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洞外神秘人
藤族驻扎在华族这边的负责人,是一个谨小慎微的半老头子,满头的白发,浑浊的眼眶,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半截入土一样,然而当瞧见安的时候,他的眸子一瞬间就有亮光迸射了出来。
他激动地指着安,哆嗦地说道:“你是安小姐?”
安两年多前还是一个孩子,又逢大变,记忆终究还是有所缺失,有点儿认不出这人来:“你,你是……”
这半老头子激动地说道:“我是信伯啊,族长的三管家,你不记得了,我以前还抱过你!”
安总算是回忆起来了,眼眶一下子又有泪水流了出来,哭着说道:“信伯,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啊?”
信伯也流出了眼泪来,不过慌忙上前来劝,说亡族之人,东奔西走,怎么可能精神焕发——我不是听说你和你妈妈被掳到那帮恶人的老巢里面去了么,这些年三爷一直筹谋着去救你们,可惜实力太弱了……
安哭着说道:“妈妈死了!”
两位故人见面,抱头就是一顿痛哭,过了许久,那半老头子方才注意到旁边的我来,一问才知道我是奉蚩隆老爷子的托付,把她亲自送回来的,又是颇多感慨。
信伯与安相认,哭哭啼啼,任情绪宣泄,而与我的交流就稳定许多,盘问了我一会儿,然后告诉我,说藤族残部的下落,是一件绝密之事。
他提出由他护送安离去便可,让我不用随行。
对于信伯的建议,我和安都表示了反对,我告诉信伯,说我受蚩隆老爷子所托,务必将人送到部族,方才安心。
信伯有一些犹豫,我却将蚩老爷子临死之前交给我的那块牌子拿出了来。
我告诉他,说我需要将这牌子,与安一起,交给现在的负责人蚩野,方才会安心离开。
信伯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牌子,恭恭敬敬地交还给了我,然后说既然是大长老认可的人,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我们这边在商量着,医馆有学徒过来,说坨老和鹊老请我。
我让安在这里陪信伯许久,并且协商回去的相关事宜,然后随着那学徒来到了正院的一个房间里,两位老者正在长桌前沏茶等我。
我拜见了坨老和鹊老,那坨老笑吟吟地对我说抱歉,昨夜回来,实在是事务繁忙,半夜还去了一趟部族,一直没有时间招待我这个客人,实在抱歉。
我这才知道两人居然都没有休息过,赶忙摆手,说二老事忙,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说话间,有学徒将早餐送了过来,每人面前成一碗粥,鹊老对我说这是药膳,益气养神的,请用。
我一边喝着药粥,一边与两位老者聊天,稍微讲了几句,我谈起了自己即将离开的事情。
这事儿我们来路的时候就曾谈及过,他们也不劝留,只是告诉我,那个小院子会一直帮我留着的,等我的事情忙完之后,再来一会。
我与两位亦师亦友的忘年之交辞别过后,又拜托他们帮我转告华族诸人,然后回到院子里来。
安已经整理好了行李,随时准备离开。
我唤醒了一直趴在我屋子里面睡觉的斑斓巨虎,与安一同离开医馆,而医馆门前,信伯带着一个健壮的年轻男子在这里,牵着牛车等候,发现我们身后居然还跟着这么一头猛虎,都吓得脸一变,那拉着车的蛮牛更是吓得腿软,无论信伯怎么抽鞭子,都站不起来。
好在安哄小动物还是有一套的,对那蛮牛好是一阵安抚,方才让它恢复精神。
信伯与我介绍,说那个年轻男子叫做姜西泠,是藤族年轻一辈的高手,陪着他过华族这边来做生意的,他特地从店子里抽调过来,保护安小姐安全的。
那男子倒是老老实实的,冲着我们点了点头,也不多作言语。
不过我能够瞧见那人的眼睛,光芒陡现,显然也是个厉害人物,便与他多聊了几句。
一行人走到了华族的东集外,这时我听到有人在叫我,驻足回首,却是那龙云和小将燕南,两人匆匆赶来,龙云拉住我,说陆先生离开,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倘若不是小南去医馆找你,得知了你离开的消息,我都不知道你走了。
我拱手,说安归心似箭,我倒也是无心久留。
龙云与我一路过来,彼此之间的交情也算是有,他知道我的任务,不加阻拦,只是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黑曜石打磨的石牌来,对我说道:“这是我华族贵宾的标识,在野外若是遇到了人,不管是我族还是别族,拿出来,应该能管用。”
我不推辞,接过来,入手沉重,知道此物珍贵,再次拱手,说多谢龙兄厚赐。
龙云连忙摆手,说这可不是我给的,是长老会鉴于陆先生你的贡献,特别给你批的,本来不落长老和姜长老都准备中午设宴,与你送行的,没想到你走这么早,他们又在朝会,赶不及过来,让我向你道声歉。
我连忙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
说完这个,龙云拉我到了一边,低声说道:“陆先生,五日之后的种植节,你能否赶回来?姜长老再三吩咐我,让我一定得提醒你。”
我说这个事情说不准,不过尽量。
龙云嘿笑,话锋一转,又问起我是否知道那个叫做尚晴天的下落,昨天无悔长老找到他们,说昨夜那人说有事要办,转身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我与尚晴天密会之事,并不像宣扬,于是摇头说不知。
龙云说你既然不知晓,那就算了,倘若是被人问起,你也这般说就是了,不过说起来,那个家伙看着实在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别跟他沾边。
说罢,双方又是一阵客气,然后依依惜别,这些落在藤族的信伯和姜西冷眼中,对我又多了几分敬重。
要晓得,华族乃荒域数得着的大部族,他们来这儿做生意,都是求着别人的,恭恭敬敬,点头哈腰的,能够让龙云这样身份的人如此恭敬,自然是有着了不得的本事。
离开了华族聚集地,我们开始朝着远处平原进发。
一路走,遍地的草原和茂密的树林,时间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几千上万年前的蒙昧时期,我们走了一天,一开始的时候路上还能够经常碰到一些行人和小部族,到了傍晚时分,就来到了一片连绵不绝的山前,人迹就渐渐罕至了,蛇虫鼠蚁和猛兽也变得多了起来。
当初藤族被灭,残部流落至此,因为不想成为别族的附庸,又不敢让临湖一族知道踪迹,便没有住在宜居之处,而是在那茫茫大山的深处筚路蓝缕,最终安顿了下来。
这山叫做虎牢山,最高峰叫做落凤峰,传说峰上有一擎天梧桐,有凤凰落于此间。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而已,事实上那虎牢山山势连绵,到处都是密不透风的林子,路程多变,凶险也多,给我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死亡蝴蝶谷里去了一样。
难怪藤族残部会选择在这么一个地方落脚,大概是被人打怕了,倘若是再有人对他们心怀不轨,估计这路上都得损失大半的人手。
一天到达不了,我们当夜是在一个山洞里面歇息的。
这个地方,应该是藤族经常落脚的去处,所以一应生活用品都有备齐,连睡觉的稻草和兽皮都有,十分周到。
信伯他们在华族这里做生意,主要是卖一些兽皮和草药、虫药,藤族的巫医和草药在荒域也是有一定名气的,许多看不起华族医馆的人,都会来这里买点儿,既便宜又实用,所以生意倒也不错。
而他们在集市上赚得的钱,又多用来采买食盐、酒铁布匹和一些生活必用品,再待会族里去。
不过因为进山的缘故,那牛车就启用了,所有的东西都驼在了那头浑身是劲儿的蛮牛身上,我看着太多,又让这头斑斓巨虎分担了一些。
我感觉我们有点儿像是茶马古道的马帮,不过条件更加艰险一些。
山洞里面有火,篝火点燃,行路的人不会亏待自己,一边烤肉,一边煮着茶汤,另外还有一个锅子就烧热水,大家至少洗洗脚,缓解一下疲劳。
这一路过来,我与信伯闲聊,发现他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彼此聊得也熟了,并不生分。
藤族对于巫蛊之术,有许多理解,而我承袭敦寨苗蛊,师从苗疆蛊王陆左,自然也有许多可以显露的底子,双方倒也聊得深入。
肉烤熟了,香气四溢,大家正准备吃晚餐,信伯的脸却是一变。
我竖起了耳朵,能够听到他布置在外面的铃铛在响。
有人来了。
我们都站了起来,而姜西冷则直接拔出了雪亮的苗刀来,朝着洞口摸了过去,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外面说道:“老乡,我们是进山的猎人,有点儿迷路了,又饿又渴,问到这洞子里有香味,就过来讨口吃食,不知道可不可以?”
听到这话,我的眼睛一下子就圆睁了起来。
老乡?
荒域可没有这么一个说法?一下“苗疆蛊事2”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三十七章 青鸾天女
尽管有心拒绝,不过事到临头,也不能硬拦着,信伯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你们进来。”
听到这话儿,外面的人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打头的是一个缩着身子的小矮子,贼眉鼠眼,比俞千二也高不了多少,而他走了进来,确定了里面的人之后,方才吹了一个口哨,又进来了三人。
另外三人里,两男一女,一个长得十分彪悍的傻大个儿,还有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文雅男子,那个女子穿着一身白裘皮,显得十分妖媚。
这些人,都穿着现代的衣服,反而是我,因为避人耳目,出来的时候特地弄了一身华族人的装扮。
果然不是荒域的人。
四人之中,以那金丝眼镜为首,他走到篝火前面来,冲着我们微微一笑,说老乡,在下赵志祥,多谢诸位援手之情。
信伯本人就是藤族专门与外界打交道的生意人,自然知道如何应付,与来人寒暄过后,便邀请他们坐下来,并且将我们烤好的肉给他们分享。
这几人在黑黝黝的山林里转悠了许久,也不客气,围在了篝火边,然后一边烤火,一边吃肉。
不过他们也十分客气,拿了些压缩饼干、能量棒和巧克力出来,给我们尝一尝新鲜。
这些东西十分稀奇,信伯和姜西冷没见过,都很惊讶,安倒是见过,不过她是一个安静的女孩儿,缩在旁边,旁人也注意不到他们。
我一边暗地里观察着这几人,一边默默地蹲在旁边不说话,看着信伯跟他们聊。
这一说话,才知道他们是因为走失了某件东西,然后一路追过来的,目的地是落凤峰。
听到他们的话语,信伯止不住地吸了一口凉气,说落凤峰可不得了,那个地方壁立千仞,竖直朝天,直入云霄之上,至今也没有听说有谁爬上去过呢。
金丝眼镜微笑,说无妨,我们有些本事,还有装备,爬上去是没有问题的。
我们准备的烤肉和稀粥分量不多,再加了四个人,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信伯让姜西冷再从包袱里弄点儿出来,这时金丝眼镜挥了挥手,说等等,我这里有个刚刚打到的猎物,还算新鲜,还是烤这个。
他一挥手,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从麻袋里面摸出了一头黑的鳞甲长虫来,这玩意生息全无,不过却有着淡淡的金气息散发出来。
信伯瞧见,忍不住就站起了身来,开口喊道:“我的天啊,这不是钩蛇么?”
金丝眼镜瞧见我们这里有人识货,不由得眉头一扬,得意地说道:“哦,老乡你认识此物?”
信伯点头,说我族有一古书,名曰《山海经》,这玩意就是经中记载的钩蛇,相传此物成熟之时身长二十米以上,尾部有分叉,潜伏在水中,用尾钩把岸上的动物拉入水中捕食,十分凶残,乃洪荒妖兽之一。
金丝眼镜点头,说想不到你们这儿,也有《山海经》,不错,此物便是钩蛇,不过是少年时期的模样。
信伯深吸一口气,说即便是少年时期,能够将此物给灭杀,也是十分厉害,让人敬佩得紧——要知道此物狡诈,罕有人能够瞧见其模样。
那裘皮女子得意地说道:“那是,我们赵总的手段,便是那天下十大,也及得上的。”
信伯反倒是愣了,说什么天下十大?
金丝眼镜挥手,瞪了那女子一眼,然后笑着说道:“她胡口说的,老乡莫怪;钩蛇此物出身洪荒,身上皮肉骨血皆是大补之物,蕴含着丰富的能量,想请不如偶遇,借老丈锅子一用,我们炖一碗钩蛇汤和。”
信伯慌忙摆手,说这可是不得,我们招待你们的,是那粗糙的野猪肉,哪里能这般交换,使不得;锅这里有,水都烧开了,你们自己弄便是了。
金丝眼镜倒是十分客气,说如何使不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说的便是如此。
他说着话,那猥琐男子便已经将钩蛇的脑袋斩去,又将鳞甲拨开,把雪白的肉切成一段一段,放进了烧开的白水之中,然后还放了一点点盐和胡椒提香。
而金丝眼镜也往前走了一步,手指结了一个佛印,然后朝着篝火中弹去,突然间有一道近乎于白的焰火出现。
那焰火的热力十分充足,我都能够感受到其中的热力。
好手段。
那钩蛇当真是珍贵之物,放入里面不到五分钟,立刻又异香扑鼻而来,猥琐男用木勺子缓缓一搅,那白开水居然变成**白的羹汤,里面的蛇骨都酥化了去。
钩蛇汤弄好之后,直接盛在了原来的稀粥泥碗之中,猥琐男子给每人盛了一碗。
信伯还待推辞,结果闻到那碗中扑鼻的浓香,忍不住喉结一阵滑动,便也不再客气,先是一番感谢,然后端起了碗来,顾不得烫,一点一点儿的喝着。
一开始他还十分小口,结果几秒钟之后,恨不得将一整碗全部倒进肚子里去。
我瞧见他这夸张的表现,而其他人也都开始喝了起来,也不矫情,端起碗来喝,发现这汤质鲜美不说,而且入胃之后,却化作一股暖流升腾而起,游遍全身,暖洋洋的,觉得经脉之中有鼓荡不休的力量在积累。
这种感觉,有点儿像是我之前吃那洛山魅的感觉,不过没有那般强烈。
然而即便如此,给人的冲击也是十分强大的,几乎用不着招呼,所有人都已经喝完了第一碗,开始喝起了第二碗来。
没一会儿,一锅钩蛇汤就给喝得干干净净。
相比于其他人,我喝得并不多,也就两碗,而其次的是那个金丝眼镜,他也才喝了三碗,至于其他人,几乎喝了六七碗,还意犹未尽。
要知道,那一锅子的水,本来是准备给烧开给我们泡脚的。
我对于钩蛇汤的淡定,让金丝眼镜注意到了我,过来与我搭讪,而我则表现得十分愚钝,装聋作哑的样子,再加上匿身符的缘故,让他最终无奈地耸了耸肩,以为只是一个二傻子而已。
然而实际上,我已经该感觉到这帮人的诡异。
我甚至感觉到那个金丝眼镜身上不知不觉发出来的气息,有一种让人惊悸的恐怖。
至于他身边的每一个人,给我的感觉都很难缠。
他们任何一个人,我都干不过,只有装傻子。
好在这些人吃饱喝足之后,并没有再多话语,他们在篝火这边找到了睡觉的地方,还礼貌地跟我们道了晚安,然后歇息了去。
没一会儿,那个傻大个儿的呼噜声就开始响了起来。
反倒是我们这边有些睡不着。
所有人歇息之后,我感觉到信伯翻来覆去的焦灼,也感觉到姜西冷的呼吸一直都处于一个频率,显示着他一直醒着。
反倒是安,这一路疲惫,坚持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我躺在兽皮之上,默默地行着气,不知道过了许久,感觉到睡意朦胧。
如此煎熬一夜,那四人天还没亮便离开了,并没有跟我们打招呼,也没有对我们怎么样,而他们一走,姜西冷也终于是放下了心来,跟着出去。
过了十多分钟,他又折了回来,跟信伯汇报了一声。
这时老人家方才安心睡去。
第二天我们起得很晚,一路上信伯都充满了疲惫,好在还有些修为,便带着我们一路走,一直走到了下午时分,来到了一片桃林之前,信伯的脸变得严肃起来,走在了最前面。
他一边走,一边吩咐我们注意脚下,跟着他的脚步走,不要错了步子。
瞧见他这般慎重,我就知道可能是到了藤族残部的聚集地了。
果然,走了多久,前方的景一变,林子的后面,有一个寨子依山而建,从那建筑的材质来看都还挺新,显然是刚刚建造没多久。
姜西冷提前一步进寨子里报信去了,而当我们走到寨子跟前来的时候,一个长得很像蚩老爷子的半老头子带着人走出,来到了安的跟前,眼眶一红,抱着安就嚎啕大哭起来。
我听到安叫三爷爷,知道这人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蚩野了。
而让我没想到的是,这蚩野抱着安哭完,居然带着陆陆续续走出来的一两百人,朝着安跪了下来,口中疾呼道:“青鸾天女,藤族希望……”
两句口号,颠来倒去地呼喊,气氛十分狂热,倒是把安弄得一阵错愕。
那蚩野带着人如此呼喊许久,又从旁人手中拿来了一副插着许多鲜艳羽毛的华冠,戴在了不知所措的安头上来,等到众人跪拜之后,方才将安和我们迎入寨中大堂之中来。
他们将安安置在了堂中的最上位,然后开始讲了一大通话。
我在旁边听着,大概的意思就是安乃天人出身,日后藤族复兴的希望,就落在了安的身上,所以蚩野尊奉天意,与族人一起,共同尊崇安为青鸾天女,成为藤族新的领袖……
啊?
