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追债(4000)
牛堡某处。
“先生,你该还债了。”
男人瘦削得不像人类,他整个身体都被包裹在灰色斗篷内,油腻的斗篷上沾染了各种污渍,有血液、碎肉、脓液、泥土……
他的脸被绷带整个裹住,只留出了双眼、鼻孔和嘴巴。
白色的绷带不知道沾染了什么东西,有些泛黄,还有恶心的液体从缝隙中不断挤出。
他毒蛇一般的眼神不带任何感情,就这样看着站在面前的“顾客”。
这位顾客曾经从男人这里借走了200克朗。期限已过,他该还清包括本金在内的所有克朗。
克朗是瑞达尼亚的通用货币,100克朗便能兑换667奥伦,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罗德先生,我并没有钱。”顾客随意地坐在地上,他并不感到害怕。
一个瘦弱成这样、浑身是伤的男人有什么可怕的?
谁威胁谁还不一定呢!
“期限到了,你明白吗,西姆先生?你签约的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请归还734克朗。”
罗德看着西姆镇定自若的样子,眼神中露出几分讥笑。
有些人就是这样,就凭借外表判断一个人。在确定此人无威胁后,便是这样洋洋得意的表情。
契约是什么?契约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张废纸!
不过,他希望的正是这样。
以前他是被动方,现在的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这就是掌握力量的感觉吗?
“要钱没有,要命你有本事就来拿!还有,你这利息也太高了!”
西姆很不耐烦,他准备抵赖到底。他握住藏在衣服里的匕首,心下更有底气了?
就这瘦弱猴子?他还真怕压坏了。
不过,他是真的没钱。
仅仅一周,他便花光所有克朗。
他现在依旧怀念在女支院欲仙欲死的感觉,那国王般的待遇,享受过后他就再也不能忍受现在的生活!
他还需要更多的钱!
面前这男人身上一定有很多钱……还有他居住的地方也肯定藏有更多钱。
马上,那些就会属于他了!
不自觉地,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正准备抬头继续与罗德对峙,就感觉有一双手掐住了自己的嘴巴,他心下慌了神,不安地看向罗德。
没错,罗德用大手封住了他的嘴巴,他从罗德眼神中看到了暴虐和疯狂。
人的嘴角居然能裂到耳朵处?
这是人吗!
“不,你拿得出来。”
这名叫罗德的男人这样说道,他的眼睛慢慢变红,西姆看到血丝像虫子一样爬上罗德的眼白。
那眼球一抖一抖地,像是水面上的乒乓球一样,就这样看着他。
西姆只觉得浑身颤抖,冷汗直冒,眼前男人的眼神就好像病态的疯子在欣赏自己的材料,端详着他,准备将他料理。
“唔——”
他试图挣扎,可那双手好像是铁钳一样,怎么也无法挣脱,匕首也掉到了地上。
他感觉自己在慢慢离开地面,恐惧沿着他的脊骨不断爬升,那种窒息的感觉不断折磨着他!
他看到了!
罗德的身体像是泥浆一样,眼睛、鼻子、嘴巴……沿着身体下滑,陷入泥浆之中消失不见!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无论他如何挣扎都不能从噩梦中醒来,因为摆在他眼前的便是现实!
一团扭曲的生物如泥浆一样将他拉进去,那些滑腻的触感令他毛骨悚然。
鼻尖传来的好像下水道混合的臭味令他胃里不断翻腾!
这只怪物像是液体一般的身体外面包裹着人类脂肪的人皮,这使得它看上去臃肿而痴肥。
那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肚皮的部位,堆叠着七八层恶心发臭的游泳圈,而里面镶嵌着一堆挤在一起的克朗,没错,就是克朗!
那是他最喜欢的克朗!
随着怪物的蠕动,他觉得越发难以呼吸,就像是整张脸被人压入了恶心臭水道淤泥,恶臭与气闷使得他脑袋发翁。
土黄色粘稠的魔法从怪物的身体每一个角落出发,像是粘稠的液体爬上他的身体,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上有无数蚂蚁爬动。
头皮发麻,这种感觉让他想要一把刀捅进心脏!
为什么要折磨他?
渐渐的,他失去了意识。
“哐当……哐当、哐当……”
硬物如雨点般连绵不绝地掉到地上,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怪物臃肿恶心的身体慢慢缩小,就像是用针扎出一个小眼的气球,肉眼可见地干瘪下来,最终又变回来消瘦的罗德。
他长呼一口气,全身激动得颤抖。
摆在房间正中央的是一具白骨。
那简直就是完美的艺术品,没有一丝血肉残留。
他就这样走了过去,将脚放在了骷髅的脑袋处,微微用力。
头颅像是脆皮核桃一般,裂成碎片,发出令他心情舒畅的声音。
果然,只有这个声音才能让我感到心情平静。他这样想到。
然后,他掏出一个袋子,将掉落地上的克朗一个个放入其中。每一个克朗就像是刚刚铸就而成,闪闪发亮。
他温柔地抚摸每一个克朗,然后将它们收集起来。
“我为什么要收集呢,我已经忘记了,但只有捡起它们,抚摸它们的时候,才能让我感到心灵的平静,就好像是我必须这样做。”
他喃喃自语着,他看向克朗的眼神就像是看待情人一般温柔。
收集完毕后,他拿出本子,划掉上面属于西姆的名字。
他将沉甸甸的钱袋固定在腰间,将帽檐拉低后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夕阳那样美丽,就是有些刺眼。
“下一位,”他翻看本子,突然咧嘴笑了起来,“这姓氏……噢,我的好兄弟霍根!身为家人,帮你的兄弟偿还债务也是应该的吧?”
他简直无法抑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当初霍根将他像垃圾一样扔出去,现在是该偿还一切的时候了!
他将整个身体隐藏在斗篷里,沿着偏僻小道离开。
……
金属火盆的火社如破布一样半死不活地飘舞,闪烁的红光勉强照亮了这片阴森的走廊,也照亮了霍根惨白的脸。
眼眶浮肿泛青,里面的眼球布满了血丝。
他根本无法入睡,耳边是那些该死的囚犯的呻吟、哀嚎、嘲笑、秽语。
那些还有行动能力的囚犯恨不得杀死他逃出去,可他们被布满铁钉的厚重门扉、肮脏的长满青苔的石柱重墙拦住,所以他们将平生所有的恶心话全部招呼在他身上。
他的女儿与妻子不知道已经被问候过多少遍,直到他现在已经麻木。
是啊!麻木了!但他的内心中全是怒火!
这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他肯定会像上一个护理工一样被抬出去。
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陷入自己世界的他并没有听见那些囚犯的声音在慢慢消失,直到周围寂静无声,他才反应过来,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为什么都没有声音了?
他想要站起来,或许是地板太过湿滑,他的下巴直接磕到了地上。那是什么样的感觉?粘稠、湿滑……
黑暗中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随之便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吟声,他颤巍巍地抬起头,顺着他下巴的液体抬头望去。
一滩怪异的、像泥巴一样的粘稠液体从缝隙中流淌而下,被汇聚成一团皱缩的黑色扁球形,表面就像是老婆婆干瘪的皮肤,好像有什么要冒出来?
