做到。”勾阳拉住甘宏的手，大笑着说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有一个人，你们要注意一下。”正在这个时候，甘宏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谁？”勾阳问道。
“闵前。”甘宏说出了这个名字。
“他，甘大夫你是杞人忧天了吧，闵前这个我也承认他非常厉害，可是他的实力却和虎威差的太多了，就他那点实力，恐怕虎威只要伸出一只手指，就能把他杀了。”
杜合一听甘宏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杜合，你别大意，闵前这个人，以往声名不显，只是因为他生在义渠而已，可是这个人心思极深，那天召集众首领的时候，我们又给他争取了一年的时间，我怕虎威玩不过他。”甘宏担忧的说道。
“不会吧，虽然现在义渠大不如前了，可是虎威的实力仍然远远超过闵前。”杜合不敢相信的说道。
“这世上，除了实力，还有智慧，胆略，不然的话，依照义渠的实力，怎么会败的如此之惨。”甘宏冷笑说说道。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办？”勾阳问道。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支援虎威。”甘宏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记下了。”勾阳点点头。
在交待完这些事情之后，甘宏第二天便踏上了回栎阳的路。
于他同行的还有黑林和尸子。
至于龚平，只能留在西戎一段时间了。
不过，在临走的时候，龚平把甘宏请到了一边。
“龚平，有事情吧。”甘宏一眼就看出了龚平有事情要和他说。
“是有一件事情。”龚平有些犹豫的看着甘宏。
“你父母那边你放心，我会去说。”甘宏还以为龚平是担心他父母那边，所以急忙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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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多虑了，我能够做官，我父母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担心，我这次是想说另外一个事情。”龚平急忙回答。
“说吧。”甘宏点点头。
“公子，这次我在西戎，那商队的事情不就没人管了。”龚平说道。
“这件事你就告别操心了，我慢慢物色。”
对于这件事，甘宏也是头疼，龚平在的时候，他的商队虽然不大，可是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是龚平这一走，他到哪里现找一个商队的首领。
不过，他推荐龚平，也是出于惜才的缘故。
在他看来，龚平如此的心思，如此的眼光，一辈子憋在他府上做一个商队首领，也有些屈才了。
“公子，我有一个人选，不过，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推荐给你。”龚平犹豫了半天，最终开口了。
“哦，你有人选。”甘宏总算明白了，龚平为何会这么犹豫。
他作为上一任商队首领，再推荐一个商队首领，的确是有些敏感了。
不过，更让甘宏好奇的是，龚平不是没脑子的人，他明知道此事敏感，却仍然向他开口了。
这说明这个人选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
“你说吧。”甘宏示意龚平可以说了。
“公子，我推荐的这个人选叫项方，在栎阳的街头做小买卖为生。”龚平说道。
“哦，这个人有何过人之处。”甘宏挑了挑眉头问道。
“公子，这个人虽然只是一个做小买卖的，可是见识却着实不凡，我是无意之中认识他的。”
“自从认识他之后，我每次回到栎阳都要请他喝酒，听一听他对做生意的见解，而且，每次都是受益匪浅。”龚平说道。
“哦，都能让你受益匪浅了，为什么他还只是做小买卖。”甘宏问道。
“因为此人非大生意不做，其实他的能力早就已经传到外面了，也有许多人想聘他做商队首领，可是这人要求太高了。”
“不仅仅本金要在千金之上，而且做完了生意，利润还要七三分成，这种条件哪有人会答应。”龚平介绍道。
“这个人倒是有点性格。”甘宏摸着下巴说道。
“正是因为这人如此有性格，所以，断了所有人的心思，不再有人找他了。”
“不过，他也不着急，继续在栎阳街面上做一些小生意，养家糊口。”龚平点点头。
“既然你对他这么有信心，那我就去看一看他，我倒是要看看，这人是否言过其实。”甘宏很感兴趣的说道。
“公子，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见甘宏对于项方感兴趣，龚平也是不再多说些什么了。
第144章 隐患
秦国陇西郡，上邽县。
一个老人在院子里，享受着深秋难得的阳光，同时，也在看着房顶上戎人模样的人在修屋子。
“老人家，能不能给口水喝。”
正在他眯着眼睛享受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
那个老人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个身穿华服的贵公子站在他的面前，客气的问道。
“有，有，公子稍后，我来给你倒水。”老人一看这贵公子的打扮，急忙站起身来，走到了水井旁边，打了一桶水。
“公子请喝水。”
老人说完，拿出几只满是破口的碗，用水冲了冲，这才递给了那个公子和他的几个下人。
“老人家，谢谢了。”那个贵公子接过水，喝了一大口。
