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 杀人灭口（2更）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连许灵儿都惊得忘记了尖叫。
宋宛月和顾义却已经同时跃过去，一个踢飞了温氏手中的簪子，一个在许氏的头将将要磕在地上时，扶住了她，同时一脚踹在温氏身上。
温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许灵儿惊回神，不仅没敢往前，还后退了几步。她不敢想象，自己娘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要杀人！
在外面等着的孟氏听到了惨叫声，急忙让吴嬷嬷扶着进来，看到一名妇人躺在地上，猜到是温氏，厌恶的撇开眼，“婉儿，你们没事吧？”
许氏惊魂未定的扶着宋宛月，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捶了捶自己的头。
宋宛月看的清楚，屏息看着她。
许氏放下手，朝她摇了摇头。
宋宛月也不失望，扶着她转身往外走，顾义跟在后面，吴嬷嬷扶着孟氏也跟上。
眼看她们一行人就要走出大门，许灵儿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快，快去把舅爷喊来！”
温氏躺在地上，急切的吩咐。
刚才她就是奋力一搏，如果能杀了许氏，娘和大哥就都不会有事了；杀不了，就让他们反杀了她！只有有人命在手，许氏自然不敢将当年的事说出来。可她没有想到，几人竟然没有对付她，就这么走了。
一名小厮慌慌张张的往外面跑。
许灵儿也回过神来，忙过去搀扶她。
顾义那一脚用了力气，温氏疼的起不来，几名丫鬟和许灵儿几人一起用力，才堪堪将她扶起来。
小心的搀扶着回屋，扶她躺下后，许灵儿挥退了几名丫鬟，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娘，您刚才差点吓死我。”
吓得她到现在心里还跳的厉害。
温氏闭了闭眼，尽量放平缓了语气，“她们这样欺上门，我若是不来狠的，吓不走他们。”
“可是，她们为什么要上门欺负我们？”
以往霍氏过来说许氏的事，都是把许灵儿支开，许灵儿到现在只知道许清婉回来了，别的什么都不知。
“傻丫头……”
温氏忍着疼痛，“你祖母做了你祖父的平妻，孟氏自然不甘心，可那些年许清婉失踪了，她没有那个心思，如今不一样了，许清婉回来了，孟氏也好了，她自然要找我们算账了。”
许灵儿听的又白了脸色，“她们会不会阻挠我的亲事？”
殿试已过，她们母女天天盼着孙晋来知会定亲的日子，只是前几日封城，她们干着急没有办法，如今好不容易解封了，孙晋也该来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有人来捣乱。
温氏冷了目光，“她们不敢！”
见许灵儿还要说什么，温氏撵她，“你先回屋，娘疼得厉害，想歇一会儿。”
“那娘好好歇着。”
许灵儿给她盖好被子，忧心忡忡的回了自己屋。
很快，温仲坐着马车过来，他在路上已经听小厮说了，进门后便直奔温氏的房内。见温氏伤至卧床，怒极，“简直是欺人太甚！”
看到他，温氏顾不上疼的坐起来，“哥，你要想想办法，许清婉想起来了。”
温仲冷笑，来的的时候他想了一路，如果许清婉真的想起来了，她不会过来找温氏，而是直接去衙门。他们只所以这么做，目的应该是让许清婉受了刺激想起些什么。
“你上他们当了，许清婉什么都没想起来。”
温氏不相信，如果许清婉没想起来，她怎么会找来这边？
“如果许清婉真的想起来了，她现在一定闹的天翻地覆，而不是来找你。”
温氏恍然大悟，刚才她惊慌之下根本没想这么多，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刚才岂不是不打自招？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稳住，一切有娘和我。”
“哥。”
温氏心里不安稳，祈求的看着温仲，“这里不能住了，你能不能给我和灵儿另外找个住处？”
温仲也有这个打算，“你嫂子有一处陪嫁的宅子，我回去给她说一声，暂时借给你们住。只是……”
他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灵儿的定亲要延后，暂时不能让孙晋知道那边的事。”
许清婉既然没恢复记忆，自然不会记得这处宅子，娘那边也不会说出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宋宛月从孙晋那里打听到的。
“可是……”
温氏有些着急——
“要想不被许清婉找到，只能听我的。”
……
马车上，许氏再次捶了捶头，告诉众人，“刚才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脑中闪过，只可惜我没抓住。”
孟氏急切的抚摸她的头，“疼吗？咱们回府让你祖父派人去请太医。”
“娘放心，不疼的。”
孟氏哪里放心的下，“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别让娘担心。”
宋宛月的手已经搭在许氏脉搏上，半晌后放开，笑着道，“确实没事，外祖母放心的吧。”
孟氏这才放了心。
马车到了府门口，许伯迫不及待的上前来，“大夫人，少爷带着少夫人和孙少爷回来了！”
“衍儿这么快就回来了。”
孟氏惊喜，拉着许氏的手加快了脚步。
……
许衍带着夫人和两个孩子正在给老先生磕头，“衍儿不孝，这么多年没在跟前侍奉您。”
老先生已经红了眼眶，许衍是他最得意的孙子，若不是婉儿出事，他借着云游的名头到处去找，现在应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起来！”
一家四口起身。
老先生对许栒招手，“栒儿过来，让曾祖父好好看看。”
许栒今年十五，无论是气质和样貌都随了许衍，气息温和，身上带着浓郁的书卷气。
许栒过去。他出生的时候老先生给他取名许贤，后来许清婉失踪，许衍带着夫人和孩子天南海北的去寻人，给他改了名字。
……
孟氏急切的在主院等着，被拉住手的许氏心里忐忑的很，她没有关于大哥的记忆，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说。
院中响起脚步声，吴嬷嬷激动的掀高门帘，“夫人，少爷和少夫人带着孙少爷来看您了！”
437 一家团圆（1更）
许氏看向门口。
许衍和云氏并排走进屋内的一瞬，也看向了她。
自从许清婉失踪，许衍从来不敢想象自己的妹妹会变成什么样，如今见她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模样也有了变化，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云氏眼眶也红了，当年她嫁过来的时候，许清婉还没出嫁，她和这个小姑子十分说得来，完全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大哥，嫂子。”
许氏这一声喊，打破了许衍一直强撑的坚强，他顿时泪如雨下，一步步的走近许氏，抬起颤抖的手，如同小时候一样抚摸她的头，“小妹，你终于回来了。”
云氏捂住自己的嘴，没人比她知道，这些年许衍是怎么过来的。
孟氏又跟着掉了眼泪。
许氏也红了眼眶，声音哽咽，“这些年，让大哥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许衍模糊着双眼喃喃。
云氏擦了把眼泪，笑着道，“看你，小妹回来了是好事，这些年你盼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是啊，婉儿回来了，你们也回来了，咱们一家团圆了，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孟氏也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云氏扶着她坐下，拉了许衍和许栒给她行礼，孟氏才止住了哭意。
宋宛月也上前来喊了人，众人分别落座，许衍这才问起许氏的情况。
他们接到孟氏派人给他们送的信，就不停歇的赶回来了，路上问了送信的人，才知道许清婉失忆了。
孟氏把许氏的情况说了，又说了他们的猜测。
许衍听完，当即起身，带着云氏和许栒过去霍氏那边的院子，但没有进去，笔挺的站在院门口，让小厮去禀报。
大先生正在书房看书，听到禀报无动于衷。
许衍曾是他的骄傲，无论是从学识还是文章上，京中一众子弟没有一个能和他相比的，他也对这个儿子抱了很大的期望，期望着他能超越自己和父亲，成为名满天下的大儒。
却没想到，许清婉出事以后，他便带着夫人和孩子云游去了。
当时大先生还想着许衍去云游也好，会增长一些阅历和见识，对以后也是好事，后来才知道他竟然是借着云游之名去找许清婉了。
大先生气得不轻，当即跑去问孟氏他去了哪儿，要写信让他回来。
孟氏竟然说不知道，他差点没气的吐血，一直憋着一口气等着，等许衍过年的时候回来，狠狠训斥了他一番，并责令他将心思放在读书上，不许再出去了。
许衍却充耳不闻，过了正月十五就悄无声息的走了。他气得病了一场，从那以后，每次许衍回来，他都不见他。
小厮没听到回声，知道和以前一样不见，返身回来。
“你去告诉父亲，如果不想让事情发生到不了收拾的地步，还请他见我一面。”
小厮又急忙去禀报。
大先生听完，摔了手中的书，“你去告诉这个逆子，别来吓唬我！”
小厮硬着头皮返回来把这话说了，许衍听完，示意云氏和许栒在院门口等着，他朝书房走去。
小厮胆战心惊的在后面跟着。
到了书房门口，许衍停下脚步，吩咐院内伺候的下人，“你们都去外面候着。”
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动。
许衍声音沉了下来，“怎么，想让管家把你们发卖出去？”
下人顿时吓得快步往外走。
许衍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推门进去，一只脚刚踏进门内，一本书便朝他砸来，许衍偏头躲过，书啪的落在地上。
许衍低头看了一眼，不慌不忙的转身关上门，然后从书上踩了过去，直直的走到书案前，看着大先生，“儿子只问爹爹一件事，婉儿的失踪您到底知不知情？”
大先生起身搬起桌案上的书全都砸在他身上。
许衍没闪没避，等书全部落地以后，又问了一边，“婉儿的失踪您到底知不知情？”
“逆子，逆子！”
大先生气急败坏，指着他骂。
许衍充耳未闻，又问了第三遍，“婉儿的失踪您到底知不知情？”
大先生手指向门口，“你给我滚出去！”
“父亲只要给我一个答案，婉儿的失踪您到底知不知道？”
“你、你、你……”
大先生指着他说不上话来。
“父亲只需要给我一个答案，您到底知不知道？”
“不知！”
大先生嘶吼。
“你当真不知？”
“你个逆子，我说不知便不知，怎么，你还想摁着我的头让我承认？”
“儿子不敢。”
“你还有不敢的事！”
“儿子的确不敢，儿子做不出让天下人耻笑的事来。”
“你……”
“父亲今日说不知，儿子信了。儿子不孝，这些年没有在您身边尽孝，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做学问，如你所愿，成为名满天下的大儒。但也请父亲记住您今日说的话，如果有一日婉儿恢复了记忆，指出您撒谎，我和婉儿会和您断绝关系，许家也不会再容下您，到时您会身败名裂，所有的一切都会失去，还会成为天下文人的耻辱，在这世上再无立足之地！”
“滚！你给我滚！”
