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我的邻居是皇帝TXT下载我的邻居是皇帝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的邻居是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青史尽成灰     我的邻居是皇帝txt下载     我的邻居是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44章 郭宗训的请求

    李肆仿佛听到了笑话一样,花蕊夫人,简直是神仙中人,陛下看了一眼,就急吼吼纳入宫中,也有些日子了。而且据说天子时常去花妃宫中,甚至为此辍朝,两个人居然素丝无染,没有关系!

    打死李肆也不信啊!

    “师弟,咱们兄弟之间,你就别开玩笑了。”李肆拉长老脸,啧啧道:“我跟你说实话,假如花蕊夫人在我面前,宁可让你嫂子把我打死,我都要……那啥的!”李肆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惶恐道:“师弟,不会是圣人……”李肆不敢说下去,可脸上的神色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鬼知道他想什么龌龊的东西!

    叶华狠狠瞪了他一眼,“身为臣子,你就不能想点好事?”

    李肆两手一摊,“我实在是没法往好处想啊,这事情太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叶华道:“陛下巴望着赶快向西域用兵,据我所知,虽然圣人时常去花妃宫中,却是询问巴蜀的民情,打听蜀主的治国方略,日常作为,还询问了不少有关大理和吐蕃的事情!”

    “啊!”

    李肆惊得大呼,“陛下就跟花妃谈这个,而且还是彻夜长谈?师弟,你没开玩笑吧?”

    叶华翻了翻白眼,“我又不是闲着没事干,陛下给我送了几次手本,提到他从花妃那里得到的消息,然后问我的意见,这还有假!”

    “我的老天呀!”

    李肆觉得有种被雷了千百遍的感觉。

    原来天子这么勤劳啊!

    可为何外面传言,把陛下讲得那么不堪?

    娶了花蕊夫人,就是商纣王,就是唐玄宗……还说天子好色无度,夜夜笙歌,怕是要走李存勖的老路。

    尤其是孟昶惨死,更让这种声音甚嚣尘上,现在朝野上下都说,是陛下沉迷花蕊夫人美色,担心她还念着孟昶,就用最可怕的毒药,毒死了孟昶,让他肠穿肚烂,凄惨无比。

    各种流言蜚语,已经到处都是了,甚至有些言官,想要冒死进谏,请陛下诛杀祸水,改邪归正。

    要不是害怕重蹈张洎的覆辙,这帮人就要上书了。

    “师弟,照这么说,一切都是误会了?”

    “不是误会!”

    “不是?那是什么?”

    “是无耻!”叶华用力拍桌子,眉头立起,怒火中烧,孟昶的确是惨死了,杀他的人,绝不是柴荣,而是有人想要趁机泼脏水,打击天子威望。

    这段时间,柴荣改革了官制,又着手修蜀道,已经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这些大臣表面上不敢跟陛下抗衡,就暗中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嫁祸天子,扰乱朝局。

    这要不是无耻,世上就再也没有无耻二字了!

    李肆稍微想了想,也就明白过来,自古以来,天家之事,最容易在坊间流传,也最容易胡编乱造,弄得威信扫地,这种小人着实可恶。

    只不过究竟是谁干的,或者说是一群人在推波助澜,这就不清楚了。

    “师弟,你有什么猜测没有?会不会藏着什么阴谋?”

    叶华道:“很不好说,不过我猜测,应该跟废除政事堂有关,很有可能,黑手就藏在现在的内阁之中!”

    “什么?”

    李肆勃然变色,“师弟,你是怀疑那几位大学士?是王溥,还是魏仁浦,或者说,是范质?陈乔?”

    叶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了一下,“师兄,你帮我一个忙,去查查看,自从废了政事堂之后,哪些衙门损失最大,背后又可能牵扯到什么事情,尽快告诉我!”

    “没问题。”

    李肆平时吊儿郎当,可办起事情,还真是有效率,去了三天,就重新来到了叶府,把情况向叶华说明了。

    而就在这三天之间,有关孟昶之死,掀起的波澜,越来越大。

    甚至被人演绎成了故事,绘声绘色,到处去讲。

    他们说花蕊夫人进宫之后,茶饭不思,想念夫君,还将一幅孟昶的画像悬挂宫中,每日对着画像流泪,也不愿意多看柴荣一眼!

    陛下就怒冲冲道:“你眼里只知画中人,却不知此人生死在朕的一念之间!”

    花蕊夫人愤然回答,“陛下可以决定生死,却不能管得住我的一颗心,此心早已在夫君身上,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好一个永不分离!朕就让孟昶亲手把他的心肝肠肚都挖出来,看看心里面究竟有没有你!”

    皇帝陛下说到做到,果然让太监给孟昶送去了毒药,肠穿肚烂惨死,一对苦命的鸳鸯,就此阴阳两隔,小小的故事,天子好色残暴的形象,呼之欲出。

    民间如此也就罢了,朝廷上也刮起了一阵邪风。

    由于连续一个月不下雨,旱情严重,京畿许多州县粮食减产,甚至绝收,柴荣把钦天监的官员叫去,询问天气。

    这位钦天监的官员居然当着天子面,厉声说道:“是天子不施仁政,沉迷女色,民不聊生,天怒人怨!”

    柴荣听完,脸都气得青了。

    一个区区钦天监的小官,也敢谈论朝政!

    “朕问你,是谁唆使你说这些话的!是谁?”

    此人轻笑道:“陛下问是谁,那微臣就实话实话,是老天爷,上天一个月不下雨,这就是天意,微臣昨夜梦到先帝,他告诉微臣,今天要直言进谏,大官不敢言,自有小吏言之!陛下,请诛妖妇,不然大周亡国之日不远!”

    “左右,给朕拿下!”

    柴荣厉声喝道,太监涌上来,把此人按住,把用一块布,把他的嘴塞住了。

    柴荣气得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狗胆包天的畜物,你敢扯上先帝,就算先帝在日,也断然不会容你们,拖出去,打,狠狠打!”

    就在宣德门外,一顿棍子,把屁股打烂,骨盆打碎,鲜血流干而死。

    柴荣还不解气,下令将此人暴尸三日,以示惩戒。

    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又有传言,据说许多百姓,半天不敢动作,只有在夜里,遥望着宣德门方向,替忠良烧纸祭奠,一片哭声,几条街道,皆是如此,人人感叹,公道自在人心。

    “呸!像钦天监这种衙门,早就该裁撤了,别以为他们的衙门有个天字,就能代表老天爷发号施令,简直可杀不可留!”

    李肆探身道:“师弟,你可有把握,猜出是谁干的了?”

    叶华再三看了看师兄提供的资料,心里渐渐有了判断。

    “师兄觉得是枢密院不甘心回归兵部,才想办法抹黑天子,可是现在又出了第二招,钦天监充当了马前卒,这像是枢密院的手段吗?”

    李肆吸了口气,“师弟,你以为这些事情都是连在一起的?”李肆若有所思,“假如是这样的话,接二连三的挑衅,就不怕将陛下惹恼了?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叶华沉吟了一下,“你了解那个被打死的小官不?”

    “了解,听说是个清官,当然钦天监也没什么好贪污的……而且听说,对待母亲最是孝顺,虽然人到中年,还每天给母亲烧热水洗脚,嘘寒问暖,堪称孝子的表率……照理说,此人不该如此狂妄犯上,他把一条命都拼了,难道就不在乎母亲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叶华微微皱眉,“如果换一个思路,是母亲让他这么做的呢?”

    “这个……没有道理啊!”李肆摇头道:“难道老太太不想要养老送终的人了?委实是怪事!”

    李肆道:“这样,师弟,我再去探探情况。”

    李肆匆匆离开,叶华独自坐在书房,抱着肩膀,脑筋快速转动……不管是孟昶之死,还是钦天监的小官,除了能掀起一些舆论之外,并不能改变大局。

    当然了,以此泄愤,也是可能的,但问题是连续出手,就不怕动静太大,打草惊蛇吗?

    按照目前的情况,恐怕只有一种解释,是要转移注意力,那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如此迫切,需要不顾一切呢?

    叶华的心里,充满了问号。

    “叶卿,些许小事,你不该大伤脑筋的!”柴荣又一次微服来到了叶府,这一次他们没有喝酒,而是摆上了棋盘,车马炮摆开,厮杀起来。

    同为领兵出身,他们都不喜欢围棋,而是更钟爱直来直去的象棋,这样才杀得过瘾痛快!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朕现在只想全力以赴,把巴蜀经营好,然后直取西域……至于朝野的议论,就当是乌鸦聒噪,朕才不会在乎!”

    叶华微微一笑,“圣人心胸,臣当然清楚,可臣还想请教,陛下怎么会跑来跟臣下棋?”

    “你!”

    柴荣气得一拍棋盘,震得兵卒乱动,老帅不安!

    “有些话你非要点破,真是扫兴!”柴荣气得把手里的棋子一扔,破口大骂!

    “奶奶的,朕宫中无人,纳个妃子怎么了?还天怒人怨,还把先帝搬出来!大旱一个月,他们不想着挖掘水井,救济灾民!却怪朕失德,简直不知所谓!还有那个孟昶,居然也把他的死扣在了朕的头上!他们眼里,朕就是寇仇,恨不得把什么脏水都泼到朕的头上才肯罢休!”

    柴荣眉头乱动,嘴角轻笑,“朕倒要看看,这些人能有多大的本事?朕该做的事情,一样都不会少!朕之对错,也不是他们能评价的!”

    柴荣说完,起身向外面走,到了门口,柴荣又扭头冷笑道:“叶华,告诉你,朕不会被浮言动摇半分!你也不要随着他们起舞,自乱阵脚。自古以来,哪位有作为的天子不是誉满天下,谤满天下!朕不怕!”

    是啊,秦始皇一统六合,开创前所未有的基业,被骂了两千人。

    汉武帝反击匈奴,塑造了大汉脊梁,也被指手画脚,甚至因为一个人胡言乱语被切了一刀,就成了武帝的罪过。

    还有开凿大运河的隋炀帝,那就更不堪了……

    叶华送走了柴荣,再度回到书房,却发现郭宗训躬着身体,等在这里,见叶华进来,他连忙抬起头,迟疑了半晌,眼圈泛红,抬起头轻声道:“先生,父皇受委屈了,先生可以帮父皇吗?”

第645章 暖心暖胃的小太子

    “都听到了?”

    “嗯!”郭宗训默默点头,然后深深一躬,拜谢叶华的安排。他在一旁的暗室听到了父皇的话,郭宗训第一次看到了父皇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是天子,是大周的主宰,他挥手之间,就能灭亡一个国家,几十万大军,情愿意替他上刀山,下火海,富有四海,口含天宪,无所不能,没有软弱,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多少感情……

    在郭宗训的眼里,父皇就像是一枚时刻绽放光彩的钻石,每一面都光华夺目,没有半点破绽。

    可刚刚父皇的话,彻底打破了郭宗训的印象。

    原来父皇也会生气,也会脆弱,他嘴上说不在乎,但他为什么要找叶华倾诉?为什么暴跳如雷?

    父皇谋划的是大周的长远,是恢复汉唐盛世。

    偏偏就有人喜欢恶意中伤父皇,拖父皇的后腿,这些人简直该杀!

    “师父,我想帮父皇,可我不知道怎么办,先生会有办法吗?”

    叶华颔首,“殿下能如此想,圣人就会高兴的。”叶华让太子坐在自己的对面,然后道:“殿下,世人看到陛下,是无上的权柄,绝对的权力,殊不知陛下身上也扛着无与伦比的压力,比泰山还要重。为臣为子,该多体谅天子的难处,他比我们都难!”

    郭宗训认真想了想,然后深以为然,无奈道:“母后就是没有体会到父皇的难,才会一意孤行,也是我不争气,害了母后……”

    郭宗训在叶华的面前,袒露心扉,眼泪不停在眼圈打转……叶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有些事情还要太子自己体悟才是。

    “殿下,既然天子有那么大的难处,我们更应该替天子分忧。如果我没有料错,这一次的事情,不单纯是给天子泼脏水,恶心陛下。应该有更深的谋划,更阴毒的目的!”叶华的声音越来越冷,表情越来越凝重。

    郭宗训来了兴趣,探身道:“先生,他们有什么目的,你知道吗?”

    “暂时还不知道!”叶华道:“不过他们出手那么着急,应该很快就能看出端倪。殿下,这些日子我会请李学士过来,一起清查各种公文,寻找蛛丝马迹。”

    郭宗训立刻拍手道:“有先生和李学士,一定能找出黑手,替父皇洗刷冤屈的,只可惜弟子太笨了,帮不上什么忙,要是小叔在就好了。”

    叶华大笑,“你小叔是个榆木脑袋一根筋儿,他适合去算火炮重心,火药填充量……这种草蛇灰线的事情,他做不来的。殿下要是有兴趣,不妨也过来瞧瞧,或许会有点收获。”

    “是吗?”

    郭宗训立刻兴奋道:“弟子拜谢先生!”

    作为一个皇子,尤其是太子,快到十岁才接受皇家正统教育,已经很晚了……不过有叶华和李肆两个人提点,郭宗训进步也是非常快。

    其实这小家伙并不算太笨,符皇后有一点是看对了,郭宗训未必能考出高分,但是他却能很容易明白那些奏折公文背后的含义。

    比如每年的治河预算,这是朝中少数没有争议的款子,毕竟河水泛滥的后果,谁都不敢面对,洪水滔天,才不管你是大学士,还是普通老百姓。

    因此,治河预算会比正常情况多拨一些。

    在考评的时候,如果得到了优等,就表明差不多七成左右的款子用在了治水上,如果没有得到优等,就表明差不多一半的钱被层层扒皮,给贪墨掉了。

    李肆随便找出了两份公文,其中有一份提到洪水滔天,为历年罕见,大堤决口,淹死一千多人,损失财物无算,请求朝廷拨下钱粮,救济灾民。

    “殿下,这篇奏疏写的是言辞恳切,处处替百姓说话,但是我要是没记错,在三年前,还有一笔治河经费拨了下去,说是能做到二十年安枕无忧,才两年多,就再度决口,这里面贪了多少钱,只有天知道了!”

    郭宗训咬牙切齿,恨意滔天。

    好大狗胆,朝廷的钱,不就是我们郭家的钱吗?

    “李学士,似这帮的贪官污吏,为什么不给抓起来,问罪,杀头?”小家伙义愤填膺道。

    李肆轻笑道:“哪那么容易?一场大水冲来,把历年的账册都给冲毁了,相关的人证也死的死,走的走,根本找不到证据。而这位地方官咬死了是洪水太大,出乎预料。等到淹水之后,他又不辞劳苦,去探查灾情,然后上书为民请命,堪称勤政爱民。如果所料不错,他的考评应该是优等的,没准还会高升知府!”

    李肆一边说着,一边从故纸堆里翻出了早些时候,公布的吏部考核名单,送到了郭宗训的面前,还真让李肆说中了,是个优上的考评,要提拔重用!”

    郭宗训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真正的大周吗?

    为什么不查,为什么能纵容害民之官?吏部那帮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殿下,还是那句话,办案要讲究证据,没有证据贸然推翻吏部的考核,这份名单就会作废……这样一来,名单上的官员,还有负责考评的官员,都要受到牵连,拔出萝卜带出泥,没有十足的证据,哪怕天子也没法断然下决断,正所谓不痴不聋,不做当家翁。非要什么事情都较真,下面人人自危,天下都会不安的!”

    不愧是冯道调教出来的得意门生,李肆算是把官僚的这一套,看得清清楚楚。

    叶华虽然也理解李肆所讲,但是却有不同的看法。

    “纵然风气如此,身为上位者,也该心明眼亮,不被表象迷惑。假如天子都和光同尘,纵容不法,下面的人就会十倍百倍,为非作歹。”叶华道:“所以天子要用一些孤臣,要提拔正直之士,要容忍一些乌鸦聒噪。有他们在,总能抓出一些贪官污吏,给百官一个教训,给百姓一个希望……”

    叶华和李肆站在两个角度,不断灌输思想给郭宗训,最初小家伙是痛苦的,不知道该依循谁的话……可渐渐地,郭宗训似有所悟,不管听谁的,都是盲人摸象,只抓到了一块,就以为了解了全部,身为天子,可以不懂,但是不能以为自己懂了!

    接下来的日子,郭宗训乐此不疲,他白天要去学堂上课,晚上就来叶府听课。

    小家伙见先生辛苦,从学堂搬回来一口袋自己种的豆子。

    等到叶家的时候,小心翼翼洗干净,然后加入红枣,莲子,银耳等物,在跑去后面的花房,按照小叔教的办法,淋出洁白的霜糖。

    把所有材料,一股脑放进砂锅里,然后就放在砂锅里熬煮。

    煮粥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只要火候足够了,用料十足,就不会差得太多。

    每天忙到半夜,郭宗训就给两位先生,每人一碗莲子羹。

    暖心暖胃,叶华很满足,李肆更是兴奋,“殿下手艺真是不错,我们家那位,除了会舞刀弄枪,什么都不会,简直就是废物!”

    李肆抱怨媳妇,他每天晚上的夜宵,跟吃药差不多,再抬头看了看叶华,发现他一副同病相怜的模样,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师弟,我想起来了,弟妹也不会做菜!为兄总算没有输得太惨……哈哈哈!”