“有人吗?混蛋们说话啊!继续骂我啊!”
眼前发生的一切令他的大脑中不由自主升起恐惧,颤抖着声音大喊。
这时候他多想被骂,哪怕他们污言秽语的对象是自己的妻女。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眼前的不明物体。它还在变化,潮湿的表皮在不断蠕动,像块下水道的烂泥一样缓缓改变着形状。
它朝着他的方向不断移动,他不住后退,最终后背触碰到了木门,猛地转身,疯狂砸门。
“救救我,救救我!队长!有人吗?快开门!该死的!开门啊!求求你们……”
他哀嚎着,却没有人理会,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的余光瞥到不明物体仍在朝着他移动,悠闲得好像在叶子上爬动的蜗牛。
片刻后,从那不定型的身躯上延伸出不知道多少条细长触手,在触手前端,是他最爱的克朗。
那些触手伸向他,腐蚀他的衣服,粘稠冰凉的触手抚摸着他的胸膛;从裤腿绕着皮肤一路向上,进入他的嘴巴、鼻孔、眼眶。
“霍根——”好像是锯木头发出的声音。
“不,这张脸,罗德!你不能这样,不是我,是法斯!是让他我跟你做声音,都是……救……呜——”
“不要找借口。”
他的眼眶被触手强行进入,他无法呼吸,连喉咙也被彻底堵住。
再然后,他的世界一片黑暗,只感觉自己进入了粘稠的污水池,慢慢下沉、慢慢下沉……
触手们聚集在一起,粘稠得粘连在一起,不断蠕动……化作粘稠液体,沿着缝隙钻进去消失不见。
囚牢里只剩下了风从手掌大小窗口穿过发出的身影,火舌还在跳舞,照亮了门口处安静躺着的森森白骨。
在白骨周围堆满了克朗金币,它们在火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
罗德就这样走着,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只是不会停下。
目的地是哪呢?
他没有想过,但他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回到一个地方,停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那个小镇,看着小镇里那座破旧的房屋。
他从来没有靠近过,但自己的脚总会将他的身体带到这里。
他站在空地上,长出的绿草不断磨蹭着他的靴子,以前都是他一个人,但今天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提着篮子有些闷闷不乐、强颜欢笑的小女孩,金黄色的头发在夕阳照耀下显得有些梦幻,她穿着有些破旧的裙子,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断的脖子上挂着一根难看的护符,纤细的手臂上是未消散的淤青。
好熟悉的小女孩,只不过他的记忆中一片空白。
但他应该是认识她的,他这样想到。
然后慢慢地靠近一点点,盯着小女孩那白皙却带着淤青的皮肤,纤细得好像一折就会断掉的四肢。
莫名地,他生出一种想法:我应该将她变成我的同类!她应该是家人!
小女孩察觉到他的视线,顺着目光看向了他,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警惕。
她快步准备离开,突然的大风将他篮子里的手帕吹起,顺着风落到他的面前。
他低着头看着这块粉色却泛白的手帕,弯下了身子,然后用缠满绷带的手指捡起它,对着小女孩扬了扬。
小女孩停住了脚步,目光中满是犹豫,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
她不能失去手帕,因为这是她唯一的手帕,若是丢失,她爸爸一定会教训她!而且这是妈妈的礼物……
最终她还是走向了他,一只手紧紧握住,早已经渗出汗水。
“谢谢!”她接过手帕,虽然觉得有些潮乎乎的,但她没有太注意,只是微微低头表示谢意,然后逃一般的离开。
罗德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捏住手帕的那只手,还在不断滴落黄色粘稠的液体。
“现在该加入我们了吗?”一个惨白的人脸慢慢从他的脖子处浮现出来,眼睛、鼻子、嘴巴完美无缺,只是白皙得像白骨。
“不要吸我的血!”罗德皱着眉警告道,但除此以外他没有其他感觉,对于人脸的出现他并不意外。
“你很小气。”人脸嘟起嘴,用尖细恶心的声音说着,还不断在罗德的脖子上扭动。
“说正事,否则我会将你这张恶心的脸腐蚀干净!加入你们我能得到什么?我又需要做什么?”
“我好怕哦~好吧,你真是缺少幽默感。你一定会加入我们的。你知道你为什么总会来这里吗?那是因为你与某种存在做交易的代价!
你得到了力量,得到了将人肉变成金钱的力量,但你也失去里灵魂中最重要的部分,你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你只记得要得到钱!
至于你要做什么,我要你感染更多的人,他们最好是虔诚的永恒之火教徒,会成为我们的伙伴!加入我们吧,我们一起筛选,只有和我们拥有相同信仰的人才能活下去,剥皮者圣教信仰永恒之火!受到女神的指引!”
随着越发阴森的话语,人脸也随着话语舞动。
它惨白的皮肉带着一股甜丝丝的恶臭,好像还混着花香,这令罗德感觉头晕。
“你知道我的初衷是什么?”
人脸开始蠕动,变化出一只滑腻腻的触手,然后分叉,像是手一样的玩意抚摸着罗德下巴处的绷带,它的声音甜腻得令人犯恶心。
“你的妻子,你的儿子,他们患上了名叫天花的恶疾,就像你包裹在绷带下的身体,是那样恶心。噢……脑袋像要炸裂了吗?体会到那股情感了吗?是不是很难受?”
它发出尖锐的笑声,那声音令罗德捏碎了自己的骨头。
但他的身体像是泥浆一样,自动填充好了破损处。
好烦!
罗德皱着眉,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他好像想起来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想起。
他伸出带着土黄色魔力的手,伸向脖子处惨白的人脸。
人脸察觉到罗德的动作,声音有些变形。
这化身很脆弱,虽然不是它的本体,但受伤会对自己的灵魂有影响。
那股疼痛它曾体现过,那是女神第一次教它黑魔法的时候,它自己本人作为示范,用灵魂记住了痛苦。
“罗德,你劝你不要动手!你的妻子还有孩子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就算你杀死我的面具也无济于事,这不过是很简单的黑魔法罢了。啊——”
就像是火炭遇上了皮肉,人脸发出惨叫,它的身体在罗德的手下不断融化,很快就只剩下了指甲盖大的小球。
“罗德!”
罗德面无表情地扯下脖子处的血肉,连带着青色的血管。
最后戴上兜帽,蹲在人脸曾在的血肉面前。
“还活着吗?记住了,别对我指手画脚!你不过是个传话筒,听到了吗?带路,我会加入你们。”
上架
如题,我申请了上架,应该是明天周五,没收到站短我也不清楚,如果不是,那就当我写了个日记吧。
完全的新人什么也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本书,在此之前我没写过长文章,更别说是小说了。
感谢责编给我签约的机会,真不敢相信这我签约了还坚持到了上架。
我知道有很多不足,写作也没什么天赋,很菜,以前这些要写作文都是最后赶快写了交上去。
写书是因为想学习些新技能,我现在大一学计算机的,对,就是那网上梗不少的专业。多门技能,多条后路,为将来脑子跟不上年轻人做准备。
本来想写科幻小说,然后……疫情网课买了打折的巫师三游戏,它折扣太多了!在然后就陷进去了。
奇幻写起来我个人觉得挺难的,写的时候要去查很多资料。
因为我写了很多对话,我总在想是不是水。
因为给有名字的角色都编了自己的故事,显得剧情进展很慢。
……缺点说都说不完,你们留言就让我很感动了。
这是一本关于命运与平行世界的故事。有人跟我说,这玩意水太深,我把握不住,的确,我没把握住。第一卷埋了太多粗糙的伏笔。
那些伏笔在我写大纲的时候便写好了大概的解释。
写得差又如何,我完整地写完一个故事不就好了吗?