虽然在深秋，喝凉水有点不舒服，可是在渴到极点的时候，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不客气，几碗水而已，看公子也累了，要不，老朽给你们搬几把椅子，你们休息一会。”老人看着满头大汗的几人，建议道。
“那感情好，老人家这这里也有胡凳。”公子惊讶的说道。
“这公子就有所不知了，这胡凳，自从小甘大夫的府上有了之后，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已经传遍了整个大秦，老朽这里自然也有。”老人家回答。
“小甘大夫。”公子惊讶的说了一遍。
“就是甘宏甘大夫啊，他和父亲甘龙同朝为官，为了区别他们二人，所以称之为小甘大夫。”老人自然而然的回答。
这个公子身后，一个戎人模样的仆人靠在他耳边悄悄的说道：“公子，你被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名公子瞪了一眼给打断了。
“好了，老人家，谢谢你的的水了。”甘宏把碗递给了老人。
“小事情，小事情。”老人接过碗，然后说道。
接着，甘宏好像
“哦，老人家，你这里用得起戎人奴隶。”甘宏看着在屋顶上正修理房间的戎人奴隶，惊讶的说道。
要知道，现在戎人奴隶的价格虽然比起中原奴隶的价格略低，可同样也是不便宜，一般也只有贵族家才能用上，这个老人家就是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怎么用得起戎人奴隶。
“这就是小甘大夫的恩惠了，这次在西戎，我们秦人大胜义渠，又通过了交易，换来了许多戎人奴隶。”
“所以，小甘大夫就建议君上，把奴隶分给我们这里立了战功的平民。”
“老朽的大儿子在河西与魏军大战，杀了十几个魏人，还被魏人砍断了一条腿。”
“这次分奴隶，就分给了我们家三个戎人奴隶。”
“老朽家里养不起三个奴隶，所以就卖了两个，只留了一个最老实的。”
老人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满脸的骄傲。
“原来老人家你的儿子居然是战功赫赫的勇士。”甘宏一听这话，甘宏起身朝着老人致敬。
要知道，魏军士卒可是天下最为精锐的士卒，老人的儿子能够斩杀了十几个魏军士卒，只是断了一条腿，可以算的上是秦军之中的猛士了。
“猛士那是肯定的，我儿子可是轻车死士，敢和魏人玩命的主。”
老人毫不客气的说道，不过很快，他的话锋一转：“不过往年，所谓的猛士又有什么用处。”
“别看我家儿子斩了十几名魏卒，可是真要升迁，还是轮不到他。”
“如果断腿断脚了，回到我们这里，连个媳妇也说不上，就这么憋憋屈屈的过完下半辈子。”
“那君上没有赏赐。”甘宏更加好奇了。
“赏赐，当然有，可是这种赏赐不多，而且还是一次性的，用个十年也就用完了，剩下的日子咋办。”老人回答。
“那这个赏赐合你的心意。”甘宏指了指那个戎人奴隶。
“合，当然合了。”老人家一看那个戎人奴隶，立刻笑逐颜开：“有了这个奴隶，他可以帮着我做农活，光是这点，我儿子就可以过个几十年了。”
“而且，我儿子准备到县城去做生意，到时候，发达了自然好，不发达，也有个退路不是。”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甘宏点点头。
“贵客，你看这天，已经要到晌午了，要不，就在老朽这里吃一口。”老人看了看天色，热情的说道。
“算了，老人家，就不麻烦你了，我们还要赶路，随便吃一口就行。”甘宏摆摆手，没有答应。
“那行，老朽也不客气了。”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奴隶也干完了活，走下了屋子。
“山，愣着做什么，去你的地方待着。”那个老人，一看那个奴隶下来愣了一会，立刻就上去，朝着那个奴隶狠狠的踢了一脚。
等他在回头的时候，甘宏等人已经退出了院子。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甘宏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怎么了？”尸子忍不住了，走到了甘宏身边问道。
“尸子，你熟悉诸子百家，不知可曾听过老子的道德经。”甘宏问道。
“这个倒是未曾读过。”尸子老老实实的回答。
这也没有什么丢人的，知识获取难度那么大，自然也不可能什么都听过。
“道德经中有一句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甘宏轻轻的说道。
“你说的是，那天发生的事情，是好事，可是很有可能变成祸事。”
尸子没有读过道德经，可是这也并不妨碍他理解甘宏话中的意思。
“对，正是如此，我这次请君上把西戎来的奴隶，分给那些有战功的平民，本意是想过这样的方式，略微弥补一下战争中的损失。”
“毕竟，男子都出去打仗了，地还需要耕种。”
“可是在这之前，秦国的军功评价其实是偏向那些老世族和王室的，正像那个老人说的那样，他的儿子杀了十几个魏国士卒，如此的勇士，居然没有办法升迁，这本身就是笑话。”
甘宏把这件事的目的告诉了尸子。
“你这样做是对的，秦军的战力在秦人，而没有足够的激励，哪里能够产生足够的战力。”尸子赞同的说道。
第145章 障
“人人都以为，魏武卒之所以战力天下第一，是因为吴起训练的功劳。”
“可是在我看来，魏武卒战力的关键，却在于他的福利制度。”
“成为魏武卒，不仅仅是意味着成为国家的战士，更是意味着家人可以解除奴隶身份、免除劳役，另外还可以分100亩的土地。这种福利已经够吸引人的了。”
“何况魏武卒还可以靠战功获得更多的利益，甚至可以晋升爵位。吴起对于士兵的战功记录也非常在意，经常是战士立功，全家收益，更是激起了士兵旺盛的求战欲望。”
“可是秦国呢，战功记录近乎为零，福利制度除了赏赐几乎没有，这种军队，能够有现在的战斗力，我都感到惊讶。”
甘宏毫不犹豫的嘲讽道。
自从跟着赢虔到军中走了一圈后，甘宏就对于现在秦军的体制有些绝望。