    叶华气哼哼抱着粥碗,去书桌前一边吃粥,一边看公文,懒得搭理李肆。

    就在这时候,郭幸哥突然笑呵呵走了进来。

    “哥,成了!”

    小少年充满了得意,冠军坊第一批火药成功了,一共批量生产了三十门,全都合格。

    郭幸哥如释重负,“从今往后,大周的雄兵,当横行天下,再无敌手了!”

    郭宗训眼睛冒着小星星,崇拜道:“小叔真厉害,尝一碗莲子羹!”

    郭幸哥接过了粥碗,笑呵呵道:“殿下,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咱们在汉中设的作坊传回来消息,一辆马车大约能赚一贯钱……我们没赔,还能小赚一笔!”

    郭宗训不解道:“小叔,原来不是说成本在八贯钱以上,我们卖五贯多,怎么可能不赔?难道是先生多补给我们了?”

    郭宗训歪头,看向叶华。

    叶华微微一笑,“我没有出钱,不过我却知道赚钱的原因。”

    这下子轮到郭幸哥吃惊了,“哥,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是汉中的成本低,准确说,是他们那里通缩,没错吧?”

    作为叶华调教出来的人,郭幸哥当然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他兴奋道:“哥,你可真是神了,我算了一下,开封一文钱拿到益州,能买到两文钱的东西!足足多了一倍!”

    啪!

    叶华猛地一拍桌子,怒哼了一声。

    “师兄,现在的情况终于明朗了。”

    李肆揉了揉发红的眼睛,附和道:“没错,巴蜀缺铜,加之道路艰险难行,又物产丰饶,一直以来,巴蜀的商品物美价廉。在唐代的时候,巴蜀就最先弄出了飞钱,解决货币不足的问题。这么大的一个套利空间,真是让人垂涎三尺啊!”

    叶华点头,“总算找到了孟昶必死的原因了,真是好算计,掩饰了罪行,又把黑锅甩给了天子,厉害啊!”

    郭宗训虽然听不大懂先生们的话,但是却能猜出,应该是父皇的冤屈有眉目了,小家伙兴奋地涨红了脸!

    叶华凛然道:“殿下,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全面出击,把真相给揪出来!”

第646章 你是魔鬼吗

    终于能替父皇洗刷污蔑,维护圣明了!

    郭宗训兴奋地一夜没有睡觉,不停在床上滚来滚去。自从跟着戚同文以来,郭宗训就发现,原来看似古板的老师,是父皇的铁杆粉丝。

    他之所以改名叫“同文”就是窥见了天下一统,取“书同文”之意。他愿意耐心教导自己,也是看在了父皇的面子上,要让大周江山延续下去。

    再有冠军侯叶华,那是何等人物啊!

    文武全才,功劳泼天,又年纪轻轻,不管是喜欢他的,还是恨他的,提起来都要竖大拇指。这样的人物,也对父皇忠心耿耿,全力维护……父皇真的很了不起!

    不经意间,郭宗训已经把父皇当成了崇拜的偶像,这一次可是替偶像证明清白,意义非同小可!

    郭宗训就这样滚来滚去,辗转反侧,等他再度爬起来的时候,眼圈通红,眼睛里都是血丝,好像是病了似的。

    “殿下,要不你去休息吧,等问出了结果,再告诉你!”

    “那怎么行!”

    郭宗训不敢了,他四处看了看,突然冲到了水井边,转动辘轳,提上一桶冰凉的井水,然后一头扎进木桶里。

    等他抬起头,冰凉的井水,唤起了精气神,小太子昂首挺胸,跟着叶华他们,直扑户部。

    虽然废掉了三司,将职权转给了户部,但是一国财政户口何其负责,弄了很长时间,还没有整理完毕,

    足有七成的档案资料还留在了原来的三司衙门。

    三司使卢多逊继续充任户部尚书,当然了,为了避免降职,给他加了同平章事的衔,又挂着大学士,与其他内阁诸公,不但平起平坐,还能直接统御一部,权柄非常重。

    只不过权力再大,面对着冠军侯,商王,太子,翰林学士的阵容,心里也嘭嘭敲鼓,不寒而栗。

    “那个侯爷,太子殿下,怎么有空到三司……户部?莫非有什么事情?”

    叶华淡然一笑,“的确有些事情,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负责教导殿下,如今殿下读了不少书,也明白了很多道理,该看看朝政运作,了解一些实际的状况。我觉得一国最重要的事务就是理财,故此先来卢相公这里……没事的,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当是太子的实践课,你不要紧张。”

    “哦!”

    卢多逊赞道:“侯爷的教学方法还真是别致,既然如此,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叶华笑道:“我想请教卢相公,你从巴蜀弄了多少钱?”

    真够直接的!

    卢多逊一下子就怒了,“侯爷,咱们可不能开玩笑啊!我是朝廷的臣子,陛下任命的官员,一心一意,都是替朝廷理财,可没有半点中饱私囊的行为,绝对没有!”

    叶华摆手,“不必急赤白脸的,我又没说你为了自己敛财,我是想问你,以前打仗都需要发行债券,这次向巴蜀用兵,似乎国库就可以支持了,对吧?”

    卢多逊打起了精神,难掩得意,“的确如此,我大周国力昌隆,财政相对宽裕,支持一两场战争,还是没问题的!”

    “原来如此,有钱打仗,却没钱修路,对吧?”

    卢多逊情急之下,差点咬了舌头,“冠军侯,你可不能当着太子的面,随便给我安罪名啊!修路的确需要财力物力和人力,我最初是反对的,可陛下坚持,身为臣子,只能尽心竭力。我绝没有推诿扯皮的行为,这一点天日可鉴!”

    “别急啊!”叶华含笑,“咱们就是随便聊聊,无关紧要的,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讲的。”叶华低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得香气四溢,唇齿留香,好茶!

    “是小龙团?”

    卢多逊也端起茶杯,微微喝了一口,笑道:“是天子垂爱,赐下的小龙团,平时我不舍得喝,今天是特意拿出来招待贵客的。”

    “哦!”叶华笑了笑,转头对郭宗训道:“殿下,卢相公为官节俭,平时都是喝白水,官场上,有口皆碑。”

    总算说我一句好话了,卢多逊连忙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卢某万万不敢有负皇恩!”

    郭宗训歪着头,突然道:“卢相公,你这么节俭,国库一定是有结余了?”

    卢多逊笑道:“这个自然,去年开始,国库就已经减少了三百万贯的债务,今年有望首次出现结余……这可是几年来,从未有过的。”

    卢多逊颇为得意,只等年底报功的清单送上去,陛下没准再给他加个头衔,到时候跟内阁几个老货相比,他也不差什么了。

    就在这时候,一直没吭声的李肆突然幽幽道:“卢相公,你可真是理财有方啊?只是不知道你从巴蜀弄到了多少钱,来填补烂账?”

    “荒唐!”

    卢多逊勃然大怒,猛地站起,手指着李肆,气得都哆嗦了。

    “李学士,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敢污蔑本官?”

    李肆给了他一个白眼,扭头不语。

    这时候叶华笑道:“卢相公,我说了,这是实践课,你可以不回答的,我们也都是闲聊而已。”

    叶华嘴上这么说,可他的神色明显越发阴沉冰冷,而卢多逊的额头也渐渐多了汗液。

    “实不相瞒,巴蜀缺少铜矿,交通不便,因此蜀国钱贱物贵,这就是一个很大的套利空间……如果我所料不错,以卢相公之才,应该能看得出中间能有多少利润吧?”

    “这个……”卢多逊沉吟了一会儿,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咧嘴苦笑,“冠军侯,这件事情,我可以不回答吗?”

    “当然可以!”叶华笑道:“向南唐输送货币,破坏南唐的金融,这事情本爵也做过,只要告知天子,圣人也会支持的!”

    “是,是,那是!”

    卢多逊嘴上答应,可明显有了一丝慌乱,叶华的话再清楚不过了,要是没有告诉陛下,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他只能低头装作喝茶,掩饰尴尬。

    只不过接下来的话,就算掩饰也不成了!

    “平时套利也就罢了,假如趁着朝廷攻破益州,大捞其利,洗劫巴蜀财富,然后再把钱拿回来,填补历年的亏空,造成财政盈余的假象,这就比较可怕了!”

    “你!”卢多逊瞪大眼睛,鼓起勇气,质问道:“冠军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我就再说的明白一点,因为巴蜀百姓已经被洗劫一遍了,所以这时候修路,很容易激起民变……一旦民变发生,就要追究责任,某人担心将整个黑盖子掀开,就抢先杀人灭口。蜀主孟昶,一定清楚其中的关键,就把他给毒死了,对吧?”

    “不!不对!”

    卢多逊声音都变了,他站起身,怒冲冲道:“你说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我也什么都没干过。太子殿下,臣还有要紧的公务要处理,就不能陪殿下聊天了,告辞!”

    他要往外走,却不提防,郭幸哥已经站在了门口,伸出双臂,把他给拦住了。小太子郭宗训也站起身,怒冲冲质问,“卢相公,是不是你杀了孟昶,嫁祸给父皇?贪墨欺君,杀人灭口,让君父背负骂名,这是你的为臣之道吗?是吗?”

    雷鸣阵阵,卢多逊浑身哆嗦,仿佛触电一般,他艰难转身,拱手道:“殿下,臣绝没有做这些事情,假如是臣干的,臣情愿意立刻伏诛,请殿下明鉴啊!”

    说着,卢多逊一躬到地。

    这回轮到郭宗训无可奈何了,他当然憎恶小人,可他不过是个太子而已,拿当朝的宰相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茫然看向叶华,寻求帮助。

    叶华淡淡一笑,“卢相公,还是那句话,今天不过是给太子上课,随便谈谈,你何必这么在意!”

    卢多逊都要哭了,姓叶的,你句句诛心,条条罪状,都要置我于死地,偏偏又拿什么实践课当借口,这事是可以开玩笑的嘛?

    “冠军侯,总而言之,我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侯爷若是还继续恶意中伤,少不得卢某要请天子给我个公道了!”

    卢多逊说话的时候,杀气腾腾,义正词严。

    叶华微微低着头,突然笑了,“卢相公既然这么说了,那本爵就不好跟你开玩笑了。这样,我陪着殿下,再去刑部瞧瞧,那里还有孟昶的尸体,我们顺道查一查,孟昶到底是怎么死的,等看过孟昶之死,我们再去钦天监,观观天象,对了,我还安排了人手,去寻找张洎,让他根据巴蜀的情况,做一个评估。毕竟修路涉及到方方面面,假如百姓山穷水尽,不堪驱使,也不能因为一条路,就逼反了整个巴蜀!到时候,就算天子怪罪,本爵也要拼着乌纱帽,劝谏天子!”

    叶华说完,转身就走,李肆俯视着卢多逊,笑呵呵道:“卢相公放心,我们会查得清清楚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李肆大笑着走出去,郭幸哥和郭宗训紧紧跟随……卢多逊看着四个人的背影,简直不寒而栗,浑身起鸡皮疙瘩儿!

    好一个厉害的叶华!

    好一个冠军侯!

    你是魔鬼吗!

    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事情,居然被他都给串联起来,而且还得出了接近真相的结论,端得厉害!

    “不过幸好此事跟我关系不大,最多掉一层皮,还不至于丢了性命,倒是某人要倒霉了……”卢多逊后背全是冷汗,又笑了起来。

第647章 刑部不行啊

    老百姓常说,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这句话绝对是有道理的,叶华的那些经营之道啊,敛财之术啊,除了他的几个弟子之外,其他人也在钻研,只不过用在哪个方向,就不得而知了。

    卢多逊闷坐了一阵,他仔细想着叶华的话,把前后的关系推演了一番,不得不承认,叶华指出的可能,或许正是当前朝局的最好解释,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一些人的疯狂举动。

    瞧着吧,叶华开始动手了,但愿老天爷能保佑你们,逃过一劫吧!

    卢多逊想了又想,把手下一个人叫来,让他去一趟内阁,把叶华带着太子来上实践课的事情告诉他们,顺便提醒这些人,太子随时会去他们的衙门上实践课,请他们好生应付!

    “实践课,还真是有意思啊!”

    卢多逊翘着二郎腿,情不自禁地哼起小曲了……

    李肆跟在叶华的身后,“我说师弟,卢多逊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牵连其中啊?你把什么话都说了,万一他有所防备,那该怎么办?”

    叶华轻笑道:“我就是让他知道,他要是不知道,什么动作都没有,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敲山震虎,引蛇出洞!”李肆笑嘻嘻道:“这个计谋是不是太简单了?”

    “不管黑猫白猫,抓着耗子就是好猫!”

    叶华抓起茶碗,一口喝干,抹了下嘴角,又掏出几个铜钱,放在桌上。

    “走吧,去刑部看看!”

    ……

    叶华带着太子满京城逛游,绣衣使者已经把消息传回了宫里,甚至他们在户部谈了什么,柴荣都一清二楚。

    皇帝陛下轻轻敲着桌面,突然一跃而起,“去花妃的宫里。”

    手下的太监陪着皇帝陛下,一溜烟儿到了花妃的寝宫。

    柴荣许诺的金院子还在筹备阶段,这个宫殿只是临时的住处,但也是金碧辉煌,十分宽大明亮。

    宫中为了防备刺客,鲜有树木,到处都是红砖绿瓦,高大的建筑,置身期间,是很容易抑郁的。

    花妃宫中却是与众不同,这里有许多翠竹,一丛一丛,生机盎然,还有牡丹,菊花,山茶,月季……各式花卉装点,不愧是花妃,就是与众不同。

    “爱妃,这么多的花木,加起来都不及爱妃的明媚,老天爷真是钟爱于你!”

    面对柴荣的夸奖,花蕊夫人已经不似先前那么惶恐了,她甚至摸到了一丝柴荣的脾气,这位皇帝虽然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纳入了宫中,但是却没有立刻吃掉……他应该是很自信吧!觉得能把人和心一起拿走,他才会不紧不忙,等着水到渠成的那一刻。

    聪明的花蕊夫人觉得自己要给柴荣一些希望,才不至于惹恼皇帝。

    她轻轻一笑,“臣妾是陛下的人,天生臣妾,是上天厚待自己的儿子才是!”

    “哈哈哈!”

    柴荣朗声大笑,“花妃,真是一张利嘴,你不是在夸朕,是在夸你自己呢!既然你是天物,那朕就更要好好待你了。”

    柴荣说着,坐在了花蕊夫人的身边,手掌按向了肩头。花蕊夫人微微一颤,却还是坦然受之。她的脖颈浮现一丝粉红,然后又恢复了自然。

    “圣人,枯坐无聊,让臣妾给圣人弹奏一曲吧!”

    “好啊!朕要领教一下,爱妃的手段!”柴荣换了个舒服的姿态,靠在床边,花蕊夫人气定神闲,坐在了条案边,稍微沉吟,就食指轻捻,一声琴音,穿云裂石,直入心头,柴荣眼前闪过一丝惊讶,只是一个音,就胜过了符贵妃万倍啊!

    真不愧是才女!

    只是可惜了……柴荣心中闪念,然后就微微闭上眼睛,沉浸在琴曲之中。

    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一曲终了,花蕊夫人缓缓起身,要向柴荣施礼,突然有一个老太监小跑着进来。

    在柴荣耳边低语了两句,柴荣眼前一亮,忍不住道:“叶卿真是好快的手脚!”

    柴荣坐直,目光抬起,扫了一眼花蕊夫人。

    只是一眼,就让花蕊夫人浑身震颤,恐惧之感大盛!

    怎么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柴荣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花蕊夫人不解其意,愣在当场。

    柴荣轻笑了一声,“爱妃,你不用紧张,朕只想问你,费缜是什么人?”

    “他,他是臣妾的父亲。”

    柴荣颔首,“那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这个……圣人当真要问?”花蕊夫人紧咬着嘴唇。

    柴荣哂笑道:“你敢欺君?”

    “臣妾不敢!”

    花蕊夫人慌忙万福,急忙道:“臣妾实话实话,家父是,是穷苦农人出身,臣妾十一岁的时候,被卖到了青楼,五年之后,臣妾学艺有成,名扬益州,被,被蜀主孟昶选入宫中……后来臣妾得知父亲尚在人间,家中兄弟姐妹清贫穷苦,就暗中接济他们,后来被孟昶得知,他封了臣妾的父亲为清乡侯,赐给了许多财物,臣妾一家过得好了不少。”

    柴荣点头,“是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看起来朕也该好好封赏令尊才是!”

    花蕊夫人如何听不出来,柴荣的语气冰冷到了极点,没有半点赏赐的意思,反而带着难以掩饰的怒火!

    她慌忙道:“陛下,臣妾之父,不过是田野布衣,不敢奢求大富大贵,能有三十亩田,一头健牛即可,若是封赏,只会折了他的寿,还请陛下明鉴。”

    柴荣哈哈大笑,“花妃果然深明大义,奈何这话怎么不在几年前说给孟昶……假如你说了,他或许就不会身死国灭了!”

    “啊!”

