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定下赌约
申公豹依然坐在云台上，垂眼朝莫鸠看去，微微一笑：“感觉怎么样，记住了吗？”
莫鸠点点头，只觉得自己对这门观想之法的印象可谓是深入骨髓，再难以忘记，咽了口口水，缓缓开口道：“多谢大仙赐法，小妖铭感五内。”
申公豹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不必如此，你若是记下了，就准备离开吧，毕竟，时候也不早了。”
“什么？”莫鸠一脸惊讶的看着申公豹，“您不是说要授道三天的吗，为什么现在连三炷香的时间都不到，就让小妖离开呢？”
申公豹冷冷一笑，嘲讽道：“确实，我说要当你三日之师，也确实，我向你传讲的时间不过三炷香罢了，但是，你自己领悟观想法的时间，可就已经足足补满了三天的时间，呵，山中修炼无岁月，转眼世间已千年，这便是我给你的另一课。”
莫鸠环视一周，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在化身北海之眼的幻境中耗费了那么多的时间，而明明周遭的一切都毫无变化。
随手散了云气，申公豹走至莫鸠面前，说道：“我所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三日已毕，你自去吧。”
莫鸠一脸难色：“那，敢问大仙，我该这么出去呢？”
申公豹两袖一摆，背过手去，道：
“你怎么来到此地的，就怎么出去，你既然能来到这里，怎么出去，难道还要我告诉你吗。”言语间，一点都没有抚照莫鸠一二的意思。
看申公豹一脸事不关己，打定要当甩手掌柜的表情，莫鸠心中犯难，艰涩的开口道：
“小妖未曾和大仙说明，我能来到此地，是因为离群独行时，撞到了元猊山中一位凶悍强大的开灵后期狮妖，应是异兽血脉的后裔，随护之人将其叫做世子，在逃脱世子追捕的过程中，小妖为了从其手中逃得性命，不小心犯险，被卷入了地河之中，幸得一段浮木托体，顺流来到北海之眼，侥幸被……被您救下。”
莫鸠一番叙述，在说到遭遇老仙人的时候，不知怎的，径直略过，没有将其如实告予申公豹。
“此番经历虽是离奇，但却是实情，所以，小妖真的再没有同样的运气，再一次从这里出去了。”
莫鸠紧盯着申公豹，希望这位大仙能突然良心发现，暂时放一放那冷热无常的古怪脾气，帮自己逃离这方绝境。
“元猊山，啊，我想起来了，是那头狮子的祖地，”申公豹听到莫鸠提起，有些感慨的说：“呵呵，原来你是碰上了他的后人，咦，那你可能逃脱呢？就算那头被叫做世子的小狮子和你同属开灵初，她想结果你，还不是易如反掌。”
说着，扭头疑惑的看了看莫鸠。
“不瞒大仙，小妖正是因为和她同时遇上了一枚快成熟的奇珍，朱果，而我恰巧趁其不备，先行抢到，吞了下去，才会被她追杀的。”莫鸠抖抖耳朵，心中回想那段追捕的经历，仍是心有余悸。
申公豹捻了捻胡子，点头道：“嗯，果然，我想也是如此，没有什么外力相助，你从她手上生还的几率，确实不大。”
莫鸠听着其言语中，再次自然而然的夹带着嘲讽，悄悄咧了咧嘴，但这次心中却没有什么不满，因为申公豹所说，的确是事实。
看申公豹仿佛颇有所感，一时也不再急着赶自己离开，莫鸠故意引个话题，问道：“大仙可是与元猊山有故？为什么好像很熟悉他们的样子。”
申公豹很是感慨的啧啧几声，摇头晃脑的说道：
“算不得有故，只是相识罢了，如今妖族七零八落，上古大能尽数陨落，有些剩余，嘿嘿，也都索居避世，不知道躲到哪方隐秘地界，不敢露头，哎，毕竟是过了鼎盛，妖教崩散如沙，至人娘娘不出，难以为继啊！”
也许是发觉了自己离题太远，轻咳几声，拢回话头，道：
“你遇上的那只小狮子，其身上流的血脉，可是大有来头，乃是开天起，便流传至今的一道异兽血脉，九头狮子！可以说，天地间第一头狮子，就是从此脉上延绵下来的，几历洪荒大劫，这元狮一脉，所幸都没有断绝，而如今，其祖上更是出了一方大能，血脉返祖，实力强横，被选作当今六御之一的坐骑，号九灵元圣，就是寻常仙人见了，也要作揖行礼，端的是三界风云般的人物。”
说完，申公豹摆出一副担忧的语气，面带怜悯的朝莫鸠说道：“那小狮子被叫做世子，想来也是那一脉中的纯血后裔，你招惹到他们这一族的煞星，今后可是有的受了。”
莫鸠一而再，再而三的听他嘲讽揶揄，终究是没有全盘忍下来，当即梗着脖子道：“多谢大仙关心，可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
“呦，”申公豹一声怪叫，“你血脉不如她，资质不如她，修为不如她，从哪里来的依凭，说这样的话。”
“既然能从她手中逃脱一次，就能逃脱第二次，第三次，当然，有了您的教导，和传下的秘法，我比之当初，也更有底气啊。”
莫鸠见申公豹当真急着与他争辩，夹枪带棒之余，话头一转，卖了个乖。
申公豹被他的话连夸带顶，一时气急反笑，倒不好再挤兑他，笑骂道：
“你倒是长了张好嘴，不过，我虽然传了你些本事，也自信我所教予的并不差于旁人，但比起凡兽和异兽间，如天堑一般的差距来，还是不够看。”
思考半响，申公豹再开口言道：
“你若是仍有这个自信，我们不妨打个赌，如今你有了修炼之法，算是和那世子一样，同时修炼，知晓何为修行正法，只要你能将元猊山内，元狮一脉独占的一道天罡，团山天罡偷来，我就承认你比那九头狮子血脉的什么世子强，并答应你一个条件，当然，你若是偷不到，我也不会要求你什么，权当作我能多个笑料，怎么样，你可敢答应？”
“好，”莫鸠想也不想，立刻答应下来，脱口而出：“若是我能赢下赌局，我想离开这里，去到东胜神州。”
莫鸠心中，在之前申公豹讲述三界之大时，就被东胜神州安宁祥和的仙境妙景吸引了，对比妖魔横生的北俱芦洲，显然，那里更是居行的好去处。
“一言为定，”申公豹大喊一声，伸手从衣袖中掏出一块玉佩，套向莫鸠，口中说道：“这块玉佩铭刻着避水诀，能让你在水下自由活动，不受限制，待你偷来天罡，随便找个溪河，跳入其中，将法力灌入玉佩，它自会带你回到我这水府中来。”
“大仙难道不设个时限吗？”莫鸠有些疑惑，想着申公豹为什么要给和自己的赌约中，留下这么大的宽泛空挡来。
“呵，”申公豹轻蔑一笑，道：“凡兽和异兽，就像攀柱和攀天，时间越长，你们的差距就越大，时间并不站在你这一边，给你定下时限，还算便宜了你。”
第十七章 重返北地
莫鸠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这块玉佩，申公豹两手合拢，猛地向前一推，嗡的一声，莫鸠瞬间被一股斥力击入水府之外，穿过法阵。
申公豹一声长啸，声音好像是从天外传来，道：
“小鹿妖，我就在此地等你带着团山天罡回来，哈哈哈。”高昂的笑声中意味难明，不知是单纯的觉得有趣，还是一如既往藏着讽刺。
莫鸠惊奇的发现，自己虽然被推到阵外，但并没有海水将自己包围，而是出现了一条空道，像是漩涡中间的孔道一般，包裹着莫鸠，分水排浪，飞一般向上驶去，眨眼间，便升至了北海之眼的表面。
但长蛇一般的空道并没有带着莫鸠，破开水面，飞身直上，而是方向一变，横向穿行，随便找了一条从距此千米之上的垂天瀑布，顶着水流，逆流而行，莫鸠随着分水通道，再一次回到了一段幽静的地河中。
只不过，这一次是逆向而行，往外界奔涌而去，而且，莫鸠还注意到，自己所进入的地河，并不是当初自己来时的那一道，看来这条长蛇空道只能送人出去，至于送到哪里，那便是完全随缘了。
果然，莫鸠飞速的从一个又一个的溶洞岔道中飞驰而出，将平静的地河搅起滔天大浪，终于离开了黑暗死寂的地河，但之后，并不是出现在北地林间的河道里，而是直接通向了海中。
莫鸠向后看去，地河的入口正在海底一块突起耸立的崖壁上，在其上方，还能看到有一片由此海底山崖突出水面，浮现出的一块小岛。
此海应该就是北海，莫鸠心中莫名的猜想。
出了地河，水下之旅瞬间变得有趣许多，莫鸠能看到近处，被钻头般的空道强行顶开的巨大鱼群，远处，乘着洋流，顺水借力的三五头山丘般大的海龟，正飞速移动，整个海下，全部被五颜六色的珊瑚，和各式各样鳞片闪耀的水族所照耀着，奇光异闪，光彩炫目，给人一种不同于陆上的异域之感。
空道速度不减，渐渐的，莫鸠能够看到大片陆地的剪影，显然，从出了地河开始，空道带领着莫鸠，是从海外向大洲内返回。
“看来地河确是四通八达，遍经各处，只不过是选了另一条地河，等从其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千万里之外了。”莫鸠心里默默想道。
北俱芦洲之内，蓬勃的水汽在天光日灼中，化作大雨，沁润大地，又逐渐汇聚，成水洼，溪流，大河，大江，汹涌着奔流入海，大大小小的河道像是血管，水流昼夜不舍，而莫鸠面前，正是他道不上名字的几条大江的入海口。
端坐在空道中，莫鸠也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任由长蛇似的空道直冲其中一条，回溯而上，莫鸠甚至还能看到一条条身形饱满，硕大的鲤鱼甩动着长须，从白浪中跃出，在水面上砰的炸开一片水花，遁游入海。
此时，距莫鸠离开水府，也不过盏茶时间罢了，茫茫然的北海毫无参照，让人失去了对速度的感觉，但莫鸠隐隐察觉到，长蛇空道的速度已经在缓缓的放慢，虽是如此，其行驶在北地的河道里，仍是横冲直撞。
一如莫鸠在地河中的情况，长蛇空道毫不停顿的钻入出现的任意一条河流的分叉，随着莫鸠身旁河道越来越窄，空道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终于，在逆流来到一片浑浊的水湾时，莫鸠感到身下一直在托扶自己的莫名力量顿时消失，而环绕在周身的长长空道失去了旋转的力道，登时化作四散的泡沫向上冒去。
莫鸠只来得及伸直四蹄便全身泡在了水中，这时，莫鸠脖颈下的玉佩一亮，顿时，四周浑浊的水中，一丝一缕的空气被强行抽出，汇聚成一个不大的水泡，稳稳地将莫鸠的口鼻包住，给了莫鸠呼吸的余地。
“哈，水府大仙说的话是真的，这玉佩真的印了什么避水诀，能让我在水中活动，”莫鸠此时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身上挂着的玉佩。
这玉佩通体发黑，被雕成一条游鱼的形状，并不精致，反倒造型古朴，别有一番意蕴，游鱼身上的鳞片，刻画的尤为清晰，隐隐有玄光闪过，看来就是此处刻下了法阵，而吊绳更是新颖奇特，竟然是从鱼嘴里伸出的两根雨丝般的细长水线，形成一个环套，挂在莫鸠的脖子上。
虽说是不愁在水中自由活动，但架不住此处的水质太过恶心，连从水中抽出的空气都带着一丝恶臭，莫鸠四蹄滑动，准备游上岸去。