听到这些,我整个人都愣住了,没想到安这一转身,居然从一个女奴,变成了一个部族的首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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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终须分离
安的上位让人实在是意想不到,不光是我,就连她自己,坐在那雕花宝座之上,都有些惶然,不自觉地朝我望了过来。
当然,平心而论,成为藤族残部的首领,终究还是比寄人篱下要强得多。
至少自己的命运还是能够掌控的。
所以我朝着她投去鼓励的目光,让她把握机会,不要畏缩。
安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自然不会是白纸一般纯洁,伤痛在她的心头留下了种子,也使得她开始成长了起来。
拜服过后,还有祭天祷告,弄完了之后,藤族摆了宴席,并且邀请了我。
而整个过程,姜西冷都陪着我,不知道算是照应,还是监视。
宴席之上,我被奉为上宾,被不断敬酒,大概说了些什么,都不太记得了,一直等宴席结束之后,我被人引到了一处房间歇息,洗了个冷水脸,清醒了几分,那蚩野方才在信伯的陪同下,找了过来。
见到我,老家伙便朝我拱手,连忙道歉,说今天青鸾天女登位,诸事繁忙,对贵客照顾不周,实在抱歉。
我拿出了蚩老爷子给我的牌子,交到了蚩野的手中。
瞧见这非金非石的牌子,蚩野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询问其蚩老爷子死时的情形,当得知他凭着一己之力,不断猎杀临湖一族的狩猎队,最终设局将那祭祀长老以及两位年轻一辈的顶端高手给击杀的时候,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我将残部安顿在这里之后,四处派人去搜寻流落各处的族人,也有人碰见过大兄,只可惜他一心报仇,根本没有想着回来主持大家……”
我说蚩隆老爷子求仁得仁,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蚩野老爷子握着我的手,真诚地说道:“陆先生,你能够把安送回我族,对我藤族如同再造之恩,如果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来。”
我瞧见他的表态,摆手说蚩隆老爷子对我有恩,所以做这些事情,我并不期待回报——不过我有一件事情,我需要跟你求证。
蚩野拱手,说请说。
我说你请安做藤族的新首领,这件事情,到底是在利用她,还是真心拥戴,这事儿你可得跟我说清楚,不然我即便是离开了,也是放心不下的。
蚩野听闻,挥手让人离去,然后坐在了我的对面,开口说道:“安降生之时,她母亲梦见有青鸾入体,与此同时,族中有数位长老都能够感受到异象,后来荒域第一神算王麻子路过我族,族长请他帮忙算了一卦,得知安乃青鸾天人降世,必将在我族灭亡之后,重振藤族——此事过于机密,只有一部分人得知,我便是其中一人。”
我说:“如此说来,藤族遭此大难,那王麻子早就算出来了?”
蚩野说道:“当时我藤族势头正强,坐拥大寨,人丁兴旺,族中年轻一辈纷纷出头,正是大展宏图之时,自然不信这话儿,一直到后来临湖一组的群狼而至,方才知道王麻子果然不愧荒域第一神算之名。族长当时身受重伤,让我带着安和残部,逃亡北方,只可惜当世兵荒马乱,我并没有能够将安带出来。”
我说所以这两年,你一直打算组织人手,前去临湖一族解救安?
蚩野的眼睛眯了起来,说救安是其一,报仇雪恨,也是一个目的;我眼睁睁地瞧见自己的父母妻儿被那帮人残忍杀害,这怨恨如何能消?
与蚩野的一番话,让我知道他是真心地扶持安,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对他说虽有家族仇恨,不过请务必不要强迫安。
蚩野点头,说当然,我们这辈人,终将老去,指不定哪天就死了,藤族真正的兴亡,还是得让安她这一辈人来决定。
我与蚩野长谈许久方才结束,而他刚走没多久,安就在两个同龄少女的陪伴下找了过来。
刚刚成为首领的安难免有些兴奋,小脸儿红扑扑的,屏退了身边侍女之后,她恢复了少女心性,拉着我的手,高兴地对我说道:“陆大哥,你看我的这身衣服好看么?”
安穿的这一身羽衣,是用各种各样鲜艳美丽的羽毛缝制的,宛如天仙一般,再配上她精致的小脸儿,的确是很漂亮。
我衷心地为安高兴,陪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告诫她,说作为一族之长,并不是仅仅享受荣耀便可以的,还得真正带领大家走向美好。
安有些迷茫,说可是我不懂啊?
我说别人都说你是青鸾天女,你自己觉得呢?
安偏着头,思索了一番,然后告诉我,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总是梦见自己是一只大鸟,能够在云彩之上翱翔,平日里我的身子很轻,而且跟动物也能沟通。
我说你还记得你爷爷交代你的事情么?
安点头,说嗯,只要我完成了蜕变,就会很厉害很厉害的。
我没有深问,而是点头,说好。
安越说越兴奋,突然站起来,对我说道:“陆大哥,你那么有本事,就留在我们藤族吧,我让你做二首领,到时候我们一起,带领着藤族走向复兴和强大!”
听到这话,我没有接她的茬,而是陷入了沉默。
大概是感觉到冷场了,安意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我,说陆大哥,你怎么了,不愿意么?
我思索了一番,尽量委婉地说道:“安,陆大哥也有自己的事情和生活,所以不能留在藤族陪你,我明天就要走了,那头大虎既然与你性情相投,我就留给你了;不过你不要伤心,我会一直默默关注着你的,也希望有一天,你能够成为一个璀璨夺目的大人物,带领着藤族走向辉煌……”
安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说陆大哥,你要抛弃我了么?
我心中一疼,伸出手,用袖子擦了擦她的眼泪,严肃地说道:“你现在是一族之长了,怎么能够哭鼻子呢?要是被别人瞧见了,指不定会瞧不起你呢……”
安一边哭,一边流泪,抬头看了我一眼,居然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就跑出了房间去。
啊?
我愣在了当场,知道安此刻的心情肯定很悲伤,有心想去劝,又想着自己明日就要离开了,就算是劝好了,那又如何?
我不能留在这里,又不能待她离开。
唉,这孩子以后会慢慢长大的,终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我没有追出去,而是躺在了木床上,开始修行起来。
睡着洛山魅对我经脉的扩展,以及逐渐适应了荒域的境况,我对于修行比以前更加热衷了,能够感觉到自己每天都有进步,并且一步一步地向强者进发。
修行之后,我也是十分疲惫,倒头就睡,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听到远方传来一声炸雷,轰隆隆地响着,天地都在震动。
除了那隆隆的雷声,还有一声又一声的莺啼,不过就在我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地魔突然出现在了我跟前。
这家伙许久没有出现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却跳了出来。
再一次见面,他怨恨难消,冲着我冷笑,说没想到你小子一日千里,越来越强了。
我说阁下露面,所为何来?
地魔语气变得软了一些,对我说道:“我来找你,是为了完成协议的,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把我放走,我便将完整的地煞陷阵传授于你。”
我不屑地说道:“算了吧,你总是这般说,光一个土遁术,便拖拖拉拉,我如何信你?”
地魔恼怒地说道:“土遁术涉及到许多玄门至理,需通晓地煞陷阵的整套法门,使用起来,方才不会耗损全部精力,你不学全,如何怪我?”
我说我信不过你。
地魔气得哇哇大叫,说我若是全部传了你,你又一直将我幽闭,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我说随便你,不传就算。
那家伙开始发狂了,怒气冲冲,在我意识里左突右冲,结果一道雷光劈来,他顿时就是一声惨叫,沉入了心海之中,不敢再出来。
次日清晨,我醒了过来,出了院子,姜西冷在门口等待,我说能不能带我去见一下蚩野长老,我想跟他告辞。
姜西冷说可能不行,三爷昨夜带人去了落凤峰,不知道何时回来。
我一愣,说这么晚了,他去那儿干嘛?
姜西冷也奇怪,说你昨夜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么?
我昨夜与地魔言辞交锋,早上醒来,一脑子浆糊,摇头说不知道,姜西冷笑了,说你睡得可真死,昨天夜里那落凤峰上面打起了雷来,还有凤鸣之声,三爷感觉有些不对,带人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说你怎么不去?
姜西冷遗憾地说道:“我本来也想去来着,不过三爷让我在这里候着你。”
我想了一下,赵志祥那几个人的身影就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想必昨夜的事情,与他们有关吧?
蚩野不在,我便提出跟安告辞,结果得到的回复是青鸾天女身体不适,让我自行离开便是了。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苦笑,安这小女孩儿,倒是蛮有小性子的。
当天早上,我在姜西冷的护送下,离开藤族。
不知道是不是幻境,与姜西冷分别之后,我走了好远,都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在瞧着我,远远目送。
第三十九章 意外重逢
我出来三天了,还有两天就是华族的种植节,那些猴面包树种子就要下土了,虽说相关的知识我都已经跟他们说起过,不过如果能够到场,想必华族人还是会觉得我给面子。
而如果能够与华族人交好,我在这荒域,也算是有所依仗。
有着这样的想法,我的脚步越发地快了,在林中不断穿行,虽然没有骑着那头猛虎,却是比来的时候更加迅捷一些。
之所以将那畜牲留在藤族,主要还是想给安一点儿底子。
毕竟她一小姑娘,终究还是弱势,有一头猛虎在旁,多少也能够增添一些气势。
而在猛虎脖子旁的袋子里,我还塞着鬼刹猕猴送我的那些猴面包树种子。
这些种子灵气十足,几乎主要入土,就能够活下来。
总之,我尽量给安多留一些东西。
离开的时候,我的心中也有一些难过,毕竟相伴这么久,说没有感情,那肯定是假的,安就好像我妹子一般,乍一分离,还是有一些不适应。
她不来送我,我也能够理解。
小女孩子嘛……
如此的心情,让我在那莽莽虎牢山的密林之中不断前行,争取早点儿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一路来,倒也艰险,没有熟悉道路的藤族人引路,我走错了好几次路,有一回绕到了一片野林子里去,一开始还不在意,结果走着走着,耳边尽是“嘶嘶”的声音,这才觉得不对劲儿,仔细一看,我的妈呀,这树枝上、草丛中、岩石缝里还有苔藓疙瘩里,到处都是蠕动蜿蜒的蛇。
而且一瞧这些姹紫嫣红、颜色各异的样子,绝对都是毒性很高的蛇类。
我那一刻差点儿都吓尿了。
不过还在这个时候小红忍受不住诱惑地自个儿爬了出来,于是我所过之处,一片兵荒马乱,到处都是被小红给吸食了毒囊、瘫软在地的长虫。
不过幸运的是,它们只不过是失去了毒性而已,并没有死亡。
这样的温柔,让我都有些怀疑起聚血蛊的性子来。
它当初对我,可没有这般温柔。
小红的一顿饱餐,让我没有能够如预期一般地离开虎牢山脉,不得不在天黑之前,找了一个树洞休息。
这树洞里面垫得有一些杂草,还有一些腥味和杂乱的毛发,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大型野兽的巢**,不过我既然来到这儿了,就算是有,它也得挪窝。
我没有连夜赶路,这荒域不比老家的山林,晚上总有一些不确定的因素在,倘若是碰到什么突发状况,问题就麻烦了。
我躺在树洞里,按例修行,紧接着让小红在外面放哨,我打起了盹儿来。
不过这一回我没有睡死,毕竟不是在那山寨之中。
如此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听到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心中一动,从树洞里探出头来,往外瞧去,火眼之中,看见很远的地方,有人脚步踉跄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因为隔得远,所以瞧不清楚那人的模样,但给我的感觉,好像是一个小孩子。
这大半夜的,一熊孩子在这林子里乱跑什么?
我心中狐疑,眯着眼仔细瞧,而这个时候,我听到林子的那一边,传来几声焦急的呼喊声:“别跑,有种就给我等着!”
啊?
这声音……
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喊话的人,居然是前天夜里与我们共宿一个山洞的四人之一,就是那个长得颇为狐媚的女人。
她的尖叫声刺破夜空,有飞鸟从林中飞起,朝着天空展翅而去。
这帮家伙是干嘛的,为什么会追一个小孩儿呢?
我越发好奇起来,瞧见那个矮小的身影越来越近了,定睛一看,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小孩儿,而是侏儒俞千二。
不过此时的俞千二并没有当初离开的时候那般潇洒,他的那头巨鹰不见了,身形也变得踉跄起来,仿佛是受了什么伤,最主要的是他的背上,居然背着一个背囊,里面好像是一个小孩儿。
即便是隔着很远的距离,我还是能听到俞千二**的声音,知道他估计是受了重伤,要不然也不会如此。
我确定了人,没有犹豫,直接从树洞一跃而出,然后朝着他快步冲去。
我跑得快,箭步就冲到了俞千二的跟前来。
我的骤然闯入,让俞千二吓了一大跳,抬手就朝着我甩了一粒东西来,那是一蓬具有腐蚀性气味的种子,我偏头躲过,出声喊道:“俞前辈,是我,陆言。”
听到我的声音,俞千二也愣了一下,诧异地说道:“陆言?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走过去,想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没想到他居然一躲,让开了我。
瞧见他的这动作,我就知道他此刻应该是处于极度的警戒之中,谁也不肯相信。
我没有在意,而是低声说道:“我在那边有个藏身之处,要不先过去躲一下吧?”
这回俞千二倒是没有拒绝,而是让我带路,然后足尖轻点,似箭一般的飞掠而过,与我一起钻进了那草丛后面的树洞里面去。
这树洞原本住着的是大型野兽,我和俞千二两人都在里面,也并不觉得挤,而他一进入其中,左右一打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手按在了树壁上面,那地上的草便疯长,将洞口给遮掩了去。
我瞧见他这般模样,也没有多说,开启了李道子的匿身符,并且将他给罩在了一起来。
这匿身符刚开不久,就有人从远处来到了这附近。
他们一掠而过,十几秒过后,却是又折了回来。
我和俞千二都不约而同地屏起了呼吸。
这时有一个人在不远处开口说话了:“堂主,那家伙在前面不远处失去了踪迹。”
说话的是那个猥琐的小矮子,而紧接着那金丝眼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怎么搞得,难不成他还能插翅膀飞了?”
女人说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李生你忘记了,他可还有一头夜鹰。”
什么?
这金丝眼镜不姓赵,姓李?
小矮子不满地说道:“罗情你也别忘了,那夜鹰给我射死了。”
女人说他就不能有第二头?