    花蕊夫人惊慌之下,竟然坐在了地上,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力气,只能惶恐地看着陛下,楚楚可怜,眼中又含着饱满的泪,梨花带雨,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会被她给打动,甚至把魂儿都勾走了,心甘情愿,供她驱使。

    “爱妃,你起来吧!”

    柴荣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花蕊夫人勉强站立起来,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她眼前一黑,直接昏倒了。

    “令尊在孟昶死的前一天,去了馆驿看他!”

    花蕊夫人晕过去了,被生生吓得昏死过去。

    孟昶之死,她是知道的,但是柴荣不讲,她也不敢问。甚至她觉得,凶手就是柴荣,是柴荣为了得到她的人,而杀了孟昶。

    偏偏柴荣又没有把她怎么样,让花蕊夫人怀疑起自己的魅力,进而怀疑到了孟昶之死……只是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的老爹竟然跟孟昶之死有牵连。

    我的爹啊!

    天子因为这事,挨了多少臭骂,若是查出来是你干的,只怕连我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面对昏死的花蕊夫人,柴荣只是淡淡哼了一声,扭头就走,甚至没有扶着她去床上休息,也没有叫人叫太医,只是让她卧在地上,大有自生自灭之意。

    柴荣为数不多的情,被符家姐妹耗光了,他现在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大猪蹄子,对待女人,已经很难动真感情了,即便是花蕊夫人,也不过是他手上的一个工具而已!

    柴荣真正关心的是费缜为什么要杀孟昶,这背后又牵连了多少事情,蜀国的朝堂,大周的朝廷,一团乱麻似的交织在一起,只等着叶华来揭开了……

    “冤枉,老夫冤枉啊!我太冤枉了!”费缜大声争辩,“老夫的确是看过孟昶,只不过老夫是为了君臣一场的情分,绝没有下杀手!”

    “那孟昶是怎么死的?”

    “他?”费缜顿了一下,“他抗拒天命,割据一方,本就是罪该万死,是老天爷收了他!”

    “哈哈哈!”叶华大笑,“孟昶该不该死,貌似不是你能说的,倒是你的荣华富贵,都是他给的,你这么不讲良心,就不怕孟昶的魂魄来找你?”

    费缜下意识哆嗦了一下,随即用力摇头,“大周天子,上承天命,扫平六合,四方归心。老夫一人,如何能抗衡天命!更何况老夫之女,得到了圣人垂青,老夫是大周之臣,岂敢住在开封,又想着益州!”

    这家伙真有点滚刀肉的架势,无论怎么询问,都是这一套说辞。

    叶华瞧了瞧陪在一旁的刑部尚书窦仪,他是窦禹钧的长子,窦家五虎,都在官场上绽放头角。

    窦禹钧又经营军工作坊,论规模,仅次于冠军坊。窦家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已经是庞然大物,甚至胜过许多将门。

    “窦尚书,此老就拿这番话搪塞,你听得过去吗?”叶华幽幽道。

    窦仪尴尬苦笑,“侯爷,我查过了,费缜的确去了孟昶的住处,但前后只有一刻钟,说了几句问候的话,他更没有带进去任何东西,转过天孟昶暴毙,似乎没法和他牵连在一起,应该是意外。”

    “意外?”

    叶华哈哈大笑,“窦尚书,如此断案,你这个刑部,怕是不行啊!”

    窦仪老脸紫青,一个男人被人说不行,他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侯爷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下官开开眼界!”

    叶华笑道:“办法当然有,取一些蜡烛,把屋子照得亮堂一些……然后呢,咱们就分头陪费老头聊天,日夜不停地聊,要不了几天,他就会开口的!”

    疲劳审讯!

    窦仪大惊,拧眉瞪眼,咆哮道:“侯爷,你不能这么做!别忘了,费缜的女儿可是花妃!”他威胁道:“你要是这么对待费缜,我只有向天子陈奏了!”

    叶华耸了耸肩,“窦尚书,请自便吧!”一扭头,叶华给郭宗训一个眼色,小太子立刻就去往屋子里搬蜡烛了……

第648章 打皇帝的嘴巴

    “窦尚书,圣人有,有公务,不方便的!”小太监面带为难之色,按理说一部尚书,递牌子求见,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可陛下竟然不见,又看到小太监神色怪异,窦仪不仅想到了一种可能。

    都说天子沉溺美色当中,旦夕离不开花妃,莫非真是如此?

    想到这里,窦仪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飞钱,以极快的速度送到了小太监袖子里,手法之快,简直和变戏法的有一拼。

    “小公公,冠军侯和太子在刑部,他们把花妃娘娘的父亲抓起来了,要严刑拷问,请你务必把消息传进去。”

    小太监偷偷看了看那张飞钱,咬了咬牙,都说窦家有钱,真是不假,这张飞钱,就是他忙活五年,也挣不来!

    “窦大人,小的泼了命,进去试试!”

    窦仪在外面等着,小太监足足去了半个时辰,才气喘吁吁回来,在他的脸上,还有一个清楚的巴掌印。

    “那个,窦大人,不是小的不卖力气,你瞧瞧!”他把脸转给窦仪,无奈道:“陛下今天先是去了花妃那里,然后又去了周娘娘宫中,刚刚带着周娘娘去了玉津园坐船游湖去了。”

    窦仪听到了这话,也实在是无奈,他又掏出了一张飞钱。

    “公公拿去买贴膏药吧!”

    小太监乐颠颠跑了,到了宫门里面,就把同伴叫过来了,喜滋滋道:“这个苦肉计值啊,又来了一张,回头我请你喝酒!”

    ……

    窦仪进不去皇宫,拿叶华和太子也没有办法,只剩下着急了。

    倒是叶华,他很轻松,几个人轮班,就是跟费缜天南海北地胡扯,聊聊天气,聊聊美食,实在是无聊,就拿一本书,让费缜朗读。

    吃喝什么都有,也不打,也不骂,就是聊!

    起初费缜没觉得怎么样,他还琢磨呢,女儿还是有影响力的,瞧见没有,他们都不敢打自己。

    可是渐渐过了半夜,费缜就觉得不对劲了,李肆提着牛皮鞭子来了,他一改之前轻松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不说,还不断询问他为什么要害孟昶,到底是怎么下的手?

    费缜咬死了不承认,他上了年纪,精力不济,越发困倦,哈气连天。

    每当他打哈欠的时候,李肆就用鞭子抽他,提醒他清醒一点,还要审讯呢!

    好容易熬到了拂晓,李肆要去休息了,这时候郭幸哥又来了,他提了一桶冰凉的井水,只要费缜打哈欠,就给来一点。

    一桶水用光了,郭幸哥下去,郭宗训来了,这熊孩子也够坏的,他弄了一捆香,不停烫费缜的脸和手臂,弄得老头鬼哭狼嚎……

    一天,两天,三天……他们占据了刑部大牢,每天折磨费缜,就是不让他睡觉,再看费缜,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跟兔子一样红,瞳仁里全都是血。嘴唇上都是干裂的皮,张嘴呼出的空气都带着浓浓的臭味……长时间不睡觉,肝火旺盛,脾气暴躁,费缜大喊大叫,连死的心都有了。

    刑部的人是目瞪口呆,心说不打不骂,光是不让睡觉,就有这么大的威力,又跟侯爷学了一招,真是好办法,以后对付有身份的要犯,就用这一招!

    他们学本事,窦仪可是急得火上房,陛下在玉津园畅游,都三天了,还没有回宫。听说陛下还要带着周娘娘去骑马射猎。

    这位周娘娘是江南的女子,她虽然不及花蕊夫人那般妩媚动人,但她刚刚二八年华,含苞待放,娇羞可人,加上一身本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一群秀女当中,渐渐脱颖而出,成为了天子的新宠。

    陛下还真是博爱!

    难道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就放任叶华折腾,这不是要出事吗!

    窦仪唉声叹气,叶华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摞供状,直接摔在了窦仪的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

    叶华轻笑,“费缜真是个怂货,才三天多就撑不住了,他供认了,孟昶是他杀的!”

    窦仪听到这话,下意识道:“冠军侯,不是屈打成招吧?”

    叶华不爱听了,“我几时打过他,费缜能吃能睡,一根汗毛都没丢,不信你去看看!”

    窦仪哼了一声,你是没动一根汗毛,可你这招比严刑拷打还要狠辣。

    “侯爷,供状我就不看了,你问出了什么?”

    叶华用手指敲敲桌面,轻笑道:“窦尚书,你是不是觉得本爵查出来的东西,无关紧要,上不得台面?”

    叶华不屑道:“要不这样,你我现在就去宫中,面见圣人,看看圣人如何定夺!”

    “圣人还在玉津园!”窦仪下意识道:“若是圣人在宫里,又如何会准许侯爷,没有旨意,就私设刑堂,拷问皇亲国戚?”窦仪怒气冲冲指责。

    叶华哑然一笑,“皇亲国戚,不存在的!”

    叶华直接去了皇宫,窦仪不服气,在后面跟着。他们的马车一前一后,在宫门停好,叶华把象牙牌子递进去。

    小太监笑嘻嘻道:“侯爷哪里用得着递牌子,圣人等着侯爷呢!”

    说完,就有人在前面领路,把叶华送进了宫里。

    窦仪看到目瞪口呆,奶奶的,见了鬼了,给叶华带路的那个小太监,不正是收了自己钱的吗?

    是他说的,圣人在玉津园,为什么叶华就能见到?

    奶奶的,腌臜的奴婢,你收了老子三十万钱啊!

    窦仪气炸了肺,却也无可奈何,他在两个月之前,还是河东的提点刑狱事,因为政绩突出,被调回京城,接了刑部尚书,一上来就忙,废除政事堂之后,原则上六部直接隶属天子,六部尚书各顾一摊,直接对天子负责。

    工作量倍增,窦仪还没等摸清楚京城的状况,就被莫名其妙,卷入了这桩案子里面。

    真是倒霉啊!

    窦仪进不去宫门,又不能离开,只能焦急等待,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个小太监才跑过来,请他进去。许是也觉得不好意思,小太监从头到尾,都装着不认识窦仪,把他送进了宫里,掉头溜了。

    窦仪硬着头皮,面见柴荣行礼之后,垂手侍立。

    此刻的柴荣,精神抖擞,目光如电,丝毫没有沉溺女色的倦怠,相反,他斗志昂扬,气势汹汹。

    “窦尚书,你们刑部为何放任费缜,不去追查?”

    窦仪顿了一下,立刻道:“启奏陛下,费缜似乎没有动机去杀孟昶,而且孟昶一案,疑点众多,臣,臣委实不知从何查起!”

    “荒唐!”柴荣怒道:“你不是不知道,而是在你们的心中,认定了孟昶是朕杀的,你怕查到朕的头上,就是你们这些无能的废物,让朕蒙羞,圣誉受损,你对得起朕的提拔重用吗?”

    柴荣压了一肚子火,全都释放出来,把窦仪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时候叶华笑道:“陛下,窦大人是刑名的高手,却不太清楚经济的案子,也不能全怪他。”叶华笑道:“窦尚书,费缜供认,他曾经负责,将蜀锦走私到大周贩卖,每年至少三十万匹!”

    “什么?”

    窦仪大惊,三十万匹蜀锦,至少价值三百万贯!

    这么多东西,不可能无声无息,就送到了大周,更不可能轻轻松松卖了钱,再送回巴蜀,一定有人充当内应……大周出了内鬼!

    窦仪被吓了一身白毛汗,脸色都变成了灰白色。

    假如大周和巴蜀之间,有这么大的走私,那么孟昶投降,意味着黑幕即将被掀开,怪不得要让孟昶去死呢!

    “窦尚书,我已经向陛下请旨。”叶华道:“你现在立刻派人,把益州织造局的卷宗全都调来,另外还有巴蜀宫中的档案,确定走私额度,然后去查,是谁在配合蜀国,进行走私!”

    窦仪立刻道:“遵命,下官这就去!”

    还没等他离开,就有急报送来,张洎征调民夫不力,造成民变,益州城里,乱成一团,多处燃起大火,就连原来的宫殿都被烧了……

第649章 吾皇圣明

    一个人是永远无法兑付一群人的,哪怕是千古一帝,雄才伟略,面对一大群聪明人联手,也只能徒呼奈何。

    你想查蜀国的案卷,想确定走私额度,想顺藤摸瓜,把那群贪墨的官吏揪出来,人家早就下手,把益州的皇宫给烧了,来一个销毁罪证。

    柴荣微微冷哼了一声,“叶卿,你瞧着吧,一会儿就会有人上书,弹劾支持修路的官吏,甚至会上书骂朕,说朕一意孤行,用人不当,激起民变,一盆污水,都会扣到朕的头上!”

    叶华阴沉着脸,他比柴荣还要愤怒。

    算起来他跟文官们周旋了十年,不得不说,这十年光景,他们也在快速进步当中,瞧一瞧吧!

    这次的手段连环出击,无懈可击。

    杀死孟昶,罪名栽给了柴荣,好不容易找出了费缜,撬开了他的嘴巴,那边就把益州皇宫给烧了,还是死无对证。

    哪怕强如柴荣,也没有办法了。

    只不过你们虽然赢得了一时,却耽误了蜀道修筑,耽误了平定巴蜀,进军西域的大战略,顺带着还保护了朝中的蛀虫祸害。

    国事到了这个地步,让这些人一误再误,真当我是摆设吗!

    叶华目光闪烁,怒气中烧。

    “陛下,臣以为当请内阁六部诸公,来金殿议事!”

    柴荣斜了一眼叶华,见他战意冲天,气势汹汹。柴荣忍不住一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莫非叶华还有办法翻过来?

    诚如是,他也太厉害了吧?

    柴荣顿了顿,朗声道:“好,就让他们立刻觐见,反正他们也会来的!”

    果不其然,当太监传旨之后,内阁诸公,六部尚书,包括御史台的人,悉数感到,足有十几位大臣,施礼之后。

    柴荣主动开口,“众位爱卿,多日不见,卿等真是越发出息了!我大周在尔等的治理之下,也是繁花似锦,好事不断啊!”

    柴荣的语气,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是冰冷彻骨,整个金殿都降了好几度,几位老臣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后脊背冒凉气。

    奶奶的,这一关不好过啊!

    王溥首先站出来,“启奏陛下,刚刚内阁接到呈报,益州乱民猖獗,肆无忌惮,破坏修路大局,老臣恳请要调动人马,立刻去益州,消灭乱匪!”

    “哦?”柴荣惊讶道:“王阁老,你不是反对修路吗?因为修路激起民变,不是应该顺势停下修路的工程,朕再降一道罪己诏,好平息民怨吗!”

    王溥咧了咧嘴,这个话可不好回啊!

    “启奏陛下,前些时候,老臣回去苦思冥想,发现修路于长远来看,大有裨益,如今工程推开,断无停下来的道理,不管多大的困难,都要推下去,这也是内阁六部的意思。”

    柴荣哼了一声,“现在知道修路重要,还不算晚!可京城的案子呢?孟昶之死呢?到底大周和巴蜀有多少走私?朕不在京城的三年,有多少人发了横财?钱都哪去了?孟昶死了,案卷没有了,再来一场平定内乱的战斗,把什么真相都掩盖住了,再也无从查起……你们,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让朕去背黑锅!”

    柴荣出离了愤怒,“朕可以背这个黑锅,谁让天下都是朕的,可是朕!朕要看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钱呢?哪去了?让朕挨骂,总要拿出点好处,分点汤汤水水给朕吧?”

    哗啦!

    所有大臣,除了叶华之外,悉数跪倒。

    皇帝的话就像是刀子似的,戳在心头,好些人额头鬓角都是冷汗,浑身不停颤抖。他们面对的就是一只虎,一条龙!

    扑面而来的怒火,铺天盖地,他们就好像被扔到了烤炉里面的鸭子,炙烤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王溥老泪横流,他摘下头顶的乌纱。

    “启奏陛下,老臣在圣驾南征期间,担任京城留守,一切罪责,都是老臣无能,如今老臣有负皇恩,致使圣誉受损,老臣情愿意辞去一切官职,去天牢戴罪,只求圣人息怒,老臣死不足惜!”

    堂堂首席阁老,辞官请罪,拿他的一顶乌纱帽,去平息天下纷争,似乎也能说得过去。柴荣沉着脸,扫视其他人,所有大臣全都低下了头,哪里敢和天子对视。

    最后柴荣把目光落在了叶华身上。

    这时候叶华愤然站起,他讥诮道:“王相公大公无私,人所共知。今天若是拿王相公当替罪羔羊,非但不能平息众怒,还会让天下人心寒,以为圣人不识忠奸,不分好歹,更会损害圣明……王相公,这就是你的用意吗?”

    王溥连连摆手,“冠军侯,老夫绝无此意,只是我老迈愚鲁,渎职无能,坐视宵小之徒,贪赃枉法,玷辱圣明,却毫无作为,还有何颜面留在朝堂的!”

    “不相干的!”叶华笑道:“若是连王相公都辞了官,岂不是把好位置都留给了无耻之徒!”

    轰隆隆!

    天雷滚滚啊!

    叶华的话,简直比柴荣还要狠毒三分。

    王溥是无辜的,其他人就是有牵连的,侯爷啊,说话要负责任,可不能信口雌黄!就像资格比较老的,包括魏仁浦,范质,全都抬起头,怒目而视!