许衍朝他深深行了一个大礼，直起身后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霍氏急匆匆过来，看到他的一瞬间慌的又急忙退了回去。
许衍自当没看到，出了院子后，对云氏道，“走吧，咱们去看母亲。”
云氏没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自从听到大先生知道婉儿失踪的事，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到现在还没平复下来，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公公怎么如此狠心。
等他们走后，霍氏蹑手蹑脚的走到书房门口，手即将碰到们的一刹那又停住，站了一会儿后，放下手，转身回去。
这一日，许府再次热闹起来，霍氏和大先生的院子里却鸦雀无声，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跟，唯恐发出一点儿声音。
转眼间，到了出红榜的日子。
天还没亮，宋奶奶和刘翠兰就睡不着了，起来做了饭，吃饱以后，天刚微微亮。
438 他没有资格做状元（2更）
又坐了一个多时辰，天光大亮，一家人出门，正要坐着马车去放榜的地方，许家的马车驶过来，宋宛月掀着车帘，“奶奶，二叔，二婶。”
这几日她不在家里住，宋奶奶一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见到她，顿时喜笑颜开，“奶奶就知道你会过来。”
马车停下，宋宛月跳下来，快步过来挽住宋奶奶的胳膊，“还是奶奶了解我。”
宋奶奶看向她坐的马车，见没有动静，知道许氏没来，问，“你娘和你祖母还好吧？”
“好着呢，本来我娘也想来的，可她一来，外祖母也要跟着来，我怕人多挤到她们，便让她们都留在府里了。”
“应该的，你外祖母身体弱，不去最好，等一会儿出了榜，让人给她们送个信。”
宋宛月点头，跟着上了这边的马车，许家的马车在后面跟着。
张贴皇榜的地方已经人山人海，大多数都是看热闹的人，要知道只要上了这皇榜，就算是最后一名，以后前途也不可限量。
而第一名，最有可能钦点为状元，他们想第一眼看看是谁。
宋奶奶和宋树还有刘翠兰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又好奇有惊讶。
顾义派了小四和另外两名小厮过去。
半个时辰后，人群传来骚动，宋宛月忍不住出了车厢，站在前车板上踮高了脚跟往张贴皇榜的地方看。
黑压压的都是人头，什么都看不到。
咣咣！
前面传来铜锣响，宫人尖细的声音透过黑压压的人群传过来，“第一名，宋思，第二名，孙晋……，第十名，郑谦，随我们进宫！”
人群一片哗然，纷纷扭头看。
宋思从马车上下来，整理好了衣衫，朝着宫人的方向走过去，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所有的人都打量着他。
走到宫人面前站定，“我是清平县考生宋思。”
围观的人一片哗然。
宫人微微点头，示意他稍后，等十人全部到齐了，领着他们进了宫门，上了金銮殿。
文武百官看着他们，尤其是看向宋思，不出所料，宋思一定是今年的状元。
十五岁的状元，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几年以后，就可以和他们站在这里的这些人平起平坐了。
十人行了跪拜礼。
“平身。”
十人站起来。
“宋思，抬起头来。”
皇上的目光落在宋思身上，“宋思，抬起头来。”
宋思微微抬头。
清隽的面容落入皇上眼里。
皇上越发满意了，这才让剩余九人一一抬起头来，他看过之后，又问他们关于几个政事的见解。
众人都回答的小心翼翼一，唯恐一个说错，惹了圣怒，好不容易考来的功名没有了，甚至连性命也保不住。
唯有宋思和孙晋两人，一片坦然，条理清晰。
皇上听的龙心大悦，当即点了宋思为状元，孙晋为榜眼。
“皇上……”
齐国公从队列里出来，躬身，“臣有事启奏。”
文武百官奇怪的看向他，今日早朝该奏的本都奏了，齐国公这个时候有什么事要说。
皇上也感到意外，“准。”
“臣以为宋思没有资格做状元。”
他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就连皇上都微微欠了欠身体，“爱卿何出此言？”
“回皇上，宋思曾在府试的时候，向同科学子们卖过薄荷油。”
皇上眯了眯眼。
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位，更何况还是在府试期间对同科学子兜售。
“宋思，齐国公说的可是真的？”
“禀皇上，是。”
宋思并没有惊慌失措，十分镇定，“当时我家里贫困，去府试的路费都是家里人借的，刚好家妹无意中做出了薄荷油，抹上以后提神醒脑，与学子们来说大有益处。所以，府试的时候我便和家里人一起带了一些过去，挣一些银两，好攒些住店的钱。”
“一派胡言！”
齐国公反驳他，“据我所知，你去府城时住的可是上房，后来又租了一个大院子，住的惬意的很。”
宋思微微转身，“既然如此，您应该知道，那些都不是我花的银子。”
“那是谁家的？”
“我小妹定亲的人家，顾家的。”
宋思话落，文武百官又是一片哗然。
许清婉回来，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各家纷纷派人去打探，这才知道她当年受伤后失忆了，流落到了清平县，嫁给了一个乡下男人，生了一个女儿。而好巧不巧的，她竟然是宋思的大伯母，而宋思只有个弟弟，那他口中的小妹，应该就是许清婉的女儿，才八九岁，竟然定亲了！
齐国公再次躬身，“皇上，臣听闻顾家那个小子也跟着来京城了，请您宣上过来对质，如果真如宋思所说，臣甘愿给他赔罪，如果不是，还请取消宋思的这个状元，朝廷不需要说谎的人。”
皇上有些摸不准齐国公的意图。
齐国公是六公主的外祖父，那日殿试后，皇上曾对他透露过想要把宋思招为驸马，齐国公当时很是高兴，怎么过了这短短几日，齐国公就变了态度？
但还是给了齐国公面子，“准！”
“我家里人应该就在宫门外。”
宋思告知。
黄公公传旨下去，很快有小太监出了宫门。
宫门远处，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家都等着看钦定新科状元第一眼。
小太监走过去，手中拂尘一扫，尖细着嗓音问，“谁是宋思的家人？”
看热闹的人群静下来。
没有回应。
小太监又问了一遍，“谁是宋思的家人？”
早上宋家人出门的时候就和宋思说好了，等他披红挂彩游街以后，他们再回去。
此时宋奶奶几人正在马车上说话，还是没听到小太监的询问声。
小四耳朵尖，听到了，连忙禀报，“少爷、宋姑娘，宫里出来人询问谁是宋思的家人了？”
车厢内静了一静。
而后，宋树身上的冷汗唰的就冒出来了，皇上派人出来询问，肯定是要见他们的，他、他、他、他……他想昏过去。
宋奶奶和刘翠兰也傻了眼，忘了反应。
宋宛月掀开车帘，扬声，“我们是。”
小太监走过来，“谁是顾义？”
顾义唰的探出头来，“我是。”
“皇上宣你进殿！”
439 不是这张脸（1更）
顾义眨巴眨巴眼，似乎是没听清小太监的话。
小太监有些不耐烦了，呵斥，“快下马车，随我进去。”
他的话刚落，顾义的头唰的缩了回去，“掩耳盗铃”的场景出现了，顾义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来，“我没听见，我没听见！”
小太监，……
看着晃动的车帘，皮笑肉不笑的道，“别跟我装傻了，快出来随我去见皇上。”
“我不是装傻，我是真傻，不信你问问小丫头。”
小太监，……
他之所以还在这好声好气的跟顾义说话，完全是看在宋思中了状元的份上，要是搁在一般人身上，他早就喊了宫人过来把人拖下来了。
偏偏这小子还不知道收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难堪。
“来……”
“公公息怒……”
宋宛月指着自己的头，“他这里确实有点问题，您先别急，我哄哄他。”
小太监，……
狐疑的看向她，见她神情不像是撒谎，遂严肃了神情，“你是宋姑娘吧？快点劝，去的晚上惹了圣怒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宋宛月谢过，转身进了车厢内，劝说声传出来。
顾义的头摇成拨浪鼓一样，“我不去，不去！我可是听说了，见了皇上要是说错一句话，会被砍头的。我不想被砍头，我还想等你长大娶你做媳妇呢。”
宋宛月，……
给了他个适可而止的眼神，口中依然劝道，“你放心，大哥在殿上的，他会护着你的。”
“真、真的？”
“真的。”
车厢内静了一瞬，顾义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来，“那、好吧。”
等着的小太监松了一口气，刚要催促人下来，顾义又探出头来，“我和你去可以，不过你得保证皇上不砍我的头。”
小太监，……
现在完全相信他是个傻的了。
他不由的看了宋宛月一眼，许老先生的曾外孙女，这要是长在京城，过不了几年，说媒的人能踏破门槛，如今却早早的和一个傻子定亲了，真是可惜。
想法落，这才发觉想偏了，赶紧催促顾义下来，“你要再磨蹭下去，头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顾义顿时跳下马车，拉着他往宫门的方向跑，“快点、快点，我可不想被砍头。”
被拽的踉踉跄跄的小太监……
一直跑到宫门前，顾义才放开手，好奇的探着头朝里看。
小太监忍了忍，才没有一脚踹过去。
见过傻的，没见过他这么傻的。这是皇宫，不是菜市场！不低眉顺眼的也就算了，还大喇喇的往里看，有多少脑袋也不够砍的。
“收回你的眼珠子，老实的跟在我后面，不许跑、不许出声、不许抬头看。”
说完，抬脚走进去。
顾义也跟着进去，像个小尾巴一样，躲在他后面。
很快到了金銮殿前，想着他是个傻的，小太监忍不住嘱咐他，“你进了殿后，可千万别犯傻，皇上问什么你说什么。”
“皇上要问我什么？”
顾义真诚的问。
小太监，……
在台阶前站定，高喊，“顾义入宫觐见！”
声音一级一级的传上去，传入殿中。
齐国公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顾义却站着没动。
小太监急了，催促他，“你快往上走啊。”
顾义就要哭了，“我、我的腿动不了，爬上去行不行？”
小太监，……
咬了咬牙，扶着他往上走。
到了宫门口，赶紧放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顾义已经噗通跪下，“见过皇上，见过大官们。”
皇上，……
文武百官，……
小太监，……
“我叫顾义，我爹是财主，我们家很有钱，可以买很多头牛。”
众人再一次，……
齐国公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宋思躬身，“皇上恕罪，我这妹夫脑子有些不灵光，请皇上允许我去扶他进来。”
“去吧。”
宋思躬身退到宫门口，这才转身迈出去，低头扶顾义的瞬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顾义“哆哆嗦嗦”被扶进殿内，到了皇上面前又是噗通跪下，“见过皇上。”
“抬起头来。”
顾义“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皇上眉头皱起来，实在是不愿意看他这张脸，太难看了，“齐国公，你问吧。”
齐国公不着痕迹的看向郑谦，郑谦微微摇了摇头。
齐国公心里有数了，嘴角的弧度又勾了起来，“顾义，我问你……”