“够了!”
金丝眼镜突然一下恼怒了起来,喝止了两人的争吵,然后用阴沉的声音缓缓说道:“帅爷费尽法力,将你我送到这个鬼地方来,就是想着凭那东西设下伏笔,没想到给我们弄砸了,东西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给人带走了,你们自己想想,回去之后,谁能承担帅爷的怒火?”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一阵哆嗦,过了好一会儿,女人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件事情的主要责任人李泽宇已经死了,我们到时候说清楚,应该就可以了吧?”
“狗屁!”
金丝眼镜一字一句地说道:“赶紧给我找,若是找不到人,你们也都别回去了,就死在这里吧!”
是!
其余三人纷纷应诺,然后四散开来,而金丝眼镜则在周围缓步走着。
他走得很慢,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巡视着这一大片的林子,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响了起来:“阁下应该是苗疆万毒窟俞家一脉的人吧,说起来,咱们都是来自一个地方的,做事何必这般绝?你手上的那东西,对你而言,并无什么用处,不如交出来,我承你一份情……”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了俞千二,而他的脸色苍白,好像有一些支撑不住了。
我扶着他,让他别倒下,也别弄出动静来。
金丝眼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阁下应该排行千字辈吧?你们家的千五和千七,都在我帅爷的手下做事;说起来,咱们也是有些缘分的,何必为了一个马上就要死去的小鸡崽子,与我作对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咫尺:“我知道你就在这里,我数十声,你若是不出来,便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他开始数数:“十、九、八……”
他数得很慢,声音干涩,然而数到后面的时候,我发觉他的气息有一些紊乱了。
这是激动的,也是急躁所至。
这个时候,我也感觉到俞老爷子的身子在颤抖,显然也是十分紧张。
数数再继续:“三、二……一!”
当说道“一”的时候,那显得彬彬有礼的家伙终于忍受不住了,怒声骂道:“我艹你大爷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我若是抓到你,看我不把你的皮剥光,筋骨都抽出来!”
他开始变得狂躁,也出手了,我感觉周围的大树纷纷倒落了下来,到处都是轰然倒塌的声音。
有一时刻我甚至感觉我们藏身的地方都被剑风扫到。
然而终究没有。
那人暴怒地发泄一阵,最终无奈离开。
然而过了十几分钟,他又悄然回来一次,发现没有任何踪影,方才离去。
一直到这个时候,俞千二终于放松了下来,瘫软在地,而他身后背着的那活物也露出了半个脑袋来。
第四十章 高烧小孩
瞧见这个两岁多大、处于昏迷之中的小男孩,我一愣,说前辈,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俞千二听到,慌忙将背在身后的藤筐给取下来,把杂草拿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按在了那小男孩的脖颈上,闭目感受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友,我终究还是没有成功……”
我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瞧见小男孩肥嘟嘟的,都快成一个肉球了,身上的皮肤跟初生婴儿一般细腻,却用一件脏兮兮的麻布包裹着,便从乾坤袋中摸出了一件棉布t恤来。
我递给俞千二,低声说道:“前辈,那这个给孩子穿吧,你看他身上好多处都磨烂了。”
俞千二也不客气,将孩子放在干草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解开那麻布来。
果然,因为处理得粗糙,孩子身上好几处都是血痕和擦伤,很是凄惨。
俞千二的手上满是老茧,托我道:“有没有外伤药什么的?”
我说还真有。
瞧见我拿出来的棉纱和棉签、碘酒,俞千二一直显得很严肃的表情终于柔和了一些,咧嘴说道:“没想到你还有纳须弥于芥子的法器,着实不错。”
我给这小男孩处理伤口,又小心翼翼地用纱布包裹,最后将我那件大t恤撕开,取出针线,临时给他缝了一套小衣服。
我做这个的时候,俞千二在旁边盘腿,打坐回气。
等我弄完之后,他睁开眼睛来,对我夸赞道:“你的手还真的挺巧。”
我刚才不小心触摸到那小男孩身体的时候,感觉如火炉一般烫。
这温度得有七八十度了,常人早就死了,他却还留有一丝气息,不过却也虚弱无比,仿佛随时都要死去。
我瞧见俞千二开口,忍不住说道:“前辈,那帮人没有走远,肯定还在这附近,我们一时半会儿走不脱;我这里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俞千二瞧了我一眼,说你讲。
我说如果这孩子是人家手里夺过来的话,我多嘴劝一句——像这样的小孩儿,最好还是在他父母身边待着最好,跟着你的话,一来你也受累,二来他也受苦,这又是何必呢?
俞千二听到我的话,不由得一笑,说你觉得外面那帮人,是他的父母?
我摇头,说我不确定——这几人我前夜见过,并没有瞧见他们带这孩子。
俞千二沉默了一会儿,告诉我:“这孩子没有父母,外面的那几人是准备利用他,而我则因为某些关系,必须将他给带走。”
我瞧着他坚定的目光,真诚地说道:“好,我信你。”
俞千二这个时候回过气来,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不过却有了几丝血色,对我说道:“对了,我不是让你在生命古树那里面待着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来了……
那日偷偷前往古树顶端的雷洞里面取了雷击木,是我一直以来心中介怀的事情,现如今听到那雷击木的主人问起,心里多少也是一哆嗦。
不过我听了蚩老爷子的劝,最终将雷击木留在了古树的树洞之中,心中也是坦然,没有太多的羞愧。
于是我把他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最后,我告诉他,说我拿走的那根雷击木,最终留在了古树的树洞之中,完璧归赵,不过我对于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愧疚,在这里向他道歉了。
我郑重其事地对俞千二说道:“对不起,前辈,我愧对了你的信任……”
听完我的讲述,俞千二一拍大腿,说我艹,不就是一块雷击木么,有什么可说的,既然你说对你修行功法至关重要,拿就拿去,何必又归还回来呢?真的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呃……
听到他的这句话,我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一脸郁闷地说道:“前辈你不早说,要不然我这刀鞘都已经弄好了。”
将雷击木完璧归赵,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有着道德上面的崇高归属,结果给他一句话整没了。
那种失落,实在是难以言表。
俞千二这时过来安慰我,说得,还了就还了吧,你要是没事的话,跟我一起回去,到时候里面的雷击木你随便挑,别跟我客气。
我说那怎么好意思——我只用一根就差不多了。
俞千二忍不住笑了,说不过你也别觉得占便宜,实话跟你讲,外面追我的这些人都是高手,特别是那个姓王的,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差一点儿就折腾在了他的手里,你跟着我,会有生命危险的。
我无所谓地摆手,认真说道:“前辈,士为知己者死,我定当全力以赴,方才对得起你的信任。”
俞千二与我聊了一会儿,又有些疲倦了,盘腿而坐,开始行气。
我在旁边,有些无聊,便仔细打量那躺在草堆之中的孩子。
说句实话,这是我瞧见过的小孩子里面,长得最漂亮的一个,虽然肉呼呼的,但是黝黑的头发和清秀精致的眉目,都让人感觉得到,他以后定然是个小帅哥。
只是,这孩子突然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有些怪异。
他难道就是王堂主口中丢失的那东西么?为什么他是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他一个狗屁都不懂的小孩儿,到底能有个什么毛用呢?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在体温达到六七十度的时候,还能活下来。
不过自入行以来,我见过无数稀奇的事情,追根问底的心思,反而没有那么浓烈,只知道俞千二对于这个小男孩儿十分在意,与我说话的时候,余光还不时瞧向那孩子。
只不过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的眼神。
这眼神并不是慈爱,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而是一种混杂了崇敬、欣喜和责任的目光。
我多年在外,这点儿人情世故,还是能够瞧清楚的。
我们在那树洞之中,待了一天一夜,主要的原因还是俞千二受的伤,让他不能立刻出发,需要好生休养着,而对于这个,我并没有太多的意见,即便是错过了华族的种植节,我也无所谓。
因为一想到马上会有一根合理合法的雷击木,给我做刀鞘,而拥有了这玩意,我就能够温养破败王者,让它成为一把引雷神剑,我的心中就满是激动。
若是我能够如同杂毛小道一般,练成那神剑引雷术,到时候别管是什么蒯梦云,还是祭祀长老,我都无所畏惧。
长剑朝上,老子用雷劈死你。
轰隆隆!
沉浸在这样的迷蒙中,我忍不住都笑出声来,至于华族的想法,我实在是无法顾及。
一直到了次日入夜时分,俞千二方才将孩子抱入藤筐背篓之中,用藤条将他固定之后,跟我说走吧,我们回蝴蝶谷去,这孩子身上中了热毒,又被那帮人弄了点儿手脚,只有回到生命古树,我才能够让他活下来,否者半个月之后,他就会被热毒烧坏脑子,变成一个傻子。
啊?
这么可爱的小孩儿,若是成了傻子,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不过经他这么一解释,我也知道了小孩儿为什么会这般的热,而且还一直昏迷不醒。
原来是中了热毒,还被动了手脚。
真可怜。
我让俞千二在树洞之中等待,而我则掰开密密麻麻的草丛,走出了外面来,瞧见经过昨夜一闹,这一片丛林到处都是倒伏的大树,乱七八糟的,好像有人在此大战过一场。
瞧见这狼藉的场面,我的心中不由得一抽搐。
那个姓王的堂主,也就是金丝眼镜,真的是不可貌相,如此斯斯文文的人,一旦发起疯来,着实有些让人惊惧。
我若是面对这样的家伙,能够战而胜之么?
又或者能有还手之力么?
我不知道,舔了舔嘴唇,身子似蟒蛇一般,在林中游荡了一下,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伏在暗处,应该是监视着这边。
除了他之外,在没有其他人。
我匍匐回到了树洞,将情况说明,然后与俞千二一起,开启匿身符,然后借着这倒伏得乱七八糟的残木,悄不作声地离开了这一片林子,然后朝着南面走去。
我们并不敢走原来的那条道路,而是在山里转了几个圈,绕了好多路。
绕路的结果,是一路上遇到的危险增多好几倍,不过好在无论是我,还是俞千二,都还算是能够应付当下的这种场面。
而让我担忧的事情是,俞千二的伤势并没有消减,而是随着行路,变得严重起来。
好几次我听到他的**,跟他商量停一下,都被他拒绝了。
他告诉我,后面已经有人在追踪我们了,如果停下来的话,就很容易被人给咬到,到时候再想跑,就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确定他为什么如此笃定,不过人家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一百多年,经验绝对比我要丰富。
于是我也没有停。
然而在快要出山的一个关隘处,我们最终还是与对方狭路相逢了,拦住我们的,是那个贼眉鼠眼的猥琐男,他在第一时间拉响了手中的信号弹。
飕!
第四十一章 狭路相逢
信号弹。
一道明亮之中,带着红、黄、白三色的烟火冲天而起,将整个天空点亮,让我能够看清楚对方的脸。
对方也瞧见了我的脸。
那猥琐瘦小的矮子显然是比我更加惊讶一些,瞧清楚我的模样之后,满脸震惊地喊道:“竟然是你?”
俞千二背着那小孩儿,一路疾走,气喘吁吁,全然没有之前高人风采,我更愿意多承担一些,于是站在了他的前面,将其挡住,然后扬声说道:“好狗不挡路,不想死的,赶紧给我滚开!”
那猥琐老头儿气得肺都炸了,哇哇大叫:“亏得王堂主与你分享那钩蛇汤,没想到背地里捣乱的,竟然是尔等鼠辈;早知如此,便一榔头砸碎你的脑袋就好了。”
我箭步上前,冷笑着说道:“现在也不晚,这大好头颅,等你来砸!”
对方亮出了信号弹,说明两件事情,第一,那就是援兵就在不远处,如果久拖时间,到时候被动的就是我们;而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现在只是孤身一人。
我一定得趁着援兵未至的这段时间,将其弄死,我们好跑路。
我这些日,虽然还没有将那洛山魅的好处消化完全,但是信心却一天比一天增加,整个人也变得不再畏缩起来,脚尖轻点,人越来越快。
在快接近那矮子的时候,他亮出了手中的武器来。
是一个铁榔头。
这榔头并非凡物,从那材质来看,透着一股阴寒的冰冷,显然也是一件祭练已久的法器。
唰!
他拦在山涧之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照着我冲来的速度和轨迹,高高扬起,准备猛然砸落下来,将我这个可恨的家伙给一榔头砸死。
两人即将交错的时候,他怒声吼道:“好叫你晓得,杀你的人,乃黑天彪孟淦!”
我没有说话,速度陡然又快了一倍。
在最近的距离,铁榔头砸落下来的那一瞬间,我出手了。
破败王者之剑。
日本有一种剑术,叫做拔刀流,讲究的就是长剑拔出来的一瞬间,造成突然而巨大的杀伤力,而我的这一手,与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明面上看起来,我是冲过来埋头送死,然而实际上我的出手犀利无比。
剑锋并没有向前刺,而是朝上挡了一记。
我若前刺,这猥琐老头或许后退,或许依着惯性砸落过来,两者的概率是五五之数,然而若是后者,我就算是刺死了对方,自己也要被砸得脑浆飞溅。
从我的角度来看,我的性命珍贵无比,实在没有必要与他来换命。
举剑封挡,侧身翻滚,然后陡然出剑。
唰!
整个过程,我弄得行云流水,没有任何停滞之处,在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那是一瞬间的感悟,而下一秒,我感觉到了剑尖刺入对方的胸口,划拉出了一道血口子来。
我并非不想顺势而动,将长剑刺入对方的心脏里去,只不过这家伙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在感觉到不对劲的那一刻,立刻就抽身后退,并且朝着我猛然挥了榔头过来。
我暗自一叹,然后朝着旁边再一次滚落。
耶朗古战法。
我再一次跟对方缠斗在了一起,然而这一次,与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我感觉仿佛那个战将,直接附在了我的身上,就如同我雕刻时,那位大匠上体一般。
这种感觉是十分罕见的,除了最开始的几次之外,后面的拼斗几乎没有,即便是面临死亡,也不会有。
为什么呢?
我挥舞着手中的金剑,那剑身之上有闪耀的金光投射而出,将夜空照亮,信仰之力和怨灵之气不停流转,使得这长剑的气势格外恐怖。
突然间我明白了。
不是因为我抽疯,而是洛山魅的融入,使得我与那位战将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了。
它唯一比我多出的,就是临战的经验,而这些,也将渐渐地融入我的身体里。
当水**交融的那一刻,就是它消散的那一天。
也就是我获得认同的时候。
叮叮当当……
战斗在继续,俞千二说得没错,这帮人个个都是极厉害的高手,给我以一种强大的压力,然而几个回合之后,我突然感觉到了对方的心中,有一丝犹豫。
我是在争取时间,所以得拼命,但是对方不用。
他不愿意跟气势如虹的我拼了性命,尽管他的修为或许比我还要老道许多,但是他更愿意等着自己的同伴来到,再联合出手,将我们给擒下。
当我瞧见对方心理的这一丝空隙,没有再做犹豫,口中大声叫道:“灵镖统洽解心裂齐禅!”
九字真言!
我口中喝念着密宗咒诀,感觉一股力量陡然凝聚于身上,而小红在这个时候也给我抛了出来,朝着那家伙的背后扑了过去。
蛊?
瞧见小红的一瞬间,猥琐老头如临大敌,身上陡然迸发出一道明晃晃的光芒来,将小红给阻拦在外,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猛然挥出了一剑。
铛!
这一剑走了直线,聚集了我全部的劲道,有去无回,有死无生。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一剑却是用了双重浪的技法,分作两次拍入,那家伙感觉到一股接着一股的劲力冲来,手中一酸,那根铁榔头居然跌落到了旁边好几丈的崖间去。
铁榔头一脱手,猥琐老头顿时就知道不对劲儿了,大吼一声,右掌往前拍,而左手则摸向了腰间。
他还有底牌。
我好不容易拼命,找出一丝优势,哪里能够让他逃脱,当下也是一阵快剑而上,将其逼到角落,然后猛然一剑挥去。
唰!