    叶华毫不在乎,他转身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是非曲直,不能含混过去。虽然益州的皇宫烧了,孟昶也死了,但这个案子还要继续查下去,而且臣相信,很快就能拿到关键的证据。”

    柴荣当然不想被黑锅,可他也清楚,案子到了这个地步,再想继续查下去,已经是困难重重。

    “叶卿,你当真有把握?”

    “臣,信心十足!”

    “那好!朕就让刑部尚书窦仪,御史中丞韩熙载,还有大理寺卿沈义伦随着你办案,如何?”

    叶华道:“为了彰显重视程度,臣想请大学士魏仁浦魏相公作为臣的副手,协办!”

    “好!”

    柴荣立刻降旨,叶华领办,魏仁浦协办,其他三人同办。

    五位重臣,组成了超级豪华阵容。

    只不过人选有了,可是大家伙面面相觑,坐在刑部大堂之上,却不知道怎么下手好。

    查谁,怎么查?

    窦仪开口道:“当下只剩一个费缜了,他已经供认负责过走私蜀锦,并且毒杀了孟昶,是不是可以审讯费缜,找出是什么人跟他有勾结?只不过花妃那里……”

    魏仁浦眯缝着老眼,“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什么,就算有罪责,老夫担着!把费缜提上来!”

    很快有人将费缜带了上来,经过叶华的折磨之后,费缜还没有恢复,软得和面条一样。问他什么,他就说什么。

    他的确负责过走私,只要将蜀锦运到凤州,自然有商人接货,运去开封,至于所得利润,会转成各种物资,输入进巴蜀。

    有时候干脆就是钱,因为巴蜀缺少铜钱,在开封换成铜钱,拿去巴蜀,能购买更多的货物,蜀主孟昶的宫殿奢华无比,一大半的花费就是这么来的。

    自从投降了大周之后,花蕊夫人得到柴荣的喜爱,纳入宫中,费缜就担心旧事被掀出来,影响了女儿在宫中的地位,所以他就下手杀了孟昶。

    “杀人的事情,是你做的决定,还是有人建议你的?”

    “是有人建议的,我府上有个账房先生,他这个人是落第的书生,很有才气,他给我建议,让我把毒药送进孟昶的府中……对了,走私获利的事情,也是他教给我的,此人好本事……”

    “等等,你说的账房先生,跑哪去了?”

    “不知道啊!”

    费缜把两手一摊,自从被抓,他身边的人全都消失无影无踪了……

    魏仁浦气得大拍桌子,“愚蠢,愚不可及!”

    老魏扭头,“冠军侯,看样子那个账房先生应该是有人故意派去的,从头到尾,费缜都被人给耍了。只是现在此人没了踪影,想要调查,恐怕不容易了。”

    叶华淡然一笑,“是啊,那你们的意思,是现在结案,或者把罪责都让他背了?”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不这么办,怎么收场啊?

    叶华哈哈大笑,“是啊,案子办不下去了!那就只有再请一个人犯过来了!”

    “来人,将花妃费氏带来!”

    “什么?”

    在场几个人全都吓了一跳,抓花妃,她一个弱女子,能知道什么?更何况抓她,陛下能答应吗?

    圣人多宠她啊,还说要给建造金院子,现在连一块砖都没铺呢!不怕圣人的雷霆之怒吗?

    “冠军侯,此事是不是……”窦仪劝解道。

    叶华却毫不在乎,“窦尚书,我给你一道公文,你现在就去宫中,请求把费氏,还有她身边的人,全都带来,一个不能少!”

    窦仪简直想骂娘了,叶华纯粹是报复自己,他没安好心!

    费缜的案子和花妃能有多少干系?陛下会舍得把如花似玉的美人送到大堂之上吗?他去了,还不被打得头破血流?

    “窦尚书,你就听侯爷的吩咐吧!”魏仁浦也这么说了,没有法子,窦仪只能硬着头皮,直奔宫门而去。

    哪知道刚到宫门,就有一顶小轿等在这里,两个太监抬着,里面坐的正是花妃费氏!

    “窦尚书,圣人说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一个妃子!小的们这就抬着她,去刑部受审!”

第650章 安贫乐道的李谷

    一片低矮逼仄的陋巷里,有一处两进的宅子,勉强算是规整,正房五间,两面的配房四间,后面还有一层院子,是下人居住的。

    这样的宅子,一般的富贵人家都会嫌弃的,不过李谷却住着甘之如饴。

    在几年前,他因为亏空的事情,被柴荣逼着,签下了欠款一千万贯的欠条,后来靠着铸造假币,种种的套利手段,将亏空填补上了。

    他也从三司使的位置上下来,转任武英殿大学士,专职教导太子,这几年就连太子也不用他管了。

    李相公年纪也大了,他准备告老还乡了。

    “长安宦游,能全始全终,已经算是万幸了,老朽也该含饴弄孙,安享天伦之乐。”

    管家李宝呵呵笑道:“老爷说的什么话,韩中丞和老爷同年,他还在御史台呢,哪里轮得到老爷告老还乡!”

    李谷微微摇头,“这你就错了,韩熙载是当今天下用的人,老夫是先帝用的人,再加上老夫之前出了些纰漏,当今天子是断然不会重用老夫的。等过了京察,老夫从一品九年三次考满,按理该升为正一品,位极人臣,该走了,再不走,就该惹人烦了!”

    李谷说着,拿起了粥碗,慢条斯理喝着。

    寻常白粥一碗,一碟炒白菜心,这就是李谷的午饭。

    老相公一边喝着,一边叹道:“福不可多享,老夫这些年见了多少人,一步踏空,身首异处,到老了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喝完了粥,李谷在园中走动,速度很慢,若有所思。这时候有家人进来,踏着一个竹筐,由于走的太快,在台阶处绊了一下,从框里掉出一物,长有三寸,满是须根,竟然是一支人参!

    李谷看见,顿时老脸拉长。

    管家气得跑过来,抡起巴掌,就是两下子。

    “怎么不笨死你!笨死你!”

    他用力抽打,把家人打得嘴角流血,慌忙跪在地上求饶。

    李谷扫了一眼,不耐烦道:“算了,不要打了,送去花房吧!”

    “啊!”

    家丁吓得脸色狂变,不顾一切磕头,脑门一片血迹,他苦苦哀求,“老爷,小的知错了,小的会注意的,请老爷饶了小的吧!”

    李谷把眼睛一瞪,冲着管家道:“还愣着干什么,带走!”

    “是!”

    管家没有法子,只能叫人,把家丁拖下去,送到了后面花房。

    所谓花房,却不是真正种花的地方,而是李府的密室,凡是犯了错的家丁,都会被塞进密室当中,不给吃,不给喝,用绳索拴住,再用大铁门封住,等十天之后,铁门开放,里面的人就会饿死。

    他们无不皮包着骨头,有人还会抓土塞进嘴里,肚子涨得和球似的,还有人身体腐烂,爬满蛆虫……总而言之,千奇百怪,恐怖无比。

    活着的家丁都要一一前来观赏,让他们看看,做错了事的下场。

    受到了教训的家丁都会更加小心勤勉,战战兢兢,再也不敢犯错……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总是有人马虎大意。

    弄得李谷的心情很不好,老夫手下尽是一帮饭桶,如何让人放心啊!

    管家去而复返,给李谷送来了消息。

    “相爷,陛下把花蕊夫人交给了叶华审讯!”

    “什么?”

    李谷脸色骤变,他拧着眉头,不敢置信,“你没有说谎?陛下真舍得把花妃交给叶华?”

    “没错!”管家道:“一顶二人抬的小轿,花妃此刻已经在刑部大堂上了!”

    “坏了!”

    李谷老眼转了两圈,猛地一拍大腿。

    什么宠爱有加,什么金院子……根本是陛下和叶华联手演得一出戏!

    人人都以为陛下变了一个人,扼腕叹息,还跑去死谏,殊不知,人家根本没有变,而是挖了一个坑给别人跳……这对君臣,简直绝了!

    李谷想到这里,越发紧张,费氏并没有得到圣眷,根本是一颗废子,不,她比废子还可怕!

    这个蠢女人什么都没有,她没有理由硬抗。

    若是她把一切都都出来,这事情就要糟糕了。

    想到这里,李谷再也不敢迟疑,他立刻换上了还带着补丁的官服,乘坐一顶破旧的轿子,向刑部赶来。

    等他到了刑部,叶华正好审讯了一堂,在签押房休息。

    “是李相公,好长时间不见了,你老……”叶华看了看他的打扮,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说李相公,你这是装穷给谁看啊?”

    李谷嘿嘿一笑,“侯爷,不是装穷,是吓怕了,老夫这几年把俸禄全都送回老家,省吃俭用,我就怕欠人钱还不上!”

    叶华大笑,“行了,你老头理财多年,还不知道一点小门道?要不要我给你指点一条明路?”

    “别!”李谷摆手,“老夫跟着侯爷折腾南唐,着实见识了一番。这钱要是玩不好,就会亡国,亡家,老夫上了年纪,不愿意冒险了,老老实实过日子,挺好的。”

    “高!”

    叶华伸出大拇指,“李相公现在的境界,我是望尘莫及。”叶华一回头,对窦仪道:“窦尚书,给李相公准备小龙团来,他在家里可舍不得喝啊!”

    窦仪连忙答应下去,李谷笑道:“侯爷不要客气了,老夫这个肚子是装不下小龙团了。”李谷只是喝了一口桌上的凉茶,就探身道:“侯爷,你怎么把花妃给弄到了堂上?是圣人要治罪,还是?”

    叶华笑道:“治什么罪!圣人宠爱花妃,人尽皆知。只不过宠爱归宠爱,她在蜀国的事情,圣人可以不计较,但是不能不知道……这不,蜀国向大周走私了许多货物,孟昶死了,很多事情费缜也不知道,唯有问问花妃,等她说完,还要送回宫里,陛下还要听她弹琴呢!”

    “哦!”

    李谷点头,“原来如此,这么说,圣人还是喜欢花妃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叶华笑呵呵道:“我告诉你啊,那个戚同文老学究,愣是画了一幅画像,挂在了自己的书房,那个老家伙都沦陷了,别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李谷低垂着眉头,略微沉吟,“侯爷,照这么说,还要对花妃客气一些,万万不要和她结仇才是,还有费缜,侯爷觉得该怎么办?”

    李谷连着发问,他见叶华眉头微皱,似有不满。李谷忙解释道:“侯爷,你我,还有韩中丞,都是太子的师父,花妃娘娘又是天子宠爱的人,我是担心对太子不利,毕竟宫里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人伤心,也让人害怕啊!”

    李谷语重心长道:“咱们做臣子的,卷入天家的事情,可不是好玩的,我怕连侯爷也承受不起啊!”

    叶华很感动,“李相公,你来提醒我,足见咱们的交情。不过请你放心,我有把握!”叶华说着探身道:“李相公,我手里有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李谷不由得把耳朵竖了起来。

    叶华从容一笑,“有些人啊,自作聪明,以为烧了益州的皇宫,这些东西就会消失不见,错了!他们是大错特错了!”

    叶华笑呵呵说着,李谷的神情越发凝重,“侯爷,莫非你有先见之明,已经有所准备?”

    “不错!”

    叶华大笑道:“李相公,韩通领兵攻入了益州,他发现了火药,还发现了火炮,这事你知道?”

    “知道,当然知道,这不是侯益那个老匹夫泄露的吗?”

    叶华摇头道:“侯益可没有承认,他,还有他的子侄,都只说是想蜀国泄露了一些军情,但武器方面,是绝没有走露半点消息,因为他们也不清楚。”

    “是哦!”

    李谷略带尴尬地笑了笑,“那,那会是谁走露的?”

    叶华道:“这可是一件大事,还好,韩通留了心眼,他在进入巴蜀皇宫之后,立刻将一批账册给封存了……不多,足有二十几个箱子,他早就提前派人,把东西送到了我手里。这些时候,我一直在清查这批账目,当下已经有了眉目。”

    叶华说着,感叹道:“李相公,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孟昶这个蠢材,身边藏了无数的蛀虫,他的枕边人就是最大的内鬼,而且还通着大周……”叶华说着,突然眼前一亮,“李相公,咱们对南唐的用的招数,可全都用在了蜀国,而且还更加细腻大胆,说起来,幕后运筹的功力,还在你我之上啊!”

    叶华摇头道:“假如此人能把心思用在谋国之上,必定是朝廷栋梁之才,可惜啊,却用在了为己谋财之上,那就该千刀万剐了!”

    “李相公,你说是不是!”

    “是,是啊!”李谷仓皇回答,鬓角却已经见汗了。

    “怎么,李相公身体不舒服?”叶华关切道。

    李谷连忙点头,“老夫体虚,来得匆忙,所以就冒了汗,人老了就不中用了!”

    “哈哈哈,李相公客气了,朝中还离不开你这样的老人。”叶华给师兄李肆一个眼神,“你替我送李相公回去休息,让他放心,我会把事情办好的!”

    李肆心领神会,立刻道:“李相公,我正好有点事情,要请教你呢,前些时候啊,我得到了一批龙骨,上面刻着奇奇怪怪的标记,我才疏学浅,参详不透,唯有请你老人家帮忙了!”李肆几乎以押解犯人的方式,把李谷带了下去……

第651章 朕要杀了老匹夫

    李肆寸步不离,随着李谷,回到了巷弄深处的相府,这一路上,李谷如芒刺在背,浑身上下那么不舒服,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往外冒,后背都湿透了。

    他现在最想的就是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没事干什么犯贱,非要去探探口风,结果弄来了一个瘟神!

    李谷心里也有盘算,这几年他基本淡出具体的政务,加上太子师的身份,他跟叶华走得很近,外人都把他划到冠军侯一伙。

    李谷觉得叶华纵然聪明绝顶,也查不到他的头上,而且光凭着怀疑,叶华不会把他怎么样。

    所以李谷装着关心叶华,大摇大摆来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韩通那个莽夫,居然私藏了要命的账册,还给送到了叶华手里!

    更让李谷想不到的是叶华居然如此深沉,明明手里有账册,他迟迟不发动,只是在一旁看猴戏。

    看来看去,孟昶死了,益州出现民变,柴荣背了一身骂名,原本只是个贪墨的案子,现在成了欺君罔上,陷君父于不义的天大逆案!

    这要是坐实了,就算像猫一样,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李谷越想越怕,到了府门口,从车上下来,一步踏空,李谷险些摔倒。

    在一旁,李肆连忙伸手,搀扶着李谷,关切道:“李相公,你身体这么虚弱?怎么都是冷汗?”

    李谷慌忙道:“上了年纪,不顶用了。养养就好了,李学士还要帮着冠军侯做事呢!就不用管老夫了。”

    “可别!”李肆立刻拒绝,而后认真道:“李相公,我师弟最钦佩你,他说诸公当中,唯有你与时俱进,精通理财,有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假如你要是把这份才能,用在赚钱上,这大周朝,没谁能比得上!”

    李肆一顿吹捧,可是听在李谷的耳朵里,简直跟打他的嘴巴似的,李相公越想越怕,奶奶的,叶华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想到这里,李谷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继续装病。

    “李学士,老朽不成了,我想休息一下。”

    “好啊,我搀扶着你!”

    李肆把李谷送进了书房。

    还真别说,李谷的书房格外简陋,没有什么像样的摆设,就连椅子都是廉价的竹椅,墙上的字画也是他自己写的。

    等李谷躺在了床上,李肆才发现,李谷的被子都破了口,露出棉絮……当真是清廉的老相公啊!

    李肆都垂泪了,动容道:“李相公,你这个房间,该让所有臣子看看!”

    李谷连忙摆手,“李学士,谬赞了,老夫在三司任上,落下了巨大的亏空,幸赖冠军侯帮忙,才保住了老命,我现在年近七旬,又经历大起大落,什么都看开了,要饱家常饭,要暖粗布衣。我别无所求啊!”

    说这话的时候,李谷声音都带着颤抖,仿佛要哭了似的。苍老的手抓住了李肆的手,用力攥着。

    李肆猛地一拽,把手撤了回来。

    “李相公,你客气了,这么多年,你做了什么,朝廷不会忘记你,我们也不会忘记,公道自在人心,这笔账大家都有数!”

    李肆说完,就冲外面嚷嚷,不一会儿,有太医跑进来,给李谷诊脉,开药。李肆一把将药方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又看,轻笑道:“李相公,你的身体关系重大,这副药我替你熬,保证不会有差错的!”

    说完,根本不给李谷拒绝的机会。

    相府的人见李肆到处乱闯,他们纷纷阻拦。李肆呵呵一笑,他从腰上取下一块玉佩,挂在了脖子上。

    “瞧见没有,这是御赐之物,你们只管拦着,谁碰坏了,灭你们的九族!都给我滚开!”

    堂堂翰林学士,对付几个下人还是不费力气的,李肆顺利到了厨房,他找了一个炉子,把药放进去,然后倒满了水,想要去找柴火点燃。

    李肆看了一圈,突然发现墙角有几个竹筐,他伸手扯下上面覆盖的麻片,露出了里面的庐山真面目!

    看了一眼,李肆就傻了,他拿起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然后又放在鼻子下面闻,最后李肆确定了,这是人参啊!