这片水湾并不深，从河底到水面不过两三丈深浅，大小上来说，整个也不过就是方圆五里，若是算上周边大片的泥潭沙岸，勉强能称得上个小小的湖泊，也许是此地地势低洼，水流至此处，都淤积下来变成了死水，月累年积，形成了这片水湾。
莫鸠缓缓上浮，一露头，玉佩所撑起的水泡立刻破开，莫鸠一时不察，嘴里立刻灌了几口河水。
噗的一声，一股水花炸开。
“这水好咸，简直让人恶心。”莫鸠将口中的浑浊河水喷出，用力甩了甩舌头。
前肢刚刚搭上松软湿滑的泥岸，莫鸠便在自己身侧，用有限的视野看到，好像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形如一块纹路交错的石板，边上印着幽绿的苔藓和点点泥浆。
莫鸠看到此物，只觉得自己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瞬间，一个念头在莫鸠心中炸开：
“咸浊的河水，处处泥沼，这是夫子所说的咸水湾！不仅如此，其中还盘踞着十余只开灵鳄鱼。”
莫鸠大事不好的预感登时得到应验，只见水中的“石板”噌的一声窜出，一张血盆大口暴起发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莫鸠笼了过来。
正是一条两丈长短的巨大鳄鱼！
眼见吞天似的大口向自己逼来，电光火石之间，莫鸠瞳孔缩成一点，重心前移，前肢深扎在泥地中，两条修长有力的后腿，本能般的向后死命一蹬。
啪，一声甩鞭一般的脆响。
第十八章再归鹿群
莫鸠的两条后腿向后猛蹬，破空声大作，飞溅起一片泥弹，全都一股脑射入鳄鱼的血口中。
鳄鱼的一张大口像是拉满了的弓，受泥弹一激，瞬间合拢，长长的鳄吻距离莫鸠，不过一拳之差，但这本能的一蹬，还是为莫鸠提供出反应的时间。
只见莫鸠一催法力，身旁再次鼓荡出强风，但这次却不是如往常一样，托浮其自己的身体，而是反其道而行之，让强风向自己上方压下，身体向鳄吻再度靠拢。
但这并不是莫鸠在危急关头吓得不知所措，而是另有计较。
电光火石间，弹起的后腿还在空中，莫鸠只靠两条前肢支撑身体，而在强风的压迫之下，莫鸠的身体迅速消弭了惯性，两条后腿轻巧落地，妙至巅毫的踩到了鳄鱼刚刚闭上的上颚上。
“吼”，水边的鳄鱼仿佛狂暴了一般，再次疯狂的张开自己的大口，想要撕咬上方的莫鸠。
“果然，”莫鸠心道：“这鳄鱼虽然是靠潜伏偷袭致胜，但在如此近的情况下，一击不中，定然会再次发难。”
没有犹豫，莫鸠抓住机会，和鳄鱼一齐发力，强健的后腿猛蹬，再加上有鳄鱼抬嘴的力道，为自己借力，两者相叠，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冲劲，噌的一声巨响，莫鸠像一根离弦的利箭，高高跳起。
修长的鹿身瞬间升至丈高的空中，身形舒展，划出一道流线型的完美弧度，身畔清风再起，助莫鸠化去冲力，稳稳站在平地。
一跃之下，竟是横跨三丈有余！
莫鸠轻吐一口气，回转过身来，看着趴伏在岸边，满身泥沼的巨鳄，心中思索，自己当时情急之下的决定，看起来是正确的。
如果在巨鳄第一次向自己扑来的时候，仍是不做分辨，强行引动强风来躲避血口，只怕自己深陷河滩泥沼中的一双前肢，和自己高高扬起，难让身体保持平衡的后腿，都会成为自己的阻力。
“但幸好，我没有那么做。”莫鸠抖抖耳朵，收了自己的后怕。
莫鸠站在远离水湾边泥潭，而紧邻环绕咸水湾郁郁葱葱的林边，看着已经知道自己再没有捕杀机会的巨鳄，缓缓缩回浑浊河水中，只留一个被水藻苔藓伪装成石板一样的脊背，继续幽灵般，在水中飘荡。
而放眼望去，整个水湾中，这样的“石板”有大有小，不下十个。
算是暂时脱离险境，莫鸠环顾一圈，一边身体晃动，甩干自己身上的水渍，一边想着自己应该向哪儿走。
毕竟，除了刚才遭受的突然袭击之外，能被传送到这里，莫鸠还是很高兴的，正如夫子所说，这一片咸水湾不大，若是夫子他们已经收拢了鹿群，来到此地避难，应该不用废太多力气就能找到他们。
莫鸠想都没有想，就排除了鹿群可能在咸水湾旁边紧邻的可能，这里确是太过危险，也太过恶劣了，不提其中盘踞的，连夫子都未必能战的过的一群开灵期巨鳄，就是这里复杂难行的地貌，和根本不能下咽的浑浊咸水，也不会成为一个好的，能让鹿群休养生息去处。
远瞭的眼神收束，莫鸠的注意集中在自己左前方的密林处，那里正是自己来时，将自己带入咸水湾的那条小河。
除了注入咸水湾，那小河在前方分出一条支流，水质清澈，沿着地势，深入丛林中。
莫鸠眼睛一亮，当即迈开四蹄，朝那里跑去。
“有了水源，就有了方向，我随着溪水一路寻去，一定会有所发现。”莫鸠想着，心中不觉兴奋起来。
终于能有再次返回族群的希望，这让一直颠沛在外，终日觉得惶惶的莫鸠一下子充满了力量。
跟随着溪流的流向，进入丛林，莫鸠顿时感到一种亲切来，这里也再不像咸水湾那样，尽是一族的天下，热闹丰富许多。
一路狂奔，掠过一大群赤麂，又惊了几只溪边搭巢做窝的斑鸟，随意用强风扇开一只藏在树上，想要偷袭自己的墨色毒蛇，莫鸠闲庭信步的行走在林间，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轻快，将之前泡在水里的无力和烦闷一扫而散。
突然，莫鸠一个急停，直直的定在原地，歪着脑袋，将左耳竖起，仔细的辨别刚才听到的，似是而非的声音。
在被世子逼入地下暗河时，让朱果奔涌的狂暴药力破开的左耳耳窍，正以较之寻常青鹿几倍的强大听力，搜寻着周遭方圆的细微响动。
这不过是莫鸠开的第一个窍门罢了，可想而知，若是九窍齐开，那将是什么可怕的境界，感知全方面的提升，加上通透肉身带来的加成，足以让自己在一方横行，自保有余，更不用说，随着开启窍门的增加，之前打开的窍门也会增强，到时双耳一支，聆察十里也未可知。
就在此时，莫鸠从左耳中听到一声清晰的鹿鸣，声音中似乎满是痛苦的意味，就在距此不远的东侧方向上。
莫鸠心中咯噔一声，顿时浮现出种种不好的想象，脚下不做停顿，匆匆向声源处奔去。
莫鸠越跑，那声音就越明显，而且不像是一道，反倒像好几个声音，在此起彼伏的哀鸣。
终于，莫鸠穿过几颗松柏的掩映，眼前豁然一清，是一片空阔的平地，平地当中，就是莫鸠心心念念的夫子等人和鹿群。
鹿群看上去缩水了一些，但夫子和鹿野，鹿呦三人都无大碍，而莫鸠听到的几道哀鸣，是两只身上挂着巨大撕裂伤口的普通青鹿。
“青角，你回来了。”看到冲进来的莫鸠，夫子一改脸上的沉重，欣喜的说道。
没等莫鸠来得及回话，鹿野发出爽朗的大笑，也开口道：“太好了，终于有件可喜的事，青角你平安无事就好。”
鹿呦则眨眨秀气的鹿目，盯着莫鸠，没有开口，但脸上也满是善意。
莫鸠看着三人，一时有些感慨，深吸一口气，干哑的开口道：“嗯，我回来了。”
第十九章 夫子忆事
莫鸠扭头看向那两只受伤的青鹿，向夫子等人问道：
“这两只族人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伤口？看着不像是世子留下的，你们退到这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夫子脸上的笑容一顿，轻叹了口气，说道：“那撕裂的伤口确是不是世子所为，而是另有其人，莫鸠，你寻到这里，想必也见到咸水湾中的那群鳄鱼了吧。”
莫鸠点点头，心有余悸的回道：“嗯，我误打误撞进了水湾里，还跟其中一个打了个照面，所幸没有将他们全部招来，我才能侥幸脱身。”
“将两只青鹿重伤的就是那群鳄鱼，自从光幕破碎，我们从翁古湿林逃出，我们花了三天的时间，终于来到这里，先是聚拢受惊的鹿群，被世子震慑后，他们都异常疯狂，狂奔十数里还不停步，有几头青鹿直接口吐白沫，暴毙倒地，好在耗尽所有体力后，他们还能认得清头鹿，跟着鹿野聚在一处，然后才和我会合。”
夫子大体向莫鸠说了这一路的经历，一脸凝重之色的说道：“至林边世子围杀算起，十余头青鹿身死，整个鹿群不足九成，再加上途中暴毙而亡的和葬身鳄鱼腹中的，唉，如今满打满算，也只有七成。”
莫鸠一听这血淋淋的迁徙之路，重归的欣喜一淡，不由也像夫子一般，挂上一丝沉重。
一旁的鹿野见气氛压抑，不由架起一副欢快的笑脸，冲莫鸠问道：
“青角，你这几日是这么过来的？想来一定是经历了不少吧。”
莫鸠经他一问，也没有迟疑，细细将自己三天多来大起大落的经过一一道来，直到说至自己跌入水府，正要将神秘老仙人的存在道出时，心脏中深藏的紫火像是被惊动似的，猛地一跳，顿时，莫鸠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气都震颤了一下。
“青角，你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了？”夫子正听到莫鸠在深海漩涡中不省人事，看到莫鸠停顿呆立，还以为是被当日的场景吓住了，满眼关怀的看着他。
“没什么，”莫鸠咽了咽口水，心里暗暗感叹这紫火的不凡，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将关于老仙人的事情都按下不说，又把之后的经历做了些许修改，将起名一事安在了申公豹的头上，再顺延了他被申公豹教导妖族修行，还有观想秘法的事情。
在旁听着的鹿野眼睛越睁越大，想不到自己随便一问，竟然引出这么大一串令人心惊的故事。
夫子也是一时愕然，毕竟，仙人之流，他也未曾见过，想了想，还是对莫鸠说道：
“既然仙人为你起了名字，那你从今就是莫鸠了，也再不必提青角这个绰号，还有，你见过一位仙人，又得其授法的事，再不要向别人提起，知道吗？”说道最后，已是一副严肃至极的神情。
莫鸠闻言一愣，道：“这是为何，明明水府主人也没有特意提及啊？”
夫子摇摇头，煞有介事的说道：
“我虽无知，可也知道天地间有神，仙之分，仙乃是历劫脱凡，登临羽化而成，而神则是受人香火，身负神籍，受天庭管制，二者不可同日而语，你所遇到的，若真是个仙人，不食人间烟火，于世了无挂碍，那倒好说，但如果是神，不摆祭品，不行祭礼，妄念尊号，可是会引来神灵不满，甚至降下惩罚也不好说。”
莫鸠原本只觉得这个有将军称号的分水水府主人，不过嘴巴毒辣一些，看不出什么将军气势罢了，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隐情。
“还有，”夫子话语不停：“那观想之法，除了有大神通之人灌顶，再没有其他传授的方法，如何修炼只能自己意会，难用纸笔写下，若是被他人知道，不知此间关窍，强行逼迫你传法，反倒惹出麻烦。”
莫鸠看着夫子侃侃而谈，不住点头。
“夫子，您这么会知道这么多？”一旁一直静静无言的鹿呦突然问道。
闻言，鹿野也是一脸好奇，显然，两人虽比莫鸠先行开灵，但也和莫鸠一样，不清楚夫子的过去。