做事就要有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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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关于上架的事情。
扑街不配卖惨,当天奉上20K以上。
我的章节一章大多时候4000左右,所以一章算是两更?就算是十更以上了吧。
看这追读,估计首订到一百都很悬,但过一百,加一章吧。
上架后一般4K-5K字,周末不忙会多发点。
对了,看不看DAO版无所谓,有人看我就很高兴!
感谢各位的收藏、推荐、评论建议、追读、特别感谢送月票,还留言鼓励的好兄弟们!
这里我就不一一列出来了,记在小本本上了。
无比感谢!
青春在于奋斗、学习,无论是学习什么,我都不希望半途而废!
第87章 酒馆见面
鲍尔温走在街头,他要去赴丹德里恩的约。
诗人主动提出帮助他收集情报,这一次找他可能是有了新的发现。
噢……他们联系上还是因为他偷偷潜入炼金学院炼制药剂与炸弹时,意外碰面,连他自己也想不到能遇到丹德里恩。
只能说,丹德里恩死性不改。
市中心周围的房屋都是由精良的砖头砌成,主道路上整整齐齐地铺着石块,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可道路两侧是排水道破坏了这愉悦的心情。生活用水与雨水都会从排水渠流过,难免会散发异味。
微风吹过,带来一股恶臭。
这可能就是大城市人口密集的弊端吧。
听说牛堡大学修复了百年前的精灵水道,并且已经将精灵遗址中的高架渠和沉降池投入使用。嗯,据说这些设备可以帮助净化城镇和附近乡村的污水。
但,效果并不明显。
这里曾经是精灵的土地,现在属于人类。
但不得不承认,精灵无论是科技还是魔法,都走在人类前面。
只不过,他们的个体并没有强大无视数量的差距,人类获得了胜利。
他停住了脚步,推开木门,走进一家酒馆。
这家酒馆位于市中心,自然生意红火。它也应该火,在这里能享受到来自大陆各地的酒水,甚至搞到一些少见的玩意。
酒馆中布满各种酒香,汗水与烤肉的味道。
人们大声喧闹着,他们最喜欢的娱乐方式便是昆特牌,在这里聚集了很多昆特大师,他们仅靠打牌便能获得大多数厚朴镇居民一个月难以获得的财富。
当然,这是他们运气足够好的情况下,技术再精湛的大师也总有运气不好,抽得一手烂牌的时候。
通常这样大城市的酒馆都会有吟游诗人演奏音乐,这里也不例外。酒馆内跳跃的音符撩拨着人们的心弦,一片欢腾。
只不过,酒馆内总少不了矛盾。
他的视线停留在舞台中央。那里站着一位年轻的棕发女人,穿着漂亮的丝质裙子。
只不过她现在的举动不太符合她的气质。
她一只手拿着什么物件,举起另一只丰满白皙的手臂,使劲力气把一只还装有大半葡萄酒的酒瓶摔倒地上。
他觉得有些心疼,那是他最爱的白葡萄酒,尽管他酒量很差,但并不影响他喜欢那股味道。
“相信我,瑞亚,我发誓我对你绝对一心一意,请一定要相信我,你听到的都是谣言,都是那些嫉妒我的人散布的谣言,如果我骗了你,我……天打雷劈!”
一名清瘦长着俊俏面庞的男人跳起躲过酒瓶,故作深情地半跪着说道,他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令女人有些失神,心防慢慢瓦解。
男人的帽子很奇特,紫罗兰色的帽子后面还插着一根羽毛,据他本人说,这是现今最潮流的款式。
但在鲍尔温看来,这玩意还比不上他的兜帽半分帅气。
女人有些动摇,还真相信了男人的鬼话。
至于鲍尔温为什么知道男人没说真话?
这男人就是他要找的人——丹德里恩。
可能是等待鲍尔温的时间太过难熬,他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
鲍尔温也不知道这是丹德里恩什么时候好上的“红颜知己”,可能是在酒馆刚认识的,反正不重要。
丹德里恩总在为女人烦恼,但他的烦恼在其他男人看来却羡慕嫉妒得紧。
“行了,丹德里恩。”
诗人听到了鲍尔温的声音,半秒收回深情,半秒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鲍尔温面前。
一激动张开了怀抱,若不是鲍尔温拦住他,他肯定抱上来了。
鲍尔温知道丹德里恩是出于感激,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丹德里恩,你,混蛋!”
女人大喊着,将手上拿的东西砸向丹德里恩,然后生气地离开了,把木门摔出一声巨响。
“别,那玩意是我好不容易花大价钱淘到的!”
丹德里恩的脸色瞬间变得比他宿舍的白墙还要惨白,当即就准备趴下接住它。
但鲍尔温比他更快,快步上前,稳稳接住半空中的物件,然后膝盖顶住了快倒下的丹德里恩。
所以丹德里恩的鼻子与鲍尔温的膝盖就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没事吧?”他将丹德里恩拉了起来。
然后他被手里的物件吸引了,转了转,他认出了它。
这不就是它和卡尔克斯坦弄出来的留声机吗?都传到瑞达尼亚了?
不过,再过段日子,它还会传到南方帝国。
“唔……痛啊!你的膝盖比地板还硬,下一次接住我能不能温柔点!”
丹德里恩捂住自己的鼻子,他觉得自己的鼻腔已经流出了温热的液体。
肯定是流鼻血了!
希望鼻子没什么问题。
他将随身携带的丝巾拿出来,捂住鼻子。这本来是他为与他约会的女士擦汗而准备的,看来只能买张新的。
“还给你。”
鲍尔温将留声机扔给诗人。
手忙脚乱才接住的诗人投以幽怨的眼神。
“你们一个个知不知道它的价值!这里面可有我珍贵的歌声!千金不换,不知道多少姑娘争着要呢!”
“行了,你这个话敢对刚才那位女士说吗?我都不忍心揭穿你。不过,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皱着眉,感觉刚才那女人肯定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只能怪丹德里恩表现得太热情。
他们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那些喝酒的、玩牌的、看美女的见没有乐子看,纷纷转过头继续玩乐。
“没关系,我会把芬妮追回来的,不用担心。”
诗人笑嘻嘻地给鲍尔温面前的木杯里倒上白葡萄酒,然后才给自己满上。
他凭借超人般的记忆力,将每一个女孩的名字、爱好等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他给每一个女孩都能一种“他的世界里只有我与诗歌”的错觉。
鲍尔温喝了一口,嗯……这味道不错。抬头看了眼丹德里恩,好像刚才的一切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他很佩服这样的丹德里恩,总是笑嘻嘻地面对一切。
“你的热情是我没想到的。”
“兄弟,你真是我的兄弟。你知道吗,你是唯一替我出头的人,我真想感谢你。我听说你给三人伙做了个光头的造型,嘿嘿,尽管我没看见,但我知道帮我的只可能是你。只不过……”
诗人有神的眼神中闪过几分歉意。
在矛盾发生后的第二天,那些欺负他的人都消失了。
“他们都消失了是吧?”