    这几个竹筐,全都是人参!

    加起来,至少有一百斤以上!

    不是萝卜,都是人参!

    疯了!

    彻底疯了!

    李肆做梦都不敢相信,他能在李谷家的厨房,见到这么多人参,哪怕是皇宫也未必有这么多啊!

    而且还是随意堆放,李谷的胃口可真好,他不停冒汗,莫不是吃的人参太多了,虚不受补?

    只是不管怎么吃,也没法按筐吃啊!

    李肆想了半天,百思不解。

    他叫来了几个厨房的下人,指着人参,反复询问。

    最后有一个年轻的厨师终于开口了,这些人参不是吃的,而是用来烧火的!

    烧火?

    李肆听着都懵了,拿人参当烧柴,这就不是烧钱吗?古往今来,最奢侈的故事,也不过就是酒池肉林,纣王也没有用人参烧火!

    李肆又问了好几遍,总算弄清楚了。

    原来李谷年纪大了,喜欢吃白粥,但是李相公的白粥能和普通人一样吗?

    往粥里加东西,不管什么山珍海味,都不能满足李谷的需要,干脆,用人参做烧柴,参火的精华进入粥里,煮出的白粥,滋味大不相同!

    李肆听到这里,简直无言以对。

    他在江南的时候听说,扬州的盐商,吃一碗寻常的炒饭,要用羊毛充当燃料,隔着厚厚的石磨加热,一碗饭炒出来,需要耗费二十贯的羊毛。

    当时李肆就觉得,奢侈无过盐商,即便天子,也多有不如。

    可是和李相公相比,那些盐商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土老帽!

    贫穷不但限制了想象力,还限制了承受力!

    李肆从厨房出来,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跳起,立刻怪叫起来,喊来骠骑卫。

    先把厨房封起来,李肆把皇上赐的玉佩给了这帮人。

    “你们看好了,谁也不许进来!”

    然后他又派几个人,看住李谷的病房,不要让李谷跑了。

    都交代完了,李肆从府邸冲出来,他都没来得及去告诉叶华,直接骑马冲去了宫门。

    赶在黄昏之前,李肆递牌子进去。

    “圣人,请容臣卖个关子,跟臣去李相府,保证能让陛下大开眼界!”

    柴荣哑然笑道:“李学士,朕的确是大开眼界,李谷为官清廉,衣服上都是补丁,家里也都是便宜的竹器,这一点,堪为群臣的表率,实在是难得。李学士,你的府邸,可要比李相公奢华多了!”

    李肆无奈苦笑,我那个府邸,都是折家的。再说了,就算几代将门,折家也不敢像李谷那么干啊!

    “陛下,冠军侯在审案子,朝中有人清正,有人贪得无厌,臣请陛下去李府,就是为了惩恶扬善。”

    柴荣想了想,“这事朕早就想过,择日不如撞日,叫上内阁诸公,还有六部尚书,统统去开开眼界,看看什么叫做清官!”

    李肆使劲憋着,他也不说破,柴荣当真带着群臣,进入幽深的胡同,两边都是低矮的民房,地上还有泥水。

    几位相公,包括六部尚书,互相看了看,心说不管真假,李谷是够苦的。

    终于到了李府大门,柴荣亲自下马,进去之后,低矮的院落,虽然收拾干净,但也难掩古旧。

    “唉,京城这样的房子都不多了,李相公住在这样的地方,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李肆点头,“陛下,还有更刮目相看的,请这边来!”

    他在前面带路,看了课堂,看了两边的厢房,最后绕到了厨房……这一路上,听到的都是感叹之声,虽然有人心里不以为然,但是表面上还要称赞李谷的清廉。

    等到厨房之后,柴荣第一个进去,“虽说君子远庖厨,但是衣食住行,正好体现一个人的清廉与否,朕要看看李相公到底吃的是什么!”

    柴荣一样一样看着,几块腊肉,一袋粳米,萝卜,白菜,蘑菇,豆子……全都是家常之物,这些加起来,还不到一贯钱。

    “诸公,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王溥和魏仁浦带头,躬身道:“臣等愧不能及,日后定当以李相公为表率,尽忠职守,勤政清廉!”

    柴荣道:“诚如是,我大周盛世可期!走吧,去看看李相公!”

    还没等柴荣转身,李肆走到了墙角,一把掀开盖在竹筐上面的麻片。

    “陛下,这是李相公用的烧柴!在场诸公,你们都来看看,谁用过?或者说……谁见过?”

    厨房沉默了足足三分钟……突然传出柴荣的怒吼:“李谷,朕要杀了老匹夫!”

第652章 叶华,你害老夫不浅

    柴荣面对着李谷的府邸,是久久不语……此老何等手段,居然连绣衣使者都给瞒过了,朝中人物,或以为他清正廉洁,或觉得他是在故作清高,但是不管什么人,都想不到此老居然以人参为柴火,替自己煮粥。

    一碗看似寻常的白粥,居然要百贯千贯的人参才能熬出来!

    亏他舍得!

    柴荣怒指着李府的一切,眼睛冒火,“尔等听着,这个府邸不准动一草一木,朕要让在京所有官员,全都来看看!看清楚这个虚伪的老匹夫。不管藏得多深,只要是贪渎之吏,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柴荣说完,立刻让人把李谷下狱,另调侍卫和绣衣使者,进入李谷的府邸。

    等到将府邸控制,人们渐渐发现了一些机关,比如在花房下面,就有一个密室,他们打开之后,还从里面拖出一个手脚被捆着的家丁。

    他就是当时抬竹筐掉出人参的那个小子,因为时间还短,他并没有什么状况,可是在阴冷潮湿的密室里,他都被吓得神情恍惚,大小便失禁。

    拖出来的时候,还在不停喊救命。

    侍卫干脆把密室扒开,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在密室里居然有很多骸骨,加起来足有几十具之多。

    全都是李谷手下的人,有的是家丁,有的是办事的人,除了差错,就会关入密室,活活饿死,久而久之,就积累了这么多!

    这还不算完,继续寻找,他们发现了几处密道,这些密道都通向了邻近的房舍。

    立刻封锁,进行挖掘。

    一共有五处院子,地下都挖空了,其中四处都没有什么东西了,还剩下一处,侍卫从里面抬出了五十几个箱子。

    放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开之后,差点把人的眼睛都晃瞎了!

    全都是黄金白银,整整齐齐的大金砖,银条,银饼,元宝……保守估计,也有上百万两之多。

    他奶奶的,李谷到底有多少钱?

    别说皇帝吃惊,就连跟李谷同僚多年的诸位相公,全都傻眼了。

    就拿魏仁浦来说,他也有钱,一来是朝廷给宰相的俸禄不差,二来呢,还有额外的赏赐,前些年,魏仁浦又买了一些战争债券。

    多年累积下来,能有二十万贯的家产。

    老魏还琢磨呢,凭着他的身价,足够花几辈子了。

    可是看到李谷的家产之后,他完全懵了!

    “奶奶的,这老货疯了!”

    一大把年纪,弄这么多钱干什么?难不成,你想死了之后,给自己弄个金屋子?

    “人心不足,竟至如斯!”

    魏仁浦道:“李谷该杀!”

    “岂止该杀!更应该查清楚,这么多的钱,是哪里来的!”范质狠狠啐了一口,前些年他被贬到邺城,后来回京执掌吏部,百官生杀予夺,都在范质的手里。

    想走天官门路的人何其之多,简直如过江之鲫。

    只要范质稍微歪歪嘴,就有无数人捧着金银财宝上门求官。

    奈何老范被吓怕了,他可不想再被贬官一次,因此范质格外小心,就连他侄子范杲都不许进府看他。

    范质是小心翼翼,捧着卵子过河……李谷也曾经惹过事情,而且比范质还严重多了,上千万贯的亏空,虽然没有掀开,但是他给天子写了欠条,是叶华帮忙,李谷才还上了债务,不然李家世世代代,都要给柴荣干活还钱!

    这才几年的功夫,李谷不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敛财无双!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莫非说李相公学成了点石成金的秘术,能够凭空生财无数?

    否则如何弄到这么多的钱?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叶华的计划,他本想按部就班审讯费氏,从她的嘴里掏出蜀国和大周走私的内幕,然后顺藤摸瓜,去抓涉案的官吏。

    出乎他的预料,李谷干出了这么惊悚的事情,他先自爆了。

    没法子,只能将审讯停下来。

    五位大臣凑在一起,开了个短会,先审李谷吧!

    韩熙载脸色铁青,拳头一片血污,无奈切齿,“侯爷,这个案子怕是老夫要回避了。”世人皆知,李谷跟韩熙载是好朋友,几十年的交情。

    知人知面不知心,韩熙载做梦也想不到,老友会变成这副样子,古往今来,贪官污吏,所在多有,像他这样的,只怕也是少见!

    “假如那几个藏钱的仓库都装满了,李相公就是千年以来的第一大贪官!真是了不起啊!”沈义伦切齿咬牙,亏他还曾经极为推崇李谷,逢人就说,做官当学李相公,亏他没有好好学习,不然脑袋也要搬家了。

    “侯爷,李谷何以敛财无数,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是否和蜀国的走私有关?”沈义伦好奇道。

    叶华颔首,“多半如此,诸公先去把户部,还有其他跟李谷有关的商行票号给封了,整理卷宗,我去和李谷谈一谈。”

    魏仁浦含笑,“侯爷出马,自然是无往不利,只不过李谷狡诈多端,要防着他胡说八道,牵连无辜!”

    “我知道!”叶华意味深长一笑,就算李谷不胡说八道,这个案子也会成为大周有史以来,最大的贪墨巨,甚至会流传千古!

    叶华没有急着去审问李谷,他先回到了府中,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再去对付老东西。

    转过天,叶华又坐了一个上午,等过了午时,才提着一个食盒,慢悠悠来到了天牢。

    李谷的贪墨大案,惊动了朝野上下,谁都切齿痛恨,谁都害怕李谷死了,因此天牢格外重视,给他一个单独的房间,干净整洁,屋子里没有半点有棱角的东西,就连碗都是木头的,生怕他在里面自杀了。

    自从住进了牢房,李谷就呆呆坐着,一动也不动,偶尔眼睛转转,预示着人还活着。昨天他就喝了一碗白粥,一天多水米不沾唇,胃里痉挛难受,李谷很是痛苦。

    就在这时候,李谷突然闻到了一股米香,抬头看去,发现叶华来了,从食盒里拿出一碗白粥,两碗小菜。

    “李相公,你尝尝味道如何!”

    李谷慌忙接过,拢了一下花白的头发,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没有一会儿,一碗粥就只剩下一小半,他又夹了一点小菜,放在嘴里,真香啊!

    李谷闭着眼睛,回味着美妙的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李谷自嘲一笑,“果然,和侯爷相比,老夫见识浅薄,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就拿这碗粥来说,我用人参熬煮,味道还多有不如!侯爷,你用了什么秘方?”

    “哈哈哈!”

    叶华笑着摇头,“李相公,我什么都没用。”

    “胡说!”李谷把眼睛一瞪,责怪道:“我都要死的人了,你骗我干什么?没用,没用怎么会这么好吃?”

    他气鼓鼓的腮帮老高,很不服气。

    叶华笑道:“要说这粥好吃,无非是火候到了而已,从五更天,我就给你准备,用心熬了!至于你的人参粥,我是没尝过,但是想来以人参当烧柴,下面的人能舍得用那么多吗!多半是刚刚煮熟了,就给你送上来,剩下的人参带到府外,还能卖大价钱呢!”

    叶华回头从食盒里取出一个茶叶蛋,塞给了李谷,“你琢磨一下,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谷愣了半晌,突然苦笑摇头,充满了痛苦和凄凉……谁说不是,隔着锅,用什么柴火,又能怎么样?

    自己每次喝粥,米粒都很硬,那帮兔崽子就跟自己说,是人参的元气进入了米里,才凝聚不散!

    屁!

    都是鬼话!

    真可笑,自己竟然会信这种鬼话!

    难怪会有今日之败!

    李谷唉声叹气,他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了碗里,粥喝光了,菜也吃没了,茶叶蛋也三口两口吃了,他小心翼翼,生怕浪费一丝一毫……吃一顿少一顿,就是不知道还没有来生,还能不能吃上一碗白粥?

    李谷突然抱头痛哭,泪水滴滴答答,洒满了胸前,湿透了袖子。

    “侯爷,老夫什么都说,什么都告诉你,你,你能不能像上次一样,保住我的老命!我,我可以给圣人敛财!一千万两够不够?两千万三千万?”

    李谷像是疯了似的,不断加码,“真的,我有太多的办法……侯爷,你不行的,你这个人太老实了,有些事情你不敢做,可我不在乎!瞧见没有,才几年的功夫,我就弄到了这么多钱!你那个夫人不是号称女财神吗?她那点手段,比起老夫差远了!”

    李谷死死揪住叶华的袖子,眼睛大大的,眼神明亮无比,“我还有用,你跟圣人讲,事不过三,让他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已经老了,不会再贪财了,我赚得每一个铜子都会献给陛下,充实国库,真的!我,我可以对天发誓!”

    面对李相公的百般请求,叶华缓缓把袖子抽回,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他冲着李谷轻轻一笑,只说了两个字:“晚了!”

    李谷愕然,最后一丝盼望也没有了,他突然放声大哭,指着叶华,大骂道:“都是你,是你教我的赚钱之法,是你让我一年之内,还上了一千万贯!仅仅一年啊!老夫从来没有想过,能那么容易弄到那么多的钱……你,都怪你,是你害老夫不浅啊!!”

第653章 第一巨贪

    叶华很认真听李谷的抱怨,从某种角度上讲,李谷说的是对的。最初叶华逼着他去乡下,后来又逼着他落实均田,欠下了亏空,又是叶华帮着他想办法铸造假币还上的,当朝老一辈的相公,叶华跟李谷的羁绊算是最深的。

    “好吧,我承认,是我害了你!”

    叶华很干脆承认,李谷稍微迟疑,而后眼睛冒光双手抓着栏杆,把一张老脸伸到叶华面前,喜滋滋道:“侯爷,你害了我,你,也能救我,对不对?只要让我活着,我,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我都听你的!”

    叶华依旧摇头,“李相公,咱们是老朋友了,要是不想连累令郎,不想累及家人,你就干脆说了,省的我麻烦!”

    “叶华!”

    李谷厉声大叫,“你没良心,你始乱终弃,用过即丢,你,你会遭报应的!”

    他又破口大骂,叶华也无动于衷,等他骂够了,叶华送了一杯水给他。

    “喝吧,喝完了就说!”

    事到如今,李谷是真的无可奈何了,他就像把扎漏的气球,半点精神都没有,一张老脸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才恍惚之间,就憔悴不堪,头发似乎都白了……

    李谷一屁股坐在地上,脊柱严重弯曲,仿佛支持不住头颅的重量,摇摇欲坠起来。

    一个老者,段段时间,从一丝希望,到彻底绝望,李谷的模样很可怜,但是想到他贪墨的财富这些可怜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李相公,我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过来和你谈,你要是不想说,那就请魏相公,或者是韩中丞过来!”

    “不要!”

    李谷仓皇失措,魏仁浦那个老货素来心黑,而韩熙载和他算是朋友,这种关头,越是朋友,就越不会客气。与其落在这俩人手里,还不如让叶华来审讯,至少还能少受点苦。

    李谷认命了,“唉,我什么都说,只求冠军侯高抬贵手,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那要看他们被你牵连没有!”叶华冷冷道。

    “没有,绝对没有!”李谷立刻道:“我做的事情,全都是暗中进行,他们半点都不知道,说实话,我也不敢让他们知道!”

    叶华不置可否,李谷只好继续讲下去……“侯爷,你猜是谁拉老夫下水的?”李谷自问自答,“是韩德让!还是三年多之前,太子出城游玩,老夫奉命跟韩德让一起保护太子,当天黄昏的时候,韩德让请我去河边,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拿出了一筐的金叶子。”

    “然后你就被收买了?”叶华轻笑道:“那你也太不值钱了!”

    李谷哼了一声,不屑道:“你小瞧我,老夫岂是那种俗人!”李谷眯缝着眼睛,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老脸之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那是很美好的回忆……韩德让的金叶子做的很薄很薄,他随手撒出去,就像天女散花。

    金叶子落在翻腾的河面上,浊浪滚滚,金叶子不会立刻下沉,而是会随着浪,翻腾两下,然后再沉入水中。

    落日夕阳,余晖洒满河面,浪头掀起金叶子,反射阳光,河面是金的,天上是红的,目之所及,烈火烹油,白浪漂金。

    什么人见过这样的场景!

    足足一盒子金叶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撒得干干净净。

    如此玩法绝对比放烟火刺激多了。

    韩德让想要拉拢李谷,让他跟自己站在一起,当时韩德让已经跟符贵妃搅在一起,如果把李谷拉过去,加上他这位太子师,郭宗训就真的废了,太子废了,皇后撑不住,宫里宫外,符贵妃,韩德让,加上李谷,结成铁三角,即便是叶华,也未必能跟他们斗!

    这是韩德让的如意算盘,但是李谷老奸巨猾,他才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系在一个特务头子手里。

    李谷拒绝了韩德让,可是白浪漂金的场景,他久久不能忘记……原来有钱之后,还能这么玩!