秦军现在的体制是沿袭了春秋时期的体制，总的来说，就是平民做士卒，只是相当于服徭役一样，自带武器、路上的干粮。
然后，战争胜利了，也只赏赐一些金银，至于升迁，那是想都别想的。
这种体制，战斗力怎么维持，怎么激发。
“好了，这件事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如果要改变，也不会是君上改变，而是后继之君了，说说你的的忧虑吧。”尸子摆摆手，表示毫不在意。
其实何止是秦国是这个情况，其他的国家，也都是这个情况。
就是甘宏拿来举例子的魏国，除了魏武卒之外，也是这个情况。
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现在的各国都是在比烂。
“也对，可是我通过这件事情发现，一旦西戎的奴隶大批大批的到了秦国，那么到时候，也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啊。”
“奴隶这种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命，他们一旦受到的压迫过甚，自然会反抗。”
雅文库
“我怕到时候，毁灭秦国的，不是中原各国，而是这些奴隶。”
甘宏忧虑的说道。
听了甘宏的话，尸子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尸子，你笑什么？”甘宏好奇的问。
“我笑你犯了一个智者都会犯的毛病。那就是杞人忧天了。”尸子笑了好一会，才止住了笑容，开口说话。
“杞人忧天。”甘宏表示不能理解。
“这样说吧，就算真像你说的那样，秦国会毁灭在奴隶手中，那又如何，真到了那个时候，已经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几百年之后，你我都已经入土，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你只要能够保证，这个时候，这个政策，对于秦国来说是有利的就行了。”
尸子说道。
“可是几百年之后。。。”甘宏刚想开口反驳，就被尸子挥手制止了。
“几百年之后的事情，自然有几百年后的贤才去管，就算是贤如管仲，不也只能管得了一世之事嘛。”尸子摇了摇头。
“对，对，人是无法管得了那么长远的事情。”甘宏这才有所领悟。
他自从重生以来，拥有了超越现今这个时代几千年的眼光。
这种事情，其实是有利有弊的。
利就不说了，甘宏能够走到今天，全靠着这个。
弊呢，就是很容易产生障。
所谓障，就是一种迷茫，甘宏做出一项决定的时候，总是要想，这个决定的结果会如何。
别人考虑结果，一般都只是考虑几年之后的结果。
能够考虑到十几年，几十年之后结果的，已经是顶尖的人才了。
即使是卫鞅这种千年难遇的大才，不也没考虑到秦国一统天下之后的情况么。
而他，考虑的这么深，难免会畏首畏尾，犹豫不决。
就像这次一样，本来是一个对秦国有利的政策，可是刚刚的他，几乎已经想要放弃了。
其实正如尸子所说的那样，考虑那么深远，完全没有必要。
正如前世的秦国，卫鞅入秦变法。
就算有人告诉赢渠梁，这个法不能变，变了之后，即使秦国能够一统天下，也要二世而亡。
赢渠梁就会不变法么。
答案是否定的。
那时候的秦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变法，能够一统天下，二世而亡。
不变法，就立刻要被魏国吞并，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所以，一项政策，想要鱼与熊掌兼得，既考虑到了现在，又考虑到了将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好了，我也就是提醒你一下而已，就算没人提醒，凭你的智慧，过不了太久也会想通的。”
尸子看着精神已经大不一样的甘宏，满意的点了点头。
时间又过了几天，甘宏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回到了栎阳。
“公子，终于回来了。”黑林一脸兴奋的对甘宏说道。
“对，回来了。”甘宏也是兴奋的回答。
一别栎阳已经几个月了，正如甘宏说的那样，他也有些想念栎阳了。
“甘宏。”他们刚到栎阳，就听见了赢渠梁和赢虔的声音。
甘宏看了一眼他们兄弟两个，也是倍感亲切。
“干的漂亮。”赢渠梁一把抱住了甘宏，狠狠的打了一下他的胸口。
这也难怪他兴奋，甘宏只是去了西戎几个月，就把西戎的局势给翻转了过来。
这下子，西戎再也无法成为秦国的负担了，而是成为了秦国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可以为秦国提供奴隶，牲畜等必需品。
不仅仅如此，一旦情况紧急，他们还可以临时抽调秦军到河西，这种一得一失间，所收获的东西可谓是巨大。
“没什么，只是去西戎逛了逛，顺便坑了一把义渠而已。”甘宏无所谓的说道。
看着甘宏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赢虔和赢渠梁居然有一种不开心的感觉。
什么叫只是去西戎逛了逛，坑了一把义渠，要知道，义渠的问题可是让秦国困扰了许多年了。
多少秦国大臣们都想破了头都想不出好办法。
你说的那么轻松，让我们怎么面对。
赢虔和赢渠梁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这个想法。
第146章 热闹
“好了，大哥，甘宏刚回来，我们把他带进去吧。”赢渠梁回过神来，拉着甘宏就往栎阳走。
“对对，回去再说，今天你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公父给你接风。”赢虔听了赢渠梁的话，立刻说道。
“接风，不用了吧。”甘宏摇了摇头。