这一剑,却是将猥琐老头的右手给斩断,他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来,转身想逃,我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将手中的剑化作一道光,倏然而上,直接将其钉在了旁边的崖壁上。
啊……
被钉在崖间的猥琐老头愤怒地大叫着,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冲着我怒吼道:“臭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敢惹我佛爷堂的人,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佛爷堂?
我心中一跳,而这个时候俞千二也赶到了跟前来,冷笑着说道:“你这个蠢货,倒是提醒了我们。”
他拍出一掌,将那家伙头颅拍碎,七窍流血而亡,而后在他的鼻孔之中撒了一点儿黄色粉末。
弄完这些,俞千二焦急地对我说道:“走!”
我不敢停留,匆匆而走,大约一刻钟之后,我听到身后很远处,传来了一声如狼一般的叫喊。
两人一直又走了两个钟头,天色蒙蒙亮,方才在开始有意识地故布疑阵。
弄完这些,我们在附近找到一处山洞住下。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我方才来得及问道:“前辈,你给那家伙鼻子下弄的,到底是什么?”
俞千二并不隐瞒,而是说道:“**散。厉害的巫师或者道士,能够通过尸体介质,将亡者的魂魄勾出,然后寻根问底,索问缘由,**散能够将其魂魄弄得离散,让他们无从找寻。”
我说干嘛不直接将其魂魄打散,让其不得轮回,永绝后患呢?
俞千二瞪了我一眼,说如此歹毒之法,岂是正常人所为?我跟你说,修行者行事,需得上体天心,尊崇天道,要是胡乱造就太多杀孽,到了最后,轮回报应,只会让自己受苦。”
我脸色肃然,躬身说道:“受教了。”
俞千二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冲我笑了笑,说不过说起来,你今天的表现真的让我惊讶,比上一次的时候,厉害太多,堪称惊艳。
我说这都是蚩老爷子给我食用那洛山魅的功劳。
俞千二摇头,说世间之事,有果便有因,若不是你救了他孙女,他如何舍得将那珍惜之物留给你?而你也不算欠他什么,如此千里相送,也算是报答了馈赠——所以说,修行先修心,只有让自己的所作所为,符合天心正道,方才会良性发展。
这些话语都是至理,俞千二之前都不会与我说起,此刻循循善诱,估计也是对我十分满意,方才会开此金口。
我说这儿也是到了虎牢山的边上了,明日我们估计就能出山,只是那一马平川,很容易暴露,不知道该怎么办。
俞千二问我,说你说你跟华族人有些关系?
我说对,算起来,他们欠我一份交情。
我将华族赠予的石牌拿出,俞千二瞧了一眼,说后面的路程,估计就得在这上面想办法了。
两人正说着,突然间他身上的背篓传来了一声痛哼声。
俞千二慌忙将背篓放在了地上,半跪着将盖着那小孩儿的麻布掀开,之间那小男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来,他激动地说道:“老友,老友,是我啊,俞千二,老二!”
那小男孩愣愣地瞧了俞千二一眼,突然间眉头一皱,然后……
哇、哇……
他居然哇啦啦大哭了起来,声音嘹亮,在整个山洞里面回荡。
第四十二章 种子成树
我们在这山洞里,是过来躲避的,倘若是弄出这么大的噪声,那个王堂主和他的人说不定就会寻声而至,所以得赶紧将这孩子给哄好
只不过俞千二与这孩子沟通无效,好话赖话一通劝,结果哭啼声依旧不止
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两岁的小孩,反而如同刚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难不成,是饿了?
不过,我这里可没有奶喝啊,而且这大白天的,外面还有强悍追兵,我总不能出外面去给他去找产奶的兽类吧?
俞千二也是有些无解,挠着头,说我去外面布置一下,你想办法帮我哄好。
说着话,他逃也似地离开了。
呃……
我把这粉雕玉琢的娃娃抱到了洞里面,给他铺好之后,心思一动,想着乾坤袋中还有几个猴面包果,这玩意果肉鲜美细嫩,说不定这孩子能吃。
这般想着,我赶紧拿了出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当我敲开了猴面包果,将里面鲜嫩的果肉舀出,喂到那小家伙的嘴边时,他吧唧吧唧地吃着,毫不客气。
不但不客气,而是还是一个大肚汉,没一会儿就把一整个儿猴面包果都吃完了,然后可怜巴巴地瞧着我。
我受不了他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又给他弄开一个来。
就这样,小家伙一顿,就将我乾坤袋中的所有猴面包果给吃光了,还欲求不满地望着我,我无奈,拿出一点儿饼干和糖果给他吃,结果全部都给拍在了地上。
看起来,他似乎并不太喜欢这种人造的食物,而对天然食物情有独钟。
我摊开双手,表示没有了,他十分失望,抽着鼻子,眼看又要哭了,我赶忙跟他说:“小朋友,别哭,回头叔叔再带你吃好吃的。”
大概是听到我的话语,他安静了一些下来,不过随即脑袋一阵痛,小手捂住脑袋,使劲儿地晃悠。
我瞧见他难受,伸手过去一摸,哟呵,这温度可真吓人,比之前又高了许多。
这孩子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居然变成这个模样啊?
我想也不想,拿水壶浇湿了毛巾,然后放在了他的额头上上面,结果水汽蒸腾,一阵雾气扬起来。
我瞧见小男孩难受得很,便问他感觉怎么样?
小孩儿直摇头,痛苦得直哼哼,不过终究没有在哇啦啦大叫,我连续换了几趟毛巾,瞧见他的眼神清明了一些,不过脑子却烧得厉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来,瞧了我一眼,含糊说道:“呀,你这个傻波伊是谁?”
我一听,我擦,这小屁孩子别看没多大,咋出口就成脏呢?
老子喂你食物,还给你凉水镇额头,就换来这话儿?
我当时也是恼怒了,冲着这小孩儿说道:“我擦,你个傻波伊居然还能说话?”
小孩儿立刻瞪起双眼来,咧嘴骂道:“你才傻波伊,你们全家都傻波伊,一村子都傻波伊……”
我擦,这特么谁家养的熊孩子,真的是醉了。
我豁然而起,想去找俞千二问个究竟,结果刚走两步,那熊孩子就没有声音了,回头一看,我擦,骂完人,他居然又昏过去了。
没办法,我又蹲下来,拧水跟他敷头。
我足足弄了一刻多钟,俞千二回来,瞧见了我抱着这孩子一边摇一边思索,不由得一愣,说睡了?
我把那熊孩子往旁边一扔,说哪里,昏过去了。
我当下把先前发生的事情跟老爷子说了一遍,最后忍不住说道:“这熊孩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满口脏话,听得我那叫一个怒啊……”
俞千二忍不住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这个脾气……
我一愣,说什么意思,你认识他父母么?
俞千二含糊地应了一句,然后又忧心忡忡地说道:“已经过了两天,如果不能及时赶回去的话,只怕他真的熬不住了。”
我终于忍不住好奇,小心问道:“前辈,他一毛孩子,身上怎么那么烫啊?”
俞千二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我今日血战矮个儿孟淦的表现获得了他的信任,投名状一交,也就多了几分坦诚,告诉我这孩子体内有异兽,只不过因为时辰未到就出生了,使得并没有完全融合,反受其害。
我说这孩子都两三岁了,难道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高温?他如何活下来的?
俞千二摇头说不知,然后告诉我,说能救他的,只有回到生命古树去。我心中一动,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是不是雷击木里面的那一点光?”
他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说哦,你也瞧见过?
我点头,诚实地说道:“对。”
他突然来了兴趣,说你为什么对那东西没有一点儿想法?
我苦笑着说道:“当初拿了一根雷击木,我的心中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虽说那肯定是好东西,但是它不属于我,我贸然拿了,如你所说,对于修行而来,短期内或许无妨,但是长久了,或许是一场祸害……”
俞千二点头,说你倒是看得透彻。
我说我妄自揣测,那东西前辈应该是准备留着自用的,你在这里守了一百多年,应该也是为了它,如何又愿意留给这小孩儿呢?
俞千二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抬头,说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两件事情不能忘,放不下的仇,还不完的恩,他……他的长辈,曾经与我有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他,我也活不到现在。上天既然让他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么我想,应该也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我没有说话了,心中对这个老人有着满满的敬意。
我们在山洞里又待了两天,一直到再一次月上中天的时候,方才继续摸出来,然后又走了两个时辰,终于离开了虎牢山。
我们绕了远路,从虎牢山脉西侧出的山,路上我用小红驯服了一头硕大的麋鹿,当做代步。
这家伙比起之前那头斑斓猛虎,的确是有着一定差距,不过耐力却长了许多,两米多高,驮着我和俞千二两人都能够轻松自如,四腿一蹬,耳边便是呼呼的风声,景色从两边飞掠而过,十分快速。
我们在草原行走半日,凌晨三点多的时候,赶到了华族的势力范围。
进入之前,我们提前准备了一套蓑衣,将俞千二给遮住,而如此一路飞速而去,快接近农田的时候,我被华族的巡逻队给拦住了。
幸运的事情是这巡逻队的领头我倒是认识,就是龙云麾下的小将燕南。
我拿出了离开时华族赠予的石牌,再加上燕南,很轻松地就过了防线,并没有被盘问太多,不但如此,燕南还亲自护送我进了城。
路上的时候,他问我,是否需要通知龙云领队,让他过来接待我。
我摇头,说医馆那边给我留了房间,我直接去医馆便是了。
燕南没有在多说,领着我一路赶到了医馆,方才告辞离开,而重新回到医馆,坨老和鹊老虽然都已经休息了,但是值夜的学徒却都是认得我的,直接将我领到了上次住下的小院里去。
当众人离开之后,俞千二掀开蓑衣,对我说道:“华族是荒域数一数二的大部族,天生就有一股傲气,没想到你在这儿这般吃得开。”
我微笑,说也是托了前辈的福。
当下我将赠予华族那猴面包树种子的事情跟他讲起,俞千二点头说道:“那猴面包树的确是我引入荒域的,不过我这百年来一直蜗居蝴蝶谷,并不与外界交往,到也不知道他们有这个需求;当然,华族以礼待你,并非仅仅因为这个,若不是你自身有本事,别人未必会如此尊重你。”
我想起一事,说这医馆的两位大夫,都是荒域有名的医师,这小孩儿的体内高温如此棘手,不如让他们瞧上一眼,说不定会有办法呢?
俞千二咧嘴笑道:“说到医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及得上我?他的病,只有在生命古树那里有救,你无须节外生枝,若是引人耳目,反倒是不妙。”
我没有再劝,这一路奔波,大家都累了,便各自歇下。
次日清晨,医馆二老听闻我深夜来访,便派人过来询问,我不敢怠慢,赶忙起了床,然后去厅堂拜见两位老者,如此寒暄一番,没多久,门外有人禀报,说龙云来访。
二老让人进来,龙云匆匆而来,对我说道:“昨日种植节,你并没有出现,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我苦笑,说虎牢山脉山高林密,差点儿就迷路了,实在不好意思——对了,昨日一切都还算顺利吧?
龙云说好在诸般手段,我都有记录下来,倒也没有出什么岔子,你现在若是无事,可与我一起去瞧一眼,也好指导一下啊?
他很热情,拉着我就往外面走,我也无法推脱,一路来到了聚集点那高塔之下,发现这种子不远处。
只是……
瞧见那碗口大的瓶状树木,我顿时就愣住了,问怎么刚种下一日,那种子变成了树木?
第四十三章 患难真情
对于我的惊讶,龙云得意地说道:“也真是巧了,就在昨天的时候,族中来了一个姓赵的先生,精通草木培育之术,正好有一小瓶草木之菁。此物集合了森林草木的精华,一滴下去,便能够让那种子生根发芽,长大成树。据赵先生的说法,一年之后,这猴面包树便能够成熟,两年之后便能结果,再过两年,便能够扦插繁殖,自此之后,我华族的粮食就会充足了……”
赵先生?
我心中一跳,小声问道:“那赵先生叫做什么名字?”
龙云说道:“赵志祥,挺普通的名字,不过与你一般,都是域外来客,戴着一金丝玻璃片儿,长得斯斯文文,很有学问的。怎么,你们认识么,要不要我帮你引荐一下?”
我心中波澜翻腾,这哪里是什么赵志祥,分明就是王堂主。
这家伙当真是跗骨之蛆,居然也跑到了华族来。
我暗自稳住心神,问这位赵先生,还在华族么?
龙云点头,说对啊,他现如今在五爷无悔长老的宅院里做客,说是有什么要紧事商量。
我说什么要紧事?
龙云本就是个聪明人,一听到我这么问,立刻就反应过来,说你跟那人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我含糊地说道:“能有什么恩怨,我就是在送安进山的时候,碰见过一次面;这人倒是挺大方的,还请我们吃了一顿钩蛇汤,十全大补。”
龙云转着眼睛,说这么说你们见过面了?
我点头,说对。
龙云瞧见我心神不安,也不谈让我知道的事情,带着我到旁边,低声说道:“赵志祥找到华族,让帮忙在这一片找寻一个两岁大的小孩子,说事成之后,还有酬谢。虽说我华族高傲,不肯理会这个,但是无悔长老却觉得是一笔划算生意,正暗地里组织人手,四处查探呢……”
我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就郁闷起来——本来我还想借助华族的手段帮着潜藏,没想到那王堂主也知道利用土著的力量。
这可怎么办?
我心思有点儿乱,而龙云则低声对我说道:“陆先生,我瞧见你一早上心神不定的,到底有什么事情,你我一路相伴,算得上是朋友,有什么忙需要帮的,直说便是了。”
我这一路过来,与龙云的交情的确匪浅,不过事情涉及到俞千二老爷子和那个不知道什么来路但很厉害的小孩儿,我就不得不慎重了。
思索了一下,我对他说道:“我准备回一趟东湖……”
龙云大惊失色,说你回东湖干嘛,你不知道临水一族对你恨之入骨么,倘若是回去了,只怕有死无生啊!
我说这个不管,您给指条明路。
龙云的脸色严肃起来,说道:“你一个人,还是?”
我说还有一个朋友。
龙云点头,朝着不远处指去,说瞧见那片湖没有?
我说瞧见了。
龙云说道:“湖的下游有一条大河,沿着河走,一路上尽是沼泽和毒蛇猛兽,人迹罕至,也罕有部族,走三天,便到了攀云山,山脉的南边尽头,就是我们之前见面的蝴蝶谷,往南走在两日,便到了东湖边……”
我点了点头,说谢谢。
龙云微笑着说道:“无悔长老的手下虽多,不过能够算得上机灵的没有几个,耳目也多在大平原活动,我们原来走的那条路,几个部落也有他们的朋友,反倒是那片河区,比较干净一些。”
他已经猜到了我要带谁离开,不过却没有点名,而是将相关情报说给我听。
对于他的好意,我表达了感谢,而龙云则摇了摇头。
他对我说道:“陆先生,没事常来华族,请记住,你永远都是我龙云的朋友,也是华族的朋友,请务必不要客气。”
两人谈妥,转身准备离开,然而走到园子边缘的时候,我却停住了脚步。
我瞧见了一个人,一个让我魂飞魄散的人。
王堂主。
戴着金丝眼镜的他站在不远处,朝着我们微微一笑,似乎点了头,而龙云面不改色地迎了上去,说道:“赵先生,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是要看这林子么?”