“咦，你怎么知道我叫顾义？”
顾义扭头好奇的问。
齐国公一噎。
而后察觉到皇上和文武百官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齐国公缓了一口气，“我自然知道。”
“是偷偷调查了吗？为什么？”
齐国公又是一噎。
郑谦看过来，顾义的目光正好与他对上，吓得他心头一跳，下意识的低头瞬间，猛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了，又瞬间抬起头来，重新看向顾义。
人还是那个人，脸却已经不是那张脸了，脸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印痕，难看的很。
他眉头微拧，想要给齐国公一个提示，可齐国公正想着要怎么回答顾义的话，没有看他。
皇上轻咳了一声，帮齐国公解围，想着他应该是调查宋思的时候顺便把顾义也调查了。
“爱卿，接着问。”
齐国公也自动略过顾义刚才的问话。
“顾义，我问你，宋思府试时花费的银两哪里来的？”
“我爹给的呀，我爹说如果我大哥中了举，以后就是我们家的靠山，这银子当然是我们出了。怎么，犯法吗？”
噗嗤！
不知谁没忍住，笑出声来，又一下收了回去。
齐国公瞬间涨红了脸，有些恼羞成怒，“顾义，注意你的言辞！”
“我说错了什么吗？”
顾义无辜的眨巴眨巴眼。
“你……”
“好了……”
皇上出声打断，他确信顾义说的是实话，是齐国公想的太多了，朝顾义挥手，“下去吧。”
齐国公不甘心，郑谦给他画过顾义的画像，并不是长的这个模样，而是和当年的勤王长的有几分相像，再加上顾家的大夫竟然认识美人笑，他怀疑顾义就是勤王的儿子，这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让他上殿来，好让皇上一眼就认出，把人拿下，解了他的后顾之忧，没想到顾义竟然变了一张脸。
440 不做驸马爷（2更）
“少爷。”
小四等在宫门口不远处，看到顾义出来赶紧跑上前去。
顾义被皇上召见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刚才他差点忍不住跑去定国公府求救。
顾义舌头都是打结的，“我、我、我没事。”
说着话，一个踉跄，小四急忙扶住他，察觉到他的手稳稳的，一点都没抖，不安的心稳了下来。
远处，宋奶奶推宋树，“快、快、快，去把义儿背过来。”
宋宛月没有阻止，顾义既然想要装傻，就让他装的彻底一些。
宋树大步走过去，在顾义面前蹲下，“二叔背你。”
顾义还真的趴在了他背上，让他背回马车上，不等几人开口问，他就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我大哥去府试的费用是谁拿的？”
宋宛月眯起眼，朝着宫殿的方向看过去，皇上不会平白无故的这样做，一定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
大殿内，皇上看向齐国公。
“爱卿，你还有什么话说。”
即使不甘心，齐国公也不能再说什么，面向宋思，拱手，“宋状元，是我没有调查清楚，冤枉你了，还请你见谅。”
宋思不卑不亢，“国公爷也是为了朝廷，宋思不会放在心上。”
皇上大笑，“好、好、好，朕命人准备了琼林宴，到时咱们君臣好好喝一杯。”
……
“他们出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围观的人群朝着前方涌去。
宋思披红挂彩，穿着状元袍，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最前面。
他长的俊俏，在大红的状元袍衬托下，越发玉树临风，瞬间吸引了无数少女的心，
他所过之处，一片尖叫声。
宋树和刘翠兰站在马车上，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心里无比的骄傲。
宋奶奶也高兴的合不拢嘴，让两人进去，吩咐车夫在后面跟着，陪着孙子一起游街，与有荣焉。
这一遭走了一个时辰，最后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入宫去参加琼林宴，其余的人等各自回家。
琼林宴设在太和殿，文武百官都参加。
宋思三人被太监领进去，官衔低的官员立刻起身，上前寒暄，皇上没有像以前一样，当殿宣布三人的任职，更加证实了人们的猜测，对宋思的态度更加殷勤一些。
太监领着三人坐在他们的位置上，宋思这才看向孙晋，低声问，“你怎么了？”
几日不见，孙晋竟然消瘦了一圈，更主要的是连话也不愿意说了，自从他们进宫门开始，到出去游街，再到坐在这儿，孙晋一句话也没说。
“无事。”
“真无事？”
“真无事。”
宋思便不再问了。
一名宫女端着葡萄进来，趁放下的工夫多看了宋思几眼，随即起身，出了太和殿，朝着一处宫殿跑去。
一名小太监端上酒来，也多看了宋思几眼，随后也出了太和殿，朝着另一处宫殿跑去。
“圣上到！”
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
文武百官起身躬身相迎。
皇上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走来，坐上高位，抬手，示意众人坐下。
“开始吧。”
一队舞姬进来，开始表演。
文武百官渐渐放松下来，端起酒杯和身旁的人推杯交盏，大殿内一片祥和。
一曲舞完，舞姬退下。
一名少女在宫人的簇拥下走进殿内，给皇上行礼，“见过父皇。”
“安乐，来。”
皇上招手，六公主坐去他的身边。
六公主是皇上唯一活着的女儿，前头的五位公主不是一生下来就没气了，就是到了三四岁生病死亡，只要六公主无病无灾的活了下来，皇上自然对她很是偏爱。
文武百官更加确定了皇上的心思，惋惜中又带着羡慕。
娶了公主，在朝中不在会有实权，可尊荣是任何人都不能比的，就连现在的皇子们都比不上。
皇上意有所指的看了宋思一眼，见他端正的坐着，目不斜视，心里很是满意。
六公主也看过去，她刚才派宫女过来看了，宫女跑回去说宋思玉树临风，面若潘安，她没忍住，亲自过来看了。
只一眼，便相中了。
皇上见她看的目不转睛，知道她也满意，笑着看向宋思，“宋思。”
宋思连忙起身，“皇上。”
“这是朕的六公主，今年十五，与尔同庚，朕看你们郎才女……”
“皇上……”
宋思急忙从桌案后出来，跪在地上，“宋思已经定亲了。”
大殿上静了一静。
皇上的笑容僵在脸上。
六公主也变了脸色。
文武百官的心跟着提起来。
齐国公也是愣怔了一下，随即无声的吐出一口气。
如果顾义真的是勤王之后，宋家也脱不了关系，六公主嫁给他，以后就算是宋家获罪也连累不到他，他刚才还想着如何阻止这场亲事呢，宋思却自己推了。
皇上的声音带了阴厉，“你再说一遍。”
宋思头磕在地上，“请皇上恕罪，宋思已经定亲了。”
啪！
一个酒盏砸在他面前。
“宋思，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是什么？”
“宋思不敢欺瞒皇上，西市开放时，宋思去逛书摊，被人暗算，幸得定国公府的萧瑶姑娘相救，她却被歹人所伤，宋思情急之下抱着她去了马车上，毁了萧小姐的清誉，也感恩于萧小姐的救命之恩，便请了许老先生帮忙上门提亲，并互赠了定亲信物。”
他的话落，大殿上一片抽气声。
定国公府的姑娘，有多少人都想求娶，偏偏每次提亲都被拒了回来，说是定国公夫人想要多留两年，没想到却被宋思求到了。
“也就是说还没正式定亲了？”
“宋思已经在老先生和定国公面前发过誓，今生非萧瑶姑娘不娶。”
皇上沉沉的盯着他，似要将他身上盯出一个窟窿。
文武百官的心都提了起来。
“来人，宣定国公进宫！”
定国公很快被宣来，一进门就发现大殿内的气氛不对，又看到宋思跪在地上，心里咯噔了几下。
“臣参见皇上。”
“朕问你，宋思可是与萧瑶定亲了？”
“是。”
定国公没有丝毫犹豫，“本来两家商量好宋思殿试以后就正式过礼的，因为臣被禁足在府里，便耽搁了。”
441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1更）
大殿内的气氛又沉了几分。
文武百官连呼吸都放轻了，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既然还没定亲，那就不算数。”
皇上的声音在大殿内沉沉响起。
六公主眼中已经含了泪水，从出生到现在，她一直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今日却被宋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了亲，什么脸面都没了。
“定亲信物已经交换过了，瑶儿也见过宋思父母了，不能不作数。”
皇上放在桌案上的手微微收紧。
“父皇。”
六公主带了些哽咽，“既然宋思已经和萧小姐定亲了，女儿祝福他们，还请您不要生气。“
看着她的眼泪，皇上心疼不已，“安乐，朕……”
“皇上……”
孙晋突然站起，走到宋思身边跪下，“孙晋愿意娶公主。“
宋思猛然转头看他。
大殿内一片静寂。
文武百官齐刷刷的看向皇上。
孙晋样貌比宋思差一些，但学问差不多，可自古以来公主都是嫁给状元的，还没听说过嫁给榜眼的。
“你说什么？”
皇上起了怒意，一个宋思气他还不够，孙晋也胆大包天了，竟然敢求娶安乐！
“孙晋没有定亲，家里也没妻妾，公主如果答应，孙晋保证这一生一心一意的对她。”
“你……”
“父皇，安乐愿意嫁他。”
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之所以一直没有招驸马，就是一直在等这次殿试机会，她知道京中的好儿郎谁也不愿意娶她。与其嫁给那些纨绔，还不如退而求其次嫁给孙晋。
刚才孙晋的话不但她听到了，父皇也听到，日后他若是敢生出别的心思，就是欺君之罪。
“安乐……”
“父皇，安乐真的愿意嫁给他，父皇就应允了吧。”
“孙晋听旨。”
“孙晋在。”
“朕允你为驸马，三个月成亲，即日起为六品修撰。”
“谢皇上。”
“至于宋思……”
皇上阴沉的目光盯着他，“也入翰林院，为七品编修。”
“谢皇上。”
“撤宴！”
文武百官起身，恭送皇上和六公主出去，随后惋惜地看向宋思。
皇上将本该给宋思的六品编撰给了孙晋，这明显就是气怒了，恐怕宋思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再者，虽然官职听着差了一级，可若是升上去比登天还难。
众人纷纷摇头散去。
宋思拍了拍孙晋的肩膀，“恭喜。”
孙晋嘴动了动，他也没想到皇上会封他为六品编撰。
“宋……”
“出了宫后去我家一趟。”
孙晋红了眼眶，他以为宋思会嫉恨他，毕竟他自己抢了他的官职。
宋思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随着定国公往外走。
定国公面色沉重，为官多年，他自然知道入不了皇上眼的人，若想往上升有多难。
“祖父不必为我担心，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定国公叹口气，“宋思，难为你了。”
……
“你说什么？”
客栈内，等着孙晋回来的孙老爷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问回来报信的小厮。
小厮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脸上的神色很精彩，“少爷被招为驸马了！”
孙老爷脑中嗡的一声，“怎么会这样？”
小厮也不知道，他一直等在宫门外，少爷出来给他这样说的，让他回来报信。
孙老爷捂住自己的胸口，“少爷呢，赶快去叫他回来！”