“这个风一定要接，而且公父还要亲自设宴，宴开百桌。”嬴渠梁含笑说道。
“那好吧。”甘宏回答。
就这样，几人一路说着，来到了栎阳城中。
此时的栎阳，已经和甘宏上次离开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栎阳的街面上多了不少士子打扮的行人，而且，小摊子也多了很多，一看就知道，是那些士子带动的经济。
“现在的栎阳挺热闹的。”甘宏感叹道。
他在出主意招贤之前，还真没有想过还会有这个效果。
不过想想也是，寒门士子毕竟还是少数，大部分的士子，就算不是贵族，那也要是地主才可以。
不然的话，也没有这么多钱去读书。
这种来到了栎阳，自然也不会闲着，看到什么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或者充满秦国风土人情的东西，自然是买买买。
这样一来，需求自然激增，相对的，卖东西的人也多了起来。
毕竟，秦国的平民们也不是傻子，这东西能够赚钱，他们没道理视而不见。
“热闹，是热闹。”
嬴渠梁和赢虔相互间看了一眼，苦笑了一下。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说的不对。”甘宏看到赢虔和嬴渠梁的表情之后，惊讶的问道。
“等会你就知道了。”嬴渠梁神秘的说道。
马车就这样，朝着甘宏的院子的方向走了一会之后，却突然停住了。
“为什么停了？”甘宏问道。
“回大夫的话，前面有很多士子在聚集。”车夫回答。
“聚集。”甘宏走下车去，朝着士子们聚集的方向走去。
赢虔和嬴渠梁见状，也跟了上去。
此时，士子聚集的地方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可能由于甘宏和赢虔三人衣着华贵原因，看到甘宏往里面挤，人们都纷纷的让出了一个位置。
甘宏还没靠近里面，就听到一个声音传来：“荀杨，你们这些墨家居然还敢来参加此次招贤，难道你们在秦国当官，就是你们所谓的兼爱非攻，要知道，秦国可是每日都有战事。”
“到时候你们怎么办，投降么。”
“郑莆，这件事就不劳你们儒家费心了，倒是你们儒家，天天提倡那些繁文缛节，能受得了秦国的清苦，我劝你还是回去好好念你们儒家的书，然后去齐国那些富裕的地方为官吧。”
“什么，荀杨吗，你敢侮辱我们儒家。”郑莆听到荀杨这么说之后，立刻就怒了。
这也难怪，儒家和墨家自从建立起，就有些不对付。
虽然墨子自己也曾经拜在儒家门下学习，可是他对于儒家也是批判的最狠的一个。
甚至于还专门写了一篇《非儒》来抨击儒家。
儒家对于墨家也是一肚子不满，认为墨家之人，兼爱就是不爱，兼爱的学说会使人成为禽兽。
上面的老大们都这么不对付，底下的弟子们就更别说了，像荀杨和郑莆这样一见面没打起来的，算是有涵养的了。
“侮辱你们又怎么样，你们儒家做的那么过分，就不许我侮辱么。”荀杨脖子一耿，毫不客气的说道。
“荀杨，你敢不敢和我决斗。”郑莆“铛”的一声，把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指着荀杨说道。
“呵呵，看你说的，我墨家之人还怕与人比剑。”荀杨轻笑了一声，也是拔出腰中的剑，指着郑莆。
“谁又在闹了。”
正在他两人对峙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甘宏往旁边一看，正是子岸。
“这位将军，在下郑莆，是儒家士子，此人叫荀杨，是墨家士子，刚才我在这里闲逛，没想到此人居然对我恶语相向，不仅如此，他居然还侮辱我儒家先贤，我迫于无奈，只能反击。”
被砍郑莆对于荀杨很不客气，可是对于子岸，他却客气的很。
“你们儒家之人就是如此的虚伪，说什么辱你先贤，什么恶语相向，话说到底，不就是你们儒家看我们墨家不顺眼，我们墨家也看你们儒家不顺眼么，怎么，看到有人来了就不敢试一试了。”
荀杨在一旁嘲笑着郑莆。
“你。”郑莆本来就对荀杨不满，又哪里听得到这话，于是又准备挥起剑，准备朝着荀杨刺去。
可是他的剑还没有刺出，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给拦住了。
子岸抓住郑莆的手腕，用手轻轻的一转，剑就到了子岸的手里，然后，他把剑放入了郑莆的剑鞘之中。
“我说你们这些读书的士子，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干这舞刀弄枪的勾当，要是舞刀弄枪的，还要你们来秦国啊，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子岸挥了挥手，像赶小鸡子一样，把那些士子赶走了。
那些士子再不情愿，可是看着子岸那副凶巴巴的样子，也只能不甘心的散去了。
周围的人看没了热闹看，也都纷纷走了出去，只留下了甘宏三人。
“啊，两位公子，甘大夫。”子岸一看甘宏三人，惊讶的走上前，行了一礼。
“好了，子岸，你来的正好，今天这小子回来，我们去他家喝酒，你去不去。”赢虔直截了当的说道。
“去，早就听闻甘大夫家里，酒美菜好，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去尝尝，今天算是沾光了。”子岸毫不犹豫的回答。
“行，那就走吧。”赢虔拍了拍子岸的肩膀，拉着他就往甘宏的院子走。
“两位，你们是不是弄错什么事情了，是我请客好不好。”甘宏指了指自己，然后问道。
“没搞错，我们分什么你我，你的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说是不是。”赢虔无所谓的说道。
“好吧。”甘宏看着赢虔的脸色，认命了，秦国可是姓赢的，在人家的地盘上，他说什么不都有道理嘛。
第147章 保护
就这样，一行人顺利的到了甘宏的院子。
“你去拿酒，你去做几个拿手菜，记住，要拿手的，别拿我吃过的来糊弄我。”
一到甘宏的院子，赢虔就开始像到了自己家里一样，吩咐起甘宏的下人来了。