王堂主微微一笑,说对,昨日唐突出手,害怕南辕北辙、帮了倒忙,夙夜难寐,所以特地过来瞧一眼。
龙云满心感激地说道:“有劳赵先生费心了。”
王堂主笑吟吟地说客气,然后转过头来,对我说道:“这位小哥,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我相信这家伙肯定是第一眼就瞧出了我来,然而却还假惺惺地说这样的话,我本来想拒绝,不过到底还是没有把对方当做傻瓜,点头说道:“的确,我们在虎牢山见过面,赵先生还请我们喝过钩蛇汤……”
王堂主恍然大悟一般地点头,说哦,我记起来了,原来是你——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解释说我那天是过去送人,现在回来了。
王堂主眯着眼睛,说那天我记得跟你说过话,你好像不擅长言辞……
我明白他在说什么,我那天不是不善言辞,而是根本在装哑巴,没有搭理他,但是现在,我又不能当着龙云的面跟他装傻。
听到这儿,我没有再唯唯诺诺地一问一答,而是说道:“赵先生好像对谁都很有兴趣啊?”
王堂主说道:“只是因为那天在虎牢山脉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觉得可疑而已,如果这位老乡有时间的话,我们能够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么?”
我摆手,说我看没有这个必要了,我还得工作,回头再说。
我没有搭理王堂主,而是与龙云一起离开。
走了好远,我都还感觉这个家伙在看着我,知道这回倒是撞到了刀尖上了,对方倘若是怀疑起来,我分分钟会被拆穿。
怎么办?
只有逃了,我离开了那家伙的视线之后,对龙云说道:“我来这儿的消息,有几个人知道?”
龙云说只有我和燕南,还有医馆的人,本来我打算跟不落长老说来着,不过他早上有朝会,还来不及通知。
我说我得马上离开了,咱们兄弟来日再会。
龙云瞧见我行色匆匆,也不劝阻,而是对我说道:“别走东市,湖边有一条兵道,十分隐秘,也在我的掌控之中,就算是无悔长老也插不得手。你从那里走便是了,别着急。”
我点头,说好。
两人商议完毕,龙云去调度安排,而我则返回了医馆里来,坨老在前厅看病,我走到后院,鹊老拦住我,说想跟我探讨一些医学上面的问题。
我告诉鹊老,说我得离开了,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我没有来过。
鹊老的眉头一跳,说临湖一族的人找过来了?
我点头,说差不多。
鹊老拦住我,说你先别着急,也便出去,我这医馆有个密室,你躲入其中,十天半个月都没有问题,不会有人查到这儿来的。
倘若没有那小孩儿的病情,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对他说道:“不用,我得走了,不过医馆这边,还请您帮忙隐瞒,能托多久就多久,谢谢!”
鹊老也不含糊,说行,你放心去吧。
我回到院子,一进房子里,就瞧见俞千二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一脸警戒地望来,瞧见是我,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我对他说道:“前辈,我刚才在这镇子里瞧见追我们的那个王堂主了。”
俞千二脸色一变,双眼圆睁,说他人呢?
我说我暂时甩开了,不过我们现在就带走,他万一要是反应过来,我们可就麻烦了。
俞千二时刻戒备,行李早就备好,我一说话,他立刻就背着孩子动身。
在鹊老的指引下,我们从后院离开,走了一段路程,龙云便过来接我,瞧见我们身后跟随着的那头大麋鹿,不由得笑了,说我准备给你备上一匹好马,没想到你自己就有,倒是省了。
闲话不叙,我们从湖边的一条用兵小道离开,一路上并无多少人瞧见,很快便离开了华族聚居点。
龙云需要留下来应付王堂主的追责,所以派了小将燕南一路护送我们离境。
与此同时,他还给我准备了这一带荒域的地图,免得我迷路。
燕南一路送我们抵达河滩下游的沼泽地,方才离开,而我们也没有多作等待,骑着那头硕大的麋鹿南下,沿着河流一路奔腾,瞧见那河滩沼泽处,密密麻麻的短吻鳄和遍地毒蛇,方才知道为什么这儿处于河道流域,却没有人的缘故。
水中的危险,更甚于林间,也就只有像华族和临湖一族这样强大的部族,方才敢临水而居。
有着龙云指的路,我们一路急行,艰险暂且不提,到了第三天,到了攀云山脉,这儿是高山险壑,离我们当初的入口有上百公里的路程。
我们进山,日夜兼程地行走,想着赶紧回到蝴蝶谷。
然而就在进山的第二天傍晚,我们却碰见了一个人。
一个让我们意想不到的人。
临湖一族的掌控者钊无姬,那个恐怖的族长老妖婆。
第四十四章 毫无还手之力
一开始的时候,我对于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并没有太多的畏惧。
我反而觉得她特慈祥。
然而当她在叫人血祭,让人活生生地将两个俘虏的脑袋给砸碎的时候,我才感觉到了恐怖——即便是她当时饶了安,也没有停止那种野蛮的行经,而是用另外一个少女来替代。
这样的行为,更加让我寒心。
因为它让我感觉到,那个无辜的少女,仿佛是因为我的莽撞喝止而死去的性命。
随后我开始慢慢从别人那里了解到了她,才知道了这位族长的恐怖。
临湖一族是虎狼之师,而驾驭这虎狼之师的,自然是非凡之辈。
蚩老爷子告诉过我,说这位族长甚至能够来往于不同的世界,穿过世界的边缘,找寻道和规则的本质。
这是什么修为?
至少我觉得不是我能够对付得了的。
此刻身上有伤的俞千二,也未必能够是她的对手。
怎么办?
我心脏不断狂跳,而俞千二这个时候作出了一个罕见的举动来——他将这些天来一直视若珍宝的竹背篓,递给了我。
那竹背篓里面,装着那个不知道牵动了多少人心思的小孩儿。
这可是他的命根子,现如今他居然交给了我。
我并没有因为他的信任而感到高兴,而是恐惧得浑身发抖。
俞千二连自己的命根子都不要了,说明他准备拼命了。
既然是拼命,自然是因为看不到任何希望。
在临湖族长钊无姬的面前,俞千二没有对我说任何话,而是在交了背篓给我之后,站在了我的面前来。
在那一刻,我感觉到这个侏儒的背影,是如此的伟岸,让我为之仰望。
身穿华贵锦袍的临湖族长站在山道的巨石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们,就如同瞧几只蝼蚁一般,平淡地说道:“来了,怎么这么晚?我算了一下,你们应该提前两个小时到的啊?”
俞千二挺直起了腰杆,气势就开始变强了,说路上碰到了一条黑头怪蟒,搏杀之时,耽误了些许时间。
临湖族长点头,说哦,原来如此,倒是我算计天机的手段出现了差错。
俞千二招呼道:“钊无姬,多年未见了,你来这儿,有何事情?”
临湖族长伸出了两根手指来,开口说道:“两件事情。”
她指向了我,说道:“首先是拿下这个小子,他将我祭祀尊神的长老给杀了,而且还坏了我两个长老席位接班人,这罪过,得还。”
说完,她手指抬了抬,说另外一个事儿嘛,有位故人求到了我,说让我找寻一个身上带着凤凰精魄的小男孩,应该就是背篓里面的那个孩子——俞千二,念在你我有过一份交情的份上,我让你活着离开,只需要留下这两个人就行了。
俞千二没有回复她,而是继续问道:“除了卦算,还有什么原因,让你能够出现在这里不?”
临湖族长瞧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由得咧嘴笑了,说当然有,想知道?
俞千二点头,诚恳地问道:“当然,方便的话,还请赐教。”
临湖族长有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便开始如同戏弄老鼠的猫一般,得意地说道:“其实很简单,有人在另外一条道路上面,穷尽手段,撒下天罗地网,都没有发现一丝踪迹;那么我便想,如果你们要回家的话,应该会走另外一条路——知道这条路的人不多,我恰好是其中一个。”
俞千二恍然大悟,说哦,明白了,原来是守株待兔。
临湖族长嘿然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俞千二认真地跟她商量道:“既然还记得当初的交情,不如在这华容道前,放了我一马,如何?”
临湖族长冷笑,说凭什么?
俞千二犹豫了一下,伸出了一只手来,说道:“五根极品雷击木,如何?”
临湖族长咧嘴笑了,说我若现在趁机杀了你,所有的雷击木,都是我的,又如何要你施舍一般的馈赠?”
俞千二自信地说道:“我若死了,你什么都得不到。”
临湖族长凝视了他许久,却开口说道:“我不信,那就先杀了你看一看……”
她说完话,人居然如同幻影鬼魅一般,从那山石之上一跃而下,瞬间就冲到了我们这边来。
说动手就动手,这老妖婆当真不是寻常人物。
她在空气中留下一连串的残影。
不过越接近我们的时候,她的脚步越慢,到了近前的时候,却是停滞不前了。
我低头往下瞧,却见那老妖婆的脚下尽是游动的藤蔓,这些青黑色藤蔓宛如游蛇活物一般,一下子就攀附在了她的双足之间,并且迅速蔓延到了腰间部分来。
我在俞千二的斜侧面,看见他的脸变得有些红,呼吸也有一些不均匀。
他感受到了压力。
我没有犹豫,抽出了破败王者之剑来,就准备冲上前去,与那老女人厮斗,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俞千二却突然一把拦住了我。
他没有叫我跑,而是让我别动。
他不让我动,是不准备让我插手他与俞千二之间的战斗,然而他真的认为自己是这个女人的对手么?
在这种最为关键的时刻,我不敢违背俞千二的吩咐,只有往后退了几步,却不肯逃离。
我这个时候倘若是撒丫子逃跑,有两种情况,一种就是临湖族长舍弃俞千二,而朝着我扑来,到时候我就得直面这老妖婆,最终屈辱地躺倒在林间,而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她将俞千二杀害,然后再过来找寻我,将我杀死,把小孩儿给夺走。
无论怎么选择,都是一个死字,而且还显出了我的胆小和怯懦。
我没有走,而是站得远远,然后盯着场中。
就在我回头的那一刹那,临湖族长已经挣脱了俞千二的束缚,两人开始正面交起了手。
这一交手,立刻就显出了双方的差距来。
俞千二被那老妖婆处处压着,时时刻刻都处于生死边缘,然而也就是怪了,每当面临着致命的时候,他总是能够提前一步避让开去,然后凭借着周遭的花花草草重获生机。
十几个回合过后,俞千二身体里的伤势开始起了作用,身上不断地被击中。
那老妖婆厉害得紧,她并没有使用那根权杖,十指如爪,在俞千二的身上抓出了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伤痕来,然而他却一直在倔强的坚持着。
我不知道俞千二这到底是在干嘛,只瞧见他的鲜血,将那老妖婆华贵的锦袍给染得一片**肮脏。
当再一次瞧见俞千二被对方拍飞倒地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决定出手了,即便是没有任何希望,但是二打一,总好过待会儿一对一的强。
然而滚落在泥地里的俞千二居然还是伸出了手来,对我说道:“别过来!”
他依旧拒绝了我的加入,而是选择再一次独面钊无姬。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的整颗心都在滴血,而那两人交手的区域,罡风纵横,那林区现场被吹得一阵凌乱,无数树木倒垂而落,散落在了四周。
这种古怪的气氛也感染到了临湖族长,她陡然腾空而起,大喊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都不在乎,但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结束吧,以你的死亡开始!”
她再一次出手了,手掌在半空中连拍了十几掌,简简单单的怕打,全部都落在空处,然而整个空气都为之凝聚。
仿佛那时间在这一刻定格停止了。
而下一秒,这老妇人又出现在了俞千二的身后,猛然一伸手,居然将手掌伸进了俞千二的身体里去。
她这是要活生生地掏心么?
然而就在她的五指深入对方身体里面的那一刹那,突然间有碧绿如翡翠的气息从俞千二的身上狂涌而出,然后蔓延在了那老妖婆的身上。
双方猛然角力,俞千二的身子就像断线风筝一般跌飞而去,而那临湖族长钊无姬则被那一股碧绿色的气息包裹,无数藤蔓从泥地里破土而出,一层又一层地将她给包裹住。
渐渐的,那儿居然化作了一个巨大的藤球,并且还在不断累积。
我冲到了俞千二的跟前来,瞧见他口中满是鲜血,后背处大片的鲜血浸染,瞧见我,他艰难地说道:“快点走,这个东西,最多能够困住她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
我听到,一把抓着剑,就准备冲上去与那老妖婆搏命补刀,然而又被拽住了。
俞千二一边喷着血,一边坚定地朝我说道:“走,快走!”
我瞧见他如此,知道凭我自己,肯定杀不了那老妖婆,也不再耽误俞千二用生命换来的时间,拽着他就走,俞千二却话说道:“我不信了,你带他走吧。”
我这回并没有听从他的话,将老人抱起,然后转身就是一阵狂奔。
我奔出了几百米,然后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使用上了土遁术。
在这个老妖婆面前,只有土遁术,才能够逃脱了。
如此我一路奔行了不知道多远,土遁术连续使用了十来次,感觉快要精疲力竭,方才停止,而这时那俞千二开口了:“别走了,我真的不行了,你且停下来,我有后事要跟你交代。”
第四十五章 来世还做你小弟
听到俞千二的召唤,我慌忙跪倒在地,将他给放平了来。
他的**声平缓了一些,然后对我说道:“我命不久矣,不过还有一些事情没有了解,终究死不瞑目,你且听我交代几句话。”
我听到他这平淡的话语,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我想起了与他几次见面的情形来。
这是一个豁达爽朗、义薄云天的老人,他坚守于蝴蝶谷,百年孤独,在别人眼中十分孤僻、不易接近,但是在我面前,却十分有趣,充满童真。
他招待我喝酒,给我介绍他的那些兽类朋友,在知道我偷了他的雷击木后,一点儿也不在意,反而说“你有用,自拿去便是了”的话语来。
他对我充满了宽容,甚至对那个许久未归的世界,也充满了宽容。
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我的长辈,我的忘年朋友,而此刻,他却平静地告诉我,他不行了。
我的眼泪肆意流淌,使劲儿点头,说好,你说,我听着呢。
俞千二先是一阵剧烈咳嗽,吐出了好多血块之后,方才呼吸平和了一些,从该怀里摸出了一块拇指大的红玉来,塞在了我的手中,对我说道:“这玉叫做琥珀血,乃我百年温养所得。玉如我一般,你拿着,把小孩儿带回生命古树的雷洞之中,取出东西,让他吸收——不管那东西有多诱人,都不要有想法,陆言,我可以相信你么?”
我认真点头,然后指天为誓道:“我陆言倘若是沾染了半分好处,天打雷劈!”
俞千二松开了我的手,说道:“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唉,实话跟你讲,这孩子并不是我老友之子,而是他转世投胎而成,虽然混沌蒙昧了心志,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够活下来。”
我豁然开朗,说我晓得了。
俞千二又说道:“你既然去拿过雷击木,就应该与那些霸王蝾螈打过交道,不过别怕,这玉如我一般,它们是不会攻击你的。”
我说好。
听到我一律应允,俞千二松了一口气,叹道:“其实我倒不是担心你违背诺言,而是担心你是否能够逃得脱钊无姬那老妖婆的追杀——她修行的是罗刹尊玉功,乃杀伐鬼厉之道,这儿离蝴蝶谷的路途又漫漫长……唉,一切自有天命吧!”
我抓着他的手,认真说道:“前辈,我在这里跟你起誓,我定然竭尽所能,保他周全,就算是死,也无所畏惧!”
俞千二这个时候的眼神都已经有些涣散了,他呢喃着说道:“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我没有时间,传授你那青木乙罡之法了,唉……”
就在他这一声长叹之时,我的身后突然间有人在说话:“俞千二?我靠,瞎了我的狗眼,我没有看错吧,真是你老小子?”
呃?
听到这奶声奶气、却又老气横秋的话语,我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虽说你们是老兄弟,但是人俞千二拼了性命的救你,还将枯守百年的珍宝都用在了你的身上来,你呢,居然出口成脏,“老小子”这样的话语都说出口来了,真是让人火起。
然而听到这话儿,本来都已经垂死的俞千二又缓过了一口气来,双眼一亮,激动地抬头喊道:“屈大哥,屈大哥,你回来了?”