夫子看三人都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轻咳一声，悠悠开口道：
“其实，我曾经与人族一同生活过，甚至可以说，这青鹿一族就是由四十年前，此地的一个人族宗门培育的一种妖兽，因为青鹿进入开灵，尽是风属，能御风于己身，善于奔袭，是个不错的脚力，权当作宗门的代步灵兽。”
“而我就是被那个宗门从小培育，才踏入了修行，记得那是我刚刚开灵，饲育我的那个道人颇有书卷气，给我和同时开灵的三只鹿起了个‘之’‘乎’‘者’‘也’的名字，我者夫子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虽说是寄人篱下，受人圈养，但那道人待我们极好，从不因为无端的小事责罚我们，而是有若平等一般，我和同辈的三鹿也关系甚笃，可以说，那是一段非常幸福的时光，但世事无常，有一天，整个宗门被灭了。”
夫子的眼神中满是恐惧，喃喃说道：
“那是一只大鹏，金翅大鹏，振翅而飞，把整个宗门都遮在阴影中，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口中轻轻一吸，宗门当中不论是修士，还是妖兽，所有的活物一个不留，全部被那只大鹏吞入口中，只有我，因为向其他门派送信，侥幸出了宗门，”夫子的声音有些颤抖，“而‘之’‘乎’‘也’还有那位道人，都死在大鹏口中。”
莫鸠三人都没想到，夫子还有这么一段往事，难怪他从来不曾提及，也难怪他对神仙之流有如此认识。
一时间，几人都安静下来，只剩下耳边不绝的哀鸣，不断从两只伤鹿的口中传出。
而在莫鸠他们不曾看到的远处草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的移动，晃动的草杆间，隐隐投射出几道窥视的目光。
几个模糊身影越来越快，但却诡异的没有发出任何响动，终于，停在鹿群十丈开外的密林中。
第二十章 再破一窍
但莫鸠等人恍若未闻，连夫子这个开了五窍的开灵中期都没有察觉。
沉默片刻，夫子收拾好心情，主动打开话题，向莫鸠问道：
“你说你已经开了一窍，但终究不是正常修炼而来，朱果这种奇物，有利也有弊，打开窍门后，你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吗？”
莫鸠摇摇头，对夫子所说没有太过担心，此刻还在心脏中，随着跳动缓缓旋转的紫火就是他的依仗，更不要说动用了一次老仙人所留的宝贵机会，利用紫火，将全身污秽焚灭，强行洗经伐髓后，就算是有什么吸收朱果所留下的隐患，也都驱除了。
事实上，朱果的药力确实十分暴虐，人族修士若是得到此宝，多是将其作为主药，炼作一炉丹丸，既分散了药力，又中和了药效，像莫鸠这般直接吞服的，除了用强横的肉身将药力生生承受下来，其他的结果，轻则一身澎湃的药力尽数浪费，透体弥散在天地间，重则直接被药力撕碎，暴毙而亡。
当然，莫鸠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还是认真回道：“开窍之后，除了像夫子您所说的，感知大大增强，心灵体应之外，并没有其他异常。”
夫子见莫鸠说的真切，也稍稍释然，倒是一旁的鹿野，满脸兴奋，一脸眼热的神情，冲莫鸠说道：
“反正现在有两只伤鹿，为了照顾伤者，也不便活动，不如莫鸠你试试那个仙法的效用，虽说不能传给别人，但能看看也好啊，”鹿野兴奋的舔舔嘴角，呓语一般补了一句：“毕竟，那可是仙人教的。”
“哈哈哈”，一片笑声在林中响起。
莫鸠和夫子鹿呦三人听他如此夸张，都被逗笑。
夫子带着笑意，对莫鸠道：“那你就让他开开眼界吧，正好我也想看看，这个号称观想北海之眼的法诀，有什么不凡之处。”
莫鸠听闻，点点头，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身形自然的舒展开来，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道气吞天地一般，席卷翻旋的巨大漩涡，其上处处细节，纤毫毕现！
顿时，莫鸠周身狂风骤起，将他全身包裹于其中，天地灵气像是受到指引似的，从周围的虚空中被撕扯到莫鸠头顶上空，从他的天灵盖处，疯狂的汇聚，宛若仙佛灌顶一般，全部被莫鸠吸纳。
“什么，一个单单吸收灵气的法诀怎么会这么强，如此恐怖的灵气汇聚速度，恐怕是能和化形境界的妖怪一较高下了。”
夫子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这恐怖的异象，心情就像自己被莫鸠身旁狂风胡乱卷起的胡须，一时凌乱不已。
十丈外，几道模糊的身影也隐隐波动一下，似乎也被这奇景惊到。
但如此疯狂的情景仿佛根本没有影响到莫鸠一般，平静清淡的脸色跟周身吹卷的狂风形成鲜明的分离感，莫鸠只感觉自己仿佛虚空而立，站在吞舔万物一般的北海之眼上空，看着脚下莫名出现点点光点，从高起的漩涡边沿卷入，被暗流裹挟，一圈又一圈，急速旋转，渐渐沉降，最终至底，消失在黑暗中。
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一阵的充盈感，莫鸠身子一软，觉得身上越发安宁闲适，像是浸在温水，又像是被暖风吹拂，但口鼻中，一呼一吸，却吐纳着宛如海眼上的空气一般，寒气吞吐进出间，白气逸散。
同时，林边仍是不停的狂风中，莫鸠也不自觉的张开了嘴，像是在啜饮着山泉一般，有规律的点动着喉头。
“啵”
一声水泡破裂般的声音在莫鸠体内响起，虽是轻微，却是盖过了风声，清晰可闻。
莫鸠似是经了恍然一梦，豁然惊醒，从脑海中的北海之眼上空回过神来，一瞬间，心神全部被自己体内的法力夺去了注意。
原本细如发丝的气雾般的法力，只能在体内断断续续的流动，可如今，生生壮大一倍有余，运转之间，虽然仍是难以连通，但其中的空段弥合了不少，显得更加粗壮。
不仅如此，连肉身都与之前不同，莫鸠轻轻抬足，顿时觉得自己四蹄间宛若有根绳索将腿脚束缚住，想要肆意奔腾，彻底拉伸自己强健的筋脉。
“孩子，你……你可是又有窍门被破开了？”夫子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像是怕惊吓到什么似的，轻声试探着向莫鸠问道。
莫鸠张口轻轻一吸，嚯的一声，将空气大口卷入肺中，再缓缓吐出，竟是呼出一道笔直的白雾长柱来，一呼一吸，竟是花了正常五息的时间。
“嗯，夫子，我又开窍了。”莫鸠点点头，看着缓慢散去的白色气柱，一本正经的对夫子说道。
“呃，”夫子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怔怔说道：“好啊，这门观想之法果然是非同凡响，你现在的修为，已经和修炼十载的鹿呦相同了。”
莫鸠转头看向鹿呦和鹿野两人，没有什么得色，道：“话虽如此，但我修炼日短，以后还是要多多仰仗你们。”
二人苦笑一下，相视一眼，也没说什么。
突然，草丛之中，窜出几道莫鸠熟悉的身影，一大四小，额上纹路交结，顶着个王字，正是翁古湿林中，与鹿群共生的那族虎群。
当头的那只最大的猛虎张开血口，露出一个狰狞微笑，冲夫子说道：
“哈哈哈，者夫子，你们鹿群看来是又填开灵新丁啊，而且，修炼的声势还不小嘛，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没拿出来，忘了给我掌掌眼了？”白额大虎满是骄横，说道最后，言语间已经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之意。
夫子见突然出现的五只老虎，都瞪着眈眈的虎目看向莫鸠，一时间心中一沉，暗道事情避无可避，要向麻烦的方向发展了。
莫鸠见到这般情形，突破的欣喜被冲的一顿，瞬间冷静下来，心里盘算着这群老虎看到了多少，还能不能保住自己拥有法诀的秘密，是不是把所有自己的底细都听了去。
第二十一章 化敌为友
翁古湿林中，四个部族把控了七成，定下边界，本是各不相侵，安稳已有十数载，但近来，居于湿林东侧的白额大虎有了突破第七个窍门，跃至开灵后期的迹象，便开始有意无意的挑衅其他三族，局面在一次次摩擦中动荡起来。
除了白额大虎，虎群中其他四只都进了开灵，也许是因为族群数量少的原因，他们竟没有在世子的猎杀中有什么损伤，此刻遇上了莫鸠等人，更是有持无恐。
“白头灯，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不要忘记，你一日不为开灵后期，就得时时夹起尾巴来做人，我者夫子可不会多给脸色让你狂妄。”夫子口气生硬，针锋相对的朝白额大虎吼道。
“噗嗤，”莫鸠听夫子喊那大虎为白头灯，不由笑出声来，再去细细打量，这老虎一身红棕黑纹的虎皮，偏偏脑额上生的一片白毛，活像一根发着白光的红烛，心里一品，更觉得这个名字安的恰到好处。
白额眉头一皱，阴沉的开口：“看来者夫子不懂什么叫待客之道，不如今天我白额就来教教你。”
“你算什么客人，此地乃是我鹿群寻到的地方，不欢迎再有别人来分享，不想挑起纷争就快快离开。”夫子仍是不留情面，但也清醒的没有接白额的话，而是直接下了逐客令让虎群别再靠近。
确实，同为开灵中期，夫子和白额两人谁都奈何对方不得，一个风属善跑，一个则是火属善打，彼此都有顾忌。
可当下的情形，又有不同，鹿群减至七成，多有损伤，长途奔袭中，又耗去太多体力，俱是疲敝，而白额一方一员未减，守株待兔般跟随鹿群，在此时现身，让双方实力的天平更加朝白头灯倾斜。
见夫子接连顶回自己的话，白额终于没有了再纠缠几句的心思，开门见山的说道：
“你这吃草的老儿省省吧，我若是能得到我想要的，自然不会多为难你们，”说着，把目光对准了莫鸠，目露凶光：“那个鹿妖，想来是得了什么好处吧，我在刚才可是听到了有人说到什么水仙之类的东西，你们可别说没有见过。”
白额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莫鸠和夫子的表情，而莫鸠心中却是豁然放下了一块巨石一般，一阵轻松，心想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白额应该是把之前谈话中，所说的水府仙人的词句零星听了几点，没有全部听到，曲解了其中意思，转头看了夫子一眼，发现夫子的眼中也稍稍平静了些。
反倒是白额，看到两人对视，还道自己猜中了真相，更是张狂，仿佛他所想的珍宝已是手到擒来一般，高声笑道：“就算这鹿妖将水仙奇珍吃了也不打紧，夫子你只管把他给我，虽说你我同为开灵中期，可偏偏我生来吃肉，此时此景，也算是遂了天意人愿。”