    李谷当时还在负责铸钱,他跟着叶华学了一段时间,已经把怎么捞钱的把戏,学了个全。江南富庶无比,能榨出来的油水很多。

    巴蜀之富,不在江南之下,而且也经历了几十年的发展,物阜民丰,正是一块冒油的大肥肉!

    韩德让拿一盒黄金就想镇住老夫,真是可发一笑。

    我要想发财,还用跟你联手吗!我李谷一个人就足矣了!

    作为一个旧时代的顶级官僚,又跟叶华学了一大堆的手段,李谷太容易寻找发财的项目了。

    如果说江南的金融混乱,是李弘冀盲目改革的后果,那么巴蜀的通货紧缩,就是几百年的痼疾。

    李谷很快制定了方略,他不玩劣币了,而是以优质的良币,收购巴蜀低价的物产,而且李谷还发现,巴蜀因为缺少货币,造成利息居高不下。

    在开封,由于铲除了大相国寺,又强力压制利息,使得大周的年利普遍在一成五左右,甚至更低。

    可是在巴蜀呢,月利也有一成之多,而且民间的典当行普遍采用“九出十三归”的方式。

    以十贯钱为例,客人借贷十贯钱,只能拿到九贯,月利一贯,三月之后,利息是三贯钱,本息加起来,却是十三贯钱!

    假如三个月之后,还不起,利滚利,驴打滚儿,利息能涨到天上去。

    许多老百姓明知是火坑,但是迫于无奈,也不得不借。而借了钱之后,多半又没法承受重利盘剥,只能盼着老天爷能劈了那些放贷的人,因此又有个名字,叫“雷公轰”。

    这种情况大周曾经也有过,柴荣为此不惜灭佛,增加货币供给,又是推行均田,分给老百姓田产,还有没日没夜,从倭国等地弄到金银,填补缺口。

    在多方努力之下,总算把利息给压下去了,中原也恢复了生机。

    李谷参与了所有政务,心里当然清楚怎么回事。他把铸币结余的铜钱拿出来,送去巴蜀放贷……当然了,他人生地不熟,靠着自己是不行的。

    李谷就把主意打到了费缜的身上,他把自己的心腹派去费缜身边当账房,渐渐引诱费缜上当。

    利用这位国丈的力量,先是走私蜀锦,接着就开始放贷。

    这个生意做起来之后,李谷都傻眼了。

    因为长时间的分裂割据,巴蜀的商业被压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当重新贯通之后,力量百倍千倍,迸发出来!

    来势之猛,让李谷瞠目结舌。

    他主要赚钱的有三块,其一是物美价廉的蜀锦,运到开封,能有一倍的利润。再有就是放贷,不用忙活,一万贯放出去,什么都不用干,一年就能收回三万贯,简直比抢钱还容易。

    只不过这两样虽然赚钱,但是和第三种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侯爷,你不是弄过飞钱,还发行过债券吗?老夫就琢磨着,巴蜀路途遥远,携带大笔的铜钱跋山涉水,太过危险了。我就授意他们,在巴蜀发行新的飞钱,还给起了个名字,叫交子!你知道不,一张花花绿绿的纸,用不了一文钱,我在上面想写多少,就是多少!还有更有趣的……”

    提到了自己的发家史,李谷那是意气风发,得意洋洋。

    他真是憋坏了,短短时间,敛财无数,李谷都想给自己树一块碑,让世人都领教一下,他李相公的厉害。

    曾经李谷觉得没有机会了,现在他落到了叶华手里,还真能肆无忌惮,直抒胸臆了。

    “等到巴蜀接受了交子之后,我就用交子放贷,拿纸片无中生有,你知道不,我有多赚钱!”

    李谷居然站起身,叉着腰问道:“叶华,你猜,老夫现在有多少钱?”

    叶华翻了翻眼皮,“应该比我多得多!”

    “你?”

    李谷不屑撇嘴,指着叶华的鼻子,不客气道:“你算有钱人吗?别看你的产业不少,可不论钢铁作坊,还是军工厂,还有煤矿,机械厂,纺织作坊……这些挣得都是辛苦钱,而且每个作坊都有负债,仔细算下来,你没准还欠钱呢!”

    叶华坦然受之,“没错,我可能是负翁吧!”

    “老夫可不一样!”李谷道:“我的钱,堆积如山,花都花不完。告诉你,至少这些!”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三千万!怎么样,吓到没有?”李谷放声狂笑,跟疯子似的,他也确实是疯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叶华等李谷没有力气,重新坐下,他才问道:“李相公,光靠着费缜,弄不到这么多钱吧?更何况费缜也不知道你是幕后的人!”

    “哈哈哈!”李谷不屑道:“一个卖女儿的村汉,他算什么东西!巴蜀的江卿世家,比他聪明的多了!我只是借着他,把手伸进去,然后那些江卿就站在了我这边,加上巴蜀的豪商,他们早就看出来,早晚大周要一统天下,急着下本呢!”

    李谷说到这里,突然又大叫起来,“侯爷,我求你了,快去跟陛下讲,我还是收复巴蜀的功臣,没有我的折腾,孟昶又怎么会军心离散,兵无斗志!我是替大周立过功的,陛下或许会怜悯我,放我一条生路……会放我的!”

    ……

    “陛下,大致情况就是如此了。”叶华介绍完毕,就见柴荣,怒目圆睁,他提起笔,愤然写下四个大字——第一巨贪!

第654章 李谷的祝福

    三千万真金白银,这是柴荣都拿不出来的一个天文数字,短短三年光景,就弄到了这么多钱,李谷的本事世所罕见,越是如此,柴荣就越发愤怒。这些朝臣,全都自私自利,一心只想着自己,损公肥私,肆无忌惮。

    李谷贪墨的时间段主要在柴荣南征期间。

    那时候举朝廷之力,在对付江南,李谷倒好,他窃取府库的存钱,跑去巴蜀谋利,跟朝廷大局对抗,仅此一条,就能砍了李谷的脑袋。

    而且数额庞大的走私,可不是李谷一个人能完成的,牵连到地方官吏,西北的驻军,另外大量的蜀锦流入京城,三司衙门视若无睹……李谷是他们的前任长官,这帮人是不是也参与到了走私当中?

    仔细算一下,从朝廷到地方,从文官到武将,全都卷进去了,没有一个干净的。

    尤其可恨,李谷私下里勾结巴蜀的江卿大族,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人臣的本分。

    江卿大族都是聪明人,随着南唐覆灭,蜀国灭亡也在旦夕之间,为了能保住富贵荣华,他们肯定要转向大周。

    这时候李谷把手伸到巴蜀,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出来,李谷一定是打着大周的旗号,封官许愿,这才换来了巴蜀江卿的一致支持,没有这些人配合,他也万万拿不到这么多的钱!

    生杀予夺,这是天子的权力,李谷居然也拿去谋私利,岂有此理!

    当然了,李谷折腾巴蜀,收拢江卿,也起到了一个作用,就是降低了大周进军蜀国的难度,迅速平灭蜀国,李谷算是有功。

    柴荣似乎有些动心,想要放过他一马,但柴荣很快意识到,李谷可不光是干了这些事情,自从圣驾返京之后,那么多的风雨,此老就没有掺和吗?

    他说没有跟韩德让结盟,这话可信吗?

    没有韩德让帮忙,他能把蜀锦运到京城?

    还有戚同文是谁推荐的?

    韩德让,还是李谷?

    东宫六率,是谁出的主意?

    别忘了,李谷也是太子师之一,组建东宫六率,他的好处可不小。

    还有,侯益一家谋反,当时处理此案,就把益州发现火炮和火药归咎于侯益,可事实上,侯益从未承认此事,假如侯益说的是真的,那么李谷呢?

    会不会是他干的?

    李谷嘴上说是帮着大周削弱蜀国,会不会他想两头得好处?还有,孟昶进京之后,并没有说什么,是不是有人封上了他的嘴巴?然后又杀人灭口,嫁祸于人……

    “李谷,你个老匹夫!朕要灭了你的九族!”

    柴荣像是狂暴的狮子,一想到许多的风雨,都可能跟李谷牵连上……或者此老就是京城乱局的罪魁祸首,柴荣就怒不可遏!

    要知道这段时间,他折损了一个皇后,一个贵妃,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费氏……李谷老贼,你害朕不浅啊!

    “传旨,严刑拷打,昼夜逼供,要让李谷从实招来!”

    看皇帝的样子,简直要把李谷抽筋扒皮,千刀万剐,叶华有些看不下去了,“陛下,请恕臣斗胆言之,李谷纵然可恶,但他最多是推波助澜,这么多事情,不可能是他一个人干的,甚至臣觉得,还有人藏在背后,没有揪出来!”

    “还有人?”柴荣轻笑了一声,“莫非还有比李谷官职更大的?”

    “未必比他官职大,也未必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他们在推着李谷向前冲,也藏身李谷身后,放冷箭,下刀子!”叶华切齿道:“所谓君子不党,遇难则必有人周济之。遇利,他们也会一起上的。”

    柴荣哂笑道:“逐利的就不是君子,是小人!当朝之士,皆是小人!”

    柴荣绝对是有感而发,而且他也听懂了叶华的话。

    李谷大肆走私获利,他一定分润了,其他人得到了好处,才视而不见,姑息纵容。至于另外的一些事情,也是这帮货在顺水推舟,顺势而为……这里面包含了非常复杂的争斗。

    前朝旧臣跟江南的新贵,文官武将,还有朝臣和天子,甚至包括传统的士人,跟新派的臣子……李谷的地位十分有趣。

    他是郭威留下的重臣,但是跟韩熙载交情深厚,他是文官的翘楚,又是叶华的准盟友,他是传统士人,又是最了解金融的一个,总而言之,他就是个标志性的人物,有太多人想借着他的案子做文章,实现不可告人的目的。

    强如叶华和柴荣,全都看透了这个局,但看透了也没用,那些朝臣,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谁也说不清,更查不清楚。

    而且这帮人又担负着朝廷重任,总不能把他们都给宰了,那样谁还给皇帝陛下办事了?

    “叶卿,朕身为天子,九五至尊,看似权倾天下,一言九鼎,实则能做的事情太少了,处置一个贪官,还绊手绊脚,太不爽利!”

    叶华道:“天子要审视全局,心怀天下,有所顾忌也是应该的,臣以为此案不必盲目扩大,可也不能放过那些贪赃枉法的逆臣,现在就立刻开始抓,从上到下,凡是参与走私,给走私提供便利者,一个不留!”

    柴荣沉着脸道:“也罢,朕估计牵连进去的至少几十人,拿他们的脑袋,足以警醒群臣,让他们知道朕的厉害!”

    ……

    “哈哈哈!李谷老匹夫,真没有想到,你倒台这么快!真是出乎预料啊!”

    卢多逊独坐一桌,只有一壶酒,一个小菜,家人要给他多准备几个菜,他还不愿意,李谷就是因为贪得无厌垮台的,这种时候,喝点穷酒,别有滋味!

    卢多逊这货绝对是天才,他靠着灭佛起家,后发先至,超过了赵普等人,位列宰相,执掌财权多年。

    前不久,叶华找他谈一些事情,卢多逊就敏感察觉,有些事情要掀开了,他虽然惶恐,但更多的是雀跃。

    卢多逊有充足的自信,火不会烧到自己身上。

    首先,他虽然是三司使,但是三年间,他都在扬州调拨军需,安抚东南,京城的事情并没有掺和多少。

    其次,李谷多年为相,三司的人都是李谷的部下,在卢多逊离京之后,事实上负责财务运转的就是李谷,王溥和范质都不精于此道。

    只要李谷还在朝中一天,卢多逊就不是真正的计相!

    老而不死是为贼,你窃了我的财权,现在就要拿命来还了!

    想到这里,卢多逊是越发高兴。

    滋滋几杯酒下肚,脸膛红扑扑的,他还来了精神,站起身,手舞足蹈唱了起来,“正所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

    还没等他唱完,突然有人拍巴掌。

    “真好听,就这水平,都能去相国寺卖唱了!”

    卢多逊大怒,“哪个混账敢来打扰本官?我不是说了,不许……”他扭头一看,见来的是个年轻人,也没有官服,只是一身月白的长袍,十分素净,甚至透着寒意。

    是叶华!

    “哎呦,我的侯爷,你怎么不声不响就来了!”

    卢多逊连忙拉着叶华坐下,给他斟酒,又冲着下人嚷嚷,“快去准备好菜,快去!”

    叶华坐下之后,微微一笑,“不必麻烦了,我的心情很不好,一个老朋友要死了。”

    “哦?是哪一位,我认识不?”卢多逊关切道。

    “你当然认识!”叶华轻笑道:“没准你还挺高兴呢!”

    “啊!”卢多逊迟愣一下,连忙道:“侯爷说笑了,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高兴,绝无可能!”

    他连忙矢口否认,叶华不太在意卢多逊的话,他不管说什么,在叶华这里,都跟放屁差不多。

    “卢相公,李谷犯了大案,天大的案子,陛下御笔钦批,说他是天下第一贪官,没有人能救他,李相公要死了!”叶华叹口气,“他当年曾经力推均田,我也答应要庇护他,奈何他自己找死,我也没有办法,可这心里头,总是不舒服,挺别扭的!”

    卢多逊连忙道:“侯爷重情重义,李相公一把年纪,平时总是提携后进,对我也是帮助良多,他一念之差,落得今天下场,百官不能不引以为戒!”

    叶华摆手,“好听的话不要讲了,李谷完蛋了,对你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我直说了,好的是你有了三千万两巨款,以后还可能有更多……不好的是李谷贪墨,用了许多三司的人,也就是现在户部的人,帮着他倒腾钱款,利用国库的钱财,大捞其利,损公肥私。数额之大,难以想象,圣人已经给我降旨,要一查到底,牵连到谁,绝不姑息,卢相公,你以为如何?”

    卢多逊迟愣了一下,心里头嘭嘭乱跳,按理说,一个李谷,已经足够给天下交代了,怎么还要牵连其他人?

    尤其是户部现在是他的地盘,这么大规模清洗,对他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卢多逊很想顶两句,可是看叶华的神色,又乖乖把话憋了回去。

    “好,我都听侯爷的。”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直接去了天牢,李谷比起头些日子,还要衰老数倍,他现在什么都吃不下了,只能靠着米浆度日。

    “这,这是三司几个判官的名单,卢,卢相公,你拿去吧!”

    卢多逊接过来,急忙看去,见上面的人,全都是李谷的部下,没有他的人,不由得松了口气……这一幕恰巧被李谷看到,他呵呵轻笑,“都一把年纪了,我不会临死胡乱拉垫背的,不会的!老夫这一生,当过宰相,蹲过天牢,欠过巨款,也敛财三千万,该经历过的,该看的,都经历过,都看过,我就算死,也要死出一个人样来!”

    李谷挣扎着坐起,对叶华道:“侯爷,能不能让人给我沐浴更衣,体体面面地走?”

    叶华深吸口气,缓缓道:“我会让李吉过来侍奉你的。”

    一瞬间,李谷老泪横流,强挣扎着跪伏地上,磕头作响。

    “拜谢侯爷,大恩大德!老夫祝你子孙万代,公侯万代!”

第655章 李家的传承

    李谷难得心情很好,他享受着儿子李吉的伺候,巨大的铁锅里,热水翻滚,白汽弥漫,李吉被熏得小脸发红,他提着木桶,气喘吁吁,把热水倒入木桶,然后再假如凉水,当水线到了七成左右的位置,温度终于差不多了。

    他亲手搀扶老爹,缓缓进入了木桶。

    稍微高于体温的热水,让李谷感到了久违的温暖,实在是舒服!

    李吉用柔软的毛巾,缓缓给老爹擦拭,他十分小心,不放过每一寸肌肤,全都要擦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尘垢。

    李谷闭着眼睛,仿佛睡熟了一般,过了许久,李谷才睁开眼睛,长长出口气,“不用那么费事了,你爹这辈子是洗不干净的!”

    李吉停顿一下,没有说话,手上却更加用力了,气得李谷大骂,“臭小子,你想搓死你爹啊?”

    李吉搭理他老爹的抱怨,他只是用尽全力,把老爹擦得干干净净,身上的皮肤都变成了粉红色,像是半熟的大虾。

    李谷实在是没有力气,只能闭着眼睛,任凭折腾。

    沐浴之后,李吉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目光之中,全都是浓浓的疑问……“爹!”

    李谷翻了翻眼皮,“终于舍得提问了,抓紧点,你爹的时间不多了。”

    一句话,弄得李吉眼圈泛红,险些哭出来。

    “爹,咱们家也不缺钱,你为什么要弄那么多钱?”

    这是盘桓在李吉心头,最大的疑问。

    “为什么要弄那么多钱?”

    李谷迷离了,最初他只想积累一笔棺材本,渐渐地,他希望能有一笔传给子孙后代的财富……可是随着手上的钱越来越多,李谷发现,钱其实就是权力,一种比圣旨还要好的权力。

    他走私敛财,上上下下的官员拿到了分润,就要对他唯命是从,巴蜀一国,被他掏空了家底儿,走上了灭亡之路。

    蜀中豪门,为了巴结李谷,不但送钱,还送美女宝物,竭尽全力,请李相公帮忙照拂。

    假如案子没有这么快爆发,巴蜀纳入大周版图之后,李谷手上就会有一股死心塌地的力量,对他唯命是从。

    有了这些人帮衬,李谷在朝中的影响力还会扶摇直上,甚至可以取代其他几位宰相……这些都是李谷想要的,可仔细想想,又不是李谷要的。

    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天,把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不还是吃粥吗!