那小孩从竹背篓里翻了出来,走到俞千二的跟前,一脸惊讶地说道:“俞千二,你怎么了?”
俞千二苦笑,说一言难尽……
小孩儿不是蠢人,他伸出了柔嫩的小手,抓住了俞千二宛如枯树皮一般的手爪,十分坚定。
他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我知道了,你是为了救我,变成这样的吧?唉,生死由命,你又何苦这般拼死?”
俞千二舔了舔嘴唇,艰难地说道:“屈大哥,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两个人,一个是沈老总,另外一个,就是你了。想我俞千二一天生残疾的矮骡子,受尽世人嘲笑,却唯独你一人,把我当做真兄弟,不但教会我许多手段,连做人的道理,也是你言传身教,让我从一个愤世嫉俗的恶徒,变成如今这般的平和心态。算上这边的时间,我已经活了两百六十多年,却感觉只有跟着你的那几年,是最快乐的。倘若有来生,我还做你的小弟……”
小孩儿紧紧抓着俞千二的手,说你这个傻孩子……
这画面是如此的诡异,一个奶声奶气、肥嘟嘟的小屁股蛋儿,却叫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作“傻孩子”,然而听到这话,俞千二干涸的眼眶之中,却一下子涌出了两行热泪来。
俞千二说话已经变得十分艰难,仿佛每一颗字吐出,生命力就流逝一分。
然而他却还是坚持说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双目圆睁。
那小孩儿却接着说道:”……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俞千二突然一下子坐直了起来,冲着小孩儿说道:“屈大哥,再见到你,真好,我这辈子,无憾了!”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的眼皮低垂,气息不再,却是已经没有了生机。
小孩儿伸出手,一把抱住了那侏儒老头,悲切地大声哭道:“千二,千二……”
他伤悲不已,而我在旁边也是簌簌流泪,难过十分。
就在两人悲切之时,远方的树林子突然间有一大蓬的飞鸟腾然而起,紧接着有一个阴阴的声音说道:“姓陆的,你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么?不如将人交出来,我或许还会看在你的本事上,饶过你……”
临湖族长钊无姬?
我听到这声音飘渺莫测,不知西东,却有一种诡异的穿透力,心中一阵狂跳,来不及悲伤,一把抓住了那小孩儿的手,说道:“我们走。”
小孩儿回头瞧了我一眼,说你是谁?
我说甭管我是谁了,俞前辈临终托孤,把你交给了我,我指天发过誓了,要竭尽全力,保住你的性命,就算是我死,也不能让你受伤害,走吧。
小孩儿打量了我一会儿,点头,说走可以,带上他的尸体。
我没有否决,将小孩放进了身后的背篓,然后伸手,一把抱住了俞千二的遗体来。
他是一个侏儒,本来就不高,况且又瘦,算不得多少重量,我抱住了俞千二之后,脚步一错,周遭的景色陡然变幻,我便朝着大山的南面快速土遁而行。
我也是被逼得没有了办法,因为那老妖婆就在附近,我若是慢腾腾地在林子乱闯,定然会被抓到。
她的迷踪步,可要比荆可不知道多少倍。
幸亏之前那位叫做尚晴天的男子传授了我对追魂蓝魂针的祭炼之法,让我将这玩意给镇压了住,要不然我就算是插上了翅膀,也飞不出那如来佛的手掌心。
如此一阵疾行,山水在身后匆匆而过,一下子就甩开了很远的距离,然而这个时候,我的心脏开始狂跳了起来。
我开始有些乏力了,双腿开始发抖,一阵疲惫欲死的感觉遍布全身。
就在我感觉事情可能有些不妙的时候,突然间耳边传来一阵奶声奶气的话语:“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只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安方位,备守家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护法神王……”
这小孩儿居然在持咒?
我心中骇然,而这个时候,突然间感觉到身体里迅速流失的力量,居然开始回涌而来,那种让我陷入困境的乏力感渐渐散去。
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感觉两边的景色飕飕而过,一个又一个的山头被我甩在了身后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停!”
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却发现我们居然来到了一个有着巨大山瀑的河滩之前来,正诧异间,那小孩儿突然说道:“你已经到了极限,再走下去,说不定就埋在土里去了。在这里先歇一下,别急。”
我犹豫地说道:“可是,我们身后……”
小孩说道:“没事,我们走出很远了,你使的又是土遁术,她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痕迹的——那瀑布后面,有一个洞子,天然屏蔽气息,我们去那里歇着吧。”
我回望一下,只瞧见茫茫瀑流,不由得怀疑道:“你如何知道那瀑布后面,有山洞存在?”
小孩儿哼了一声,似乎不愿意回答这样的问题,不过想了想,还是跟我解释道:“观山辨水之术,是很寻常的法门,不用怀疑我的话语,你只管去就是了。”
他一路上神奇的表现,赢得了我的信任,我没有多说,背着他往瀑流那边走去。
越靠近瀑布,那水声越大,而这个时候,他突然问道:“你是傅道岚的弟子?”
我一愣,说傅道岚是谁?
小孩儿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他有个外号,叫做地魔……”
第四十六章 高烧不止
傅道岚?
这就是地魔的名字?没想到那个家伙人看起来那么挫,名字却有那么几分韵味,而且还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不过话说回来,能够成为这修行界中的翘楚,那个不是有着通天的大智慧,糊里糊涂就成为一方豪雄,说起来就如同天方夜谭一般,所以我倒也没有太过于惊讶。
只是这个小屁孩儿的口吻着实让人有些不适应,那曾经辉煌一时的邪灵教十二魔星之翘楚,在他口中,居然如此轻描淡写,实在古怪。
我与这小屁孩儿并不认识,他的前世有多牛波伊,也与我无关。
所以我在他的面前,显得十分平和,说哦,认识,这地遁术也是从他手中学的,不过我并不是他的徒弟。
小屁孩讶异地“咦”了一声,在我身后挪动了一下身子,说道:“不可能啊,傅老二那家伙,性子最是古怪,这地遁术是他的成名绝学,你不是他的徒弟,如何会教你呢?”
我说啊,他的成名绝学,不是地煞陷阵术么?
小屁孩儿忍不住笑了,说哎呀我艹,你居然连地煞陷阵都知晓了,还敢说不是他徒弟?
我说信不信由你,我反正没有说假话。
小屁孩儿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道:“也对,瞧你这地遁术,实在是太粗糙,虽然效果仍在,不过却有点儿燃烧生命的意思,要是你在持续个几回,说不定就给弄挂了。他教得不完全啊,爬都不会,就开始跑了,这可不是希望你好,而是在害你呢——你们两个,是有什么约定,或者赌注么?”
呃……
这小屁孩儿的脑子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居然凭着这点儿蛛丝马迹,就将事情给猜了个大概,让人心惊。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害怕起这个家伙来。
他若是我的敌人,哪怕就是现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也是我不愿意面对的。
我心思复杂,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好在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走入了瀑布之下,声音嘈杂,说话都听不到,免却了许多尴尬。
走入瀑流之下,那里有一条又湿又滑的小径,我也是紧紧抓着那滑溜溜的山壁,方才能够勉强挤入的。
一开始,我对他的话语还保持怀疑,然而走了三十多米,拐过一个弯儿,前面豁然开朗,却是一个宽敞的石洞子,因为有天然石屏的抵挡,再加上洞子曲折,外面的瀑流声竟然没有之前那般响亮,反倒有一种闹中取静的效果。
我瞧见洞子深处有一块巨大的石板,宛如石床一般,便走到跟前来,将背篓放下,又将俞千二老爷子的遗体恭敬地放在一旁,这才一屁股坐在那儿,不停地喘气。
那石板并不冷,反而有几分温热,倒也让人惊异。
我喘着气,而小屁孩儿则翻出了竹背篓来,对我说道:“看得出来,你这个人对谁都保持戒心啊?那我就不对你盘根问底了,免得惹你厌烦,就问你一件事情。”
我问什么事?
他睁着一双童真无邪的黑亮眼眸,对我说道:“我问你,俞千二与你什么关系?”
我说他曾经救我性命,又待我如忘年好友,我自然也视他为朋友。
小屁孩儿击掌说道:“如此最好,那么我问你,想不想给他报仇?”
报仇?
听到这话儿,我顿时就是一阵眼皮狂跳。
不想么?
这话儿肯定是假的,俞千二老爷子临死的那一刻,我的整个心都碎了,想着一个对我如此宽容厚爱的长者就那般死去,我对杀害他的钊无姬老妖婆,恨意是从所未有的浓烈。
但是恨归恨,我得认清楚一个现实,那就是我就算是再修行十年,也未必能够站在那老妖婆的面前,成为她的对手。
她太强大了,强大到让人仰视,强大到我视之为偶像的俞千二,在她面前,也毫无还手之力。
倘若不是俞千二老爷子燃烧了生命,将此人给束缚住,只怕我们两人,都已经成为了枯骨腐肉,生息全无。
就我一个人,再加上一个奶都还没有断的小屁孩儿,能报什么仇?
瞧见我哑口无言,那小屁孩子一脸失望地说道:“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个软蛋,真是看错你了。”
听到这话儿,我反而生出了几分逆反心理来,说你一屁孩子,有什么资格说这话?我曾经答应过俞前辈,要把你送回他的住处去,给你续命,要不然,凭你现在的情况,只怕成不了十天,就烧成一二傻子了;而你一死,他为之付出性命的事情,也就没有了意义。
听到我这么一说,小屁孩子故作老成地扶额轻叹,说也对,我擦,老子到底是惹了哪路神仙,每一回都是这个歹命——瞧瞧这一身肥肉,我也是跪了……
呃?
我望着这个自暴自弃的小屁孩儿,有点儿无语,他却笑嘻嘻地问我道:“对了,跟我讲一下,这个鬼地方,到底是哪里;还有,这一路上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这态度一好,我也不好意思跟一小屁孩子置气,便将我所知道的一切,跟他一一道来。
听我说完,小屁孩儿沉吟了一番,说道:“如此说来,是佛爷堂的人把我偷过来的咯?佛爷堂,王秋水……难道小佛爷没有死?对了,对了,这家伙一向狡兔三窟,又如何肯善罢甘休呢?妈蛋,这障眼法使得漂亮啊,连我都哄过去了……”
他喃喃自语着,我瞧见他的眉头越来越皱,脸色也越来越红,忍不住叫他道:“嘿,小孩儿,你别想了,小心发烧!”
他瞪了我一眼,有些怒气冲冲地说道:“叫谁小孩儿呢?叫大人!”
我噗嗤一笑,说叫你老爷好不?
他说你看我像地主土豪么?
我说你个生瓜蛋子,人不大,脾气还不小,行了,先歇着吧,我给你弄点儿吃的……
那家伙又不理我,口中喃喃自语,念叨道:“到底有什么阴谋呢?到底是哪儿出现了岔子?怎么可能,不对劲儿啊……”
我瞧见他脸色越来越红,脑袋顶上居然冒出了烟来,心知不妙,正要阻拦,却听到那熊孩子大叫一声,竟然直接栽倒在地上了去。
他一倒,脑袋却是磕在了一块碎石上,立刻破了口子,有鲜血流出。
我慌忙将他给扶了起来,从乾坤袋中摸出了纱布和紫药水,手忙脚乱地帮他包扎,然而在此过程之中,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这家伙红色的血液之中,居然会有一缕金黄的颜色。
天生异人啊,难怪会这么倒霉,那么多人争抢。
小屁孩儿昏倒在地,口中似乎还有喃喃自语,我有些无奈,空有一小姐命,却是个丫鬟的身子,大话滔天,结果最终还是这个吊样。
就你小子,还想着报仇呢?
先保住你的小命再说吧。
我在那温热石床上面铺了一层衣服,让小屁孩儿躺在上面睡着,又拿了毛巾,去弄了些凉水给他降温,弄完这些之后,已经极度疲劳的我并没有睡,而是在这洞子四处走了一圈。
这一走,我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天然的洞子,而是一个被人修葺过的地方,在角落处还有一具尸骸。
这是一具干尸,皮包着骨头,表皮上面还有尸蜡,而在它的不远处,居然有一处嵌入地下的石棺。
我心中一动,想着这里不会有一本啥秘籍,又或者法器吧?
带着这样的心思,我打开了石棺,发现里面除了一些纺织物之外,空空如也,显然是那家伙为自己尊卑的,结果因为某些变故,并不能回到石棺里,才使得这儿空了起来。
我瞧见这情况,回到了俞千二老爷子的跟前来,拜了拜,说老爷子,说句实话,依我这样的实力,未必能够把你带回蝴蝶谷去。与其路上碰到追兵,将你随手落下,还不如留在这里,反正那熊孩子说这里天然成阵,风水极好,又有一现成棺材,咱就在这里讲究一下算了。
我唠叨完,然后俯身扶起了老爷子的遗体,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我将俞千二老爷子安放在了那石棺之中,又朝着旁边那具“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倒霉鬼作揖,这才回到了小屁孩身边休息。
我这一路土遁术,身体几乎消耗一空,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最后被哇哇的哭声吵醒,却见那小屁孩闭着眼睛哇啦啦地哭,给他弄了一点儿吃食,才发现他模样傻傻,再没有先前精明。
伺候完这个祖宗睡下,我这才想着出去外面转一下。
我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外走,经过那条湿滑的道路,然而还没有走出瀑流范围,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努力通过瀑流的间隙往外望,却见到有一队人马从瀑流浅滩前匆匆走过。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地将自己往后藏好,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些人穿着至少三种不同的服饰,并非一族之人。
不过,我却瞧出了这行人中,有临湖一族和华族的人在。
糟了!
第四十七章 强者恒强
糟糕,被围剿了。
我的心倏然收紧,知道在我熟睡的这些时间里,临湖一族、华族无悔长老的手下和他们所能够影响到的势力,已经纠结到了一起来。
不过,他们发现我躲在这瀑布后面了么?
我瞧见有人朝着这瀑布望过来的时候,慌忙扭过头去,虽说知道对方不可能透过那密集的瀑流瞧见我,但是高手对于危机的感应还是很强的,只要是有目光对视,立刻就能够察觉出异常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敢用余光瞧过去,发现他们居然在瀑布下流的不远处扎堆,吃起了干粮来。
看得出来,他们应该是碰巧路过,而不是循迹而来的。
如此说来,这个地方暂时还算安全。
不过我又观察了一下,发现夜幕降临,这帮人居然准备扎营不走了,心中顿时就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我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趁着合围未至,赶紧跳出这个包围圈,要是等待那些家伙在这茫茫大山之中撒下了耳目,到时候我可就真的是处处碰壁了,只要是一不小心,被人发现,必然就会陷入层层的包围之中,难以自拔。
但是有这么一帮人在外面,我又如何能够离开呢?
我一脸郁闷地回到了洞子里,瞧见那小屁孩儿又在那儿梦呓了,我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一下,发现他额头的温度越来越高了。
在这样下去,血液都滚烫了,人如何还能够活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
我心烦意乱,却知道越是这样,自己越是要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默念着九字真言,然后开始结印持法,让自己的心情回归宁静。
平静之后,我开始行气周天,练就巫力上经。
修行不知时日,行运周天之后,便是深度冥想,幽幽冥冥之时,我感觉到有人推我,睁开眼睛来,却见那小屁孩子又醒了过来,睁着一双满是眼屎的眼睛,对我艰涩地说道:“我们在这里待几天了?”
我思索了一下,说应该有两天左右了吧?
小屁孩儿痛苦地揉着太阳**,说我快不行了,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要将我送回俞千二住的地方去,哪里有什么东西可以救我么?
我也不隐瞒,说俞前辈所住的地方,是一棵占地十几亩、直入云端的参天巨树,云霄之上的部分被雷劈过,树干裂开一个口子,里面有许多雷击木,而雷击木的核心之中,却有一道亮光。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却知道那物件对于修行者有着莫大好处,就如同鲤鱼跃龙门,麻雀变凤凰……
小屁孩儿愣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了,原来是先天奇物混沌木精。”
我讶异,说什么是混沌木精?