他知道丹德里恩想说什么,那多么人消失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前不久他潜入炼金学院,空无一人。
丹德里恩潜入可能也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
“是的……我相信不是你做的,但那股情感总是憋在我心里,可能是我太自作多情。其实他们除了揍我外也没有多坏,我一开始被禁止进入炼金学院是其实是……我总搞砸实验。不过,他们的消失是因为黑魔法对吗?”
“没错,黑魔法,你知道它很危险,所以调查可以,但你不能让自己陷进去,成为他们的目标。我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在恰当救下你。”
“我知道,现在的我不一样了!”
诗人喝了一口酒润润嗓子,刚才的深情表白废了他不少口水。
鲍尔温很好奇,没有打断他。
“嘿嘿,自从你将十字弩送给我之后,我的进步一定会让你感到吃惊,我还购置了一些特殊的箭矢,比如分裂弩箭和爆炸弩箭。怎么也算有点战斗力,我真没想到我的准备这么好!
噢,对了,裘金让我给你捎个信,他说你吩咐他做的事情搞砸了,他将试剂瓶放在了花园,可他不能进去,更无法拿到试剂。”
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询问:“什么试剂?”
这对鲍尔温来说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现在杰克症状已经好转,罗德夫人的症状并不符合需求,他又去哪找符合要求的患者?
现在罗德还在不断制造患者!
永恒之火每天都会到处抓人,城市上空经常弥漫着黑烟与烧焦的臭味!
“用于预防天花的试剂,使用过后能一定程度上抵抗天花病毒,简而言之,时候用不容易被感染。具体的你有兴趣可以问问裘金,你先详细说一说,都发生了什么?花园为什么不能进去?”
他皱着眉询问诗人,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噢……这与牛堡大学发生的怪事有关,当然,牛堡大学里最近发生的怪事不要太多。先是炼金学院的人几乎都消失了,还有那些女孩,真令人难过,我至今还记得关于她们的一切……
咳,裘金所说的花园,应该是大学废弃的后花园。听说进去的情侣都会遭遇不测,但总些人不信邪,从前那里是约会圣地,但听说进去会死人后,废弃了很多年。可最近有几对进去后失踪,呃,两对,听说大部分都是裘金的同学,同属于研究天花病毒的小组,这很令人费解。
然后一支属于国王的军队突然出现,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就冒出来的,紧接着他们就将后花园封锁了,前几天嗯……进去探索的小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没有人敢进去。”
丹德里恩解释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情侣,后花园,吃人。
当然,鲍尔温并不相信后花园会吃人,花园里应该藏了些什么,听丹德里恩的描述,很早就存在了。
不过,那些人都在花园失踪,花园里的东西不会离开花园?
见鬼,裘金还真选了一个好地方。不过,他能活着离开就说明,一个人进入花园不会遭到攻击。
吃情侣的花园,想一想鲍尔温都觉得古怪。
至于那些士兵,只能说,想要杀死怪物就要做好被怪物杀死的准备。这不是演浮夸的话剧,怪物并不会站在原地任你捅,他们自然会反击。
“丹德里恩,你在牛堡大学最好说话小心点,那些士兵可不是突然冒出来的,他们就隐藏在学生之中。我并不知道学生里还有没有他们的身影。”
丹德里恩眨了眨眼睛,突然一口气将杯中的葡萄酒饮尽,盯着他。
“朋友,我不准备在牛堡大学待下去了,本来我打算留教一年再走遍大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想直接离开。”
“嗯?学业也不要了吗?”
他对于丹德里恩的决定并不惊讶,但他还是很好奇丹德里恩教出的学生会是什么样?
“嘿,你还真是小瞧我。我可是丹德里恩,大诗人!我的名字迟早会传遍大陆。嘿嘿,仅仅四年,我便攻读了七门自由文科,现在我已经可以毕业了。”
谈起这个,丹德里恩不住地得意。要知道他还处于启蒙教育阶段时,识字对他而言都是一件像用藤条抽打他一样痛苦的事。
而且直到十九岁他与德•斯戴尔女伯爵的恋情才第一次真正接触到了诗歌。但几年过去了,不仅诗歌,其他文科他也成绩优异。
“该死的,你真令人气的牙痒痒!”
这是鲍尔温的真实想法,论讨女人欢心,没有人比丹德里恩强。
更气人的是这样的花花公子还是才华横溢的天才!
而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开除,他甚至没有正儿八经地上过课,噢,当然,学历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嘿,朋友,不说这个了。你拜托我的那件事,我已经打通了关系,很快你就能听到我带来的好消息了,现在,容许我先不告诉你!”
丹德里恩指的是鲍尔温拜托他寻找尤利西斯伯爵的事情,替他找个见面的机会。
鲍尔温有些惊讶,丹德里恩意外地效率极高。
“你或许该去当一名情报人员。”
“我也想过,以后再说吧。你听说了吗?最近兴起的邪教。前几天发生了一起恶意纵火事件,死了好多人,官方放出消息声称是自杀,但这样大规模的自杀可不少见,就像是反而自己挂上火刑架还顺便点了火一样可笑!
我怀疑这起事件与炼金学院发生的事类似,黑魔法蛊惑了他们,他们都是你说的天花患者,被其他人唾弃的存在,这样的人最容易被蛊惑。就你一个人,我有些担心。”
说这话的时候,丹德里恩很严肃,他可没有心情说笑,他是真的担心鲍尔温。
那么多人,说没就没。而鲍尔温只有一个人,呃,还有一只哈士奇,好吧,哈士奇的战斗能力有目共睹。
丹德里恩虽然想帮助鲍尔温,但他有自知之明,他跟着他只会添乱。
不过在情报方面,他能够帮到鲍尔温就会全力去做。
鲍尔温点了点头,他只记得那天远远地闻到了烧焦的味道,但并没有靠近查看,那些已经被身披红色装甲的士兵们将那里封锁了起来。
“相比于我,你和裘金更要小心,你们作为我的朋友很可能会被针对,特别是你!”