    李谷沉默了许久,突然长叹,“吾儿,假如为父说,是被人害的,你信吗?”

    “不信!”李吉断然道:“以父亲的才智,任何人也别想骗你!”

    “哈哈哈,你小子真高看你爹啊!可你忘了一句话,叫做利令智昏!你爹就栽在这个利字上了!”

    事到如今,李谷也不得不承认,他想捞钱,有人要获利,他只有一个人,而那些人却是成百上千,他们遍布李谷的周围,用尽各种手段,推着李谷往前走,去谋取更多的利益。

    怎么形容吗?

    豺狼!

    没错,这帮畜生就是豺狼。

    平时他们跟在李谷身后,吃香的,喝辣的,赚得钵满盆满。

    等到李谷倒台了,他又会毫不犹豫踩上一脚,幸灾乐祸,然后屁颠屁颠,去找新的主子,争着去谄媚了!

    “唉,儿啊,这人越到了高位,就越没法随心所欲了,说句不客气的话,爹是在替那些蝼蚁在贪污啊!过去爹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可现在爹想通了,提线的人,让木偶给玩了,我是给那些人敛财!”

    李谷凄然一笑,充满了无奈。

    “儿啊,你记住了,爹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你往后在官场上千万小心。”

    “官场?”李吉哑然一笑,“爹,孩儿还能留在官场上么?”

    李谷厉声道:“怎么不能!你不就是有个贪墨的爹吗?李煜还是南唐皇子,不也一样混得风生水起!你听为父的,不管是圣人,还是冠军侯,其实他们都挺阴险的,向来喜欢看别人斗得不可开交。”李谷很失落,“以后你是当不成贤臣了,只能当孤臣!记住了,对人一定要狠,对自己也要狠!只要立身正直,叶华应该会保你的,那小子虽然不是好东西,但至少还有点良心!在官场上,已经算是难得了。”

    得到李谷如此评价,叶华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李吉沉默了半晌,轻笑道:“孩儿让爹爹费心了,爹爹说得对,要对自己狠一些,我已经上书,请求陛下把我流放去倭国了!”

    “什么?”

    李谷大惊,坐直了身体,“你,你说什么?”

    “孩儿自知有罪,父亲身死,孩儿无颜留在大周,自请带着族人,流放倭国!”

    “你混蛋!”

    李谷抡起巴掌,扇了李吉一个嘴巴子。

    在他的眼里,倭国根本不是国家,而是蛮夷之地。

    倭岛之上,牲畜遍地,男人被切了,当成奴隶贩卖,女人则是成了奴婢,京城的大家大户,几乎都有倭女。

    儿子居然要去倭岛定居,简直是脑壳坏掉了!

    “没有法子,陛下要斩首的,儿上书,请求陛下给父亲留全尸!”

    李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小子真是没脑子!

    怎么都是死,服毒和砍头,又有什么区别?哪怕是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左右不就是一个死!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李谷早就想通了。

    为了保住家人,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可偏偏儿子是个大笨蛋,居然要为了留全尸,去什么倭岛!

    你,你想气死为父啊!

    李吉抬头,凄然一笑,“父亲,就算孩儿不走,那帮人能放过我吗?他们正想着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呢!”

    “他们敢?”李谷气呼呼道:“别以为老夫完了,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在,我随便说几句话,就能让他们万劫不复!别以为老夫的三司使是白当的!”

    李谷骂完了别人,又扭头骂儿子,李吉就是默默承受,好在李谷身体太差了,没有一会儿,就停了下来,不停喘气。

    李吉替老爹拍着后背,轻声道:“孩儿知道或可留在大周,只是孩儿不愿意……孩儿想,想赎罪!”

    “赎罪?你有什么罪?”李谷瞪着眼睛道。

    李吉挺起胸膛,无奈道:“爹,陛下说你是千古第一贪官,孩儿,孩儿想替,爹爹……”他说不下去,眼泪不停打转儿。

    李谷真想给他一巴掌,可又舍不得打了。

    “傻小子,你爹是你爹,你是你啊!再说了,你去倭国,就能帮你爹赎罪了?我看你是去找死!”

    李吉憨笑道:“不会的,孩儿知道,柴太傅的船队每年都去倭国,那里别的东西没有,就是真金白银很多,孩儿想开矿山,弄银子,早晚有一天,孩儿要把三千万贯,全数还给朝廷,爹,你说怎么样?陛下会不会收回那四个字,还老爹一个清白!”

    “呸!”李谷啐骂道:“清白值几个钱,值得你拿命去拼!简直不长进,没出息!”

    李谷连着给了儿子好几个巴掌,可越打越轻,简直跟掸灰没有区别了。

    真是个憨娃!

    没权没势,想赚三千万,那么容易啊!

    再说了,为父是有三千万家产,但是其中九成都是为父经营所得……当然,手段拿不上台面,但却不是单纯从国库拿钱。

    怎么能靠着还钱,就洗刷罪名呢?

    更何况你小子哪来那么大的口气?干嘛不直接说一个亿!那样还大气点!

    李谷越发担心起来,“去,把为父的衣服拿来。”

    李吉乖乖跑过去,把衣服送到李谷的面前,李谷探手,在里面摸了好半天,拿出一本小册子,他吹了吹封面,然后才塞给李吉。

    “这是为父随便瞎写的,里面有许多敛财之法。这东西在大周用,会砍头的。不过要是拿去倭国,想来不会怎么样!”

    李谷咧嘴苦笑,“本来爹觉得还会失传,既然如此,你拿着好好学,别让你爹第一贪官的招牌给砸了!干出点模样来!”

    李谷显然心情不错,居然拿自己开玩笑了,他沐浴更衣,焕然一新,从里往外,全都是崭新的。

    李谷心满意足,“终于可以体面地死了!”

    当晚,李谷服下鹤顶红,在狱中身亡!

    一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宰相重臣,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随着李谷入狱,自尽。太多的人跳出来,弹劾李谷,揭发他贪墨的情状,甚至有人连李谷小时候偷绣花针的事情都拿出来说事!

    “奶奶的,李谷又没学过葵花宝典,要绣花针干什么!”

    李肆都气得大骂,李谷丑陋,这些人却要丑陋一万倍!

    他们嚷嚷着,要拿李吉开刀问罪,祸及家人,叶华把李谷的两个儿子,李吉和李拱都叫了过来。

    叶华手里拿着李谷的小册子,这是当天李吉从牢里出来,被狱卒搜出来的。

    叶华重新还给李吉,他展开之后,发现里面多了许许多多的批注,全都是叶华的手笔!

    “你爹算是奇才了,不过比起本爵,还差着一筹!”叶华信心十足道:“这上面是敛财之术,我再给你一百万贯,还有二百武士!放手去做,出了多大的事儿,我都给你兜着!”

第656章 少壮派

    李吉和兄弟李拱草草安葬了李谷之后,就离开了大周。

    他没有要叶华的一百万贯,只是拿了十万贯,二百武士也拒绝了,他从李家的年轻人当中,选拔了二十人。

    作为一个大族,李谷的子侄孙辈就非常多。虽然李谷的案子没有牵连到后辈家人,但是贪官之子想要立足,也是非常困难的,光是科举那一关就过不去。

    李吉和他们讲得很清楚,你们可以留在大周,苟且地活着,或者跟他去倭国,提着脑袋,用命拼出一条生路。

    经过了三天思考,终于有二十余人站了出来。

    李吉并没有急着离开,他把二十人集中在一起,去军营接受训练,还花钱购买火枪。

    按照朝廷的规矩,普通人是可以申请火绳枪的,只需要提交详细的使用申请,并且付一笔巨款。

    李吉为了购买武器,足足花了三万贯。

    李家子弟都是读过书的,他们接受全套军训,三个月左右,已经有了眉目。在这段时间,李吉又购买了三艘船只,还招募了一批水手。

    十万贯花掉了大半……直到他觉得差不多了,才带着家人,向倭国进发。

    这小子算得很精明,他出发的时间正好跟柴守礼的船队一样,这样就能借助柴守礼的威风,保证安全。

    即便遇到了海盗,或者风浪,也不会丢了性命……

    “爹,你瞧着吧,我会干出轰轰烈烈的事业!”

    李吉对着茫茫大海,像是疯子似的,扯着嗓子大喊,喊得精疲力尽,口干舌燥,然后又躺在甲板上,望着蔚蓝的天空,他的思绪非常混乱。

    和他差不多一起入仕的年轻人,二代子弟当中,还有魏咸美,范杲,包括柳开等等……数量非常多,他们都在稳步提升官职,自己却因为老爹的牵连,不得不亡命海外,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见面!

    瞧着吧,有一天,老子会用成堆的黄金,活活砸死你们的!

    李吉傻笑着,捧起老爹的小册子,仔细阅读,吸取着其中的养分,不管是李谷所著,还是叶华的批示,他们都堪称当世最杰出的玩钱高手。

    不是什么人都能接触到高深的金融知识,李吉觉得自己就像是捧着一本通向财富的地图似的,就在小册子的最后一页,也确实有一张地图,是叶华绘制的,他给李吉标出了几个大型金银矿的位置。

    如果小子有手段,也有运气,几年之后,他赚到三千万两的目标,不会很难实现……叶华很希望他能成功,而且是很大很大的那种。

    不是因为李谷的关系,而是叶华愿意支持任何一个勇于开拓的人。

    大周已经基本上实现了统一,按照很多人的观点,似乎只要皇帝英明睿智,大臣清正廉洁,以老百姓的勤劳,几十年下来,就能进入一个鼎盛之世,到时候足以彪炳史册。

    历朝历代,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对于这种想法,叶华是嗤之以鼻的。

    正是因为如此,两千年来,才一直打转转,没法从治乱循环里面走出来。

    永远不要低估百姓的勤劳,更不要小觑汉人创造财富的能力。

    粮食、布匹、越来越多的商品出现,迫切需要足够的货币进行计价。

    大周这个社会,九成左右还是农民,由于一些地区落实均田的原因,小农又占据了绝大多数,追涨杀跌,盲目跟从,分散,低效……这样的农村管理起来,是非常困难的。

    没有足够的货币作为支撑,朝廷是根本没法调控经济的。

    “过去朝廷就是太相信老臣了!”

    魏咸美毫不客气道:“三司当中,还把盐铁列为单独的一项,视为主要的财源,根本就是愚蠢透顶!事实上,大周的财税当中,在三年前,商税就占了三成,现在已经爬升到了四成五,其余的土地出让,矿山开发,海外贸易,又占据了近两成,传统的田赋只剩下三成多!”

    魏咸美敲着桌子,大声批评,“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废了三司,是英明的,可废了三司,居然回归了六部制,以户部尚书统领全部财税民政,那么多事情,托付给一个人!我都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

    听着儿子越来越猖狂的话,魏仁浦气得破口大骂,“兔崽子,你好不容易回来,就大放厥词,圣人也是你能议论的?朝廷官制该怎么办,更不是你能置喙的,你小子是不是看你爹活得太痛快了,盼着让我跟李谷作伴去?”

    魏咸美听得连忙缩脖子,不敢不说话了。

    只是在心里却不以为然,十分不服气,这几年历练下来,他越发觉得大周跟之前的朝代都不一样了,可朝廷的官制却没有相应的调整。

    就好像一个人,有着庞大的身躯,却只有一个小小的脑袋,缓慢而笨拙,十分不合适。

    足足憋了一顿饭,魏咸美又开口了,“爹,别的不说,财税户口这块,我估计就要四个尚书,八个侍郎!”

    “放屁!”

    魏仁浦骂道:“六部加起来就六位尚书,你打算让四个人都去户部啊?”

    魏咸美争辩道:“我不管谁去,户部就是要改革……首先要把度支部拿出来,负责规划预算,监督财政运行,其次,要把商税拿出来,单独开征,第三,全国有那么多煤矿,铁矿,也要有专门的人员管,这些都拿出来,剩下的田赋丁口才是户部的本业!”

    他掰着手指头算,是不是四个部,需要四位尚书?

    魏仁浦默默听着,儿子讲得其实是有道理的,不论是政事堂,还是内阁,他都能感觉到户部的担子越来越重,管的事情越来越多。

    每一项税收,户部都要增加人员,原来朝廷给的定制就那么多,结果户部只能从外面招募人手充数,弄得不官不民,非常尴尬。

    增加官员是必要的,但是,现在可不是提的时候。

    “臭小子,陛下这段时间,抓了上百人,全都是李谷的党羽,看样子他们是九死一生。你现在千万不要乱出头,爹会想办法运作,把你安插到好位置上!这样,你也历练差不多了,我准备让你去翰林院!”

    “什么?”魏咸美大惊,“去翰林院干什么?我才不想跟一群酸腐的学究在一起呢!”

    “住嘴!”魏仁浦越来越觉得儿子难管了,翰林院是没什么权力,但却能接近皇帝陛下,多少人都是从翰林学士爬上去,宣麻拜相的!

    儿子在外面的经验够了,正需要在清贵的翰林院养望,等到资历够了,就能被选进内阁,成为一国的宰相。

    “爹!”魏咸美半点都不服气,“这都什么年月了,还用你那一套老脑筋看问题。你瞧着吧,朝廷办了李谷一案,肯定要彻底改革官制,大力推动新政。正是英雄大有作为的时候,跑去翰林院,简直不知所谓!”

    “闭嘴,闭嘴!”

    魏仁浦气得炸了肺,“你什么都不用说,一切有为父安排!你只管老老实实听话就是!”

    魏咸美低着头,眼珠乱转,让我听话,休想!

    他们年青一代,才不会任由老辈摆布,而且他们甚至觉得,朝中的诸公太老了,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了。

    巴蜀修路,本来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朝中诸公却百般阻挠,还有,吕宋岛已经落到了大周手里,遍地黄金的宝地,却没法大力移民,还有安南,明明是沃野千里,却也不知道开发。

    让这些老朽当道掌权,实在是太碍事了。

    魏咸美带着不屑,起身要回书房,正在这时候,家丁跑进来,细声细语道:“相爷,冠军侯来了!他说有关官制改革的事情,想要跟相爷谈谈!”

第657章 郭宗训捡来的乞丐

    叶华深知大周的官制必须改革,他主张废政事堂,只是为了下一步的改革铺路,诸位相公从当朝宰相,变成了内阁秘书,地位一落千丈。在这种时候,手握实权的六部尚书,甚至压过了原来的宰相。

    一个大部的尚书,完全可以不理会内阁的意思,直接和天子沟通,颁行政务,这是内阁诸公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恰逢李谷一案,户部几乎被清洗了四分之三,进行彻底改革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魏相公,我希望你能挑头,建议陛下打破六部制,将尚书增加到十二个到十五个,每个尚书专职一方……这样条分缕析,对你们内阁也是个好处。”

    事情专业化了,就意味着单独无法落实复杂的政务,必须由阁老牵头,几个部合作,才能顺利落实下去。

    内阁终于能摆脱尴尬的处境,有所作为了。

    魏仁浦当然欣喜若狂,可他表面上还要绷着。

    “侯爷,这么大的事情,老夫只怕是做不好。”

    “没关系!”叶华轻笑道:“你可以请教令郎。”

    老魏把眉头一皱,失笑道:“他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

    “不不不!”叶华笑道:“他可不是小孩子了,这不,前两天他给我写了一封信,建议朝廷改制,还写了很详细的建议。我觉得很不错,魏相公,令郎是可造之材啊!”

    叶华说完,把信放在老魏的面前,他拍拍屁股就走了。因为叶华能够预料到,接下来魏家保证是一场血雨腥风,魏相公怕是要发飙了!

    果不其然,还没等叶华走远,魏仁浦的雷霆怒吼就传了出来!

    “兔崽子,你想把你爹放在火上烤吗?”

    ……

    叶华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家中,今天的叶家多了一个客人,是冯道的孙女,冯甄来了。

    当年冯道在京的时候,冯姑娘是叶府的常客,跟老太太最是亲厚,可自从冯太师死后,冯甄就在家中,替老太师守灵祈福。

    足足守了五年的时间,她才离开瀛洲老家,进了京城。

    多年过去了,叶氏除了头发更加白了之外,并没有太多的变化,见到冯甄,老太太喜极而泣,把她抱在怀里。

    “闺女啊,你怎么就那么狠心,一次都不来看我这个老婆子!是不是把老太太忘了?”

    冯甄的眼泪也下来了,“老祖,忘了谁,也不敢忘了老祖,这不,我的事情有点特殊,这次进京,是来求老祖的。”

    老太太立刻道:“没说的,你有什么事,就跟老身说,我都给你做主!是不是想找婆家?满大周的青年才俊,随便你挑!”

    冯甄脸色微红,忙道:“老祖不要拿我开心了……是这样的,祖父生前,在家乡办了一处学堂,是给穷苦孩子念书的,他老人家走了,家里没留下什么积蓄,学堂里还有十几个学生……我也没法子,就,就一边守灵,一边给他们上课。”

    老太太一听,瞪大了眼睛,“哎呦,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教书啊?”