……
许府内，大先生听到禀报，也是十分震惊，当即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往外走。
“老爷……”
霍氏面色发白的匆匆过来，“孙晋怎么会被招为驸马？”
“你且稍等，我亲自过去问问。”
大先生到了客栈，表明身份，孙老爷一听他是大先生，腿脚发软，往日面对无论多么难产客户时的笑脸现在布上了白色。
“孙晋呢？”
“您……您稍等，我已经让人去喊他了。”
大先生面色难看的坐下，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敢愚弄他，孙晋是第一个。
孙老爷不敢坐，可腿脚软的厉害，他只能伸出胖乎乎的手扶住桌面，祈盼着孙晋快点回来。
……
宋思倒了一杯水，放在孙晋面前。
“你如此做，就不怕大先生以后会针对你。”
以大先生的名望，只要稍微透露一些，孙晋以后在天下学子的眼中就是忘恩负义的典型。
“放心把，我自有对策。”
看着他消瘦的面容，宋思歉意的道，“对不住，是我连累你了。”
“说的什么话，娶公主是我自愿的，没什么不好。”
宋思知道他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既然孙晋岔过去，他便也不再提，给自己也到了一杯水默默的陪着他喝。
孙晋的小厮跑进来，“少爷，老爷让您回去。”
孙晋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水，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起身，“宋兄，我先回去了。”
宋思欲要送他，被他拦下，“不用送了，说不定我一会儿还得回来。”
他做下这样的事，他爹必定气坏了，说不定现在正拿着棍子等着他呢。
出了门，上了马车，小厮这才说，“大先生找到客栈去了，脸色很难看。”
没料到大先生会亲自找上门，孙晋微愣了一下后恢复了自然。等回了客栈，和以往一样，恭恭敬敬的给大先生行礼，“学生见过大先生。”
“你现在是准驸马，我可担不起你的大礼。”
孙老爷嘴唇动了动，想要替孙晋说什么，孙晋已抬头看他，“爹您先出去，我有话和大先生说。”
见他如此平静，孙老爷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虽然他也很想狠狠的揍孙晋一顿，可事情他已经做下了，就算打死他也于事无补，只能给大先生说好话，可孙晋哪里有说好话的姿态。
“我……”
“爹出去吧，您放心，没事的。”
孙老爷不放心，可也没有办法，只能出去。
“大先生可是怪我要娶公主？”
大先生冷哼了一声，“你说呢？”
“学生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我不这样做，恐怕我这功名就保不住了。”
大先生眯起眼。
“您还不知道吧？温仲找过我，让我退了和灵儿小姐的亲事，我不同意，他便想了一个计策，在殿试的头一天，让我带着宋思去翠香阁，幸亏我们打听了一下，翠香阁并不是一个纯粹的酒楼，而是暗藏风流场所，如果我们那日真去了，现在我不会坐在这里，而是悲痛欲绝的回老家了。”
442 憋气带窝火（2更）
大先生简直不敢置信温仲会做出这样的事。
“你说的可是实话？”
“句句属实，大先生如果不信，我可以陪着您去和他对质。”
听他言辞凿凿，大先生完全信了，带着怒意起身往外走，孙晋恭敬的送他出去。
见他下了楼，孙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大先生直接吩咐车夫去户部，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还没到上衙的时间，当即吩咐车夫去温仲的府邸。
温仲的府邸也在东城，稍微靠西的位置，距离许府不算近也不算远，车夫驱马赶过去，正好温仲从家里出来要去户部，看到大先生的车马过来，忙迎上前，等马车停下以后，亲自掀开车帘，“您怎么来了？”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同意孙晋和灵儿的亲事？”
温仲一愣，下意识的就要反驳，想着这是在大街上，忙退后了一步，“进府里说吧。”
两人去了书房，落座后温仲问，“您为何要这样说？我从未反对过他们的亲事。”
大先生自然不信，他谅孙晋也没有那个胆子骗他。
“你可曾让孙晋请宋思去翠香阁吃饭？”
温仲坦然承认，“是。”
大先生一拍桌子，“你这还不是不同意？翠香阁是什么地方，你难道不知道？”
“您误会了，我是想让孙晋把宋思引过去，并没有说让他跟着一起，再说我这样做也是有苦衷的。那时我并不知道许清婉没有恢复记忆，这样做是想拿捏住宋思的把柄，让许清婉不要把当年的事情说出去，我也是迫不得已。”
听他这样说，大先生火气消去了一大半，软了口气，“那你也可以想别的办法，或者说提前给孙晋说清楚，这样就不会引起他的误会，让他误以为你不同意他和灵儿的亲事。以致他在皇上面前提出娶六公主。”
“他要娶六公主？”
温仲讶异，今日户部有事，他出城来一趟，并没有参加琼林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先生心中又起了火，灵儿好不同意说下这么一门好亲事，还因为误会黄了，更让人憋火的是对方是公主，他连让孙晋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幸亏当时孙家只是上门提亲，没有定亲，否则我们的脸丢大了。”
温仲没有说话，面色发沉，他没想到孙晋竟然敢如此做。
……
宋家却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宋奶奶早早的吃过午饭，把家里的银子和顾老爷给顾义的那五万两银子全都带上，带着刘翠兰去了许府，请孟氏帮忙买头面。
孟氏这么多年没出过门，不知道哪里有卖的，让吴嬷嬷去喊了二夫人过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街。
逛了一下午，不但头面买了，就连千两的好酒和剩余的定亲礼都置办全了。宋家人和孟氏他们分开，回到家，天已经快黑了。
“思儿，订好日子没有？”
“订好了，明日上午。”
“好好、好。”
宋奶奶嘴合不拢嘴的往屋里走，一脚踏进门内才想起一件事，媒人还没请呢，顿时一拍脑门，“坏了，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奶奶是说媒人的事吧？’
宋宛月笑眯眯的从屋里走出来，“我和大哥下去去请了官媒，明日一早她准时上门。”
“那就好。”
宋奶奶进了屋，把除了那六坛酒以外的定亲礼都摆在床上，一一清点，清点完了还不放心，又喊了刘翠兰和宋宛月进来，让她们各自清点了一遍，才重新放好。
一晚上兴奋的没怎么睡着觉，翌日一早，天不亮就起来做了饭喊了一家人起来吃了以后等着媒人上门。
卯时初，许氏坐着马车过来，她今日和宋宛月一起去定国公府。
辰时初，媒婆扭着腰身过来，见了面就是一顿捧，说的宋奶奶满面笑意，“今日的事就拜托您了，只要办好了，媒人红包少不了您的。”
“一定的，一定的，为状元郎说媒，是我的福分，我一定会尽心尽力，让你们双方都满意。”
宋宛月喊了小厮过来把定亲礼搬去马车上。
媒婆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她知道宋思是乡下人，没有多少银子，想着定亲礼也不会太好，可眼前无论是糕点，还是酒，都是那些大户人家定亲才用的，等她看到盛首饰的盒子，眼睛都瞪大了，看盒子的大小里面应该是盛的头面，即使最便宜的，也有四五千两。
媒婆心里对宋家有了重新的估量，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坐在马车前车板上，一边走一边朝着路边的人嚷，“新科状元要和定国公府的萧小姐定亲了，大家去看热闹啊。”
走了一路她嚷了一路，等马车到了定国公府门口，后面跟着无数看热闹的人，把等候在府门口的管家都吓了一跳，忙让小厮去禀了国公爷。
宋思从马车上下来，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那日他穿着状元袍游街，不少人没看到，今日终于可以一睹容颜了。
眼看着人们朝府门口涌来，管家赶紧让宋思进府，人群的骚动才平静下去。
管家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眯眯在前面引路，一路到了会客厅。
定国公夫妇和萧峥夫妇早就等着了，旁边还坐着一个看上去身体羸弱，面色发白的少年。
媒婆一顿恭喜，收了喜银后喜笑颜开的去了外面。
一番寒暄之后，秦氏指着少年介绍，
“这是犬子萧乾，因为从小体弱，长期居住的城外的千山寺中，今日是因为瑶儿定亲，我们才接了他回来。”
萧乾起身，还没说话，就是一顿咳嗽，“萧乾……咳咳咳……见过……咳咳咳……各位。”
许氏心疼，她是母亲，自然知道当娘的听到孩子这么咳嗽，心里有多难受，“不知道萧公子具体是什么病症，月儿略懂一些医术，可以让她给萧公子看看。”
不知为什么，许氏话落，宋宛月清清楚楚的看到萧家几人的眼里闪过几分慌乱。
她看向拿着帕子捂着嘴的萧乾。
许时察觉到她的注视，萧乾却又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443 衣锦还乡（1更）
“来人，快扶乾儿下去！”
两名和萧乾差不多年纪的小厮进来，一左一右扶着萧乾往外走，到了门口外，众人还能听到他的咳嗽声。
“喝茶，喝茶。”
定国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端起茶盏。
众人也跟着端起来，各自抿了一小口。
见已经岔开了话题，定国公把茶盏放下，看向宋思，“可是明日回乡？”
状元除了在京城披红挂彩游行，还需回乡一趟，吏部早就安排好了行程，是以定亲的事才如此着急。
“是，明日一早，我和奶奶和爹娘先回去，大伯母和小妹留在京城。”
定国公点了点头，没说关照的话，许家现在的地位比他这定国公府还要高。
“你祖母帮你备了一些京城的特产，下午我会让人送过去，你带着回去。”
“多谢祖父。”
两刻钟后，媒婆进来，今日只是定亲，男方不能在女方家里待太久，她是进来催促的。
定国公夫妇坐着没动，萧峥夫妇送他们出来，外面依旧有很多人没有散去，看到宋思一行人出来，又骚动了一番。
管家忙命小厮去挡着。
宋思几人快速的上了马车，车夫急忙赶着远去。
听到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远，马车上的几人才算松了一口气。媒婆带笑的声音在车厢外想起，“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媒人，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场景，够我吹一辈子的了。”
话声顿了顿，又道，“其实我还说了另外一桩媒，如果他们能定亲，就凭这两桩亲事，下半辈子我的生意都不用愁了，可惜啊，那孙公子竟然成了驸马，我……”
唰！
身后的车帘被打开。
媒婆吓了一跳，话声顿住。
宋宛月探出头来，刚才带笑的脸上现在是冷肃一片，“我要是你，我就把给驸马做过媒的事烂在肚子里，免得引来杀身之祸。”
媒婆也就是顺嘴一说，听宋宛月这样说，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忙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怎么就忘了，孙晋现今非昔比了，是准驸马爷，皇家的人！想要她的命比碾死个蚂蚁还容易。