莫鸠没有急着发声，仿佛白头灯口中身为鱼肉生死一线的人不是他一般，大脑飞转，冷静的思考着该如何破局，可夫子却看不得对方如此猖狂，脸色一沉，身旁瞬间涌动起一股强风，显然是已经要准备动手回击。
“狗屁的天意，你有胆不如和我斗上一场，看看最后天意站在哪边。”看夫子已经有了开战的意思，一旁的鹿野不再忍耐，怒骂一声，不顾风度的冲白额威胁道。
鹿野和鹿呦同时脚下一动，就要向对面冲去。
“等一下，”莫鸠大喊一声，劝住了夫子和鹿野，眼中满是对众人丝毫没想放弃自己的感激：“我有话要说。”
“孩子，你……”夫子消了身边的强风，担忧的看了莫鸠一眼。
对面的白额一顿，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玩味，道：“哦，你想要说什么，求饶的话就免了吧，要怪就要怪你自己没有资格和实力拿这天赐之物。”
莫鸠一脸平静，没有理会白额话中的调侃：“我确实吃了样奇珍。”
此言一出，两方皆是轰然。
白额一边，激动之情满溢在脸上，连四只略小的老虎都带着喜色，以为自己有了瓜分残余，跟着喝汤的机会。
而夫子等三人则俱是不解，只当莫鸠是急坏了脑子，在胡言乱语。
给了夫子等人一个安慰的眼神，莫鸠继续说道：“我们来到咸水湾时，因为偷懒掉队，我偶然发现了湾内的几只鳄鱼在守护着一株花，那花很是奇异，在夜里都发着荧光，我侥幸得了几片花瓣，才有了刚才修炼的异象。”
夫子听到莫鸠说出这样一番话，脸色又是一变，眼中一亮。
白额眯了眯眼睛，阴晴难辨的说道：“你是在跟我说，除了你吃下的，还有剩余？”
莫鸠点点头，毫不退让，直视着白额的眼睛，说道：“没错，我只得了两三片罢了，而那花上少说有二三十片花瓣，你若是想得宝贝，不如再去咸水湾中，从那群鳄鱼手中把花整株抢到手中。”
“呵呵，”白额像是彻底被逗笑了，回道：
“笑话，你想让我带着四头开灵，去和咸水湾十几只开灵鳄鱼在水中相争，互断臂膀，然后自己获利吗？简直是天真可笑，”瞬间止住笑意，白额表情再度阴沉，又道：
“再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鬼话呢？”
莫鸠丝毫不见慌乱，淡然道：“那奇花有芝兰之香，蟠桃之相，寿丹之形，此是我亲眼所见，”说话间，回首看向两只伤鹿，道：“为抢花瓣，我族内几位族人也遭了巨鳄的撕咬，身上的巨型伤口更是千真万确，难以作伪。”
“至于你说的以少敌多，更是没有来由，我什么时候说过，只有你们回出手了？”
莫鸠将当日世子描述朱果的话，照模像样的搬过来，一句接着一句，将白额说的一时无言，一旁的夫子等人倒是听的两眼放光，尤其是鹿野，噙着坏笑不住点头。
“这……”白额沉吟良久，抬起头，对莫鸠试探的问道：“小兄弟的意思是？”
“没错，我们两家一同出手，将那群泥浆里打滚的丑鱼打出水湾，抢了他们的奇珍！”莫鸠豪气干云的说道。
第二十二章 危机暂消
“好，小兄弟好胆气，”白额像是对待经年老友一般，脸上挂满了和善，完全看不到刚才的咄咄逼人：“不过联手好说，可这抢到奇花之后，我们两家该怎么分呢。”
站在夫子身后的鹿野小声哼了一声，嘟囔道：“当然是对半分了。”
“三七分，你们七我们三。”莫鸠眼都不眨一下，直接开口对白额说道。
“哦？”白额发出一声玩味的声音，眼中光芒更亮，而一旁的鹿野听到莫鸠这么说，也是一噎，但又想到这奇花花瓣也不过是子虚乌有，便只是暗暗心中嘲笑了下白额的贪相，没多说什么。
似是不敢相信，白额将眼光转到夫子的身上，正要发问。
夫子没等他开口，向前一步，道：“我们既然说出了口，就不会再改，三七就是三七。”
白额见鹿群能如此退让，高兴之余，不由想要再试探一番，看看有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就阴笑一声道：“你们说三七就是三七了吗，我又什么时候同意这么分了。”
一副滚刀肉般的无赖脸色让人只觉恶心。
夫子当即大怒，一个前跃，人立而起，两个宛如头槌一般的重蹄上顿时劲风缠绕，猎猎作响，带着强大的冲击感，猛地在地上一个重踏。
轰隆，只见被夫子铁锤般的两个前蹄轰击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两道深深的裂痕，一路延申到对面白额的脚下，崩开一团烟尘。
“不要得寸进尺，白头灯，若是真的想打，我们四个开灵也不会怕你们五个。”夫子大喝一声，语气强硬，全身遍布的妖气让他身躯好似凭空拔高几分，整个人显得比白额还像只猛虎，挟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堂皇压迫感。
莫鸠仍是不改脸色，趁着夫子的话，顺势扮个白脸，好言说道：“宝物就在眼前，若是你不想拿，这自然由你，三七已经是底线，想必你也不想连七都拿不到吧。”
“哈哈哈，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不必这么较真吧，”白额的表情比脸谱变的还快，一脸轻快的打了个哈哈，道：“好，既然如此，我就应下此事，你们早到这里，又是特意选下的，时间便由你们来定，找好出手的时机，我们再联手不迟。”
“我们正有此意，”莫鸠见白额松口，立刻接下话头，道：“如今鹿群一路奔袭，正好休整一番，也好在出手前养好精力，至于时间嘛，现在定下不免太过草率，不如等我打探出这群鳄鱼每日进出的底细，再通知你们不迟。”
白额点点头，少见的认真回道：“也好，若是在水湾中，那群鳄鱼占了主场之利，更加难以对付，你们若是能寻到个能让他们离开咸水湾的机会，胜算定能大上不少。”
“那是当然，不过现在我们也该稍稍休息一下，毕竟对着几张急着吃肉的嘴也不是个让人放松的事。”莫鸠眼睛扫了一遍，一字排开的白额等人，不冷不热的暗讽一句。
白额见事情大体已定，占得了足够的好处，也没有必要再刺激对面，干笑一声道：
“那我便先行离开，等着你们的消息，若是时机到了，顺河而上就能找到我们。”说罢，又将目光放在了仍是没有散去自己妖气的夫子身上，大有深意的说道：“者夫子，你们这一支，可是出了个了不得的聪明人啊。”
不等夫子回应，便大笑一声，自顾自的带着四个族人，钻入了林木之间，得意的离开了。
“我想，就算是他真得了宝贝，也会反口一咬，将你也吞下去。”一直没有说话的鹿呦看着白额离去的身影，对莫鸠说道：“毕竟在他眼中，你也算是宝贝的一部分。”
“我知道。”莫鸠凝重的盯着五虎离去的方向，丝毫没有轻视之意。
夫子收了自己一身的妖气，压人的气势消解，转头对莫鸠道：“孩子，你说出的话能骗他们一时，解了当下的围，但之后，你又该怎么做呢？”
莫鸠看向夫子，却没有什么无奈的神色：
“他们能跟着我们偷听到些零星的谈话，是他们的幸事，也是他们的不幸，不如就利用这点，让他们的注意力从我们身上转移，这也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真要和他们正面搏杀，我们现在根本占不到有利的一边。”
“至于说之后，”莫鸠一脸莫名的笑容：“自然是养足精神后，和他们联手，跟那帮鳄鱼打上一场。”
鹿呦一皱眉头，柔声问道：“你是认真的？”
“对，”莫鸠没有仔细去解释，反而转头问向夫子：“您所知道的白额一族和巨鳄大体是什么样呢？”
夫子胡子一抖，细细说道：“据我所知，这群鳄鱼是水属妖怪，一头开灵中期，七头开灵初期，又余几头未入开灵，踏入修行的，能操控水流为己所用，加之肉身强横，鳞甲披身，同境界内，少有人能破开；
不仅如此，他们生性狡猾，自从占了这方水湾，将本是清澈的河水搅成泥潭，还不断操纵水流将附近的土地侵蚀成沼泽泥潭，更是将此地造成了他一家的后花园，算是方圆十里的一霸，没有人触这个霉头。”
“至于白头灯他们，哼哼，也不过是在反转腾挪上，能以快打慢强于鳄鱼们一些罢了，其余嘛，法力上，五行中水能克火，数量上，不及巨鳄的一半，连主场都是人家的地盘，若是他们对上了这群鳄鱼，我看不必让鳄鱼们全力出手，光是淤陷的地势就能让他们好受。”
夫子边说，边摇着脑袋，言语间满是对白额一族的不屑，但末了，看了一眼莫鸠，又道：“不过，加上我们，情况就不好说了。”
一直听不到莫鸠揭露谜底的鹿野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向莫鸠问道：“这些东西跟刚才说的又有什么联系呢？
莫鸠冲夫子点点头，没有回鹿野的话，反而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是这样，那我现在能一举解决这些麻烦的胜算又多了几成。”
第二十三章 定计谋生
夫子突然变得肃然起来，摧起法力，嗡的一声，从自己身体为中心，荡起一股强风，朝四周吹去，直摇的草叶倒伏，树冠摆动。
细细感受着风的轨迹，确定自己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后，夫子向莫鸠点了下头，道：“他们应该是真的走了，你想到什么，说说看。”
莫鸠抖抖耳朵说道：“我想，咸水湾中有一个开灵中期，七个初期，而若是我们和白额联手，开灵初期便和那群鳄鱼打平，反而有两个开灵中期，如此一来，如果能把他们引出水来，由我们两家的初期将对面拖住，留出夫子您和白额去擒那头鳄鱼头领，一定能将其一举击溃。”
夫子皱起了眉头，眼神复杂：“你是说，借白额之手把这群鳄鱼除掉？可即便杀光了他们，白额最终拿不到想要的奇珍，对我们仍是威胁啊？”
“当然不止如此，”莫鸠马上对夫子说道：“谁说一定要假戏真做对鳄群动手了，在您和白额围攻鳄鱼头领时，白额为了奇珍定是全力出手，而那头鳄鱼为了自保也一定会不择手段，您就是决定战局的唯一砝码。”
鹿野兴奋的一弹前蹄，大声说道：“我知道了，夫子可以在围攻的紧要关头反戈，打白额一个措手不及，借刀杀人，除掉这只贪得无厌的老虎。”
莫鸠见鹿野把自己想要暗示的话明说出来，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言，而是转头看向夫子，观察他的反应。
似是有些纠结，夫子下颚轻颤，带的胡子不停抖动，缓慢的说道：
“确实，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也有很大可行的空间，”夫子边说边来回走动，四蹄在地上哒哒有声：“可是，临阵倒戈是不是有些……”
没等夫子说完，莫鸠直接插口道：“夫子，现在情势所逼，我们与白额一族，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奇珍的谎言是瞒不了多久的。”