丹德里恩摸着后脑勺尴尬地笑着。话虽如此,可他总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放心!我自然有数。至于裘金……他最近像入魔了一样,一头扎进那些书籍,连我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都觉得头痛,他好像是要将所有与医学相关的书籍塞进脑子里一样,将自己关在了实验室。”
鲍尔温这才站起来给了丹德里恩一个拥抱,将制作好的护符交给他。
“捏住这个护符,你就能使用护盾与雷电,说真的,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再次强调一遍,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吧,我明白了。对了,我希望你前往花园之前去医学院劝劝裘金,他入魔了。”
第88章 医学院
牛堡大学的大门其实有名字,它被称为“思想者之门”。
鲍尔温到达牛堡大学,便在大门前看到了三四名类似密探的角色。
最近的间谍越来越多,这不是错觉,他能肯定这些人便是密探。
这些人衣着低调,行为低调,长相低调,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或许一般人不会将这些面相老实的人与阴谋、谋杀、绑架威胁等肮脏的事联系起来,但这些人身上的气息收敛得不够彻底,有经验的人很轻易就能认出来。
他猜测大部分间谍来自北方其他王国,尼弗迦德帝国有帝国学院、军事学院甚至魔法学院,他们并不关注牛堡大学。
反而是北方诸国更在意。北方诸国都希望牛堡大学属于自己,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本来牛堡大学不属于任何国家才对,即使出了思想者之门的所有国土都属于维兹米尔二世国王,可国王陛下找到了合适的借口,并悄悄在校内安插自己的人员。
只要表面上牛堡大学依旧不属于任何国家,并拥有特权,那在没有证据之前,其他王国不能谴责瑞达尼亚国王的行为。
所以,这些间谍在搜寻证据。
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发展军事实力准备对付南方帝国。
他隐身后穿过思想者之门,无所顾忌地走在小路上。
宽阔的小路由五颜六色的鹅卵石铺就,两旁适当地摆放着长椅供人休息,镂空雕塑长廊旁小桥流水,鲜艳的花园外围着爬满篱笆的绿色藤蔓。
“这与学生住宿区相比真是两个世界。”
他穿过长廊,绕过人群,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才显出身。
在医学院附近总是飘荡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他知道这绝非草药的味道,而是化学试剂。
前一段时间他便听说医学院研究出了能阻止尸体腐烂的试剂,嗯……同样叫做福尔马林。
不过,这里是个好地方,比起炼金学院而言,这里空气还算清新。
走进裘金的实验室,与他第一次见相比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多了一堆像垃圾一样随便摆放书籍,基本将角落铺得满满当当。
墙壁上挂满了层层叠叠的各种图画与图解,大部分都是剥去了皮肤或肌肉的人体。图解很经典:一个赤裸的男性,四肢向外伸展,从头顶的头皮一直切割到胯部,皮肤向左右两边解开,展示出体内所有的脏器和骨骼,连血管的脉络这些小细节都画得清清楚楚。
本来裘金与他的导师休伯特都更偏向外科,但天花来得突然,医学工作者的责任不分科,事实证明:在所有研究天花的团队中,他们的团队进度最快,因为有鲍尔温的帮助。
实验室里有许多木柜架子上,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玻璃瓶,淡褐色的、蓝色的,各种金属制医疗器具,噢,还有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动物尸体。
收回目光,鲍尔温视线定格在书堆处,叹了口气。
他刨开书堆,这才找到裘金,简直难以置信,那茂密的胡须与不修边幅的样子,如果不是裘金还穿着衣服,他都会将裘金当做野人。
“伙计,如果我晚来一天,你可能就去见,呃,你信仰什么?”
他不知道裘金在实验室待了多久,裘金趴在书上,仅仅在头部正对的地方留下一个容许光线进入的洞口。
“噢……雷比欧达先知在上,你吓到我了,鲍尔温!我现在还能清晰地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它们好像在打鼓!”
裘金捂住胸口翻转身子,缓缓坐了起来,另一只手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然后吃力地爬出书堆。
他忘记上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昨天,前天?
他觉得自己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不自觉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慢慢用口水湿润。
“说真的,你这是快猝死的征兆,你最好好好休息。”鲍尔温从身侧的食物袋中拿出一份肉干递给裘金,主要是他只有耐保存的肉干,想了想,又从腰间取下水袋递给了他。
“是的,我也认为他应该好好休息!”
这当然不是裘金的回答。正向着他们走来的男人打扮与裘金外出装扮类似。
医生外出都是这样学者般的打扮,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刺鼻味道,那是福尔马林。
“导师……我没时间休息。”裘金晃着脑袋,他有些头痛,举起水袋喝了一小口水后才将肉干含入嘴中,用口水使它慢慢变软,他现在连咀嚼都成问题。
导师?
邀请他入学的休伯特•阿杰克?
太年轻了吧?
鲍尔温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怀疑裘金与休伯顿的身份是不是调换了,裘金更像是导师。
“休伯特导师?你比裘金年轻太多了,真不像教学十几年的教授。”
“鲍尔温,我没记错吧?看你身上的剑……恩,相信你那双手握手术刀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咧嘴笑了起来。
“年轻……真是烦恼,或许我留点胡须看起来更可靠?先不谈这个了,裘金,今天的工作就到这吧。”
“时间不多了,天花已经引起了恐慌,永恒之火的行动已经波及到了无辜的人,我想,我应该做点什么。”
裘金从书堆上摔了下来,捂住自己的屁股。
“裘金,你是我的学生。你在质疑永恒之火的伟大吗?你要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我承认你提出的方案具有可实施性,但你现在还没有成功不是吗?天花的蔓延可不等你,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舍小取大,控制住了传染源,天花就难以传播,这样便能拯救这座城市。”
裘金猛地站了起来,但他有些站不稳,水因此从水袋中洒了出来。鲍尔温将肩膀靠过去,裘金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支撑着巫师的肩膀用坚定的眼神直面自己的老师。
他怎么会认同这样的观点!
多少人恶意举报跟自己有过节的人?只为宣泄自己心中黑暗的情感。
永恒之火可不在乎你是不是无辜,它只负责燃尽那所谓的“邪恶”。
“不,导师,采用举报的形式挑选出来的可不仅仅只是患者,还有不被待见的无辜者,他们做错了什么?这难道不是在加剧其他人的恐慌吗?”
导师年轻面庞显得很严肃,目光中是失望与愤怒。
“裘金,你太天真了,你知道留放过一个患者的后果吗?天花的传染能力你我有目共睹。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伤痛的继续蔓延。”
“教授,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你不能强迫所有人都信仰永恒之火,但如果只是天花的问题,既然裘金愿意冒着危险继续研究,你又有什么理由阻止他?这是他对医学的热爱,何况你曾经不也很看好这个方案吗?”
休伯特的眉毛皱了起来,脸色有些不对劲,那张脸不自然地抽搐,很是古怪。
看起来就好像在与自己作斗争一样。
“就这样吧。”他捂着自己的脑袋,用着好像锯子锯木头一样的声音说道,太阳穴青筋冒出,不住地后退,最终转身逃一样地离开了这里。
“他怎么了?”巫师转头询问裘金。
“呼——”裘金移开鲍尔温肩膀上的手,无力地顺势坐会了书堆上,揉搓着自己的头发,好几根发丝随着他的动作飘落。
巫师也跟着做了下来,将从裘金手中掉落的水袋捡了起来,用余光一瞥,便发现许多书籍都已经被打湿。
“说说吧,你与你的导师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
“他变了,真的,鲍尔温,从前热衷于研究的是他才对,我被他的执著感染才选择留下,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狠狠地撕扯下肉干,用力地咀嚼着发泄心中的烦闷。
“裘金,冷静。变了到底指什么?”