    冯姑娘苦笑了一声,“没法子啊,瀛洲那边还是有水患,穷苦人多,请不起名师。祖父生前的积蓄都花光了,我也是赶鸭子上架,勉为其难。”

    “不成!”老太太晃着头道:“丫头,这事你早该跟我说,老太太帮你,说需要多少钱,我出!”

    冯甄笑着摆手,“老祖体恤我感激不尽,只是天下穷苦人那么多,哪里管得过来。比瀛洲苦的地方多着呢!再说了,这五年下来,我已经习惯了,学堂足有五十多人,最早入学的几个学生已经能代替我教学了。这次我进京,就是想询问一下,我们学堂教出来的学生,能不能参加科举?”

    老太太把眉头一皱,怪道:“不是有学问就能参加考试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怎么,你们学堂出来的,没法考科举?”

    冯甄苦笑道:“老祖,这些年朝廷兴官学,也准许私人学堂,但是私人学堂需要通过考核……我,我是一介女流,衙门不准女子办学,自然学堂就不被承认!”

    “荒唐!”

    老太太把眼睛一瞪,“这叫什么道理?丫头的学问老太太是知道的,凭什么不认!”叶氏怒冲冲道:“叶华呢,让他过来,老身要问问他,朝廷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面人忙道:“老祖,侯爷眼下在戚先生的学堂呢!”

    “他去学堂干什么?”

    “回老祖,侯爷这些日到处跑,听说朝廷要改革官制,千头万绪的,忙得脚打后脑勺。去戚先生那,估计是谈学堂的事情。”

    冯甄听到这里,眼前一亮,笑道:“老祖,我早就听闻戚先生的睢阳书院,声名远播,是顶有名气的学堂,现在他又是太子师,实在是天下师者的表率。实不相瞒,这次我进京,就想拜见戚先生。”

    叶氏想了想,就笑道:“这样吧,老身跟你去书院,我们家的两个混世魔王都在学堂念书呢,你可不知道,这俩小东西有多淘!简直气死个人!”

    老太太心情很好,带着冯甄,坐着马车,直奔城外学堂而来……此刻的学堂,正在进行着激烈的辩论,叶华跟戚同文,还有梁周翰对坐,三个人就女子入学,争得面红耳赤!

    “女子无才便是德,让女人读书,成何体统?”梁周翰非常顽固。

    叶华却不这么看,“梁先生,过去是男耕女织,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当下不同了,前些年各地的纺织作坊,就以女工为主。木器行的油漆工,甚至冠军坊装配枪械,都用到了女工,道理很简单,女工心细,耐性好。很多轻体力劳动能够承担,让女人出来工作,凭空增加一倍的劳动力,何乐而不为!”

    梁周翰依旧不服气,他敲着桌子,痛心疾首,“侯爷,你不能这么急功近利,让女人出来干活,势必闹出更多的乱子,家中不和,天下不安!尤其是不能因为让女人出来做工,就让她们进学,这更是荒谬!”

    “不进学,不经过培训,如何能当好工匠?”叶华大声质问。

    梁周翰虽然有点词穷,但就是一个不答应。他是大周学堂的山长,代表很大一部分读书人,其中不少还是叶华的拥护者。

    即便是他们,也无法接受女子入学的现实,让叶华十分无奈,他本以为随着官制调整,把一些“小事”也顺便办了,哪里知道,让女子入学,比增加一倍的尚书还要困难。

    像梁周翰这样还算好的,有些老学究哭天抹泪,仿佛到了世界末日似的。

    不得不感叹一句,移风易俗,真是不容易!

    戚同文沉吟道:“侯爷,梁先生,你们先别吵了,要不这样,先增加一个女学,试试如何?”

    “不如何?”梁周翰道:“你建立女学可以,上哪儿去找女先生?要是以男先生教导女学生,万一出点差池,学堂的清誉就彻底毁了,这事谁能承受得起?”

    “那就找女先生!”叶华道。

    梁周翰仿佛听到了笑话一样,“我的侯爷,连女学生都不好找,还去找女先生,这不是开玩笑嘛?”

    叶华摇头,“不是开玩笑,据我所知,大周就有女先生!”

    “我不信!”

    梁周翰把脑袋摇晃得和拨浪鼓一样,“我从来没听过女先生!”

    “那是你孤陋寡闻!”

    叶氏苍老的声音传来,老太太拄着拐杖,从外面走进来,冯甄搀扶着老太太,来到了众人面前。

    叶华连忙站起,请祖母坐下,然后见到冯姑娘,正要问好,冯姑娘突然飘飘万福,笑道:“侄女拜见师叔!”

    “师叔?”

    叶华差点没憋住,论起来他是冯道的学生,自然是冯姑娘的师叔,只是……我有那么老吗?

    一句师叔叫的,叶华都没了自信了。

    老太太板着脸道:“老身听了一会儿了,我看办女学挺好,就让她当女学的先生,正好我们家叶沚也有人教了。”

    戚同文大喜,“妙哉,老封君的安排再好不过了,我也有个孙女,正好一起随着冯先生读书!”

    说着,戚同文一躬到地,“拜托了!”

    梁周翰老脸微红,竟然也站起来了,“那个小女也愿意拜师!”

    戚同文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反对女子入学吗?”

    “我,我是怕有人败坏了女学的名声,可有冯先生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梁周翰尴尬道:“这当爹的,哪里能真舍得女儿一辈子稀里糊涂,围着灶台转啊!”

    “口是心非!”

    戚同文凑到叶华身边,笑道:“我看啊,这个女学会比想象的容易多了,瞧着吧,哪个男人受得了女儿哭哭啼啼,哪个男人又受得了婆娘一哭二闹三上吊!”

    叶华给戚同文竖起大拇指,“至少梁先生就扛不住!”

    说完,大家哄堂大笑。

    正巧,到了放学的时间,老太太就想把重孙子和重孙女带回去,可哪里知晓,这俩货居然失踪了!

    有同学告诉叶华,叶曦和叶沚从墙角的狗洞钻出去,不知去向了。

    奶奶的,这俩小祖宗,是真能作祸!

    叶华只能让老太太在学堂等着,他从学堂出来,打听路人,两个粉白的小娃娃,还是很惹眼的。

    叶华很容易找到了一处土地庙,叶曦和叶沚正撅着屁股,往里面看,他们的脖领子被叶华给抓住了。

    两个小家伙惊呼起来,一下子吓到了里面的人。

    郭幸哥和郭宗训一起回头,见到了叶华,都吓了一跳!

    他们变颜变色,典型做坏事被抓的模样,而两个小家伙却是不停抗议老爹,手刨脚蹬,犯错的是郭幸哥和太子哥哥,可不是他们俩!

    叶华迈步走进来,沉着脸道:“是怎么回事?你们跑这儿干什么?”

    见隐瞒不住了,郭宗训只好道:“师父,前天的时候,我在礼部外面,捡到了一个乞丐,看模样不是中原人,他自称是使臣,礼部的人却不相信,还狠狠打他,打得断了一条腿,还昏死过去。我把他带到这里,请小叔过来,给他治伤,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叶华眉头一皱,这些年假冒的使臣,跑来骗贡的不少,可是这么寒酸的却是少见,他是谁呢?

第658章 疑似穿越者

    郭幸哥的医术是二把刀,指望他救死扶伤,还不如祈求老天爷呢!

    叶华走到了这个乞丐的面前,他拧着眉,五官收紧,充满了痛苦,叶华掀起他的裤腿,查看断裂之处,只看了一眼,叶华就砰砰的心跳。

    他见过太多的伤患,可眼前之人的伤势,却是仅见,他的一条腿至少断了三次,新伤旧伤叠加,叶华简直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撑着到京城的。

    这样的人,不管是真的骗子,还是假的骗子,叶华都要救治他,绝对是有故事的!

    叶华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手下人去请太医,准备担架,把人就近抬到了学堂。

    郭宗训和郭幸哥,还有两个小魔星都跟着。

    等太医到来,立刻救治,一共持续了两三个时辰之多,太医在里面不停发出惊叹!他都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还活着!

    那一道道的伤口,深可见骨,腹上的伤痕,更是斑斑累累,如老树盘根,命要多硬,才能撑到今天!

    怕是连阎王爷都怕了,不敢收!

    “侯爷,我给他喂了药,估计明天就能醒过来。”

    事实上,太医还是错估了此人的生命力,不到半个时辰,他就睁开了眼睛,遍布血丝的瞳孔,死死盯着雪白的天棚,他突然浑身剧烈震动,竟然激动地坐了起来。

    叶华急忙从外面走进来,探身道:“你想要什么?”

    此人茫然扭头,见到了叶华,他眉头皱了皱,张了张嘴,只能发出一串无意义的音符,叶华连忙给他喂了一碗水,又让他平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此人才缓慢而艰难道:“大,大金,亡了?”

    这下子轮到叶华吃惊了,大金?什么大金啊,金国还没出现好不,莫非这家伙也是个穿越过来的倒霉蛋?

    假如穿越者混成这副模样,那也太惨了吧!

    叶华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想明白,原来此人问的是大晋!

    “你,你是晋朝的臣子?”

    叶华反问,此人愣了半晌,突然嚎啕大哭,不用问,晋朝是真的亡国了!他哭了好一会儿,抹了抹眼泪,话语更加顺畅了。

    “梁,唐都亡了,大晋亡国也不例外……对了,冯,冯相公还活着吗?”

    叶华真的吓到了,“你,你问的是冯道冯太师?”

    “他都当上太师了?”此人憨笑道:“师父就是会做官!”

    扑通!

    叶华差点趴下,“你,你是冯太师的学生?”

    “嗯,我,我跟他学过三年书法。”

    叶华无语了,又冒出来一个师兄啊!

    他苦笑道:“冯太师已经在六年前去世了。”

    此人倒是没怎么吃惊,反而默默算了起来,“七十多岁了吧?老人家真是高寿哩!那,那李谷呢?你知道这个人不?”

    叶华咧了咧嘴,“他,他刚刚被赐死!”

    “啊!”此人大惊失色,“怎么连他也死了?那,那刘知远,景延广,还有范质,他们谁活着?不会都死了吧?还,还有桑相公,他呢?”

    说出最后名字的时候,他的声音都颤抖了,仿佛是救命稻草。

    叶华脑筋迅速旋转,根据他问的几个人,叶华已经能大致猜出他离开中原的时间了。

    “这些人有的死了,有的还活着,我现在想问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他们?”

    此人盯着叶华,从上到下,仔细看了看他,警惕道:“你呢,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大周的冠军侯。”

    “大周?是大周灭了大晋?”

    “不,是契丹灭了大晋,而后刘知远起兵,建立汉朝,在之后,是先帝郭威起兵,建立大周,已经有十年了。”

    “郭雀儿?他当皇帝了?哈哈哈!”此人像是疯了一样,笑得肚子都疼了,“他怎么能当皇帝,想当年,我们还一起去青楼来的!他怕娘子,胆子最小!”

    叶华正色,咳嗽了两声,“这位朋友,你最好别胡说八道,小心给自己惹祸,现在轮到我问你,你如实回答!”

    这个人心脏很强大,他很快接受了改朝换代的事实,情绪也平静下来。

    “你说吧,我现在除了如实相告,没有别的法子了。”

    “你叫什么?”

    “我叫桑昀,我爹是,是桑维翰,他,他还活着吗?”

    桑维翰的儿子?

    叶华吓得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真是桑维翰的儿子?”

    “那还有假!”此人焦急道:“我爹呢,他好不好?”

    叶华无奈道:“他已经死了,契丹灭了大晋,降将勒死了令尊!”

    “苦也!”

    此人大叫一声,直接倒下去,他泪眼模糊,哭得别提多伤心了。

    当年一别,竟然成了诀别!

    “爹啊,儿受了这么多苦,都是为了你老人家,现在你老人家走了,让孩儿怎么办啊!”他哭得稀里哗啦。

    叶华眉头抖动,“桑先生……令尊虽然死了,但是我倒认识令尊的外孙,也就是你的外甥!”

    “啊!”

    此人一下子就坐起来,丝毫不顾伤腿,“快,快带我去见他!”

    叶华道:“你还是安心养着,我去派人把他叫来。”

    ……

    陈石没有太多的心思,他只是听说有个舅舅要见自己,他就来了,当他看到桑昀的模样,彻底呆住了。

    “舅,舅舅……谁把你弄成这样了,我要掐死他!”

    桑昀却不关心这些,他拉着陈石到了面前,仔细看了看,又高又壮,跟桑家人很不一样,但是眉眼之间,还能看出一丝小妹的模样,是她的孩子,桑昀眼中含泪,“你,娘呢,她好吗?”

    陈石挠了挠头,“我也没见过我娘,说实话啊,我爹都不认我!”

    “你爹?对了,是谁,谁有这么大的福气,能娶到咱们桑家的女儿?快告诉我?”

    “那个……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桑昀笑道:“我生什么气,能给桑家留条血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三分之后,桑昀一声怒吼,比雷霆还响亮!

    “陈抟,我跟你没完!妖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

    桑昀气的是死去活来,破口大骂,怎么劝都劝不住,叶华赶快给陈石使个眼色,让他去把儿子叫来几个,一群小娃娃,围着桑昀,舅公长,舅公短……把桑昀叫得心花怒放,把孩子们都揽在身边,一个个又胖又结实,全都是好孩子!

    桑昀都美出了鼻涕泡,“好些年了,都没有见过这么多孩子,他们都是你的?”

    陈石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外甥荒唐!”

    “这叫什么荒唐!”桑昀正色道:“就是要多生,孩子越多,士卒就越多,农夫就越多,就不会受欺负!”

    说到这里,桑昀切齿咬牙,叶华凑近道:“桑先生,你能不能讲一讲,这些年你去哪了?何以落到现在的模样?”

    桑昀定了定神,突然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叶华立刻让人端来了稀粥,不是舍不得干的,而是桑昀的身体太虚弱,承受不起。

    就这样,桑昀一边喝粥,一边讲述……当初光复幽州的时候,叶华就遇到过桑维翰派出去的家丁细作,那位桑相公为了重新拿回燕云,是真的下了功夫。

    他知道凭借中原的力量未必足够,他派人去联络党项吐蕃等部,阻止契丹的发展。

    而就在后晋朝的时候,西域的于阗国和归义军的联合使团到了中原,接受大晋皇帝册封,并且献上了厚礼。

    当桑维翰得知在西域还有几百万唐代留下的汉人之时,他激动万分,兴奋地昏倒!

    西域汉人,勇武剽悍,马术了得,不比契丹人差,要是能把这几百万人收服,能轻松拉出几十万的骑兵,到时候别说收复燕云,就算灭了契丹,也易如反掌。

    桑维翰不放心别人,让自己的儿子亲自带队,随行还有一百八十位僧人,携带着大晋皇帝的圣旨,前去西域,联络盟友。

    这件事情叶华听老一辈人提起过,只不过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几年之后,后晋灭亡,改朝换代,人们更顾不上遥远的西域了。

    “舅舅,西域现在怎么样了?于阗国还在不在?”

    “不知道!”

    桑昀痛苦地摇头,“我当时一盆火炭,以为到了于阗,就能得到骑兵。哪里知道,当时于阗也面临强敌,他们还想向中原求助。这一二十年,吐蕃人截断了于阗和中原的联系,从波斯那边,不断有骑兵涌入,他们穿着白衣,拿着弯刀,逢人就杀,于阗已经是风雨飘摇,归义军也发生了叛乱,他们跟党项结盟,成了党项的傀儡……大约在两年前,我奉命穿越河西,回中原求助,结果在中途我们被党项人抓捕,后来我逃出来,又遇到了波斯商队,他们把我抓了,充当奴隶,一路带我到了中原。前些天,我从波斯会馆逃出来,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礼部衙门,开封变化太大了,好在位置还没变,不然就什么都找不到了!”

    桑昀说得简略,他不想在晚辈面前吐苦水,可他一身的伤,已经把他的遭遇展示的清清楚楚的!

    “奶奶的,敢抓我舅舅,老子活劈了他!”

    陈石掉头就往外面跑,直扑波斯会馆。

    桑昀吓得不轻,“别,别去!你惹不起的!”

    叶华按住了桑昀的肩头,笑呵呵道:“放心,石头是我的好兄弟,这个开封城,我惹不起的人可不多!”

    桑昀瞪大眼睛,貌似外甥交了个很了不起的朋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697/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邻居是皇帝最新章节! 作者:青史尽成灰所写的《我的邻居是皇帝》为转载作品,我的邻居是皇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的邻居是皇帝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的邻居是皇帝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的邻居是皇帝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的邻居是皇帝介绍:
叶华救了一个皇子,从此圣人垂青,与皇家比邻,看风起云涌……
郭威说:朕瓦棺而薄葬,勤俭之美,终始可称。虽享国之非长,亦开基之有裕矣。
柴荣说:朕当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足矣!
赵匡胤说: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
望着巍峨高耸的宫门,叶华只想说,你们爱谁谁,不是赵二就成……
读者群:284427642我的邻居是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邻居是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邻居是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