“记住了吗？”
媒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脸色如白纸一般。
她以后定会把给驸马爷做过媒的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打死她也不说！
看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宋宛月这才放下车帘，坐回了马车内。
到了家，宋奶奶给了媒人谢礼钱。媒婆接过去，恭喜的话都没说，拿着就走了，与上午的时候判若两人。
宋奶奶疑惑，“她这是怎么了？”
“吓的。您是不知道，有大半个京城的人都涌去了定国公府门口，想要目睹我大哥的芳容，媒婆被吓到了。”
听到“芳容”两字，宋思屈指敲了下她的头，“看来我得给老先生说一声，让她好好教教你该怎么遣词造句。”
“别、别，大哥，大哥……”
宋宛月求饶，“我说错了，是目睹大哥的清姿。”
一家人难得看到她求饶的模样，顿时发出笑声。
笑过以后，宋奶奶示意许氏跟着自己回屋，这些时日许氏一直住在许府，婆媳两人还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宋奶奶是个明白人，劝说的话没说，担心许氏和宋林的话也没说，只是嘱咐她要多注意孟氏的身体。
“你这么多年没有在你母亲身边尽孝，如今在她身边多待些时日，家里不用你担心。”
“谢谢娘。”
“这些年要不是你的大度，思儿也不会有钱上学，更不会中了状元，要谢还得是娘谢谢你，能有你这么一个儿媳妇，娘都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许氏张张嘴，想要说什么。
宋奶奶拍了拍她的手，“你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记忆，娘很担心他们会对你再次下手，你在京中，万事都要小心，千万别再一个人出门，有什么事就跟月儿说一声，让她替你去做。只要你好好的，咱们家和你娘家才都好好的。”
“我记住了。”
……
娘俩在屋中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刘翠兰几人包的饺子，吃过以后，许氏回去许府，说好了明日一早过来送行。
宋奶奶开始收拾东西，就是几件换洗的衣服，很快收拾好了，她又拉着宋宛月和顾义嘱咐了一通。
其实她本想着让顾义跟着回去的，月儿还不知道在京城待到什么时候，顾义说什么也不愿意，宋奶奶没有勉强，把顾老爷给的五万两银子给了他。
门口响起马车声。
宋思迎出去，正好看到萧瑶从马车上下来，脸上不自觉的浮上笑意。
他今日去定国公府没有见到萧瑶，想着下午她说不定会过来，所以这才一听到马车的声音，就赶紧迎出来了。
萧瑶没想到他会亲自出来，微愣了下后，脸上浮上了红晕，“祖父让我送东西过来。”
“嗯。”
宋思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萧瑶的脸更红了，低垂下头，不敢直视她。
丫鬟青儿捂着嘴笑。
“谁来了？”
院内传来宋奶奶的询问声。
“奶奶，是我。”
听到她的声音，宋奶奶三两步从院子里出来，喜笑颜开的拉着她往里走，“我刚才还在想呢，你今日会不会过来？这么多天没见，奶奶可想你了。”
“我也想奶奶。”
刘翠兰闻声也从屋里出来，宋树则是躲在了屋里，不敢出去。未过门的儿媳妇来了，他这个做公爹的出去不合适。
后面，定国公府的下人把马车上的东西搬进院子，足足有一大马车。
宋奶奶谢了又谢。
宋思一直眼巴巴的看着，想要跟萧瑶说话都没有机会。
宋宛月看在眼里，出声，“奶奶、二婶，不知道萧姐姐都送了些什么东西来，咱们出去看看。”
说完，给了宋奶奶一个眼神。
宋奶奶“心领神会”，以为她说的是把定国公府送来的东西清点清楚，以后也好回礼，起身，“对对对，我们去看看。”
刘翠兰跟着出去。
等两人到了院子里，宋宛月给了宋思一把钥匙，朝着他和挤挤眼，“大哥，那边院子里没人，你不如领萧姐姐过去转转。”
萧瑶的脸腾的红了。
444 小丫头要长大了（2更）
齐国公府。
章姨娘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微抬眼皮，“你要回去看看？”
章怀躬着身，“这都好几个月的，我爹一直杳无音信，我实在是不放心，姑姑放心，我速去速回，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他早就有回去的想法了，不仅仅是因为他担心自己爹，还因为他身上没有多少银子了。如果、如果自己爹真的不在了，他得把家产全卖了，不能便宜了那些家伙。
“你可曾想过回去的后果？”
“顾义和宋宛月如今在京中，不会有人盯着我，我快去快回，应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顾义在京中，他手下的人还在清平县，你有把握这次回去能平安的回来？”
“所以我才想让姑姑借给我一些人手。”
章姨娘把茶盏放在桌上，“你想的太简单了，顾家在清平县盘踞多年，有很深的根基，我即使借给你再多的人，到了他们那里也无济于事。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姑姑，就听我的，清平县就不要回去了，等你进了户部后，让国公爷找个机会名正言顺的派你去一趟。”
听出她话里的不愿意，章怀不敢违背，当即道，“侄儿一切听姑姑的。”
“国公爷已经在打点了，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去户部，这些时日可适当出府走动，记住，要多带些人。”
“是。”
……
翌日一早，吏部的人便来到宋家，除了他们，还有兵部的人跟着护送，确保宋思一路上的安全。
许氏和孟氏还有萧瑶都过来送行。
等他们走后，孟氏要让宋宛月和顾义跟着去许府。
“晚上再过去吧，我得和萧姐姐商量糕点铺的事。”
如果是宋宛月自己开这个糕点铺，孟氏也就阻止了，当年她嫁来京城的时候，娘家在旺市给了买了十几间铺子，她随便给几间就行，可这是她和萧瑶合伙开的，孟氏不能阻止，“别太累了，晚上我让人给你们做好吃的。”
宋宛月笑眯眯的应了，送他们走了以后和萧瑶进了前面的铺子，这些天，萧瑶派来的人已经把铺子装修好了，需要用的东西也都打造好送了过来，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着开业了。
“月儿，你的朋友什么时候能来？”
萧瑶有些迫不及待，这是她第一次做生意，兴奋的很。
“也许不来了。”
自从定下来开糕点铺，她就让人给黄糕夫妇送了信，到现在两人还没来，应该是不来了。
“那……”
“萧姐姐找几个心灵手巧的人，我亲自教……”
“吁……”
一辆马车在门前停下，背着包裹的黄糕夫妇从马车上下来，一眼看到了站在店铺内的宋宛月，两人快步过来。
“对不住宋姑娘，我们来晚了。”
见到他们的一瞬，宋宛月脸上露出笑意，“不晚，我还以为您二位不来了呢。”
“我那儿子确实不让我们老两口来，我们好说歹说，这才让他同意了，幸亏没有耽误您的事。”
“您二位先去歇着，等明日……”
“不用等明日了，我们一路坐马车来的，不累，洗把手就能干活。”
马车是宋宛月派人的人赶着去的，里面铺着厚厚的褥子，两人坐累了可以躺下歇着。
宋宛月便没有跟他们客气，喊了小四领他们去给他们准备好的屋中把包裹放下，转头问萧瑶，“萧姐姐，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早就准备好了。”
萧瑶吩咐了下人赶着马车回府去拿，拿来后一一放在案板上。
宋宛月穿上围裙，“我今日教你们生日蛋糕，是在过生日的当天吃的。”
萧瑶好奇的站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看她做蛋糕胚子，打奶油，直至做成了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蛋糕。
黄糕夫妇在一边也看傻了眼，他们以为雪媚娘和冰皮月饼已经是他们见识过最好的糕点了，没想到生日蛋糕让他们更加大开眼界。
“这还可以做多层的，也可以根据客人的需求在上面写上他们想要的字，还可以做各种水果的。”
萧瑶看的移不开眼，她可以说吃遍了这京城中所有有名的糕点，可她从来没有吃过这种的。
“我、我能尝尝吗？”
宋宛月笑着拿起竹子削成的小刀把蛋糕切成了十数块，拿了盘子盛了一块递给她，萧瑶也顾不上规矩礼仪了，拿着勺子挖了一块放入嘴中，眼眸顿时亮了起来。这比她吃的任何一种蛋糕都要好吃，一旦开卖，定然引起轰动。
迫不及待的问，“月儿，我们什么时候开业？”
“五日后，等店里所有人都上手了。”
萧瑶点头，忍不住又吃了几口。
黄糕夫妇也拿了盘子自己弄了一块吃了，吃的连称赞的工夫都没有。
宋宛月笑着将切的最大的一块放在盘子里，一抬眼看到眼巴巴站站在门口的小四，道，“把这些拿下去给大家分了。”
小四眉开眼笑的应了，等宋宛月出去后，他大步进来，先拿盘子盛了一块放在一边，然后端着出去，招呼小厮和定国公府的下人过来吃。
宋宛月端着蛋糕进了顾义的屋中，放在他面前，“最大的一块。”
顾义闻言顿时笑眯了眼，他早就闻到香味了，只是碍于萧瑶在这里没有出去，挖了一块放进嘴里，“好吃。”
宋宛月托着腮看他吃完，见他嘴边还有沾到的奶油，想了没想的掏出帕子帮他擦了，“我还要出去教她们，你若是在屋里待烦了，就去那边的宅子里。”
顾义愣愣的看着她。
“怎么了？”
顾义舔了舔嘴唇，用舌尖送了一点剩余的蛋糕出来，用手指着，“还有。”
宋宛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把将帕子摁在他脸上，起身走了出去。
顾义把帕子拿下来，看着门口的方向咧嘴傻笑，他的小丫头要长大了，只是……
他的嘴角慢慢耷拉了下来。
宋宛月教了一下午，黄糕夫妇和萧瑶带来的人基本学会了，天黑下来，送走了萧瑶之后，她提着蛋糕和顾义一起上了马车，回许府。
445 老先生过寿辰（1更）
“这是什么？”
看着打开的蛋糕，孟氏稀奇的问。
“这是生日蛋糕，以后我们蛋糕店里就用它主打。”
宋宛月回道。
孟氏不太明白，不过生日蛋糕她听懂了，“你的意思是说这是过生辰的时候吃的？
“外祖母聪明。”
宋宛月朝孟氏竖起大拇指，惹的她满脸笑意。
许氏也跟着笑起来，“还不快弄一块让你外祖母尝尝。”
宋宛月切开了蛋糕，许氏拿着特制的盘子盛了，双手递给孟氏，孟氏接过去，吃了一小口后，赞不绝口，“你外曾祖父再过五日就要过生辰了，我和你娘还有你二外祖母正商量着怎么过呢，正好，就用这生日蛋糕。”
“你曾祖父要过生辰了？”
“是啊。”
提起这个，孟氏就心有愧疚，“你娘失踪这些年，你外曾祖父一个生辰都没有过过，如今你娘回来了，我们想给他大办一场。”
“好啊，好啊，我可以帮忙策划。”
“不用你，你忙你的糕点店就行，有我和你娘还有你外二祖母就对了。”
这些时日，宋宛月一直给孟氏调理身体，加上心情好，孟氏基本上已经好了，人也恢复了以往的精神。
“吴嬷嬷，你去把二弟妹喊来，让她也尝尝这蛋糕。”
吴嬷嬷腿脚很快，不大会儿喊了二夫人过来。
尝过蛋糕以后，二夫人也是赞不绝口，但也提出了一个问题，“父亲生辰的时候来的人肯定不少，就这么一个小蛋糕肯定不够人吃，要我看，就多做一些，一个桌子上一个，也能好好的支持月儿的生意。”
孟氏觉得可行。
宋宛月却摆手，半真半假的说，“生日蛋糕只能做一个，做多了不好，但二外祖母说的也对，这么小一个确实不够吃的，我会做一个六层的，足够吃了。”
“能做六层？”