看着赢虔吩咐自己的下人，甘宏只能在一旁，无所事事的站着。
在赢虔的吩咐声中，很快酒菜就准备好了。
甘宏先是把尸子请来，做到了上座，然后自己才招呼着赢虔三人坐了下来。
“甘宏，这位老者是？”嬴渠梁指着尸子，好奇的问道。
“渠梁公子，这位是杂家的代表人物尸子，此人的肚子里一肚子经世致用的学问。”甘宏郑重的介绍道。
“我说是何人，原来是尸子在此，渠梁拜见尸子。”嬴渠梁一听，急忙走下了位置，朝着尸子行了一礼。
“公子不必多礼，在下只不过是一个闲散之人，这次跟着甘宏这小子来栎阳，也只是看看秦国的风土人情而已。”尸子淡淡的说道。
“那也无妨，只要尸子在秦国，那么就是秦国的荣幸。”嬴渠梁恭敬的回答。
“好了，不说这个了，今日有酒有菜，我们岂能纠结于俗礼之中。”尸子摆摆手，自顾自的吃起酒菜来。
嬴渠梁见状，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的神色，不过很快就回复了过来，和甘宏等人一起喝酒聊天。
席间闲聊的时候，甘宏好奇的问嬴渠梁：“公子，我说栎阳热闹的时候你们苦笑，不会就是这个原因吧。”
“还真就是这个原因，你不知道，我们刚开始看这些士子入秦的时候，都十分的高兴，心里想总算可以选拔一些贤才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群士子居然这么麻烦。”
嬴渠梁挠了挠头，无奈的说道。
“是因为不同的学派吧。”甘宏直截了当的点出了原因。
“对，就是因为这样，这群士子中，有阴阳、墨家、儒家、杂家、小说家，这些学派有的相安无事，有的却水火不容，就像墨家和儒家一样。”
说到这里，嬴渠梁看了一眼赢虔：“本来这事情公父是交给大哥办的，可是大哥因为要去西戎，所以把事情又给了子岸。”
虽然嬴渠梁说的隐晦，可是甘宏却听懂了，原来是赢虔嫌这事情麻烦，就借着去西戎的把事情甩给了子岸，直到现在，还没打算把事情接回来。
“哎，甘大夫，这群士子都是死心眼，为了一句话就能当街动刀动枪的，我本来想在他几个，杀一儆百的，可是君上说了，这群士子可是宝贝，一个都动不得。”
“这下好了，这群士子越发的嚣张起来，前一段时间，他们打架还背着人，现在，当着我的面都敢动手了。”
子岸一提起这件事情，就头疼万分。
“君上做的对，这群士子是宝贝，的确动不得。”甘宏对于秦献公的想法倒是能够理解。
现在这些士子刚刚入秦，正是秦国在这群士子心中树立自己形象的时候，这个时候贸然关几个，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对于秦国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做的对不对暂时不说，可是如果照着他们这么折腾，栎阳就一刻都没有安宁日子了。”子岸说道。
甘宏哑然，子岸说的也是实情，这么多人闹起来，的确也是够伤脑筋的。
“君上准备什么时候开始选贤？”沉默了一会之后，甘宏问道。
“公父准备再过半个月时间。”嬴渠梁回答道。
“半个月，子岸，也只有辛苦你半个月了。”甘宏也有些无奈的说道。
“甘大夫，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子岸被甘宏的话吓了一跳，现在他的心情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
天天一睁眼就是士子闹事，他去驱散，直到晚上，还是士子闹事，他要去驱散。
这些天，他做梦都是士子闹事，让他去驱散了。
想想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半个月，子岸都有一种辞官的冲动。
“甘宏，我知道你小子鬼点子多，要不你就给子岸想一个办法。”赢虔开口劝道。
说起来这件事他也做的有些不地道，这件事情是他交给子岸的，本来是说从西戎回来之后再把事情还给他。
可是他一回来，看到栎阳城里那个乱像，他也不想接手了，于是也就没提这件事情。
他不提，子岸自然也不好硬说要还给他，就这样一来二去的，这件事情就变成子岸的了。
“这事情我要想一想。”
这件事情太突然了，甘宏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对了，甘宏，还有一件事情。”嬴渠梁突然有些扭捏起来。
“说吧，渠梁公子。”甘宏笑着说道。
“是这样的，公父让我转告你，这次你平定西戎，的确是大功一件，可是对你的封赏，却不会太重。”嬴渠梁犹豫了一下，最终实话实话。
“我当什么事情呢，原来是这件事，请渠梁公子代我谢谢君上。”甘宏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嬴渠梁看着甘宏如此不在意，以为他说的是反话，所以急着要解释：“甘宏，你别误会。。。。”
“渠梁公子，我又不是笨蛋，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今年君上已经封我为大夫，这份封赏已经很重很重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再封赏，那就不是宠幸我，而是想让我死了。”甘宏把嬴渠梁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明白，秦献公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他好，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按道理来说他甘宏这一年来立的功勋，封一个上大夫，并不为过。
可是真要是这样做了，他甘宏就是下一个吴起了。
当初吴起为什么要从魏国逃到楚国，除了他的功劳高之外，还有就是他行事不知道收敛，引来了太多人的嫉妒。