莫鸠满是诚恳和急切的话让夫子一顿，他不由长长吐出口气，摇头轻笑道：“呵呵，真的是人礼道德听的太多，心都绵软了，好，生死之间自是不必留情面，那就按这么来。”
也许是因为念头一清，夫子又好像精神了几分，冲莫鸠三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但其中少了些迂腐。
“看来夫子当年在人族宗门内的经历，仍是对他影响不小啊。”莫鸠听他答应下来，心中不由暗暗感叹道。
呜，呜，呜。
一声声此起彼伏的鹿鸣打断了莫鸠等人的谈话，让几人的目光都投向身后的鹿群。
鹿呦秀气的鹿目一睁，惊叫道：“那两只伤鹿好像快要不行了，夫子，我们有什么办法吗？”
虽是比莫鸠开灵要早，但自其有了灵智以来，鹿呦一直生活在安定的湿林中，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此时见族人已经奄奄垂死，不免有些惊慌。
夫子微微闭目思考，好半响才缓缓说道：
“我记得曾经在宗门时，听到过有这么一种不入流的疗伤丹药，采几味寻常草药，榨出汁液来，能相互反应，点化成一种似丹非丹的膏状药团，能止血消瘀，这两只青鹿不过是不慎靠近了咸水湾，被一头未开灵的鳄鱼咬住，翻滚之时扯开了皮肉罢了，若是不再流血，一定能保下命来。”
鹿野毫不犹豫的说道：“夫子，是不是你曾经给我用过的那种白色药团，我知道是哪几种药材，现在我就去采来。”
说罢，一阵风一般冲了出去，转眼间，风风火火的身形便隐没在密林之中。
“夫子，那我不如就去探探咸水湾的底细吧，若是能得到些有利我们地势或是什么消息，也能多填些把握。”莫鸠也对着夫子说道。
“嗯，也好，你正是刚刚突破，出去活动一下，适应好自己增强后的肉身和法力，也是一种提升。”夫子点点头，只觉得几日不见，这只小鹿已经有了自己的见地和方向，脱了些许刚刚开灵的懵懂，越来越多的展现出聪慧来。
见夫子点了头，莫鸠朝鹿呦微微一顿脑袋，才又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到溪水旁，向沼泽横生，陷阱密布咸水湾走去。
溪流欢快奔流的冲刷声，和河边石子与自己鹿蹄的清脆撞击，让莫鸠心中变得安静下来，但仍旧像是提着一块大石，难以轻松。
他自信满满向夫子等人所说的，其实并不都是他的心里话，也并没有那么大的把握，只不过是为了给疲敝忙乱的鹿群一点希望罢了。
水声越来越大，莫鸠重新走到了河流分支的地方，激流溅射出白色的浮浪，完全看不清河底的情景。
莫鸠没有再往前走，而是从河边一跳，扑通一声，直直的落入水中。
一入水，那鱼形玉佩马上发挥出功效来，古朴的鳞片纹路一闪，瞬间在莫鸠的口鼻处聚集出一团气泡。
没有挣扎，莫鸠直接来到河底，四蹄踩到松软的土地上，向上一望，水面距此处不过两三丈高，各种游鱼从莫鸠身边游过，其间还有几根水草在荡漾。
“呼，”莫鸠深吐一口气，口鼻间的气泡被吹成长条，又迅速变回圆形：“这里不会有人打扰，未来几天，便在此地修行。”
正如莫鸠心中所想，鹿群中未开灵的野兽实在太多，只会成为无端的拖累，而要对付鳄鱼，又要反扑白额，光靠夫子一人是不够的，必须要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听夫子所说，那群鳄鱼施法来催生沼泽就是为了建成个堡垒，只由自己占有，那咸水湾外的这里，一定不会遇到他们。
虽说修行不是一朝一夕能有所成的事，但心口那团还没有完全化开的朱果药力，观想吞纳之法，还有经神秘紫火洗经伐髓后的身躯，定然不会让自己失望。
想到这里，莫鸠不再胡思乱想，借水下安静的环境，让自己的逐渐思绪收拢，再次回想脑海中，那副已经刻入骨髓，栩栩如生的北海之眼的图像。
第二十四章 胎息之法
也不知是不是观想之法是由北海之眼衍化而出的原因，莫鸠隐约发现，此刻在水下修炼，要比刚才林中的修行还要灵便顺畅。
受夫子说教的缘故，莫鸠突破自己第二个窍门时，同之前一样，没有明说自己具体开了哪一个，但对于莫鸠自己来说，自然是心明眼亮，强横了数倍的吞吸吐纳之力，和悠长的气脉，都让莫鸠知道，破开的正是口窍。
不仅如此，自己再次进入水底，较之之前，感到更加轻松写意，破窍后提升的强健肉身将河底的水压再消减三分。
细细体味了一番自己突破带来的实力增长，莫鸠四蹄一曲，让自己端正的趴伏在河底，高昂着自己顶着两支尖角的鹿头，摆出自己未开灵前跟着夫子吸纳月华的姿势，又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脑海中的观想图上。
之前，莫鸠在借观想法修炼时，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仿佛是变成了北海之眼的一部分，完全沉浸在那种吞天噬地的境况中，而非是截取其吞纳之意修炼自身。
虽然引动的天地灵气确实非同凡响，但让自己心神都迷失在其间的感觉，让莫鸠只觉冷汗津津，尤其是当时自己观想到后期，若不是口窍破开，心神震荡，引得自己惊醒，恐怕自己在观想时，虚立高出心智所化的形体也会被卷入漩涡之中，消散于无。
“不行，如果没有一个更好的办法解决此事，这观想法最好不要贸然修炼。”莫鸠默默自语道。
此刻，莫鸠才陡然意识到，这门法诀是一位真正仙人所赐，有无穷玄妙效用的同时，也藏着深深的危险。
“哎，”莫鸠又是长出一口气，觉得留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能快速提升修为，在欺骗白额事发之前帮得上夫子的机会也是难能看到希望，一丝苦恼不禁流露在脸上。
但河中的游鱼却没有这样复杂的心思，一只只鱼儿穿过莫鸠身旁，飞快的游走，自在闲适的模样仿佛是休憩在母亲腹中的酣睡婴儿，梦游天外，了无挂碍。
“对啊，我还可以试试用胎息之法来破窍。”莫鸠盯着鱼儿发呆的眼睛豁然一亮，像是被电击一般浑身一震，兴奋的大喊道。
之前，还在海眼下的分水水府时，申公豹给莫鸠洋洋洒洒，将三界之大，人妖之别，修行进境都或详或略的讲述了一遍，虽称不上最精，但一定可以说是最全，其中，讲到六道轮回时，言说生灵生死往复在六道中沉浮，不论人妖，在托生之时，饮下孟婆汤忘记前世之事，再经母体中，十月怀胎，受那胎中之谜。
而在那十月之中，魂魄还没有完全归附，肉身也未发育完全，不能谓之“生”，当然也不为“死”，处在玄玄不可知中，窍门初成，称得上是纯净污垢，全身九窍通透，此为先天之境。
在此当中，魂魄便可附在母体的胎衣当中。
这胎衣又叫紫河车，颇为玄妙，可以说是一条生命中的阴阳之祖，乾坤之始，在胚胎将兆，九九数足之时，胎儿可乘而载之，遨游于西天佛国，南海仙山，飘荡于蓬莱仙境，万里天河，这才因此得名。
莫鸠所想的胎息之法，便是如此，自己有着水府仙人所赠的避水玉佩，能以陆上之兽的形体行水族之事，不惧溺毙的风险，何不就以此便利来修炼，把系在自己脖颈间的玉佩摘下，逼迫自己进入到一种避无可避的环境下，置死地而后生，借整条河流来当作母胎，包裹全身的河水就是胎中的羊水，重新感悟那种未经尘世杂染的先天之境。
自然，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一次次尝试，若是到了自己的极限，莫鸠大可再将玉佩重新戴上，调理好状态之后，继续修行。
“但这仍有不小的难度。”莫鸠心想，虽说有玉佩护持，自己不必担心河水将自己溺毙，能在近乎胎儿在母体中的环境来修炼，可若想达到胎息，只能自己凭空摸索，没有丝毫可以借鉴之处，因为除了摆脱轮回，明悟自己前世今生的仙人们能够知晓胎息是何种境况，寻常凡胎，根本不会记得自己在母亲肚中是何情形，毕竟，不脱生死轮回的掌控，胎中之谜可不只是说说那么简单。
但有了方向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莫鸠宽慰自己一番，将心情压下，低头默默看向了自己脖子上安稳挂着的黑色鱼形玉佩。
在陆上，这枚不大的小鱼并不显眼，全部埋进莫鸠胸前长长的毛皮里，而现在，则是显露出不似玉佩材质的轻盈来，漂浮在莫鸠的视线前。
深吸一口气，莫鸠再不犹豫，法力一催，顿时，风属的力量汇聚，在河底凭空生出一缕轻风，莫鸠控制着这股风，好像自己的另一条手臂一般，轻巧的将玉佩摘下，前肢微微一立，将其放置在自己趴伏的空挡中，再重新卧好。
顿时，口鼻间的气泡四散开来，失去了气泡的保护，莫鸠登时感到水下的压力于自己口鼻处狠狠压下，骤然之间，一股强烈的失重感充盈在脸上，强劲的水流来势汹汹，想要倒灌进莫鸠嘴中。
此时，口窍通透的益处顿时派上了用场，莫鸠微微向外吐气，毫不费力的将河水的压力顶住，迅速将所有的不适快速调整过来。
莫鸠突然发现，自己在水下憋气的能力，好像也得到了增强，当初自己落入地河之时，不过撑了十息，便已经是面红耳赤，两眼鼓胀，想来，这也是自己口窍破开后隐藏的提升之处。
这个突然的发现，让莫鸠对自己修习胎息之法多少有了一点自信，开始按照自己所想可能领悟胎息的感觉，一步步尝试着，把自己当作一个未经尘世打磨过的纯净生灵，探求着自己已经没有印象的记忆。
河底，青色的身影紧闭着眼睛，原本静止不动的身子又蜷缩了几分。
第二十五章 全力相搏
莫鸠现在感到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口窍的破开确实给他带来了超乎寻常的强大吐纳能力，可从莫鸠摘下玉佩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八十息有余，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还在断断续续的不断从鼻翼下溜出，无法呼吸的逼压感让莫鸠隐隐感到，自己现在的极限可能就是百息左右。
越是如此，莫鸠就越难将自己的心神都放在摸索感悟上，窒息加剧，非但没有使莫鸠达到那种胎中婴孩般平安喜乐的状态，反而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预先估计好自己的极限，莫鸠强忍着不适，默默倒数。
九十息，九十五息，九十九息。
“咳咳，哇”莫鸠终于到了极限，闷声干咳两声，张嘴将口中最后一团空气吐了出来，此时，胸膛内的肺部仿佛被一双大手狠狠揉过一般，皱成一团。
不敢再做停歇，莫鸠法力一动，风声再起，直接将身下压着的玉佩一吹而起，，劲风旋转，带着作为玉佩丝带的，透着微微晶莹光芒的水丝，荡开一个圆，噌的一声，莫鸠一个鱼跃，将头钻入圈中，顿时，水中夹带的丝丝空气再度凝结于莫鸠口鼻之间。