别说孟氏和二夫人了，就是许氏都稀奇不已。
“能，我给画下来，咱们商量一下什么形状的好。”
吴嬷嬷快步去拿来了纸笔，宋宛月先画了一个六层的蛋糕，在最上面一层写上祝福的字，又画了一个五层的，最上面一层画了一个寿桃，同样写上祝福的字。
二夫人一眼就相中了寿桃的，“就这个了。”
孟氏也点头，“就这么定了，你们再商量一下细节，我去问问父亲。”
说完起身，吴嬷嬷上前来搀扶，两人来到老先生的院中。
许衍正陪着老先生讨论学问，云氏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不在府中。
“母亲。”
许衍先起身行礼，孟氏微微点头，给老先生行了礼，“父亲，儿媳过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先生也不例外，孙女找到了，孙子一家也回来了，老先生这些天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你说。”
“儿媳和弟妹这几日再操持您过生辰的事，万事都准备好，只等着那天迎接客人就行，可现在有一件事，只能您出面。”
过生辰是老先生同意的，他想借着过生辰的热闹劲头，驱一驱府里的晦气，闻言道，“什么事？”
“儿媳不想他出席，父亲能否想个办法？”
老先生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大先生，没有丝毫犹豫，“这事交给我。”
“多谢父亲。”
老先生道，“衍儿，你先扶你母亲回去。”
许衍应是，起身扶了孟氏回去。
等他们走了，老先生让许良去喊了大先生过来。
要不是不得已，老先生一眼都不想看到他。老先生不明白，霍氏到底给自己这个儿子下了什么降头，这么护着她？
声音冷硬，“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了，我不想看到你们，你装病吧！”
大先生霍然抬头。
他自然是听说了要给老先生大办生辰的事，甚至和霍氏商量了好几天，想着他们准备什么样的生辰礼物讨老先生欢心。
“我为什么这样做你心里清楚，你要是不想丢脸面就按照我说的做。”
“父亲……”
“怎么，想要告诉我当年的事？”
大先生往前的脚步在听到老先生这冷硬的话声，生生顿住。
“既然不想说，你就当没有我这个父亲，滚回你的院子里。”
“父亲……”，大先生站着没动，这些时日他和霍氏一直在那一方小院里，一次都没有出来过，他认为自己已经够让步了，没想到父亲根本不这样想。
“不管当年的事如何，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婉儿也回来了，您又何必抓着不放，给儿子这个难堪？”
父亲过生辰，当儿子的却不出席，这得生了多大的病？他要怎么装？如果别人看出破绽传出去，他这张脸往哪儿搁？
“这么说，你确实知道当年的事？”
老先生语气里已经有了火气。
“我知道不知道你们都不是已经认定我知道了吗？我就算说不知道你们可有人信我？父亲，我是您儿子，您亲生的儿子！”
“你若不是我儿子，你以为你还会好好的站在这里跟我说话，我就算是用了全部的人脉也会把你送到牢里去，让你将牢底坐穿，一辈子别想出来。”
大先生变了脸色。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听到老先生的怒声，站在门口的许良掀帘进来，“大先生，请吧。”
……
路上，许衍搀着孟氏慢慢走，吴嬷嬷跟在他们母子后面，不时有路过的下人驻足行礼。
“你舅舅快到了吧？”
给许衍送信的时候孟氏也让人给娘家人送了信，但江南路远，得好多天。
“如果路上没什么意外的话，祖父生辰前舅舅能到。”
孟氏点头，“你这几日帮着你舅舅选好生辰礼物，等他来了直接给你祖父。”
许衍应是。
……
翌日，去了蛋糕店以后，宋宛月把六层蛋糕的图纸拿出来，萧瑶和黄糕夫妇都看直眼了。
“咱们先做一个试试，免得到时候一次做不好。”
宋宛月道。
众人瞬间忙活起来，这个蛋糕做好了，在老先生的生辰宴上定然一鸣惊人，到时候他们这糕点铺的名声就打出去了。
一直到半下午，蛋糕才完全做好。
一屋子人看着比自己还要高的蛋糕，全都震撼到了。
尤其是黄糕，他做了大半辈子的糕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自豪过。
……
转眼到了三日后。
446 有人欢喜有人愁（2更）
天还没亮，许府的人便忙活开了。
酒席设在府里空旷的地方，管家吩咐下人把桌凳一一摆出来擦拭干净。
府里的下人统一换了新衣服，各个喜气洋洋的，走路都带着风，干活更是麻利的很。
从酒楼请的厨子也早早到了，进来后厨查验今日宴席需要的食材。
老先生也起来了，梳洗好了以后让许良把许清婉给他做的衣服拿过来穿好，问许良，“怎么样？”
这已经是老先生第五次试穿了，也是第五次问了，许良和前四次的回答一模一样，“很精神，看上去您就像年轻了十几岁。”
“那是。”
家里只有一枚小小的铜镜，此刻在许良手里举着，老先生看不到全身，微微后退了些，“婉儿自从学会了做衣服，我的衣服都是她做的，布料也是她挑的，我出去讲学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称赞。”
“孙小姐眼光就是好。”
老先生颇为赞同，又看了一会儿，这才脱下来，让许良小心的挂好，“摆饭吧，吃过以后我再穿，免得弄脏了。”
孟氏屋子里更热闹，许衍一家三口和许清婉还有宋宛月和顾义早早的聚在了她的屋里，听她吩咐每个人今日需要做的事情。
今日来的人定然不会少，光凭二先生一人接待不过来，孟氏把一份写好了人名和官职的单子给许衍，“这是你二叔刚让人送来的，你记好。”
许衍看了一遍，他久不在京城，这上面的一些人虽然他还认识，但官职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孟氏也给了云氏一份，“今日你多辛苦一些。”
云氏双手接过去，“这是儿媳应该做的。”
许府里里外外都透着喜气洋洋，唯有大先生和霍氏的院子里一片寂静。
大先生坐在桌边，听着外面的热闹，搁在桌子上的手握紧，好一会儿才松开，纷纷，“把药端上来！”
“老爷……”
霍氏暗恨自己进府这么多年没有对孟氏下手，否则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局面。
不但她不能出面，就连她的一双儿女也被摒除之外，她很不甘心。
声音柔弱无依，很是可怜，“我们不出面，仲儿他们怎么办？若是今日不让他们进府，外面的人定然会猜测，这样仲儿以后还怎么去户部？灵儿还怎么说亲？她可是您看着长大的孩子，您就忍心她就这样被毁了？”
往日大先生最吃她这话一套，可现在大先生没有说话。
确切的说自从那日从老先生那里回来他就没怎么说过话，他脑中时常闪过老先生说的那番话。
丫鬟端着药碗进来，动作小心的放在大先生面前东侧桌子上，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大先生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汤药，脑中又浮现了老先生那日的话，他闭了闭眼，开口，“父亲只说让我一人装病，你若是想要出去便出去，没人敢拦着你。”
霍氏张了张嘴，大先生已经端起药碗，仰头喝干，把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后，起身去了床边，脱了鞋袜躺下闭上眼。
怒火直冲到霍氏的头顶，她很想拿起药碗狠狠的摔在地上，可她不能，她在这个府里依仗的就是大先生，如果把他惹烦了，自己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
起身，来到床前拿过一边的薄被给他盖上，声音和刚才一样柔弱，“我知道你为了我们母子几个受了很大的委屈，是我太着急了，你别往心里去。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您。”
大先生闭着眼没说话。
……
辰时初，便有客人陆陆续续的上门。
先到的是定国公夫妇，二先生亲自把定国公迎去了老先生的屋内，定国公夫人则是被迎去了孟氏的院子里，许氏和宋宛月作陪。
定国公夫人满面笑意，怎么看宋宛月怎么喜欢，直接拉着她的手不放，“瑶儿这几天回去一直在夸你，那蛋糕我也尝过了，当真是好吃，这京城里的糕点铺没有一家能比的上的。”
“夫人过奖了。”
“我可没有夸大其词，是真的好吃，光凭这蛋糕，以后你们的糕点铺也会成为京城里最火的一家，你说你小小的年纪，怎么就能琢磨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就爱琢磨这些。”
许氏笑着接话。
“有这么个好闺女，你以后有福了，还有那个顾义，也不知道他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先定了你这闺女。”
“这都是天注定的缘分。”
“可不是。”
……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温仲和他夫人下来。
管家看到，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想了想，还是上前，“温少爷，您……”
温仲示意小厮把手中的拜帖递给他。
管家打开看了一眼，合上，“温少爷稍等，我这就去请示大夫人。”
温仲微点头，脸上没有任何不耐。
管家转身进了府，提着衣摆急匆匆的来到孟氏的院子里，把拜帖给了吴嬷嬷，“这是温少爷的。”
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吴嬷嬷知道如果不是没法处理，管家不会跑这一趟，拿着拜帖进了屋，交给孟氏。
孟氏打开。
“户部侍郎携夫人来恭贺老先生寿辰。”
不是温仲，而是户部侍郎，若是不让他进来，便是不给面子。
孟氏把拜帖还给吴嬷嬷，声音淡淡，“让他进来吧。”
今日大先生和霍氏都不会出现在人前，他进来了，只会有更大的难堪。
管家拿着拜帖一路小跑着出去，“温侍郎，请吧。”
温仲和夫人走进府内，对领路的小厮道，“去忙吧，不用管我们了。”
小厮忙应是，退回到门口。
温仲夫妇朝大先生和霍氏的院子走去。
管家回头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迎客人。
温仲一脚踏进院内，便察觉到了异样，院子里太安静了，就像没有人一样，如果不是屋门口还站着两个丫鬟，他都怀疑大先生和霍氏被赶出了这个院子。
“少爷，少夫人，你们来了。”
丫鬟欣喜的声音传到霍氏的耳朵里，霍氏忍不住霍然起身，三两步到了门口。
447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1更）
房门正好被打开，温仲夫妇正要进来，一抬眼看到霍氏站在门口，均是愣了一愣。
霍氏也察觉自己太急切了，张嘴想要圆过去，“你们怎么来了？我还以为……”
“大夫人让我们进来的。”
温仲打断她的话。
上次他们母子在门口演了那么一出，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大夫人不允许温仲上门，纷纷猜测是因为许清婉回来了，孟氏有了底气，想要对付霍氏。
温仲夫人温顺的行礼，“见过婆母。”
他们虽然住在外面，以往却每隔十天半个月就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一趟，一是看看霍氏，二是让大先生指点两个孩子。这次因为大夫人不让进门，他有将近一个月没来了。
“快进来吧，你父亲生病了。”