“他变得冷血且懦弱,我不知道团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天我睡过头后急匆匆地赶往实验室,却发现只有导师一个人在书写着什么,他那时候的表情很可怕,就像是嘴角含笑的恶魔。他见到我的到来后,很快就收起了纸张,露出平时和善的笑容。”
巫师拍了拍裘金的肩,算是安慰。一个熟人突然露出陌生的表情,的确会感到害怕,更何况那是他尊敬的导师,前后的落差令裘金难以接受。
无论如何,裘金的导师休伯特肯定有问题。
为什么在最关键的时候,团队成员突然消失,傻傻地进入被称为禁地的花园,是有什么诱导他们进入了花园?
何况为什么偏偏是他们,是天花研究进展最快的团队的成员?
有人在阻拦天花的研究,他们不希望天花消失,反而希望天花继续蔓延。
这对谁有好处呢?
天花患者,永恒之火……那些自杀的患者!达丽米拉企图通过这种方式制造自己的信徒?
等等,永恒之火里也有达丽米拉的信徒啊!
关键就在裘金的导师休伯特身上,他前后不一是因为什么?
“裘金,你的导师一开始就这样狂热地信仰永恒之火吗?”
裘金摇了摇头,将口腔中嚼碎的肉干咽进肚子里。
“导师一开始并不极端,我们很少因为信仰问题发生争执。要知道我信仰的雷比欧达先知以仁慈平和广为人知,与永恒之火是两个极端,在关于如何控制天花这问题上表现得很明显。
在我记忆中,休伯特待人平和,虽然信仰永恒之火,但他只是想要为世间带来光明,同样他也赞同雷比欧达仁慈的理念。”
恩……这么说,休伯特的确需要特别注意。
不过当务之急是取回天花的“灭活制剂”。
“我肯定支持你的研究,不过你真的需要休息,别先实验没有成功,你自己先倒下。”鲍尔温伸出拳头对着裘金的肩膀锤了一拳,“灭活制剂交给我,我保证你醒来就能看到见它。”
裘金无力地点了点头,补充了水分与食物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多了几分红润,接着又看了看掉落在自己身边的头发,露出苦笑。
“行了,掉就掉了。”
巫师看见了笑了笑,从夹克里掏出一个粗糙的护符,值得一提的是他送给丹德里恩的护符样子是羽毛,而他手上的护符是一把手术刀即柳叶刀样子。
“这是什么?”裘金接过去,拿起护符有些好奇,虽然很丑,但既然是来自于鲍尔温,那么肯定不简单。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的朋友不仅是一名剑士,还是一名巫师。
巫师将护法的作用即用法讲解明白后,又询问了裘金灭活试剂的位置这才离开。
希望裘金能明白那护符的含义。
休伯特毕竟是裘金的导师,曾经钦佩的对象,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白。
……
他离开医学院到达后山已是夜晚时分。
走过月光下攀附着青苔的石阶梯,他打量着四周。
废弃的花园,死一般的寂静。
四周的枝叶藤蔓是雾蒙蒙的灰绿色,宛如灰烬。偶尔能看见几朵小花,可能是残留的种子发芽生长而成,像是湖泊中的萤火虫,只不过颜色有些暗淡,随时可能熄灭。
花园里只有他和他兜帽里的哈士奇,可别以为哈士奇只是在睡觉,连鲍尔温都不能小瞧它。
自从上一次血月它陷入沉睡,再次醒来已经是几天后,这也意味着它掌握了自己体内的力量。
它在月光下能化身为孤傲的狼王,当然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主要是哈士奇与狼极其相似。现在不需要鲍尔温为它套上法术,它自身好像具备利用混沌之力的能力。
也不知道小哈到底是什么物种,不过它的名字配不上那副帅气的样子,小哈可以当做小名。
有哈士奇的陪伴,都快忘记恐惧这玩意的鲍尔温更有安全感了。他记得上一次害怕还是在面对神秘的镜子大师。
但他还是习惯于谨慎地面对每一件事,所以他拔出了不会主动发光的银剑,一步一步前进。
周围寂静无声,空气中可以嗅到久无人烟的荒凉与那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远处传来的气息,嗯……不是人类。
地上茂密的苔藓与杂草几乎笼罩了每一寸土地,黑绿色的土地上是密密麻麻的脚印。
他猜测这属于瑞达尼亚的士兵。他们穿着沉重但防御性能良好的盔甲,手持削铁如泥的利刃,另一只手举着牢不可破的盾牌。
只可惜,再精良的装备,再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也还是被埋葬在此地。
他就这样顺着血腥味,最终停在一个破旧的小亭子。
亭子已经残缺不全,四根石柱已经被风雨腐蚀,其中一根直接断掉,很多地方都布满了苔藓和异常茂盛的常春藤。
铠甲和武器四散在断骨和血肉铺就的道路上,浸在一汪汪闪闪发亮的血污中,像一张抽象的红地毯。
在这粘稠的红地毯上则躺着横七竖八的死尸,一些士兵下颚被怪物咬得血肉淋漓,甚至粉碎,他们的铠甲被狰狞的爪子拍得变形凹陷,盾牌碎裂,武器折断,碎片浸在黏糊糊的血液之中或者他们的血肉之中。
“锋利的牙齿……这需要庞大的体型,嗯……还有巨大的爪子,士兵对它而言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他想象不到这是什么怪物。不是狮鹫兽、也不是蝠翼魔,但能肯定:怪物只有一只,却很强!
红地毯一直延伸到亭子处。亭子处的地板只有几股弯弯曲曲的血色线条,鲜血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动。
他抬起头,发现亭子中心的石凳上坐着一只怪物,很怪异的怪物。
它起身点亮了一盏灯,无视巫师将它放在自己面前。
第89章 花园里的绅士
这是一只好像在传说中出现过的怪物,这本身并不奇怪,但问题是那怪物存在于……东方传说啊?
天球交汇,出现奇特的怪物很正常!巫师这样告诉自己。
他没有从怪物身上感受到敌意,于是也打量起了眼前的“庞然大物”。
怪物基本维持着人形,甚至穿着破烂不堪好像烂布的衣服,这样的破布穿到它身上,居然有一种荒诞的优雅?
在它头上是像玻璃一样碎裂的黄色倒三角。
这是说明它原本的实力能够对他造成威胁,而现在不行?
巫师好奇地继续打量。
它很高大,坐下的同时还低着头,看起来驼背严重,但也可能是不想直起腰将亭子破坏。
他的确是怪物,即使它给鲍尔温一种“这是一名贵族”的错觉。
即使是多毛患者也不会拥有如此多的毛发,被鲜血染红的毛发掩盖之下是血肉模糊的、钉满尖钉,几乎与鲍尔温大腿还要粗的手臂,胸口处血肉翻飞,甚至他透过那巨大的窟窿能看见骨头,跟人一样,也是白色。
巨大的伤口处不断有鲜血滴落地面,顺着亭子内的地板最终流入土壤。
那是它的血液,它受了重伤,却还自顾自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茶壶与两个木杯。
再往上,空荡荡一片,没有脑袋,是的,该长脑袋的地方没有脑袋!