他甘宏刚当下大夫，老世族中嫉妒他的人就不在少数了，如果再升官，那么，啧啧，甘宏敢保证，那时候朝堂上肯定比现在的栎阳还要热闹。
所以，这次秦献公的确是在保护他，对于保护他的人，他怎么会有意见。
第148章 杂家的路
“你能这么想就好，放心，公父不会亏待你的。”
嬴渠梁赶紧说道。
同时，他又有些震惊，一般来说，像甘宏这个年纪，又有如此的才华，一旦被这样对待，就算知道原因，肯定心中也有些不忿。
可是甘宏却从始至终表现的都异常淡然。
这种定力，哪里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
“这我倒是不担心。”甘宏无所谓的说道。
也难怪他这么说，不算嬴渠梁，就是现在的秦献公也是一个胸怀宽广的人，不然的话，也不会让他的父亲甘龙统领那么长时间的国政了。
所以，在他们手底下做事，有多大本事用多大本事就是了，不用担心落到吴起的下场。
几人就这样在说话间，吃完了桌子上的酒菜。
然后，赢虔、嬴渠梁和子岸才酒足饭饱的回去了。
“你小子运气不错，这个嬴渠梁既有求才之心，又有容人之量，在他手底下做事情，大可以放心。”
尸子等到嬴渠梁和赢虔走后，才羡慕的说道。
这也难怪他羡慕，在他看来，甘宏是有才，如同一柄绝世利剑一般，可以斩断阴霾，冲破云霄。
可是这柄绝世利剑，却也需要在一个绝世高手的手中，才能发挥出他应有的作用。
而嬴渠梁，恰恰是那个可以发挥甘宏作用的绝世高手。
只有拥有嬴渠梁那般的胸襟，才能让甘宏毫无顾忌的发挥自己的能力。
正如同吴起一样，在魏文侯的手中，那就是一个上马可治军，下马可治民的战神。
可是在魏武侯的手中，却只能狼狈不堪的逃到楚国。
吴起是江郎才尽了吗？当然不是，不然他也不会在楚国仍然主持变法。
之所以造成这种情况，是因为用吴起的人变了。
一个人就算再有才，没人肯用，也是不行。
“尸子，只是一顿饭而已，你怎么看的出来，渠梁公子既有求才之心，又有容人之量的。”甘宏转过头来，笑嘻嘻的问尸子。
“方才我在席间多傲慢你也看见了，可是你看看嬴渠梁，仍然对我毕恭毕敬，向我求教问题，丝毫不因为我的傲慢而轻视我。”
“而且，我在席间故意说了一些秦国的弊政，可是你看嬴渠梁什么反应，不是不高兴，而是高兴的和我道谢。”
“这种气量，我只听说魏文侯有，其他的君主，就再也没有了。”尸子说道。
“魏文侯也是可惜了。”甘宏感叹道。
其实魏文侯之才之功比起嬴渠梁来也差不了多少，他死之后，给魏国留下的家底子比起嬴渠梁死后给秦国留下的家底子更厚。
可是架不住他后面两任魏国的国君都是败家的玩意。
天天不是打这个就是打那个，打也就打吧，还打的一点章法没有。
硬生生的把魏文候留下来的家底子给打了一个干净。
如果魏国在魏文侯之后，像秦国一样，代代有明君的话，说不定这个天下就是魏国的了。
可是历史是唯结果论的，所以，同样的富国强兵，魏文侯的名声在后世比起嬴渠梁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我曾经也见过现在的魏王，魏王虽然也号称礼贤下士，可是骨子里，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傲慢，比起这个嬴渠梁来，差的远了。”尸子评价道。
“这也难怪，魏王是锦衣玉食的公子，从小就长于深宫之中，养于妇人之手，再加上他一出生就魏国就是天下霸主，哪里像渠梁公子一般，一成年就在血水里打滚，知道珍惜人才。”甘宏对于这点倒是不意外。
“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和你请教一下。”尸子突然和甘宏说道。
“向我请教，尸子，你太折煞我了，请教这种事情，应该是我和你请教才对。”甘宏一听尸子的话，心中一惊，急忙谦虚了一下。
“你也别客气了，虽然我比你大上一些，可是对于有些事情的看法，你却并不比我差。”尸子摇了摇头，直截了当的说道。
“尸子，有什么你就说吧，甘宏肯定会知无不言。”甘宏郑重的回答。
这也是他的真心话，别的不说，就冲着尸子在西戎时候给他的帮助，他就没理由藏着掖着，有话不说。
“那行，我问你，我们杂家的路在哪里？”尸子出人意料的问道。
“尸子，你何出此言啊，杂家可是诸子百家中，排名前几的学派啊。”甘宏对于尸子的问题，有些惊讶。
的确，杂家学派的规模，虽然比不上墨家、儒家、法家那种大学派，比起诸子百家中那些农家啊，阴阳家啊之类的学派还是要大上不少的。
这时候，尸子居然问出了如此悲观的问题，怎么能不让甘宏惊讶。
“不错，杂家是当世排名前几的大学派，可是只有我们杂家的一些上层才知道，我们杂家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尸子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传说我们杂家的起源是大禹，不管怎么样，我们杂家也要承认，我们和道家的应该是同源的，可是对比道家走的清静无为之路，我们杂家的宗旨却是取各派之长，充实于己身。”
尸子简单的说了一下杂家的起源和宗旨，然后才开始说到正题。
“我们杂家可以说的上是有自己宗旨比较早的流派，所以发展的一直不错，我们自己也一直没有觉得自己学派的发展有什么问题。”
“可是最近几十年，我们却觉得有些害怕了。”
“我们发现，相比起当世其他几个学派的发展，我们杂家的发展似乎已经停滞了。”
“不说别的，就说各派这几十年来，都出了不少的代表人物，他们到处游历，讲学，宣扬着他们自己的政治主张，可是我们杂家呢，这二十年，却是一个代表人物也没有出来，只有我们几个老家伙撑着门面。”
“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把杂家发展壮大了，就是想守着杂家这一亩三分地都会很难，我之所以到西戎去，也是希望有个安静的地方可以苦思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