温仲闻言迅速看了霍氏一眼，霍氏也正好看他，母子四目相对，温仲立刻知道了大先生的病不同寻常。
温仲快步走去床边。大先生躺在床上，气息微弱，面色潮红。
“你父亲这几日没睡好，他经常在书房里一待就是大半夜，不慎病倒了。请了大夫看过，说是外感风寒加心思忧虑，这刚喝了药，睡下了，今日连客人都陪不了。”
温仲点头，放轻了声音，“我们去客厅说话。”
三人移去客厅，还没坐稳，温仲又对他的夫人道，“大夫人对我有隔阂，不愿意看到我。你却不同，毕竟是名义上的儿媳妇，你过去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她毕竟是户部尚书的嫡次女，孟氏怎么也得给个面子。
温仲夫人带着丫鬟走后，不等温仲问，霍氏就把老先生让大先生装病的事说了。
“现在全府上下都猜到了当年的事和我们有关，仲儿，我们该怎么办？”
“娘稍安勿躁。”
温仲早就猜到了会有今日，可那又如何？没有证据，他们就不敢出手，“许清婉毕竟嫁人了，不可能一直住在京城，只要我们沉得住气，他们就拿我们就无可奈何。”
“可是……”
霍氏记挂温氏和许灵儿，那才是她真正的亲人，尤其是许灵儿，不但没有嫁给心仪的宋思，就连退一步选择的孙晋都抛弃了她，唉，还不知道怎么哭呢？
“娘不用担心，一切有我，您只要记住我说的话，安安分分的，时日久了，他们也就没办法了。”
霍氏一向听这个儿子的话，闻言猛点头，“我知道了，我记住了。”
娘俩话音刚落，温仲夫人脸色不太好的回来了。
温仲一看，便猜到孟氏没有见她，安慰，“大夫人心里有气，不见你也在情理之中，是我连累你了。”
温仲夫人的脸色缓和过来，她虽然是户部尚书的嫡次女，但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确实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但温仲的话暖了她的心，柔声，“我无事。”
温仲起身，“那我们就先过去酒席那边。”
温仲夫人点头，给霍氏行过礼后，随着他过去。
今日客人多，男女分开。
温仲过去坐下，桌边的几人纷纷打招呼，温仲不过三十岁，便已经做了户部侍郎的位置，岳丈又是户部尚书，前途不可限量。
又有客人被迎进来，是齐国公，他本来应该是去邻桌的，却脚步一转来到这边，众人起身相迎，温仲也跟着起身。
齐国公目光落在了温仲身上，“温侍郎，好久不见。”
今日的座位是按照官职排的，能和温仲坐在一起的官位自然也不低，眼力见更不低，见齐国公单独的给温仲打招呼，便知道他们有话要说，纷纷找了个借口去了另外的桌子边和熟识的人打招呼。
转眼间这边只剩下了齐国公和温仲两人。
齐国公落座，温仲行过礼后也跟着坐下。
“国公爷有话请说。”
齐国公开门见山，“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叫郑谦，是这次殿试的第十名，也算是个可塑之才，今年十八，尚未婚配，我想替他求娶温侍郎的外甥女。”
这是齐国公和章姨娘商量了许多天才做出的决定，郑谦身份不突出，如果选京城里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姐，人家未必愿意，许灵儿身份特殊，说好人家说不上，赖的她又瞧不上，配郑谦正好，最主要的是许灵儿背后有许家，又有温仲这个舅舅在户部，这门亲事真要成了，许家的名声就是郑谦的助力，等郑谦入了户部，温仲也一定会提拔他。
只是现在许府形势复杂，霍氏不当家，孟氏又不会操持许灵儿的事，李安一直不在城内，齐国公只能结着今日这个时机对温仲提亲。
既然齐国公亲自帮着出面求娶，和这亲戚的关系应该非同一般，灵儿如果嫁给郑谦，他们也算攀上齐国公府。
温仲一瞬间脑中转过这些，嘴上却道，“灵儿的亲事自有他父母做主，国公爷既然有这个意向，回去后我问问妹妹妹夫，如果他们同意，我派人给国公爷回话。”
“好，我等温侍郎的消息。”
齐国公起身，去了自己的桌上。去和熟识的同僚打招呼的其他人陆续回来，均是羡慕的看着温仲，能和齐国公府攀上关系，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以后温侍郎的前途更加光明了。
……
小四找到顾义，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顾义快步进屋，拉了宋宛月出来，“伯父到了，在南城那边，说让你过去，不要让伯母知道。”
“走吧。”
两人往外走，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宋宛月对看门的许伯道，“我们俩出去一下，我娘要是找我们，您就说我们很快回来。”
许伯乐呵呵的应了，嘱咐，“可要真的快点回来，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席了。”
宋宛月应了，和顾义坐上马车，快速回到南城。
“爹。”
宋林正在院子里打转，听到喊声急切回头，“月儿，你可回来了，你说爹该怎么办？”
听到顾义派回去的人说许氏是大儒家的女儿的以后，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上门去认亲啊。”
448 仙女下凡一般（2更）
“不行，不行……”
宋林慌的直摆手，闻名天下的大儒家。他只要一想，腿肚子就开始打转。
“你要不去认亲，那就只能和我娘和离了。”
“和、和离？会吗？”
宋林身体晃了几晃。
来的路上他几乎没怎么合眼，想着许家人会刁难、会责备、会看不上他，他都能接受，唯独不能接受和离。
宋宛月一本正经的点头，小脸上也是一片严肃，“我娘已经回许府了，您要是不去认亲，那就只能是和离。”
“我不和离，打死都不和离！”
他想过，如果许氏想起了过往，他一定成全她，绝不拖她后腿。
可真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一想到她有可能会嫁给别人，他心里刀割般的疼。
“那就有去认亲这一条路可走。”
宋林痛苦地抱着头蹲下，他怕，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许氏。
“爹……”
宋宛月蹲在他身边，“许家的人都很好，不会嫌弃您的，你只管放宽心。还有，我娘她昨天晚上还惦记着怎么这么多天了您还没来，怕您在路上出什么事。”
“月儿，爹……”
宋林还是鼓不起勇气，他在来的路上碰到了回去的宋奶奶几人，从他们嘴里听说了许家的人很好，一点不嫌弃他们。
可他不一样，他是许清婉的相公，许家的人会用挑剔的眼光看他的，如果看不上怎么办？如果逼着他和许氏和离怎么办？
“我知道爹害怕，我和大哥还有奶奶他们一开始也害怕，毕竟咱们两家门第相差太悬殊了，而且我娘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和您成的亲，如今找到了亲人，不认我们也是情有可原的。可这些都没有发生，外祖母很好，外曾祖父也很好，还有舅舅、舅母他们都很好，他们都是心善的人，也是知恩的人，当年要不是您救了我娘，说不定她会怎么样。他们的心里只会有感激，不会怪您的，更不会为难您，看不上您。”
“真、真的？”
宋林抬起头。
宋宛月重重的点头，“当然是真的，您要是不信，可以跟我们过去，见到他们您就知道了。”
“我、我、我……”
宋林想去又不敢去。
宋宛月扶他起来，“我让人烧水，您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精精神神的去见他们。爹您要记住了，论样貌，您不输给任何人；论身材，您比所有的人都要强健。所以，您不要觉得矮别人一截，您字需要挺起胸膛，站在我娘身边就行。”
“真、真的？”
宋林脑中一片混沌，木讷地问。
宋宛月郑重的点头，“真的，女儿不会骗您。”
水烧好，宋林去洗澡。
宋宛月把他带来的包裹打开，挑选了一件衣服让顾义给送去浴房。
顾义拿着衣服进去，宋林并没有进浴桶，而是拿着瓢舀了浴桶里的水，机械的浇在自己身上，察觉到顾义进来，也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又浇了一瓢。
“我教伯父一个方法。”
顾义忽然开口。
宋林舀水的动作一顿，瞬间看过来。
“您只要脸皮厚点就行。”
宋林拿着瓢愣住，脑袋上的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不管别人说什么，你只当没将听到，气死他们。”
宋林，……
晃了晃脑袋，耳朵里没有出水，证明刚才他没有听错。
“能、能行？”
顾义万分肯定的点头，“当然，伯父听我的准没错。”
宋林洗完澡出来，宋宛月便感觉到他有些不一样了，还以为是这一会儿想通了。
“爹稍微快一些，今天外曾祖父过寿辰，府里宴客呢。”
宋林要梳头的动作顿住，僵硬的转动脖子看过来，“宴、宴客？”
“爹放心，宴客是在别的院子里，没人看到您的。”
宋林放不下心，坐着马车的一路上都忐忑不已，到了许家门口下了马车，看着比顾财主家还要气派的宅子，腿肚子真的开始打转了。
“孙小姐、顾少爷，您们回来了。”
许伯笑眯眯的上前，目光落在宋宛月挽着宋林胳膊的手上，心里有了猜测，神情一下激动起来，“这，这是……”
“这是我爹。”
“果真是姑爷。”
许伯激动万分，“快，去禀报少爷，姑爷来了。”
“舅舅正忙着，不用麻烦他了，我带着我爹进去就行。”
许伯忙让开身体，看着宋宛月挽着宋林进去，高兴的合不拢嘴。
别看他们姑爷是乡下人，可又高大又威猛，可比京城里的人强多了，他们小姐就是有眼光，即使失忆了，也能给自己挑了一个这么好的夫婿。
一路上有不少的下人给宋宛月和顾义行礼，宋林眼珠子都不敢乱转，一直看着前面，身体也僵硬的厉害，若不是宋宛月扶着他，他恐怕一步也走不动。
宋宛月回头给顾义使了个眼色，顾义意会，加快了脚步，先进去院子。
见吴嬷嬷没有在门口候着，便知道孟氏不在屋中，放轻了脚步，走到门口，透过门帘看到屋内只有许氏一人，又悄悄的退了出去，朝着宋宛月眨了眨眼。
宋宛月放开搀扶着宋林的手，轻声，“爹进去吧，娘就在里面。”
宋林身体已僵硬，一时迈不开步子。闭上眼，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缓缓的抬起一只脚，重重的落在地上，又抬起了另一只。
许氏在屋内正在想宋宛月和顾义两人去哪儿，眼看着快开席了，还不见两人的身影，猛然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还以为两人回来了，笑着起身走到门边，“你们俩去……”
看到院中的人，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又欣喜的响起，“当家的，你什么时候来的？”
许氏今日穿了一件浅色罗裙，脸上施了淡淡的粉黛，头发高高的挽起，簪了一直翠玉的簪子，整个人显得淡雅又高贵。
宋林从来没有看过她这样的打扮，觉着她就好像从画里下来的仙女一样，一瞬间看直了眼。
宋宛月和顾义对看了一眼，退了出去，守在院门口。
“孩、孩子她娘。”
院内响起宋林怯怯的，底气不足的声音。
449
“当家的，怎么了？”
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许氏疑惑的走近。
宋林抬起手，想要抚摸她，手碰到她头发的那一刻，又忽然落了下去，第一次对于自己不愿和她和离的心思有了动摇。这样的许氏是耀眼的，高不可攀的，自己若是硬要绑着她，对她来说也许氏痛苦的。
“不舒服吗？”
许氏抬手触摸他额头。
温热的感觉触发了宋林这么多日的思念，他所有的念头和想法都瞬间抛去了脑后，紧紧抓住了许氏的手，“孩子她娘，我……”