仿佛又活了过来似的，莫鸠大口大口的将空气吸入空落落的肺中，吹息的力度之大，直让气泡前后轻微的摇晃起来。
平静下呼吸来的莫鸠，咽了口口水，全身放松，开始反思自己第一次修行的得失。
整整百息的时间，除了前七十息，相对而言还有质量可言，之后的时间里，只是在疲于应付连绵不绝的窒息感，根本没有任何思考其他事情的余地。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莫鸠在心中默念道，给自己的时间仍是不够，想要领悟胎息，根本没有头绪可言，只有随便瞄准一个方向，闷头向前，说不定还能有些进展，但就算是开了口窍，百息也还是太短了。
自己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尝试！
“还有什么能让自己在水中坚持更长时间的方法呢？”莫鸠闭着眼睛，翻来覆去的思考着，突然，将眼睛一睁，感受着体内流转不停的断续气流，喃喃道：
“风属法力，施法控风，”莫鸠豁然开朗：“哈，这不就是能让我呼吸的办法吗。”
四蹄微微弹动，莫鸠一个翻身在河底站稳，没有着急将玉佩摘下，再进行尝试，而是先将体内的法力运转周天，恢复圆满。
也许是被身体吸纳的朱果药力还没有完全被吸收容纳，或者直接是紫火将自己洗经伐髓后的影响，莫鸠恢复法力的速度竟然也快了不少，没消多少时间，略有盈缺的法力已经又充盈起来。
感到自己的状态已经调节到最佳，莫鸠收了自己直立不动的姿势，重新伏卧好，招来轻风，将胸前的黑鱼玉佩郑重其事的压在身下放好。
气泡消散，口鼻间的水压再度袭来，莫鸠紧闭着双眼，身子蜷缩成一团，像一块坚韧死硬的顽石，固执的体悟着任何一丝可能像是回归母体的感受。
本来，胎息之法是要让自己通过回归母体的状态，来一步步通透自身，而想要找到胎中婴孩的状态，就一定不能急于求成，越是心急，越与此法的本质所背离，反之，如果是放开心神，了然所有挂念，心思通达，这反倒更有进境。
像莫鸠现在所为，已经是有些事倍功半的意思了。
但一心扑在破窍上的莫鸠并不知情，只是努力的将自己的劲全部使在参详胎息之境上，即使像是一拳击在棉花上也在所不惜。
时间一刻不停，在莫鸠还没有什么进展时，已经流逝了七十余息，熟悉的窒息感又一次压迫在莫鸠身上，让心中的参悟为之一顿，似是被打搅到，莫鸠微微一皱眉头，催动法力，一阵轻风在水下奇异的吹拂开来，莫鸠昂首用力一吸，大团清新的空气流入肺部，缺氧的不适瞬间消失不见。
莫鸠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法力余存，这次招来风力，消耗了莫鸠约七八分之一的法力，也就是说，这种催风续气的招数，只能再使五六次罢了，毕竟，莫鸠还要给自己留出最后佩戴玉佩的余地来。
这一计算，又不免使莫鸠心中焦躁了几分，打点好精神，梗着脖子，用更加专心的态度去和胎息较劲，不死心的劲头不像个婴孩，反倒像是个忤逆的逆子，倔强的对抗着什么一般。
又过了五十息，胸腔中的空气再次少了下去，莫鸠不管不顾，仍是招来一团风，伸头吸足了空气，再度沉寂。
呼，呼，呼
幽光波动的河底，有规律的荡起风来，又飞快散去，大片的气泡漂向水面，一个个破裂开来，而气泡下一动不动，趴伏的身影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莫鸠的嘴巴咧开，露出里面紧咬的牙关，满脸的不甘之色，借眉心处漂浮在脑海中的紫火，莫鸠内视己身，其中流动的法力越发的稀薄，断续的不成样子，按法力回满时来算，现在体内连气雾都快称不上的法力，只够莫鸠在催来风力两次。
而这其中，还要刨去自己戴上玉佩的那次。
“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吗？只能这么毫无进展的结束了吗？”莫鸠睁开眼睛，默默的问自己。
体内的法力和肺部的空气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余地，莫鸠也不去多想，眼中猛然迸发出一股疯狂的神色，孤注一掷的将体内所有的法力全部用光。
顿时，距河底几丈高的水面上，仿佛天雷击地一般，砰的一声，一股凌厉的强风紧束在一起，化为一股坚实的气柱，轰然向河水砸下，带着无匹的威势，直指卧伏在河底的莫鸠身上。
瞬间，气柱穿透三四丈的河水将莫鸠整个头都包裹在其中，接触到空气，莫鸠狠狠吐了口灌入口中的河水，鲸吞一般，大口一张，将还未消散的气柱长虹似的，吸纳到肺部的每一处能够容纳气体的地方。
第二十六章 功成突破
砰砰，砰砰
心脏跳动的仿佛一把大锤，狠狠的砸在莫鸠身上，直震的他脑袋发晕，只觉得自己头上青筋暴起，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上来，此时，莫鸠甚至没有时间去想自己这么孤注一掷的做法到底妥不妥当。
莫鸠因吸足空气而微微膨胀的胸腔，随着心脏的一次次跳动向下缓缓塌陷，失去了吐纳节奏，消耗的空气甚至比开始时还要多。
渐渐的，莫鸠原本执拗的神色变得带上了迷失，双眼仍是紧闭，而耳中自己心跳的声音愈发放大，占据了全部的感知，咬紧的牙关也慢慢松懈，无孔不入的河水顿时在水压作用下灌入，再看全身，空荡荡的体内找不到一丝法力，莫鸠已经没有了再捡起自己身下玉佩的能力。
就在这个快要让莫鸠窒息而亡的关头，异变发生了。
以莫鸠为中心，周边的河水仿佛是被什么莫名的力量搅动着，剧烈的震颤起来，形成片片白色的水纹，在旁的游鱼被全部震退，而处在其中的莫鸠缓缓从河底浮起，身子自然的扭转过来，腹部朝向水面，四蹄收拢，像是睡在了吊床上一般，脸上满是安宁的表情，连全身一直紧绷的肌肉都舒缓下来，不再死命对抗，而是顺遂的归化在其中。
大网似的笼罩莫鸠全身的震颤水纹逐渐收拢，变得更加绵密，叠附，最终像是有若实质一般，在莫鸠身前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好似是莫鸠被包在一个纯白的蛋壳中，而仔细去看，那引得河水震荡的力量竟是掺杂在水中的天地灵气。
啪。
一声宛如镜子破碎的声音响起，组成“蛋壳”的天地灵气脱离了河水，全部蜂拥而入，冲进莫鸠体内，顿时，莫鸠被消耗一空的法力瞬间补满，不仅如此，这新生的法力足足比之前多出一半有余，体内气雾般的法力一下子变得浓重了不少，中间的空隙也消失了许多。
莫鸠的身形仍是一副松软的样子，慢慢的向水面上浮去，竟是不借助玉佩的避水诀也能自如呼吸，刚一上到水面，莫鸠似是有感，噌的一声，下意识的猛蹬后腿，登时惊醒过来，但那使莫鸠轻若无物漂浮的力量顿时消失，手忙脚乱之中，莫鸠操控风力一个翻身，将自己仰面朝天的身子翻过来。
抬眼一看四周，赫然醒悟到，自己应该是昏厥了过去，后知后觉的向自己体内内视，豁然发现自己右侧鼻窍竟然真的破开了，一呼一吸间，气息更加通达顺畅，感觉是将空气直吸进肚中，转了一圈又吐出一般，更加绵长，隐约中，甚至还能闻到五丈以外河岸边清新的草木香气，和枯树上潮湿苔藓的霉味。
看来是自己修的胎息之法起了作用，但越看自己突破后不凡的变化，莫鸠就越纳闷，自己多次尝试无果之下，为什么在自己快要不行的时候突然就这么成功了呢？
“难道说，”莫鸠口中悄悄念叨：“是因为自己气力耗尽，法力全无，全身放松的濒死状态反倒正好迎合了胎息的要求，歪打正着，才会突破？”
莫鸠抖抖耳朵，溅起几滴水珠，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泡在水面上，此时，经莫鸠自己在水下的一顿折腾，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
“哎呀，”莫鸠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全身一个激灵：“我的宝贝玉佩还在河底呢！”
莫鸠一个猛子扎下去，水花乍起，迅速的沉到河底，好在，他上浮时并没有被奔流的河水冲的太远，在附近的河底细细翻寻一遍，很快，就在被自己印出的浅浅泥坑中找到了那块古朴的黑鱼。
熟练的催动法力，用轻风将玉佩吹起，轻巧的将头再次钻到晶莹水丝中，把玉佩妥当戴好，不做停顿，四蹄在河底猛地一蹬，身后轻风推送，一个眨眼便回到水面上。
风力一变，从身后横推，又带着莫鸠游至河边，这才消散，莫鸠从水中爬到岸上，全身只是一抖，毛皮上的水渍便一下子甩出了七八成。
“呼，”莫鸠不禁轻快的长啸一声，满意的打量着自己又显出不少紧实肌肉轮廓的修长四肢，就连自己头上的一双青青尖角都隐隐长了一些，踱步转圈，一股充沛在全身各处的力量引而不发，像是聚集了大量惊人的能量一般，让人想要肆意的发足狂奔，倾泻精力。
望了望完全黑下来的天空，莫鸠也不想在此地久留，当即迈开脚步，朝着鹿群的方向奔去，在奔袭的途中，莫鸠能很清楚的感到，自己破了一个鼻窍再加上口窍后，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这不仅仅是一加一的关系，而是更多。
借强化后的右侧鼻窍，将空气长足的吸入身体，完全没有一丝浪费，整个被肺部接收，纳新，再吐故，经由破开的口窍吐出，化为一道笔直的淡白气柱，浑凝一体，经久之后才慢慢散去，端的是神异无比。
有了这两窍相加，每一次吞吐之间，都使全身血肉像是呼吸一般，排出废物，接纳能量，莫鸠的耐力提升何止十倍！
莫鸠心中欣喜的同时，脚步不停，离鹿群也越来越近，心思不禁又转到该如何向夫子解释，毕竟，自己原本是说要去探查咸水湾中鳄鱼的作息，来分析出手的时机，现在回去，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贸贸然消失了这么长的时间，总归要说些什么。
“现在自己努力提升修为的事情还不能告诉夫子他们，”莫鸠心中想道：
“已经在众人面前放下话来，定下的计划是十拿九稳，如此紧张的修炼提升自己，若是被知道，对大家的士气和信心都不是一个好事，自己这股生力军，还是应该在事态真正到了跳脱计划外的险恶情况下使出。”
“那么，该说些什么好呢？”莫鸠喃喃自语道。
但不等他多想，鹿群藏身的那片空地已经近在眼前了，显然，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速度的莫鸠冲的太快，估错了时间。
第二十七章 月下相谈
空地中，鹿群大都沉沉睡去，只留下一只雄鹿守夜，提防着可能的天敌靠近，而距鹿群不远，是对着月亮吞云吐雾修炼的夫子等人。
莫鸠绕过酣睡的鹿群，放慢了脚步，走至夫子身边，静静站定，没有出声打扰。
此时月亮初升，按往日夫子修行的时间来算，还有好一会儿才会从入定中脱神出来，而这一段时间，莫鸠正好能想想该拿什么当自己短暂消失的由头。