“没想到，办法没有找到，却结识了你小子。”
尸子把杂家目前面临的困境说了一遍。
第149章 错
听了尸子的话，甘宏对于杂家面临的困境已经有了一个了解。
而且，从后世的眼光来看，尸子的担忧确实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甘宏知道，尸子以后，杂家一共只出现了两个代表人物，一个是以后的秦相吕不韦，一个就是汉朝的淮南王刘安。
这对于一个百家争鸣时期的大学派来说，有些太少了。
更别说，这两个代表人物中间还隔了几百年的时间。
只不过，这个原因，尸子不说，甘宏还真没有细想过。
“尸子，你这个问题我现在还没法回答你，你给我一夜的时间，我把我的看法告诉你。”
甘宏想了想，这才开口说道。
“一夜，我等得起，甘宏，请受我一拜，我们杂家这么多年的疑惑，就拜托你了。”尸子突然起身，拜了一拜甘宏。
尸子，你这给我的压力太大了吧，甘宏看着尸子，苦恼的摇了摇头。
不过，很快甘宏也就淡然了，这件事对于尸子来说，的确十分的重要，而且，恐怕也是他的心结，这个忙，他是帮定了。
第二天一早，想了一夜事情的甘宏迷迷糊糊的感到身边有人，他睁眼一看，发现尸子正坐在他的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尸子，你这是？”甘宏一看尸子这样，赶忙起身，边起身边问道。
“人老了，睡的少，所以就到你这里逛逛。”尸子笑了两声，尴尬的说道。
甘宏看着尸子的黑眼圈就明白了，恐怕尸子一夜都没有睡觉。
这世上，能够让一个如此淡然的老者一夜未睡，只能是关于杂学未来这件事情了。
“黑林，黑林，尸子先生来了，你怎么也不叫我。”甘宏一起身，就开始批评其黑林。
“甘宏，你别怪他，是我让他没有叫你的，事情在我，在我。”尸子急忙解释了一下。
“哼，不是尸子替你求情，我今天饶不了你。”甘宏冷哼了一声，这才在黑林的伺候下，开始洗漱。
洗漱完成之后，甘宏和尸子坐到了椅子上面。
“尸子，这就是我昨天一夜思考的结果。”
甘宏先是拿出了一个竹简，递给尸子。
尸子拿起竹简，慢慢的看了起来。
甘宏也不打扰尸子，只是在旁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开始喝了起来。
味道太淡了，看来要把找茶叶的事情提上日程，甘宏边喝水边想。
对于习惯了后世清茶的自己来说，光是喝水，的确嘴里没有什么味道。
尸子看着甘宏的竹简，眉头逐渐的皱了起来，他真的没有想到，杂家的问题居然如此的严重。
不过，对于竹简中说的那些事情，他还是有些地方不能理解。
“请拆解一二。”尸子郑重的说道。
事关自己学派耳朵生死存亡，尸子自然慎重异常。
甘宏听了尸子的话，也不推辞，他清了清自己喉咙，开口说道：“尸子，我认为，杂家学派之所以这么多年来发展停滞，主要是因为两点原因。”
“第一就是杂家学派的宗旨是取各个学派之长，以为己用，这个想法绝对没有问题，可是你们却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要想学习各派之长，就必须学习各派的典籍。”
“想想，别说各个学派了，就是一个学派，这典籍都可以用汗牛充栋来形容，学习各派典籍，这其中耗费的时间，可想而知，所以，杂家之学，要想学得精深，要不就需要多人聚在一起，要不然就需要天纵奇才才行。”
甘宏这话说的没错，后世出现的两个杂家代表人物，都是以多人之力，才完成了杂家学派的名著。
“是啊，我们这一派，入门之前先要要求通读百家著作，然后才由恩师传道受业，最后，才能自行研读，这一来一去，就算天资高者，也要二十多年。”
尸子对于甘宏说的话深有同感，他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所以，杂家学习的难度，他自然明白。
“这就是问题了，你想想，天资高者都要二十多年的时间才能学通杂家的著作，那么等到他们成名之后，都七老八十了，凡天资高者都有傲气，他们能够忍那么长时间么。”
“有这个时间，他们随便去学习哪家的著作，也都学出来了。”
甘宏解释道。
尸子点点头：“对，你说的很对，可是我们杂家的宗旨就是如此，我们总不能。。。”
“第二点就是杂家的宗旨了，博彩众家之长，这个宗旨本身没有问题，可是却容易形成一个误区，那就是杂家没有自己的学问，全是学别的学派的学问。”
“别说外人了，就是杂家自己人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翻翻杂家这几十年的著作，其中大篇幅收录了其他各学派的学问，可是杂家学派自己的观点，却寥寥无几，这不是说不好，可是这样一来，你让天下人怎么看杂家。”
“人家会想，既然杂家都是学习别派的学问，那么我认为哪派学问好，去学习就是了，何必投靠杂家。”
“学习时间太长，借用的还都是别的学派的学问，这样做，杂家不衰败不奇怪，不衰败才是怪事。”
甘宏总结道。
“这么说来，杂家从宗旨上就是错的喽。”
尸子听完了甘宏的分析之后，心情已经不能用沮丧来形容了，简直可称得上是绝望。
他虽然拿这件事情请教甘宏，可是他心里也绝对没有想到，杂家的情况居然恶劣到如此的地步。
简直可以说是看不到前面的路了。
“这么说来，杂家注定要被淘汰喽。”尸子沉默了半天，这才开口说话。
“淘汰倒是未必，杂家毕竟是数得着的几个大学派之一，照这个趋势来看，撑个几百年应该没有问题。”
甘宏这话倒是不假，杂家毕竟是家大业大，再加上老一辈杂家的精心维护，要存在个几百年倒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正如同前世一般，杂家到了汉朝末年才消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比起那些小学派，已经算得上是长命了。
第150章 赴宴
“可是总归逃不过灭亡这条路啊。”尸子绝望的说道。