他不知该说什么，抓着许氏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许氏察觉到了，也隐约明白了他的心思，反手抓住他，“你跟我进屋。”
宋林随她进了屋。
屋内的摆设让他刚升上来的一点勇气又瞬间消退了下去，就算许氏和自己和离了，她也能找到一个更好的人家，过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和自己在那满是黄土的乡下过一辈子。
许氏将他摁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水给他。
宋林接过去，双手捧住就往嘴里倒，许氏眼疾手快的拉住，“这是热水。”
宋林这才感觉到了袅袅热气，双手捧的更紧。
“你在想什么？”
夫妻多年，许氏对他了解的很，只有想事的时候宋林才会这么魂不守舍。
宋林张了张嘴，“我……”
许氏等着他解释。
宋林却在说完一个字后沉默了下去。
许氏在他身边坐下，把他手中捧着的水盏拿开，双手抓住他的手，“当家的，从我嫁给你那天起，就认定了，不管我是谁，这个念头从来没有改变过。”
宋林瞬间红了眼眶，这些天的不安在这一瞬间得到了慰藉，他挣开许氏的手，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许氏察觉到了肩头上的湿意，也微微红了眼眶，是她不好，她该让回去的人给宋林捎封信的，告诉她，自己永远是他孩子的娘，这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
屋内一片静谧。
院子外，宋宛月悄悄的朝里探头，还竖起了耳朵，却听不到半点声音，又把头缩了回去，笑眯眯的望着远处。
顾义也跟着咧嘴笑。
“你笑什么？”
宋宛月看到了，故意问他。
“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
顾义的嘴越咧越大。
宋宛月给了他一个白眼，“难看死了？”
顾义一秒收了笑，然后嘴角慢慢的展开一个好看的弧度，把脸凑过去让她看。
宋宛月嫌弃的推开他。
吴嬷嬷从远处走来，正好看到两人的嬉闹，脸上也是浮上笑，自从小姐和孙小姐回来了以后，府里每天都是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比以前还有热闹，她都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
“快开席了，夫人让我来喊你们过去。”
这样的事随便派了小丫鬟回来喊就行了，可吴嬷嬷就想自己过来，她现在恨不得时刻将小姐栓在身上，一刻也不让她离开。
“这您得稍等一会儿。”
宋宛月笑眯眯的朝着院内指了指，“我爹来了，正和我娘说话呢。”
吴嬷嬷惊喜，“姑爷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的，我还没来得及去给外祖母说呢。”
“我去告诉夫人。”
吴嬷嬷转身就往回跑。
“您慢点。”
吴嬷嬷已经听不到了。
宋宛月笑着摇头，转身走进院子，扬声，“爹、娘，冷静冷静啊，我外祖母面上就过来了。”
屋内，宋林已经冷静下来，听到宋宛月的喊声，赶紧站起身，抚平自己的衣服，又问许氏，“我眼睛红不红？”
许氏起身，走去水盆边打湿了帕子拿回来递给他，宋林接过，擦了又擦，觉得还会被看出来，拿着帕子回到水盆边，把帕子扔在里面，撩起水洗脸。
……
吴嬷嬷跑去女客那边，在孟氏耳边低语了一句，孟氏霍然看向她，见她点了点头，立刻起身，“各位先做，我出去看看席面都准备好了没有。”
话音没落，便快步往外走。
吴嬷嬷快步跟在后面，等出了那边的院子，孟氏抑制不住激动的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正和小姐说话呢。”
“走快点。”
吴嬷嬷应声，快走了两步上前来搀扶她。
宋宛月远远的看到两人，跑过来搀扶她的另一边，“我爹可是一表人才，高大威猛，除了皮肤黑点没有别的缺点，外祖母见了保准满意。”
“满意，满意。”
孟氏笑着应，不说别的，就冲当年素不相识却救了婉儿这一点，她就十二分的满意。
几人进了院子，孟氏一眼就看到了正和许氏从屋里出来的宋林，果然如宋宛月所说，一表人才，高大威猛，心里越发满意，还没等说话，宋林已经快步到了她跟前，咚的跪下去，一个头磕在地上，“小婿见过岳母。”
孟氏，……
许氏，……
其他三人，……
“快起来。”
孟氏伸手搀扶。
宋林又是一个头磕下去，“多谢岳母愿意把孩子他娘嫁给我。”
众人再一次……
宋林紧张之下并没有察觉自己说错话，感受到院子里一片寂静，还以为孟氏对他不满意，身上的冷汗瞬间冒出来的，再次开口，已经语无伦次了，“岳母，您放心，我一定会对孩子她娘好的，我、我、我不会再让她生、生孩子，也不会让她受、受人欺负，我、我、我，她、她……”
许氏扶额，解释，“母亲，他平常不这样的，今日太紧张了。”
“对、对、对，我平常不这样，我可会说了，花言巧语不在话下，也能哄死人不偿命。”
众人再一次，……
宋宛月忍笑的很辛苦，却没有出口帮宋林。
吴嬷嬷低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
孟氏嘴角也露着笑意，他能看出来，宋林是个老实人，否则也不会紧张到在她面前说着样的话。
“起来吧，有什么话咱们屋里说。”
宋林如释重负，赶紧起身，让到一边，低着头等孟氏过去，他才悄悄的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450
众人进了屋内坐下。
孟氏这才仔细的打量宋林，如宋宛月所说，确实一表人才，高大威猛，比自己相像当中的还要好，满意的点头。
“你一路赶来辛苦了，原本是应该让你先歇息的，但今天是你祖父生辰，府里来了许多宾客，你作为孙姑爷不能不出席，但你也不用害怕，在老家应该怎么做在这里就怎么做，不要去迎合任何人，也不用觉得自己比任何人矮一截。”
宋林忐忑不安的心随着孟氏的温声细语安稳下来，他这才敢抬头看向孟氏，“岳母放心，我不会给您丢人的。”
孟氏摆手，“当年如果不是你，婉儿如今还不知会如何，在我眼中，没有一个人能比的上你，更不是有丢人一说，你只管按照你乡下的规矩做，别人要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理会。”
预想中的刁难不仅没有，还被岳母如此看重，宋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孟氏道，“吴嬷嬷，去告诉衍儿一声，就说姑爷已经到了，让他单另安排一桌，招待姑爷。”
吴嬷嬷应是，快步出去，不大会儿，院子里想起了脚步声，随即门帘被吴嬷嬷掀起，许衍走进来，目光落在宋林身上。
“这是你大哥。”
孟氏介绍。
宋林慌忙站起来，“大、大哥。”
许衍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一会儿陪大哥好好的喝几杯。”
宋林嘴角咧开了一个弧度，刚升起来的紧张瞬间消退了下去，“听大哥的。”
许衍又拍了拍他肩膀，转向孟氏，“母亲，宴席快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孟氏起身，许氏和吴嬷嬷上前搀扶，她边走边嘱咐，“今日你们祖父高兴，肯定要喝酒，你们要看好了，别让他多喝，对身体不好。”
“儿子记住了。”
宋宛月和顾义走在最后。
想到了那次顾义喝了几口酒就醉的翻跟头的情景，她眼珠转了几圈，道，“外祖母，还是我跟着过去吧，我可以帮着舅舅看着外曾祖父。”
“也好。”
许衍带着宋林和顾义，宋宛月从招待宾客的院子穿过去，院中人的目光纷纷看过来，见宋林穿着细棉布的衣裳，皮肤黝黑，便猜测到了他的身份，顿时议论开了。
许衍索性停下了脚步，朝众人介绍，“这是我妹夫，宋林，刚从老家过来。”
还真的是，众人的议论声更大了。
宋林又紧张起来，手脚不知往哪儿放。
“多年前我妹妹失踪，多亏了妹夫救下她，与我们来说，妹夫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也是我们今日的座上宾。”
许衍这一番话落，议论声小了下去。
许衍朝着众人点了点头，领着几人去了老先生的屋内。
屋内定国公也在，正陪着老先生说话。
许衍领着人一进门，两人便看过来。
看到和宋宛月有几分相似眉眼的宋林，老先生脸上涌上了笑意，“宋林吧，来，让祖父好好看看。”
宋林刚忙快走了几步，到了老先生跟前，咚的跪下，一个头磕在地上，“宋林见过祖父。”
“好孩子，起来，起来。”
老先生亲自弯腰搀扶，宋林随着他的动作站起来，身体笔挺。
老先生满意的直点头，“一路赶来辛苦了，一会儿陪着我多喝几杯。”
“听祖父的。”
“这是定国公，是萧姑娘的祖父。”
宋林忙行礼，定国公双手托住他，“都是一家人，这些虚礼就免了。”
……
时辰到，宴席开始。
老先生等人过去落座，还没等拿起筷子，许良进来，“老先生，齐国公来了。”
屋内静了一静。
齐国公和定国公素来不对付，是以在各种场合能避开就避开，像现在这种知道定国公在，他还过来的时候很少。
“快请。”
许良出去，请了定国公进来。
“老先生，您这可是厚此薄彼啊。”
齐国公意有所指。
“国公爷说笑了，您也知道，定国公府和我们算是拐着弯的亲戚，所以才请他进来作陪，您若是不嫌弃，也请一同坐下。”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齐国公在老先生另一边坐下，正好挨着顾义。
顾义搬凳子，朝着宋宛月身边挪了挪，嫌弃的表情显露无异。
定国公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想到进来的目的，又生生的把这份难堪压了下去。
先端起酒杯敬老先生，“祝您……”
“外祖母说了，外曾祖父年纪大了，不适合喝酒。”
顾义毫无顾忌的打断他。
齐国公的脸色有些黑，这酒敬也不是，不敬也不是。
“无事，无事。”
老先生笑着打圆场，先干了自己杯中的酒，“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喝几杯是没问题的。”
齐国公也干了自己杯中的酒，借此压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放下酒杯后神色已经恢复了如常。
“老先生有所不知，你这曾外孙女婿对我有不满，所以才如此对我。”
老先生显然不知。
定国公把那日在大殿上的事说了，说的时候一直不经意的看定国公，尤其在说他提议让顾义上金銮殿时，目光更是盯着定国公，想从他脸上看到些什么。
定国公却神色淡淡，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齐国公收回目光，“我也是为了朝廷着想，希望老先生不要怪罪。”
老先生摆手，“国公爷做的对，事情应该调查清楚，这样以后宋思入朝为官，也免了被人诟病。”
“我正是如此想的，还是老先生懂我。”
说着话，齐国公又举起酒杯，想起刚才顾义给他的难堪，改口，“我干了，老先生随意。”
老先生也一饮而尽，旁边候着的丫鬟立刻上前给两人斟满。
老先生拿起筷子，示意众人吃菜。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齐国公仿佛没有感觉到，吃了几口菜后把筷子放下，看向宋林，冷不丁的问，“你这女婿原来不是长这模样吧？”
定国公的瞳孔急速的收缩了几下，忍不住想要开口，见顾义神色自然的吃着菜，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