“咸水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用自己深入水湾之中，忘了时间，这种理由多少还是有些破绽，”莫鸠皱着眉头，默默想道：“不如就说自己是为了寻个引鳄鱼们出水的好地方，去看了连接咸水湾的所有河流分支，所以多费了些功夫。”
同在夫子身边吞吐月华的鹿野似是已经运转周天完毕，突然停了下来，周身点点光华散去，睁开双眼，一见莫鸠站在身边，惊讶叫道：“青……呃不，莫鸠，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几天？莫鸠猛地睁圆了眼睛，一脸惊愕，自己究竟在水下呆了多长时间？脑中刚刚想好的种种借口瞬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来。
鹿野一声询问出口，突然反应过来旁边的夫子还在入定中，压低了声音又道：
“你从那天中午出去就没了影，我这两天离群，前前后后找了你四次，因为你一直没出现，鹿呦只好代你把鳄群的情况摸了个清，夫子这两天都很担心，还道你是碰上了什么大妖。”
“完了，”莫鸠心道：“去查看什么河流的蹩脚理由绝对瞒不过他四次出外寻人的所见。”
莫鸠听他嘴里不停，生硬咧开嘴角，干笑道：“呵呵，让你们担心了，其实，我……”
鹿野疑惑的看着他，想听莫鸠的下文，这时，终于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分，夫子最后将牵引下的月华一吸，同样是散了光华，睁开眼来。
“夫子，我回来了。”莫鸠被鹿野盯得难受，见夫子修炼完毕，立刻接话道。
夫子转头看到莫鸠，没有其他动作，当头就是一句：“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莫鸠被他的直接当场噎住，以为自己摆脱鹿野的追问，还能有些重新想好理由的时间，没想到质问反倒来的更快。
“我……，我是在咸水湾中冲的太近，怕被那群鳄鱼发现，困在一处不敢动弹，刚刚才脱出身来。”莫鸠福临心至一般，瞬间脱口而出。
“你来的正是时候，”夫子没有再仔细听莫鸠多说，一脸严肃的说道：
“今天我已经叫鹿野知会了白额他们，要让他们明日正午之时来与我们会合，去会会那几头蠢鱼，本来，你踪迹全无，缺了一个开灵初期，我是想要先拖下去，可鹿呦带回来的消息颇为有利，依鹿呦所寻，有一处绝佳的地形，能破了鳄鱼地利的优势，我们两家的胜算又增几成。”
夫子站起身来，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意为难明：“如今你能回来，自是又添了份助力，可是，局势越是往我们两家倾倒，想借刀杀人削弱白额的计策就越发无从谈起了。”
莫鸠见夫子一句带过，没再纠结，也是松了一口气，当即宽松了语气，说道：
“夫子这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确实，本来这咸水湾被打造的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就算是惹了那群鳄鱼，他们轻易也不会追出水湾来死缠烂打，正是个拼掉白额为首的五头老虎的好对头，但现在的胜算并不是倒向虎鹿两家。”
莫鸠眼中光彩闪动，看向夫子，话语一顿又道：
“我们知道咸水湾没有什么稀世奇珍，而白额他们蒙在鼓里；我们知道哪里地势有利，能完备计策，多出操控事态的空间，而他们没有；我们主导整件猎杀，而他们只是跟随，走在陷阱上还不自知。我们，才是胜算倒向的那一支！”
夫子静静听完莫鸠说的话，慢慢转成一副笑脸，眼睛愈发明亮，看向莫鸠的眼神中，夹杂着几分欣慰，几分感叹。
“你说的很不错，”夫子满含笑意，又看向身旁神色激动，斗志高昂，仿佛已经把白额和鳄鱼两族都踩在脚下的鹿野，鹿呦二人，不再多言。
“鹿野，”夫子突然出声，吩咐道：“你们两人去休息吧，养好精神，明早还有很多事要做，至于莫鸠，你先留下。”
一旁的鹿野二人一腔的激昂热切还摆在脸上，但见夫子说出了口，也不在这里多留，转身回到了鹿群当中。
莫鸠心中有些犯嘀咕，想着夫子是不是察觉出自己是在宽慰众人，所以才要单独和自己谈话。
夫子看着鹿野二人缓缓离开，目光变得悠远，但迟迟没有开口，莫鸠没了刚才慷慨激昂的劲头，一脸乖觉，不停的侧眼瞟向夫子古井无波的面孔。
“莫鸠，”夫子突然开口：“你觉得这三界之广，洪荒之大中，有多少玄妙难测的无极大道还未被人参透，有多少夺天的造化玄机在生灭中沉浮，有多少瑰丽奇险之景等着登临绝顶的人去揭开面纱。”
莫鸠不知道答案，但也听出夫子并不是真的要让自己回话，只是继续听着。
“这方世界真的是太大了，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仙魔，神佛也没有攀至顶峰，如此一看，不论修为高低，面对自己身处的洪荒世界，每个生灵都是一样，”夫子仍是目光深邃，但忽而又自嘲一笑：“当然，也不必这般悲观，自视渺小，因为对这世界而言，一方生灵也是其神秘，浩瀚，玄妙的组成之一，也是那未知秘藏的一部分。”
夫子说至此处，终于散了萧索的意味，转过身来，两眼灼灼，直看向莫鸠：“你，就是那非凡本身，我亲眼所见！”
莫鸠越听越糊涂，不知道夫子是想说什么，勉强接话道：“夫子您的意思是说，每个生灵都有不凡的机会，不该妄自菲薄吗？”
第二十八章 计划提前
夫子一愣，突然意识到莫鸠并不记得开灵前的事来，自己还是太过失态了，甩甩头，似是想要从脑中那段青气弥漫的记忆中脱身出来一般，又对莫鸠哑然一笑：
“你这么想也不错，算了，不谈这些东西，我来把鹿呦探查咸水湾的所见都告诉你，也好让你了解明日的布局。”
“为什么夫子突然如此反常，像是隐瞒了什么事没有说出口一般。”莫鸠点点头，心中这样想道。
清清嗓子，夫子温声言道：
“这咸水湾本来不大，水质也算清澈，是那近十条开灵鳄鱼积年累月制造泥潭湿地才变成如今堡垒般的模样，算的是颇有心机，可他们却漏算了一条，那就是自然生长的植被会扎根于他们辛苦造出的泥沼中，重新凝实土地，吸收掉水分，那陷阱一般的泥潭自然就破了。”
莫鸠顺着夫子的话问道：“这么说，鹿呦发现了这样的地方？”
“没错，”夫子点了下头：
“咸水湾西侧角落中就是这般地形，宛若水田一般，那里少有野兽踏足，鳄群也不甚在意，我派了几只健壮雄鹿，将那片角落中的所有野草吃了个精光，虽然还有不浅的一层浑水流在上面，但其下的土地早已从泥沼化为实地，正好骗过鳄群。”
莫鸠听到这里，豁然开朗道：“也就是说，不必非要将鳄群引出，也能破了他们的地利。”
夫子笑着说道：“大体便是如此，对了，你这几天将自己突破第二个窍门后的变化都适应了吗？”
莫鸠还在暗暗感叹这种方法的巧妙，夫子突然的一问，将他的心思一下子拢了回来，像是被点中了一般，缓声答道：“啊，当然，两天多的时间足够我适应了。”
说话间，莫鸠不经意的放缓了自己的呼吸，生怕夫子再问下去。
突然，一阵穿林打叶的声音毫不掩饰的，从空地外的林中传来，莫鸠猛地转头迎向声源的方向，全身绷紧，整个人蓄势待发。
“是谁？”夫子朗声朝密林中一喝，话音刚落，一声沉闷的虎吼像是回应一般，响起来。
“不必这么紧张嘛，”白额滚刀肉一般懒散油滑的声音传来，身形紧接着从林中显出：“怎么说我们现在也是同盟，何不友爱和善一些呢？”
夫子没有理会他嘴上的调侃，冷哼一声道：“说好明日集合，你们提早来此，是想毁约了吗？”
“夫子。”莫鸠突然开口，打断了夫子的问话，示意他向后看去，此刻，身后鹿群酣睡的空地四周，凭空冒出四只开灵大虎，正是白额的族人，四虎分散站开，将鹿群围住，那只守夜的雄鹿疯狂的发出鹿鸣，整个鹿群都被惊醒了。
而同样处在鹿群中的鹿野鹿呦两人背对背站在一处，满脸抵触的怒视着四只大虎。
“嘿嘿，”白额阴笑一声，道：“我们没有恶意，只不过是等的心急了，想早些动手而已，就请夫子你领着我们去准备好伏击的地方，开始行动吧。”
夫子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扫了一眼鹿群，说道：“现在出发当然可以，不过，让你的族人跟好你这个开灵中期，千万不要落单消失了。”话语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白额见夫子真的动怒，虽是听出了浓浓威胁的意味，阴狠神色一闪，但也不再相逼，假模假样的大笑几声，说道：“夫子只管带路便是，我的族人自然会紧跟我左右。”
莫鸠被这突然出现的变故也是惊得心中一顿，但转念一想，猎场已经铺下，至于身为猎物还不自知的白额一族何时入场，并不影响最终的结局，也就很快释然了。
白额停下了与夫子目光上的对峙，嘴里打个呼哨，那边围着鹿群的四只大虎立刻飞奔到其身旁，而鹿野和鹿呦二人松懈下紧绷的状态，反过身来安抚着受惊的群鹿。
夫子也毫不犹豫，转过身来，抬步就走，莫鸠深深的看了一眼白额一行五人，抽身跟上夫子，才发现夫子背朝五虎的脸上满是凝重。
“夫子，不必多虑，按部就班即可。”莫鸠眼神平静，好像根本没有感受到任何局势的压迫一般，脚步沉稳，隐隐生风，已经开始动用了法力。
夫子侧首看了眼莫鸠，严肃的点了下头，走到鹿野两人身旁，也不说话，拿眼神示意他们是不是安抚好了鹿群，能跟着出发。
两人不约而同的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走至夫子身后。
“白头灯，叫你的人跟上。”夫子转头高喝一声，也不管白额的反应，话音刚落，便一催法力，顿时狂风自脚下升起，飞一般想咸水湾的西部角落处奔去。
莫鸠三人也是一般，借风而行，飞快的向夫子赶去。
身后，白额等人虎爪贴地，悄声无息，但同样速度不慢的冲进密林，原本斑斓壮硕的虎躯瞬间隐藏在草叶之间。
莫鸠等人所在的地方离那片水地并不远，只用了不到盏茶的时间，两家便奔至目的地，莫鸠还是第一次见到此处，借着后半夜的暗淡月光，抬眼打量，这里确实和夫子所说相差不大，附近的林木掩映，将这片地域遮了个七七八八，但也还算在咸水湾当中。
“者夫子，这块地方确实有点意思，封了地利之便，我们一族也好发挥出自己该有的实力。”白额撇撇嘴，倒是没有贬低夫子眼光的意思，毕竟，他身为火属，与人在水中搏杀，确实要吃亏不少。
“但是，”白额话头一转，语调又变做那般疲懒，道：“嘿嘿，引那群鳄鱼到此的营生，该让谁去办呢？”
白额装出一副头痛的样子，造作的说道：“真是难办啊。”铜铃般的硕大虎眼滴溜溜的转着，嘴上如此，但眼神却直直挂在莫鸠身上。