怪物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口,而像绅士一般,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轻轻摇晃。那小小的茶杯在他手中就像是给小孩子玩的玩具。
鲍尔温没有隐藏自己到来的动静,它不可能没有察觉。
只可能,它不在乎。
它停止摇晃,将茶杯送入了自己另一只手臂,随之便是水被咽下肚子的声音,在空旷的花园久久回荡。
原来,他有脑袋,只不过长在了右臂手臂上。
一对眼睛看起来凶恶,鲍尔温却看到了平和。一张血盆大口长满了弯曲细长的獠牙,鲜红的、长长的舌头露了出来,就好像是蜥蜴的舌头,舌头甩了甩,好像在与鲍尔温打招呼。
“来者便是客,亲爱的朋友,愿意来上一杯红茶吗?用我亲手制作的木杯子,这可是艺术品。”
怪物发出邀请。
杯中的红茶浓郁得仿若鲜血,当然也可能就是鲜血。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平静地打量着这只怪物。
恩……黑魔法的气息,不同于达丽米拉的黑魔法,更像是这个世界的黑魔法,诅咒的气息……
这只怪物原本是人?
所以能够交谈,挺有意思。
巫师微微一笑,坐到了怪物对面,接过它递过来的红茶,但没有喝,只是放在了桌上。
“主人家盛情邀请,我自然愿意接受。”
怪物手臂上的眼睛转了转,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闻到了什么气息,它盯着鲍尔温,然后将目光移到了它身上的两把剑,摇了摇头,似乎在否定什么:
“剑士,还是猎魔人?又或者骑士?噢,你没有穿骑士的板甲,应该与那些送死的骑士不是一伙人。无论如何,我欢迎你的到来,而且我知道你是特地为我而来,为了杀死我而来,对吗,这位朋友?”
它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还用细长的爪子把玩着比自己手掌还小的木杯。
“剑士或者巫师都可以。你不害怕?”
“有什么可害怕的?用剑的巫师啊,死亡而已,谁都要面对,无非就是早晚的问题,就连你也不例外。”
它摇晃着宛如玩具一样的茶杯,杯身没有任何损坏,“我不畏惧死亡,甚至在等待死亡的到来,有时候觉得活着比死了都难受。”
“看来你懂很多,你还真让我惊讶,让我想想,你是人还是怪物?哲学家?”
怪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毛茸茸的、粗壮的爪子伸出来,手臂上那张脸虽然看起来恐怖,但平静异常。
“哲学家嘛……多么熟悉的词汇,不过我自己也想知道,我到底是人类,还是怪物?你觉得呢?”
“这取决于你对自己的认知。但我知道你曾经是人,受到了诅咒才变成这副鬼样子,所以你有想过解除诅咒吗?”
鲍尔温学着怪物转着手里的茶杯,怪物的手艺,的确值得称赞。
“想过,但现在不想了。我只是在等待我死亡那一刻的到来,我觉得就快等到了,没有意外的话,就是今天了,我会死在你的手上。”
怪物的声音依然很平静,诉说着自己的死亡,它手臂上的脸也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怪物到底经历了什么?
鲍尔温很好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因咒诅变成人类的怪物。
科恩跟他讲诉过关于诅咒的故事,即使是普通的人类,在强烈的情感下说出的话也带着魔力,诅咒因此形成。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大陆上形形色色的邪教,他们的语言更是带着诅咒的力量。
猎魔人讲过自己的经历,他放过了一头可怜的狼人,骑士的优秀品德让他下不去手,所以他尝试帮它解除诅咒。
受到诅咒的狼人能够解除诅咒重新变回人,但它的后代不能解除诅咒。
他尝试了最简单的一种办法。借由五片荷兰芹叶片制成的衬衫,让狼化症患者也就是狼人穿上并安稳度过一个晚上,但遗憾的事,这些解除诅咒的方法时灵时不灵,所以猎魔人失败了。
其他的方法太难。一个需要炼金大师用处女之泪配置魔药,另一种便是狼人与他的爱人之间纯洁且无条件的爱,可又上哪去寻找不介意怪物的女孩呢?
被诅咒的人类变成的怪物比较多见的便是狼人,其次是吸血妖鸟,还有棘魔树与巨棘魔树。
顺便一提,一本《关于诅咒与被诅咒者》的书籍研究了诅咒与诅咒生物,而它的作者就是卡尔克斯坦。
但眼前的怪物很明显不一般,这样的怪物在大陆上可能就它一只。
“这件事我们先放在一边,我该如何称呼你?”
鲍尔温拿出几块肉干,分给怪物一份。
“托尼·巴顿,你可以就叫我托尼。你呢,巫师?”
“鲍尔温。”他撕开肉干,放进嘴里,“那直入正题吧,托尼,说一说你为什么要杀害牛堡大学的学生?”
他觉得面前的怪物并不嗜血,即使在夜晚它也没有异状。
大多数怪物在夜晚都会变得更加危险,比如狼人、食尸鬼。
怪物看着面前的巫师,手臂上的脸笑了笑,笑得很轻松。
它并不在乎对面坐的什么人,什么身份,甚至是不是人也不在乎,它在乎的只是能不能它交流。
上一次这样的交流又是什么时候呢?几年前?啊,它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只觉得黑夜到白天再到黑夜,度日如年。
更多的是恐惧与谩骂,就像那队士兵,在它喝着红茶思考人生的时候,二话不说便朝它放箭,一点也不尊重它。
它用尖细的爪子割下一块肉干,插住它扔进自己的大嘴。相比于它的嘴,肉干显得很渺小,然后它给自己再一次将红茶添满。
“恩,毫无疑问,他们就是我杀的。至于为什么,我是怪物啊?需要什么理由吗?”
鲍尔温从中体会到了自嘲的意味。
“不是的,托尼,你不是怪物。我愿意当一个好的听众,我能感受到你并不坏。不过你就快死了,伤口还在不断流血,没事吗?”
怪物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夜空。
“你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不用担心,我强大的恢复力不会让我轻易死去,我们说完话甚至还能打上一场,说真的,若是全盛时期,你可能打不过我,但那都过去了。”
“就像这里一样,时间在它身上不断留下痕迹。你知道吗?我曾经也是牛堡大学的学生,那时候这里还没有变成这幅鬼样子。”
它望了望荒废的花园,喝掉红茶,好像陷入了回忆。
巫师将杯子放下,右手摸着扎手的下巴,另一手搭在了膝盖上,相比于怪物的优雅的坐姿,巫师好像忘记了贵族的教养。
那玩意不值几分钱,他更习惯与怎么舒服怎么来。
良久,怪物爽朗地笑了笑。
“那么,讲讲我吧。你能猜到我是贵族吗?啊哈,别看我这样,我还是人类的时候的确是一名贵族,虽然只是私生子,对,就是那种不该出现的私生子,不受其他人待见,待遇可能还比不上科尼,呃,科尼是一只宠物狗。
而能进入牛堡大学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之一,一无是处的我,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这颗脑袋了,它很聪明,所以我在学习之余还能成为助理,助理的工作足以支付我的学费,我再也不用为了学费面对家族里那些丑恶的嘴脸。”
那张狰狞的大脸露出丑陋的獠牙。
它笑起来真的好丑。
“我想人的一生不应该只有一件令人感到幸福的事。”
“说得没错,另一件幸福的事情就是遇见我的挚爱——路易丝•奥卡西,她是美丽动人却平易近人,甚至愿意接近并开导自卑的我。
也是多亏了她,我变得越来越自信,也变得越来越优秀,甚至连一直嫌弃我的家族都愿意接受我的存在,承认我是他们的一员,尽管我嗤之以鼻,但谁又希望被自己的父亲嫌弃呢?”