他一辈子无儿无女，也无固定的住所，在他看来，杂家就是他的儿女，他的家。
他一辈子的愿望也是把杂家发扬光大，可是他却从甘宏这里，得到了一个杂家会逐渐衰亡的结论，这让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宁愿听到甘宏说，这件事没有答案，也不愿意是这个答案。
“难道说我杂家的学说就不适合这个时代么。”尸子喃喃自语道。
“不，我恰恰认为，杂家这个学说是最适合这个时代的。”
对于这个问题，甘宏毫不犹豫的回答。
尸子没想到，他的一句自语，居然被甘宏如此肯定。
“可是你不是说，杂家难免会走向衰落。”尸子奇怪的说道。
“这并不矛盾。”甘宏摇了摇头。
“怎么说？”尸子表示不能理解甘宏说的什么意思。
“我说的不矛盾，是指杂家的学说适合这个时代，可是，杂家如果不作为的话，衰落也是必然的事情。”甘宏解释了一下。
“适合这个时代，为什么你会这样说？”尸子问道。
“因为这个时代是百家争鸣的时代，百家为何要争鸣。”甘宏反问尸子。
“为了证明自己的理念是对的。”尸子沉默了半天之后，这才郑重的说道：“现在百家的学术理念各不相同，比如墨家，就是兼爱非攻，儒家，就是重礼，百家都想依照自己的理念影响君王，治理国家，所以才有了所谓的百家争鸣。”
“这就对了，百家争鸣，就是为了实现学术上的大一统，那么学术一统之后呢。”甘宏开口说道。
“学术一统之后。”
尸子被甘宏问的愣了一下，现在的各个学派，都一心想让自己的学派成为显学，实现学术上的大一统，可是一统之后的事情，还真没有多少人想过。
“学术一统之后，就是罢黜百家了。”甘宏冷笑了一声，这才说出了答案。
“罢黜百家。”看着甘宏的冷笑，想着甘宏的话，尸子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他并没有反驳甘宏的话，因为他知道，如果真的实现了学术上的大一统，甘宏所说的情况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甘宏看着默不作声的尸子，心中不由的感慨。
尸子此时沉默，其实未尝不是代表着，如果杂家完成了学术的大一统，他们也会想甘宏说的那样，罢黜百家。
其实，后世读到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时候，很多人都埋怨，是儒家把百家都给消灭在了尘埃之中。
可是回过头来想一想，就算是墨家、阴阳家、甚至名家完成这个学术的大一统，其实他们也都会这么做的。
没办法，谁让诸子百家的学术理念有很多都是正好相反的呢。
无论哪一个学派上台，都不会容忍一个和自己学术理念相反学派还存在于这个世上。
许久之后，尸子才开口问甘宏：“那为什么说杂家居然是这个时代最优的选择。”
“因为杂家的理念就是融合百家之长，所以，不管杂家完成学术大一统之后怎么做，都无法消除百家。”
这就是甘宏说杂家最适合这个时代的原因了。
杂家本身就是融合百家而成的学派，所以就算他完成学术上的大一统，也无法罢黜百家，因为罢黜了百家，就相当于罢黜自己。
“那我们杂家为何会衰落？”尸子听了甘宏的说法之后，更加不解了。
按照甘宏的说法，那么杂家应该是担负起学术大一统重任的，可是为什么会衰落。
“谁说最合适的就一定能行的，这个学术大一统，儒家可以，法家可以，阴阳家也可以，只不过，都没有你们杂家合适罢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甘宏心里暗暗的想：不管哪个时代，劣币驱逐良币的事情还少了。
“那我们杂家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尸子无奈的问道。
“这倒不是，就看你杂家愿不愿意做出改变了。”甘宏把自己为杂家的谋划告诉了尸子。
“这风险太大了。”尸子有些犹豫。
“风险太大是太大了，不过，这种事情，不想冒风险啊是绝对不可能的。”甘宏说道。
“与其看着杂家慢慢的消亡，不如奋起一搏。”
“这倒也是，不过这件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只有跟我们杂家的几个老家伙商量一下才行。”尸子犹豫着说道。
“这倒无所谓，你们不愿意，我又不能逼你们。”甘宏毫不在意的说道。
时间又过了一会，黑林走了进来。
“公子，刚才秦宫派人来了，说是君上让你赶紧过去。”
甘宏一听，往天上一看，发现已经快到中午了。
“糟了，黑林，快给我穿衣，随我进宫。”甘宏急忙招呼黑林，总不能让一屋子人等他一个吧，这也太不像话了。
黑林也知道时间比较紧了，所以赶紧拿来了甘宏的衣服，然后又把玉挂满了他的身上。
“得，又变成移动货位了。”甘宏看着身上琳琅满目的自己，自嘲道。
就这样，两人一路紧赶慢赶的来到了秦宫。
他们到的时候，黑伯已经在秦宫门口等着他们了。
“甘大夫，你怎么才到，就快要开宴了。”
看到甘宏他们来了，黑林埋怨了一句。
“有些事情耽搁了。”甘宏也知道这事情是自己理亏，所以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下。
思路客
“我们快走吧，别耽误了巫师选定的时辰。”
黑伯也顾不上许多了，拉着甘宏就往屋里走。
黑伯虽然已经年逾四十了，可是仍旧健步如飞，跑起来就连甘宏这个年轻小伙子也跟不上。
甘宏被他拉着，狼狈的来到了大殿之内。
“君上，甘宏已经到了。”黑伯朝着秦献公行了一礼，就站回了秦献公身边。
秦献公看了看已经到齐了群臣，又看了看狼狈的甘宏，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甘宏啊，你可够难请的。”
甘宏一听，苦笑了一下：“君上，甘宏有事情耽搁了。”
“哦，那就坐吧，你不来，我们可都要饿着。”秦献公指了指他身边的位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