小屁孩儿解释,说:“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身躯四肢和身体里的各种零件,变成了世间万物,此乃后天;而先天,则是与盘古一般,生存于混沌之中的物件,最是神奇,其中便有那混沌木精,另外还有五彩补天石、玄冥神火、九幽离水以及造化金精……”
我诧异,说前面的那一节我听过,是盘古开天辟地,后面的如此而来?
小屁孩子不理我,继续说道:“盘古身化万物,滋养生灵,最先统治这世间的生灵,就是两样最得先天优势的神物,一曰真龙,一曰凤凰;真龙吞食九幽离水,而凤凰吸了玄冥神火,势力大涨,久盛而衰,于是就发生了开天辟地第一劫,名曰龙凤劫,无数真龙与凤凰就此陨落;紧接着巫族大盛,这些传承了盘古血脉的大巫找到了造化金精,铸就九鼎,稳定神州,隔绝化外之地,一时辉煌,后来巫族惹怒上苍,巫妖之战第二劫,共工怒撞不周山,天际破裂,大神女蜗不忍生灵涂炭,决定站出来……”
我笑了,说那么她就搜集了所有五彩补天石,将这天空补上了?
小屁孩子点头,说对,补天石本来叫做五彩神石,后来为了纪念女蜗的行为,就被称之为五彩补天石了。
我知道他说的,并不只是神话,因为别的不说,五彩补天石我是知道的,因为我的女神虫虫,就是从一块补天石中孕育而生出来的。
陆左他一直待在藏地的地下世界茶荏巴错,也是想要找到一块,恢复修为。
这个小东西,懂得还真多。
我的心中敬佩,然后说道:“如此说来,也就那混沌木精没有被人所占据咯?”
小屁孩儿点头,又摇头,说混沌木精与五彩神石并不是其余三种那般有攻击力的先天之物,而是一种极富生命力的天材地宝,五彩补天石被女蜗使用殆尽,而混沌木精也不闲着,若不是它,这世间就不会变得这般碧绿,生机勃勃;它是一切绿色植物的根源,深藏于极深的地底,而能够出现于世间的,举世罕见,几乎是从未有过听闻。
我诧异,说啊?
他突然笑了,说不过传说中,三大圣地之中的苗疆万毒窟,它的开创者,就曾经拥有过一份混沌木精。
我瞧见他诡异的笑容,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说你跟我说这么多干嘛?
小屁孩儿低声诱惑我道:“如果我死了,你就可以霸占那一份混沌木精了,而且名正言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怎么样,这么说,有没有一点儿小心动呢?”
我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低声说道:“我曾经对俞前辈起过誓,我若是占了那玩意的一点儿便宜,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他继续诱惑道:“我死了,你也不算是违反誓言啊?”
我平静地说道:“俞千二送了我一根雷击木,你若是死了,我将你跟他埋葬在一起,然后过去,将雷击木给取了,再将那东西给毁去,免得被钊无姬那老妖婆惦记,最后资敌。”
小屁孩儿盯了我许久,突然笑了,说好,不错,果然是一个守诺言的好汉子,希望你不是心口不一。
我白了他一眼,说你别看年纪不大,心眼倒是挺多。
小屁孩儿得意洋洋地冲我笑道:“不但心眼多,知道的手段也不少——比如我就知道土遁术的一些事情,你若是有兴趣,我可以讲解给你听啊?”
我十分惊喜,忍不住喊道:“你真懂?”
小屁孩儿撇嘴说道:“你这不是废话么?那日若不是我帮你调理气息,你哪里能够跑到这儿来?”
我想起那日的经过,心中顿时就服帖许多,恭敬地说道:“还请赐教。”
他嘴唇一撅,说道:“应该说——请大人赐教。”
呃,他还真的上瘾了……
大人?
我真的无法吐槽这个老土到极点的称呼,不过为了哄得这小孩儿开心,将完整的地遁术传授于我,我不得不虚与委蛇,恭敬地拱手说道:“请大人赐教。”
听到我的话语,小屁孩儿顿时就得意了起来。
他摇头晃脑地说道:“所谓地遁术,其实是奇门遁甲的一种。”
“何谓奇门遁甲?它是中国古代术数著作,也是奇门、六壬、太乙三大秘宝中的第一大秘术,为三式之首,最有理法,被称为黄老道家最高层次的预测学,号称帝王之学、最高预测学,其本质是一门高等的天文物理学,揭示了太阳系八大行星和地球磁场的作用情况。”
“‘奇’是指三奇,即乙、丙、丁,‘门’是指八门即‘开、休、生、伤、杜、景、死、惊’,遁甲则指六甲旬首遁入六仪即‘戊、己、庚、辛、壬、癸’……”
小屁孩儿与地魔不一样,他讲的不是一种手段,而是一门系统的学问,从头到尾,从基础理论到应用,如此娓娓说来。
他的话并不复杂,总是能够深入浅出,给我举例,让我陷入深思,最终理解到这其中的变化。
土遁术,并不仅仅是将身子遁入土中,然后爬出来的手段。
人不是穿山甲,没有坚硬的鳞甲和锋利的爪子。
它其实是一门预测数,探知这身边周遭环境的节点,然后一步踏入,再接着从下一个节点走出,这过程看似简单,却包含了诸般算法要理。
先前的我强行催动,使得我的大脑思维短时间极度活跃,从而能够迅速找到节点。
但这样做,其实相当于饮鸩止渴,最终受到伤害的,只是我自己。
而如果懂得了这门学问,通过简单的算法将其计算出来,那么花费的力气,其实只相当于以前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而这样的损耗,其实是身体所能够接受的范围。
听那小屁孩子说完,我简直就惊呆了。
原来这里面的学问,居然这么大?
我满心震撼,然而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小屁孩子也昏倒在了地上去。
我伸手一摸,额头滚烫不已。
糟了。
我想起了他刚才跟我说的话来。
时日无多。
难不成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了?但是我现在周围都是耳目,若是贸然行动的话,必然会被发现。
我该怎么办?
第四十八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小屁孩子再一次昏迷过去,让我有些手足无措,同时也感觉到他清醒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了。
这情况表明,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撑不住了,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他并没有对我说起关于自己身体的事情,也没有太多的担心,不过我知道,他之前提出的那个问题,并非没有缘由。
他知道自己已经快不行了,说不定这一次昏迷,就不会再醒来。
而即便是醒来,说不定也不是他,而是一个傻子。
我出去,来到瀑流的入口处打量,发现那帮人并没有走,只不过少了一半。
他们把这儿当做一个暂居点了。
我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因为我这一路都是通过土遁术过来的,对于周遭的情况了解不深,不过这么大的瀑布,应该地图上面会有标明的。
想到这里,我立刻拿出了羊皮地图来,仔细搜寻了一下,发现自己在离蝴蝶谷差不多三百多公里之外的蜥蜴大瀑布。
直线距离是三百公里,而走山路的话,至少要翻几番,就算是没有人追杀,我也未必能够在这几天内赶到。
而若是对方在这附近的各处要道安排人手,我定然会陷入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围攻之中。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该怎么办?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根本就是插翅难飞啊……
我的心情有些低落,甚至都懒得返回洞子里去,而是坐在瀑流飞溅的狭窄通道上,任由那溅起的冰冷水珠拍打自己的脸,将我整个人弄得一片湿漉漉的。
而在这震耳欲聋的瀑流声中,我开始回味起了之前小屁孩儿跟我讲起的奇门遁甲来。
诚如他所言,此乃一门通天彻地的高深学问,是修行的基础理论和研究,倘若是完全透彻了,只怕上天入地都有可能,甚至还能够成为那久未重现人间的仙人之流。
因为时间的限制,小屁孩子跟我讲的,大多都是围绕着土遁术而言的。
不过他虽然很了解土遁术,并且通过奇门遁甲的理论来进行阐述,但是最根本的核心,其实并无触及,而即便如此,也给予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
我眯着眼睛,按照他传授公式,将我眼中的各种事物化作数据套进去,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事情。
我们所居的这个山洞,周遭有人利用这大瀑布的天然特性,布置除了一个气场上面的法阵来,隔绝于外,让人无法窥探,里面的人也不会有任何气息泄露,但是在不远处的河滩上,却有几个节点。
只要在那个节点之上,催动土遁术,就可以不费多少气力,便能够出现在下一个节点处。
而通过这种精确计算,不断地通过节点,就能够视线快速穿梭。
理论上来说,任何地方都可以通过土遁术只有进入,只不过重新开辟一个节点所耗费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多了,即便是修为顶级的大拿,也不会如此奢侈,更多的是选择通过运算推理,找到节点而行。
这就是修行界中日行千里的真正原因。
当然,这种节点也很容易被干扰,只要有懂行的人,稍微移动一些布置,又或者弄出一个法阵来,就完全没有作用了。
而且事物总是处于不断变化之中的,这些节点也会随之而变,所以需要不断的推理运算。
这种过程是十分耗费脑力的,一般懂这个的人,往往会行一段停一段,恢复精力。
真正理解了土遁术的精髓,使得我有些忍不住跃跃欲试,然而那些节点所分布的地方,是在那营地的附近,我此刻又露不了面,只有强忍着。
时间慢慢推移,到了下午时分,那些人终于陆陆续续离开了,留下了搭起来的棚子并未拆走。
他们显然会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再次回来。
我要走,现在就是机会。
只不过,那些人并未走远,如果我被发现了,是不是就会陷入围攻之中。
而且那几百公里的路程,我要如何离开呢?
就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瞧见瀑流下面深潭水面,突然有鱼儿跃出来。
那鱼儿大概是这儿荒凉的缘故,野蛮生长,一条居然有半米多长,黑背白肚,脑袋硕大,显得十分鲜美。
这深潭之下,并不仅仅只有一条,就在我关注的几分钟内,有差不多上百条鱼儿跃出水面,有大有小,有一条甚至超过两米,看模样有点儿像是草鱼,感觉都快要成精了似的。
我想着那小屁孩儿好久没有吃东西了,要不要弄点儿鱼生给他吃?
如果是炖鱼的话,我这里倒是没有锅子……
就在我打算跳下深潭给小屁孩儿弄点儿吃食的时候,天空上面突然传来了一声鹰啼,紧接着要一道黑影从天垂落而来,快速接近了那水潭,然后抓到了一条肥美的水鱼,落到了附近的石滩上。
那是一只翼展超过七十公分的老鹰,它用尖利的鸟喙将这活蹦乱跳的鱼给啄死,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享受起这一顿美味来。
这老鹰出现之后,陆陆续续又出现了许多凶猛的鸟禽来,大大小小,不一而足,纷纷从天上扑落下来。
我没有下水了,而是耐心地盯着这鸟儿捕鱼的画面。
一个成语在我脑袋里面不断徘徊着。
插翅难飞。
错了,怎么能这么讲呢?人插翅难飞,然而鸟儿呢?
我脑子里有了主意,而这时候,天空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来,簌然而下。
它飞落而下的时候,其余的禽鸟慌忙避开,紧接着我瞧见一只翼展超过七八米的巨大雕鹏出现在了水面上,金黄色的利爪一下子探入水潭之下,然后猛然一抓,竟然拎出了一条一米多长的大头鱼来。
它飞到了石滩上,将这大头鱼往石头上面狠狠一摔,直接弄死之后,开始享用起了这美食来。
我瞧见那足有三米多高的巨大扁毛畜牲,心脏一阵狂跳。
我缓缓伸出了手,将小红赶出。
我的双目一直死死盯着那头黑毛金爪的雕鹏,瞧见它并没有用多少时间,就将那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鱼给吞入肚子里,只剩下苍白的鱼骨留在原地。
它并没有饱,陡然展翅而飞,在深潭之上盘旋了一圈,然后陡然而落。
雕鹏再次入水,这一回它居然抓到了一条两米多长的大鱼。
那鱼足有门板大,被摔落在了石头上面的时候,并没有死,而是拍打着尾巴,不断地蹦蹦跳跳着,那鲲鹏落下,先是用爪子试探了几下,又用坚硬如剑的鸟喙啄那鱼儿的脑袋。
眼看着那鱼儿的反抗越来越无力,就要得手的时候,这头雕鹏突然间就像醉酒一般,在旁边走了两步,一下子就栽倒在了地上去。
我瞧见这情形,喜得一跃而起,大声喊道:“成了!”
这瀑流后面的通道湿滑,我落下来的时候没有站好,一下子跌落到了那水下去,手忙脚乱地爬上来,心中却依旧乐开了花儿。
那雕鹏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那条两米长大鱼的缘故,而是被小红给得手了。
现在它已经是我的鸟儿了。
我手脚并用地爬回了洞子里,瞧见小屁孩儿依旧在那里昏昏沉沉地睡着,喜滋滋地一把抱住了他,高兴的喊道:“嘿,我们回家吧,让钊无姬那老妖婆吃屁去。”
小屁孩儿并没有能够醒来,而我则将他放进了竹背篓里,然后又跑到石棺的面前来,朝着俞千二作了三个揖。
我告诉里面躺着的那位老人,说前辈,我找到办法回去了,这就带他走,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死的,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此去生死不定,我没有带上俞千二的尸体,反正他在这里已经安顿下来了,何必折腾。
拜祭过了俞千二,我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山洞,背着小屁孩儿来到了河滩前,瞧见那雕鹏已经将地上的鱼吃掉了大半,而它看见了我,也没有再吃,而是一路小跑,来到了我的跟前,进脑袋低伏在了石滩上。
我伸出了手,摸了摸它脑袋后面柔软的绒毛,心花怒放,忍不住夸赞道:“小红好样的。”
说罢,我翻身上了那雕鹏的身上,然后双手紧紧抱住了它的脖子。
我大声喊道:“丹已炼成功已就,一朝骑鹤上青天,走!”
一声呼喊,那扁毛畜牲便朝前一阵疾奔,紧接着挥动双翅,朝着蓝蓝的天空飞了起来。
它一起飞,那风声就在我的两耳便呼呼而过,紧接着我瞧见大地离我越来越远,万物都变得越来越小,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瞧见石滩边缘处有人奔了过来。
不过一瞬间,他们就变成了黑点儿。
他们瞧见这头雕鹏之上有人了么?又或者只是瞧见这么大的鸟儿,准备过来碰碰运气呢?
我不得而知,因为此刻人已经升入了云层之间,周遭都是迷雾。
天空之上,我驱使着小红,而小红则控制着雕鹏,我们开始选择方向,朝着蝴蝶谷的生命古树前进。
第四十九章 我叫屈老三
一天之后,我到达了死亡蝴蝶谷,前方的云雾突然间就变得浓重而低沉起来,使得前方一阵混沌,分不清南北西东。~頂點小說,
我不得不降低飞行高度,并且将那小屁孩子给搂在怀中。
经过一天的走走停停,这小屁孩儿的体温更加灼热了,甚至都没有再醒过来一次,我十分担心他没有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刻,突然嗝屁了,问题可就真的有些严重了。
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这世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了最后一刻。
一路飞过来,其实也并不平坦,我几次感觉到被某种意识从身上扫量过去,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泼了一瓢凉水似的,止不住的哆嗦。
是谁呢?
老妖婆钊无姬,还是某些深藏不露的强者,又或者是……
头顶之上的某一位?