“不如，就让你来吧，小鹿妖，这可是你提出来的，不是吗？”白额摆出一脸狰狞的假笑，满是恶意的盯住莫鸠，像是在审视猎物。
第二十九章 引君入瓮
本来，依莫鸠所想，这件事就该是自己去做，毕竟自己身怀能够避水的玉佩，即便是作为诱饵，在水中腾挪也会比其他人更从容些，白额此番逼迫自己，到正是中了莫鸠的下怀。
也不争论，莫鸠沉静的走出队伍，面无表情，但看向白额时越发冷漠，像是在看一具尸体，越过白额等人，莫鸠没有从这里直接下水，而是发开四足，从咸水湾边上迂回的向鳄群奔去。
虽然有玉佩在身，能让自己在水下活动，但现在还不是在白额等人面前暴露自己底牌的好时候，莫鸠心中想道。
莫鸠一路狂奔，总是让自己保持在一个离水湾旁泥潭不远也不近的距离上，不远处，水湾中央一条条懒散的鳄鱼，毫不掩饰自己露出水面的狰狞脊背，分散的游荡着，其中，体形最为庞大的那头，正将头探入半具破烂不堪的角马腹内，翻滚着撕扯其中的内脏。
莫鸠渐渐放慢脚步，心神高度集中，眼睛一动不动的紧紧盯住每只鳄鱼的动作，越过外圈泥潭，将自己完全的泡在水湾的浅水处，只留一双眼睛。
“一，二，三……”莫鸠心中默默计数，将所有鳄鱼扫了一遍，确定再没有哪只还潜在水中，没有露面。
莫鸠低下头来，将水下十余枚被水流冲刷的毫无棱角的石子衔在口中，深吸一口气，将目光锁定在离自己最近的那头鳄鱼身上。
“轰”，水面炸开，浩大的声势中，莫鸠纵身一跃，出现在鳄群面前。
离莫鸠最近的那头鳄鱼像莫鸠预计的那样，受此一惊下意识的将头朝向声源所在，张大血口吼出声来。
莫鸠等的便是这个机会，在口中聚起啸风，沉声吐气，将其中一块石子猛地喷出。
“砰”，石子精准的打入鳄鱼大张的嘴里，没有鳞甲的防护，柔弱的口内软肉顿时爆开一道血孔，让鳄鱼原本惊怒的吼叫戛然而止，变做哀嚎。
那头明显是开灵中期的巨鳄顿时收敛了懒散，阴冷的竖瞳盯着莫鸠，大喊一声：“竖子尔敢！”
其余较远处的鳄鱼微微一愣，也马上反应过来，飞快的向莫鸠围过来。
眼见激怒鳄群的目的已经达到，莫鸠不敢再过逗留，鼓着腮帮子，四蹄生风，转头就逃。
但水中的鳄鱼比莫鸠更快，开灵过的鳄鱼都能控制水流，他们在游动时，身边的河水都在为其让路，这也是莫鸠不敢下水的原因，能够在水下呼吸并不能让自己游得比鳄鱼要快。
本来离莫鸠最远的鳄鱼头领后来居上，还超过了其余鳄鱼，瞬间近至莫鸠三丈之内。
只见水中的巨鳄身体两侧，河水喷泉似的一股股喷起，凝练不散，两端尖利，像标枪一般瞬间射向莫鸠，只听破空而来的声势就极为危险。
听到身后的异动，莫鸠想也不想，直接加大周身狂风的力度，猛地一蹬，身子直接腾空而起，向前激射，顿时水质标枪全部落空，砸在地上，而莫鸠也与巨鳄拉开了距离，处在三丈之外。
巨鳄见自己没有击中，顿时狂怒起来，催动法力，也再度加速，飞快的逼近莫鸠，张开血盆大口，朝前方的莫鸠愤怒的咆哮一声。
此时，莫鸠体内的法力已经消耗过半，但好在，离西侧那个角落已经不远，听到身后巨鳄怒吼的声音快速靠近，莫鸠脚下狂奔不停，但却将头调转，也不看巨鳄身处哪个方向，全靠自己左耳听声辩位，噗，噗，噗，口中连响，带起数道破风声，将近一半的石子弹射出去。
巨鳄身为开灵中期，自然不会像之前的鳄鱼一般中招，没等石子靠近就机敏的闭上了嘴巴，身前一层水幕顿时窜起，将石弹挡的七七八八。
几次三番被莫鸠戏弄，还没有将对方一个小小的鹿妖拿下，巨鳄在身后数位族人的注目下，终于挂不住脸，开始全力出手了。
巨鳄在水中原本横游的身体豁然向上冲起，粗壮的尾巴左右甩动，而他身下的浑浊河水竟然也跟着他一起，像一股浪头般涌起，驮着上方的巨鳄，自上而下，狠狠向莫鸠拍去。
前方，莫鸠眼见自己已经离那片场地不过几步之遥，正要再坚持一下，就此将鳄群引入，但还没付诸行动，身后一片庞大的阴影已经将他完全包住。
莫鸠回头定睛一看，一道两丈高铁幕一般的黑色浪潮从平静的水湾中凭空升起，带着遮天蔽日般的气势，正朝自己飞速挺进，最上方的巨鳄不带感情的竖瞳中满是冷血之色。
“这，”莫鸠眼中满是惊讶，没有想到对方能做到如此程度：“以他现在的速度，我绝对会在引他进入圈套前被截住。”莫鸠心想。
心急电转之下，莫鸠眼珠一转，反而放松了下来，飞驰的脚步顿时一个急停，似乎是被震慑住一般，立在当场。
而在莫鸠停住之时，除了驾浪而行的巨鳄，其后的一众开灵初期的鳄鱼也都飞速赶来。
“哈哈，恶心的小苍蝇，你不知死活，敢来我咸水湾坏你爷爷的心情，这就是下场！”那头鳄鱼见莫鸠仿佛吓呆了一般，连逃跑都放弃了，不由大声嘲笑起莫鸠来，仿佛是出了口恶气似的，带着得意，法力再催，将浪头更加迅猛的砸向莫鸠。
一时间，高墙铁壁一般的黑浪竟然给人一种轻若无物般的错觉，迅速拉近着中间的距离。
而莫鸠不去看上方巨鳄的得意神色，两眼平视逼近的黑浪，在浪头距自己不过几寸时，终于动了。
“夫子！”只见莫鸠猛地大喊一声，当即主动向前，冲入了浪头中。
啵。
莫鸠进入水中，胸前挂着的黑鱼玉佩仍是一如既往的在莫鸠口鼻间瞬间结出一个拳头大的气泡来，没有任何犹豫，莫鸠像是要燃烧自己一般，将全身剩余的所有法力一股脑的用出，招来狂风，把所有风力疯狂的压进口鼻间的小小气泡中。
第三十章 旧法新用
顿时，只有拳头大的气泡瞬间扩张，迎风便长，将莫鸠全身都包裹在内。
而迅疾的黑浪丝毫不停，仍是向前猛冲，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莫鸠挟着风球，瞬间贯穿了厚实的黑浪，向下直直摔去，脱力的落在泥地上。
“呼，好险。”莫鸠喘了口气，张开嘴，将口中剩下的一半石子吐出，心道自己算是赌对了。
没错，当时莫鸠停下奔逃，站在原地不动，并非被巨鳄掀起黑浪的声势所震慑，而是寻思利弊，若仍是不管不顾，毫无章法的逃命，绝对会在引其进入陷阱之前被他追上，其后果可想而知，而若是迎头反击，结果也并无不同，毕竟巨鳄身处开灵中期，再加上他驾浪而行，以势压人，让莫鸠毫无腾挪周旋的余地，只凭自己口中可怜的石弹攻击，难有作用。
巨鳄站在浪头，一时收不住力，依旧朝前席卷而去，进入了布置下的场地中，电光火石之间，他脸上的得意神色还没消退，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原本身在绝境，已经是死路一条的鹿妖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突出自己巨浪的围堵。
而就在巨鳄没有搞清状况的时候，听到莫鸠呼喊的夫子当即响应，大喝一声，两只强健的前肢猛地一蹬，人立而起，铁锤般的坚硬鹿蹄顿时牵附上狂暴利风，吹气似的涨大几倍，有如巨象之腿，狠狠向水田般的地面践踏下去。
轰的一声，整个水田激荡起来，方圆一里内尽是炸裂的水花，而原本凝绕在夫子前蹄上狮头般大小的狂风瞬间爆炸，强烈的震波挟风带水，尽数击中迎面而来的巨鳄和浪头上，那层黑浪经莫鸠控风撞开，本就萎靡了几分，与夫子的狂风一接触，只见城墙般的高耸浪头轰然破碎，再没有疯狂向前的气势。
等在一旁的白额见巨鳄被顶在半空中，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凌冽的眼睛一眯，身子像一把拉满的长弓，噌的一声，弹射到两丈高的半空，又是使出肉搏的架势，合身将巨鳄抱住，张开腥臭的大嘴，尖利的白牙上隐隐有着火光缭绕，死死咬住巨鳄的脖颈，登时，白额便尝到了巨鳄的鲜血。
而水田之外，早已埋伏许久的鹿野六人鱼跃而出，飞身迎向随之赶到的鳄群，混乱的战在一起。
莫鸠看到身后的夫子和白额已经将巨鳄缠住，不由心中略定，但前方不远，双方的开灵初期同样是声势不小，打的不可开交，战况激烈，甚至还有向自己这边靠近的趋势，知道当下再留在原地并不明智，便撑起身躯，一个鱼跃，跳进旁边的河中。
浑浊的水下，莫鸠凭口鼻间的气泡自在的大口呼吸，平复着自己全力出手，抽空了法力的疲惫身体，也不担心自己身处水中的安全，因为莫鸠知道，有鹿野等人在前面拖住鳄群，自己一时间还不会有什么危险。
“对面的开灵初期鳄鱼有七条，而没有了我加入，鹿野他们只能以六敌七，绝对会处在下风，再加上，那四只大虎身属火属，以他们的修为还不足以凭空造出火来，不能像青鹿或是鳄鱼一般，借用空中风，河中水来协助搏杀，只有肉搏的能力，如此一来……”
莫鸠心思电转，考量着情势，眉头不禁皱了起来，现如今，自己只有再次回复好法力，加入战局，才能将局势翻转。”
但现在长夜将尽，已经是黎明时分，皎月隐去，谈何回复。
莫鸠急切之余，不由的将心思放到了观想之法上，若是观想北海之眼，便不需要吐纳月华，而是吸取天地灵气，以观想法近乎失控一般的吸纳速度，莫鸠一定能在瞬间将法力回复完全。
“但是，”莫鸠心中有些犹豫，当初那瘆人的经历让莫鸠仍是难以忘怀，虽然庞大的天地灵气直接助莫鸠破开了口窍，但观想时，那种冰冷，晕眩，迷失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想再度犯险，苦思之中，忽然，莫鸠脑中灵光一闪。
“也许我可以不再想象自己处在北海之眼当中，而是把自己当作如海眼般的庞大漩涡，借自己破开的口窍，尝试吸纳，看看能不能接引灵气到自己体内，也许，这样就能避免自己灵魂都被海眼吸走似的可怕幻境。”莫鸠眼睛一亮，兴奋的想到。
当下不再浪费时间思考，闭上双眼，直接将脑中深刻的北海之眼图像照搬到自己口部，按九窍定位，九宫排布，把假想的庞大漩涡逐渐想象它在不断变小，小到自己张开嘴便能将其含住，接着将他一倒，横着转过来，像是自己的嘴里放了一朵白花。
莫鸠凝神静气，浑不用力的张口虚吸，顿时，口鼻间由玉佩聚起的浑圆气泡瞬间变化，竟是和莫鸠心中所想的精致漩涡一样，变做一个像是由气流旋转而成的微小喇叭，与此同时，一股肉眼可见的乳白色灵气从虚空中凝聚，烟雾般被迅速的抽入那奇异的气流漩涡中，流入莫鸠嘴里。
“太好了，这种方法竟然成功了。”莫鸠感受到体内瞬间多了股涌动的灵气，正被运转周天，转换为自身的法力，不由兴奋的在心中呐喊。
莫鸠明显的感到，这样吸纳的灵气远远不如想象自己身处北海之眼来的快，但好在它并没有那种将自己都要吞掉的怖人后果，总的来说，却是更适合自己修炼了。
收敛好兴奋的情绪，莫鸠再次专注于观想口中的精致海眼上，一呼一吸之余，内视着自己空荡枯竭的体内再次回复出法力。
很快，不过盏茶时间，莫鸠便感受到如白线般的法力再次充盈于全身，身体隐隐有一种饱胀的感觉，见此，莫鸠双眼一睁，停下了观想，顿时，口鼻间的气流漩涡散去了形状，又变为了饱满的圆形。
“该是去会会那群鳄鱼的时候了！”莫鸠四蹄一蹬，御风而起，腾的跃出水面，满脸都是高昂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