我不得而知,驾驭着那头雕鹏在蝴蝶谷中飞行,不断遇到强横的禽鸟,不过都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这头雕鹏本来也是一强大生命,只可惜被小红给阴了一下,实在可惜。
不过要不是这样,说不定我就得困死在那茫茫山林里。
傍晚时分,我们来到了生命古树的附近,那雕鹏往下落去的时候,居然有一股无形之力,将它巨大的身躯给推开去,不让靠近。
我尝试了几回,没有办法,只有让这大鸟儿在附近落下,然后我让小红稳住它,自己抱着小屁孩儿进了树荫之下。
这个时候夜幕初上,四处都是漂浮的蒲公英状植物,散发着微光。
我刚刚一进入其中不久,那头金蛟便露了面,黑暗中,它的双眼就像灯笼一样明亮。
它显然是被那头巨大的雕鹏给引出来的。
金蛟也是长虫之属,对于这种雕鹏是有些忌惮,所以才会如此,不过当它瞧见来人居然是我的时候,却是游动了出来,伸出长长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与我打招呼,表达了欢迎的意思。
我伸手,在它的头上抚摸了一下,金蛟很享受地眯着眼睛。
跟这头守林员稍微亲近了一下,我便继续向前走,金蛟送了我一会儿,便游动着身躯离开了。
我故地重游,却没有太多感慨,因为我感觉怀里的小屁孩儿体温开始急剧提升,就好像一团火似的,我也是强忍着,才没有将他给扔掉。
得赶紧解决,要不然,我估计这小子就得自燃而亡了。
我快步回到了树根地下的洞子里,先是找到了那根被我放在门口的雷击木,将其收起,然后从我的房间里往外跳了出去。
我用布条将这小屁孩给绑在身上,然后开始手脚并用,快速往上爬去。
很快,我就来到了云端之上,并且找到了那个深嵌在树干之中的雷洞,一跃而入。
再一次回到那充满灵气的狭窄空间,我没有如同上次一样,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生命古树的树芯处,而是静静地感受着周遭的气场。
很快我就感觉到在那树芯背后,其实有着一大群处于冬眠状态的生命。
它们应该就是那些霸王蝾螈。
而我的进入,使得这些大虫子陆续地苏醒过来,有的已经开始迈着小碎步,准备接近我,然后一跃而起,将我的脖子一口咬断。
不过这个时候,我没有任何犹豫地取出了俞千二在临终之前,交给我的那一枚火红色的琥珀血来。
我举着这玩意,开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当我走到那树芯跟前来的时候,已经瞧见了一头霸王蝾螈的头部,它那满是鳞甲的脑袋昂起,细小的眼睛里面满是捕食猎物的精光。
在与它对视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背脊后面的寒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即便是有那琥珀血在,我都感觉到遍体生凉。
这东西,真的有些恐怖。
即便如此,我也不敢转身离开,而是将琥珀血高高举起来,放在它能够瞧得见的地方,然后祈祷着俞千二的话语并不算假,希望这帮凶猛的霸王蝾螈能够感受到俞千二上面的气息,然后不对我攻击。
然后就在我不停祈祷的时候,那霸王蝾螈居然一下子就爬了出来,然后绕过我,将我身后的洞口给封死。
在一两秒的时间里,里面的霸王蝾螈纷纷涌出,虽然没有一条向我发起攻击,但是却将我给团团围住。
它们显然是有疑惑的,然而并没有对我放松警惕。
毕竟这树芯里面的那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了,随便拿一块玉石过来,就能够拿走的话,实在是太儿戏了。
当被这一大帮的霸王蝾螈团团围住,并且恶意注视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僵直了,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惹怒或者惊吓到任何一头。
因为这里面倘若是有一只不淡定,向我发起进攻的话,其余的霸王蝾螈也会第一时间跟进。
到了那个时候,我定然会被活活咬死的。
怎么办?
一滴冷汗从我的眉骨上流了下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手中的那红色琥珀血居然发出了一阵夺目的亮光来,周围的霸王蝾螈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纷纷张开嘴,发出了嘶吼来,仿佛在应对这威胁一般。
而就在我惊吓得身子僵直的时候,我突然间瞧见了俞千二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跟前来。
他用一种古怪的语言,念了一遍咒文,嗡嗡有声。
这景象差不多维持了半分钟左右,而那红色光芒,则笼罩了整个树洞之中,我面前几乎所有的霸王蝾螈,都受到了这种光芒影响。
所以当俞千二的身影消失之后,这些霸王蝾螈居然纷纷以头触地,对我表示了臣服。
我瞧见这一排排低伏着头颅的霸王蝾螈之后,我那紧张得快要停止的心脏,方才恢复了正常来。
而后我走到了树芯跟前,也没有任何一头霸王蝾螈过来阻挡。
手持琥珀血,如俞千二亲临。
这话儿果不然不欺我。
我来到了那树芯之前,认真地瞧着那缕夺人心魄的光,感觉整个人的心神都陷入其中去,难以自拔,有一个声音,用充满诱惑力的语气对我说道:“把它占为己有吧,如果你得到它,世界都将是你的,无数人都将臣服在你的脚下……”
我听着这话,那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过了好久,我才知道,这声音就是我自己,或者说,是我心中的贪欲,以及心魔。
我忍不住伸出了手,试图去握住那缕光华。
然而就要抓住的那一刻,我的心脏突然一阵跳动,猛然往后退了一步。
我想起了我曾经的誓言和承诺。
我想起了曾经死去的蚩老爷子,跟我讲的那些做人的道理。
人无信不立,不是自己的,终究不属于自己,就算是拿了,我的良心也会因此而彷徨不安,与其一辈子都受到内疚的折磨,还不如豁达一点,让自己活得痛快一些。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背上的那小屁孩给挪到了前面来。
然后我拔出了破败王者之剑,将那坚硬如铁的雷击木凿出了一个口子来。
随着这口子的出现,那光芒更加夺目绚丽了,碧绿色的光芒笼罩着整个狭长的空间,那些霸王蝾螈纷纷以头触地,没有一只胆敢抬起头来。
这种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起了亘古的生命。
最后的最后,我从那树芯之中,摸出了一块鸡卵大的碧绿之物来。
这玩意非金非石非玉非木,软软的,还有些黏糊糊的,里面浓郁的生命力扩散开来,让人感觉没呼吸一口气,就有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感受着那种浓郁的生命气息。
这就是让人脱胎换骨的五大先天灵物之一,混沌木精。
它就仿佛这世间最为瑰丽的迷梦,让人有一种沉浸入其中,就不愿意醒来的冲动。
我倘若不是有着那耶朗古外交使节的坚定意志,说不定就直接占为己有了。
不过我终究还是按捺住了所有的贪欲,将它给塞进了我怀抱之中的这小孩嘴里去。
这玩意一入口,立刻就划开了,在我的感应之中,它如同一道暖流,垂落到了胃部,然后开始朝着全身的经脉扩散而去,力量瞬间抵达了人体五脏六腑的十二条正经,以及任督二脉之上的所有要**。
总共三百六十五个**道被瞬间灌满,然后不断有新的**道被开发出来,然后达成了流通。
那力量充盈,汇聚在了小屁孩儿的全身各处,不断地扩展着他全身的经脉和骨骼。
我听到他的身体里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随后痛苦得满地乱滚,**的汗液从毛孔之中涌现而出,而那混沌木精的气息却一点儿都没有渗透出来。
他痛苦得哇哇大叫,而伴随着这叫声的,居然还有几声鸟禽的啼叫声。
我已经退到了那洞口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差不多过了半个多小时,那孩子方才消停了下来,趴在地上**了许久,方才抬起了肥嘟嘟的脸蛋来,凝望了一会儿我,突然开口说道:“我们还没有过自我介绍呢,认识一下,我叫做屈老三。”
我一愣,点头微笑道:“在下陆言。”
第五十章 七族围城
“陆言?”
明明就是个小屁孩儿,说话奶声奶气、却偏偏老气横秋,让人感觉特别别扭,不过习惯了的话,还算是能够接受。
他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个名字听着,好像挺耳熟的,不知道在哪儿听过一样。”
我笑了笑,说我的名字挺普通的,说不定有重名的,怎么样,你现在感觉如何?
小屁孩儿,哦,应该叫做屈老三揉着脑袋说道:“先前烧太厉害了,感觉脑子里面空了很多东西,明明记得,但是想不起来了……”
我说你不会烧傻了吧?
屈老三冷笑一声,说你放心,不管烧成什么样,我都记得一点,那就是俞千二是为了我死的,他的这个仇,我来帮他报。
我苦笑,说你还是先顾着自己,活下来再说吧。
屈老三看着周围那些低伏着脑袋、根本不敢抬头的霸王蝾螈,开口说道:“你在外面帮我护法,我先盘腿打坐,消化一下,如果我不叫你,你就别进来,可知道?”
我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去下面待着,让你一个人在这儿享受清静。
屈老三点头,揉着胖乎乎的脸儿说道:“也可以。”
我说你会不会饿,要不要给你弄点儿吃的?
屈老三摇头,说我这几天辟谷吧,妈了个巴子的,我到底招谁惹谁了,每次都是一身肥肉——哎呀?我为什么说“又”呢,好奇怪啊,上一次痴肥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的,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哎呀……
他抱着脑袋开始疼了起来,然而我却能够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开始降了下来。
既然如此,他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了,我也算是完成了俞千二老爷子的交代,一想到这里,我感觉如释重负,肩上的责任也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我爬出了洞口,然后往下,直下云霄,然后一路往下,最终回到了那生命古树的树洞子里来。
回到了俞千二给我分配的房间,我瞧着洞里面的种种温馨摆饰,不由得一阵疲惫涌上心头。
太累了。
这一路过来,我承担起了巨大的压力,因为曾经对那位让人尊敬的老爷子发过誓,所以我一刻都不敢懈怠,每一次都是竭尽全力,这一天过来,眼睛都没有合过一次。
不过我到底还是违背了当初的诺言。
我说我绝对不占一点儿那玩意的好处,但我最终还是在拿出混沌木精的时候,吸了几口灵气十足的气息。
就是这一点儿灵气,让我百骸舒畅,就好像是吃了人参果一样舒服。
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感觉自己如同浸泡在温泉里面一样,浑身暖洋洋的,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甚至感觉有点儿微醺。
只是几口气,便已经如此,很难想象得到,将那一整坨果冻儿一般的混沌木精吞下,会是什么状况。
我觉得如果是我,一定会爆体而亡了。
因为我撑不住那样磅礴的灵气。
然而那小屁孩儿肉乎乎的小身板儿,居然将其全部吸收锁定,根本就没有弥漫出来。
也就是说,这个小家伙的身体素质,或者说根骨,绝对要比我厉害百倍。
想一想,还真的是一件让人垂头丧气的事情。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际遇,我并没有为此而嫉妒,因为它本就不是我的,而且我有了蚩老爷子给我的洛山魅,已经足够我消化一段时间了。
我在疲惫与暖洋洋的舒适中,睡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能够闻到床上,有一股莫名的女人香。
次日醒来,我感觉浑身舒畅,之前身体里的所有淤积都一并消散,我不知道是洛山魅的效果,还是吸了那几口混沌木精的作用,总之神清气爽,人也精神许多。
我腹中饥饿,找到了几颗猴面包果,足足啃了三个,方才感觉饥饿消减了一些,然后出门巡查了一番。
我没有见到那条金蛟,却找到了小红控制的雕鹏。
这扁毛畜牲在外面徘徊了一夜,然后找了一颗参天大树安了家,我已经习惯了小红在身体里的感觉,没有聚血蛊,浑身不自在,便将小红给唤回了来,不过也让它在那大鸟儿身上留下了子蛊,随时等候差遣,免得到时候要跑路的时候,找不到人。
我大概逛了一圈,又跑到猴面包林子里去,跟那帮鬼刹猕猴见了面,还搬了一大堆的果子回到树洞里来。
然后我开始修行。
懂得越多,越知道自己的浅薄,我知道自己资质不够,完全是靠着小红来凑数的,而既然如此,也只有凭借着勤奋来弥补。
练累了,我便拿出了那根雷击木,开始雕刻起了破败王者之剑的剑鞘来。
这是一件很繁琐的工作,并不能一蹴而就,所以我显得十分小心,许久方才下一刀。
我需要找到感觉。
而在雕刻的同时,我还会认真地思索起奇门遁甲和地遁术的种种紧要关联。
一心两用,却并没有耽误效率,反而达到了一种完美的融合。
我下刀的时候,甚至会将自己对道术的感悟,融汇到雕刻里面去,达成了一种属于我自己的平衡来。
如此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我房间里堆满了那猴面包果子,以及各种食物的塑料包装和纸盒,不过我渐渐地把我到了那地遁术的要诀,而这把凝聚了我十二分心血的剑鞘,也开始成型了。
古朴大气的造型,细节上面的处理却达到了极致的美感,各个精要之处,也都有着浓重的古耶朗风格,而在剑鞘的面上,顶端和尾部处,都被我精雕了一部分的花纹。
这些图纹代表了我对于巫蛊之术和道法的理解,而这道法,大部分都传承了奇门遁甲以及神剑引雷术的法门。
至于中间那儿,被我留白了。
并不是我不想下手,而是我总是感觉这上面应该还有可以施展的空间,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回头找杂毛小道协商一下,让他帮我弄一些符阵上去。
他是符箓大师,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得道的匠人而已,到底还是差了一些灵性。
剑鞘之中掏出来的那一部分,我也没有浪费,而是雕刻成了七把长短不一的木剑,这些玩意,将会变成我封锁雷意的法器,辅助我将那神剑引雷术变得更加精准和强大。
没有强大的修为,那就只有使用一些小技巧来弥补了。
而与那剑鞘一般模样,我在剑身上面,也留了白。
这些,都得到时候请教业内顶尖的高人,方才敢最终下手,因为凭着我现在对于道法的领悟,弄上去的话,实在是有一些浪费。
在雷击木掏空的时候,我便已经舍弃了原来的剑鞘,让其养剑。
而不比不知道,破败王者之剑在里面养着的第一天,有已经有了隐隐的雷意,虽然并不明显,但是却已经种下了种子。
倘若长此以往,只怕未必会比杂毛小道的那把雷罚差多少。
这样的变化,让我感到欣喜若狂。
而随着洛山魅渐渐被我完全吸收,我也感觉到自己开始变得渐渐强大起来。
这过程,是我能够感受分明的。
对于这样的变化,我的心中充满了兴奋,因为这正是我所想要的,也是我舍弃了与虫虫长相厮守,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的原因。
然而好景不长,总有人不希望我能够开心地活在世间。
某天夜里,我突然间感到一阵雷鸣一般的震动,本来处于浅度睡眠的我立刻睁开了双眼,一下子就跑到了窗边来,左右一看,发现大树的外围,传来了刺眼的亮光。
这亮光稍纵即逝,而几秒钟之后,居然又亮了起来。
我心中一跳,暗道不好,然后跳出窗口,顺着那茂密的枝桠,朝着外围赶了过去。
当我赶到外围的时候,瞧见那金蛟在半空中翻腾,无数的符文勾勒,化作了无数炁场护盾,将一切袭击都给抵御了下来。
我将目光投向了外围的偷袭者,浑身顿时就陷入一阵冰冷之中。
我瞧见了两位临湖一族的长老,那个被我救活下来的松长老也在其列,两人正在不停地挥动着手中法器,朝着古树这边拍击而来,而在他们的身后,有上百个临湖一族的强者在做支撑。
他们将双手搭在了前面之人的肩上,一个搭着一个,最终化作两条长龙,搭在了那两位长老的肩头。
集齐了上百人的力量,还是很恐怖的,即便是有着金蛟维持这法阵,也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而在人群的后面,还有三五十人,这些看打扮,应该并不是临湖一族的人,我在其中瞧见了华族的无悔长老,还有四五个与其一般气势、但打扮不同的人,想必是其他部族的高手。
然而此行之中的主导,却是一个蒙着黑色面纱的女人。
她凝目望着这波澜不定的法阵,平静地说道:“俞千二必然已经死了,跟他在一起的那小子,不知道在哪个山窝窝里蹲着。此处只有一头金蛟支撑法阵,维持不得多久,众人齐心协力,打破这法阵,里面无数的珍宝与奇材,皆可共享!”
钊无姬!
“打破法阵,共享珍宝!”
众人一起嘶吼大叫,双眼通红,泛着贪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