“真是浪漫的故事,你一定是爱上了她。这样的女孩可不多见,你应该珍惜。”
“是的,我将她视为我最心爱的宝物,我以为我们会就这样幸福地走在一起,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就叫杰克,女孩……我希望她叫路易丝。”
巫师沉默了,意识到这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怪物见状,举起木杯与鲍尔温的木杯轻轻相碰,笑了几声,喝下红茶。
“巫师,你应该听完,一个完整的故事总要有个结局,即使它一点也不完美。当时我还是太年轻了,原来自卑没有远离我,只是我以为它消失了,实际上它一直都在。
路易丝也没有那样美好,只是我对主动靠近的她抱有太多幻想,渐渐的,在我眼中她变成了我所能想象的最完美的样子,她的一切缺点被掩盖,她就是上天派下来拯救我的天使!”
巫师依旧在沉默,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安慰吗?名叫托尼的怪物可能并不需要,它只不过是想要倾述,并不需要倾听者的看法。
“巫师,如果我没有受到诅咒变成怪物,那么我们一定能成为朋友。你不要同情我,实际上那时候的我活在自己的世界,很幸福,这该死的脑袋,它能将妄想装饰得跟现实一样!不过,她对我的确有好感,因为我贵族的身份,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很美好的一段时光……”
怪物的声音有些不清晰,就像是隔着一扇玻璃对着里面讲话,又像是从很远地地方通过空气传播到巫师的耳中。
“继续吧,我听着呢。”巫师笑着说道。
所以,这样的可怜人为什么受到诅咒变成怪物?
怪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
“接下来呢,她得知我不过是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后,她在我的面前露出了真面目,原来她不仅仅和我,还和我的亲哥哥,甚至是贵族身份的同学欢好,就像是发情的母狗,不分对象。”
“托尼,我很抱歉。”即使托尼表示他不想要同情,但巫师依然为托尼感到悲哀。
怪物想摇头,却想起自己脖子上没有头,沉默了,手臂上的眼睛闭上然后又睁开。
“这个故事是我想告诉你的,同情就同情吧,你可能是第一个听完这个故事的人。一个自卑的人在获得虚假的自信后,他就活在了自己的世界,我甚至不知道有关她的风言风语,还骄傲地以为那些同学的眼神是嫉妒。”
它自嘲地笑了几声,似乎又想起了无知却自卑的自己。
“即使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愿意相信,只觉得这个世界在欺骗我。我真的很爱她,在我眼里她就是我的整个世界,她拯救了我,她不能丢下我不管,我不能接受!
所以我疯狂地纠缠她,抓住她,对她作出丧心病狂的事情,终于她崩溃地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很奇怪,我那是居然感到很痛快!”
鲍尔温沉默不语,那时候的托尼已经有些不正常了,一个老实人陷入了疯狂。
“几天后,我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我想,诅咒我的只会是她,我活该,她也活该。”
怪物笑了笑,摆了摆自己的手臂。
“而我的哥哥终于如愿以偿了,路易丝属于他。而我?被家族除名并赶了出去。不过,他们没有杀死我,可能不想我肮脏的血液染红了他们的手吧,无论如何,他们再也不会因我这私生子感到羞耻了。”
他又喝了一口茶,只不过那一口太大,茶杯直接空了。
第90章 约定
夜是晴朗的,空气清新,黑暗的花园小亭子,没有灯光。
一轮弯月爬上黑暗的天空,把柔和的光芒洒向四周。
鲍尔温与怪物的谈话还在继续,他们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就这样对立而坐。
“于是,只有你受伤的世界诞生了?”鲍尔温神情古怪。
怪物挥了挥肌肉虬结的手臂,展示着自己的力量。
“不,我成了怪物,但是我拥有人类无法比拟的寿命,还有……这用不完的力气。说实话,我一拳就能打爆西红柿一样打爆人类的脑袋,轻轻一拧便能扭断他们的脖子,就像掰断小树枝一样容易。”
托尼不知道多少年没说过话,似乎想要一口气都补回来,面对能够杀死它的巫师,它依旧有说不完的话。
“但总有代价的不是吗?比如,这茶杯你得小心翼翼地举起来,为什么不换个大的呢,比如做一个木桶?”
鲍尔温指了指手里的茶杯。
怪物给自己倒上红茶,鲍尔温很担心它一下子就将茶杯捏碎。
“我是一名贵族,就算变成了怪物也无法改变。你见过用大木桶喝茶的贵族吗?粗鲁!有谁规定怪物一定喝水用大木桶吗?
好吧,虽然我总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但每一次看见自己的身体,我都会回忆起我是个怪物的事实,特别是像我这样因诅咒变成的怪物,经常会失控,噢……睡在地上那些士兵真不能怪我,他们打扰了一位绅士的雅兴,我真没想到他们的身板那样脆弱。”
鲍尔温沉默良久,不知道如何反驳。
被碾成肉泥的士兵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们死后还要被怪物侮辱。
谁让你招惹它的?
托尼太健谈,鲍尔温直到这时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这就是自卑吗?真难想象。
“于是你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杀害了牛堡大学的学生?”
巫师盯着怪物的眼睛。
“是的,只要看见情侣的存在,我就会失去控制。但奇怪的是我应该能够控制自己了才对,为什么那天鲜血还是染红了我的世界?不过,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模模糊糊记得一个人拿着一个吊坠向我走来,好像是紫黑色的水晶,那个人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紫黑色的水晶?
还真是意外之喜,兜兜转转还是绕回了它。
这由黑魔法制造出来的水晶本就能够控制怪物,所以……这是谋杀?那两对情侣的死不是意外!
“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不,我记不清了。很抱歉,帮不上你的忙。”
“是吗……”
鲍尔温将手边的银剑拿起,取出工具开始保养,猎魔人告诉过他,要善待自己的剑,特别是狼派的猎魔人更是注重对“伙伴”的保养。
怪物不舒服地摸了摸胸口,强大的愈合能力使得它的伤口慢慢愈合,肉块蠕动带来难忍的瘙痒。
在锋利的爪子又割开了粘黏的肉块后,它觉得舒服多了。
“嗨,别急,我们再聊聊天,你想活动待会好吗?”
怪物手臂上的眼睛看着弯月,叹了一口气。
“要是抹去我作为怪物的记忆该多好?你能想象吗,当理智恢复,嘴里的血腥味,残留的碎肉,脑子里清清楚楚的画面,几乎让我感到崩溃。”
“只有这座小花园蕴含着我宝贵回忆的花园能让我感到安心,所以我决定躲在这里永远不出去,就死在这里,至少我的尸体还能为花朵提供养分。
但现实就是那样残酷,这个愿望都无法实现。这样美丽的地方经常有情侣的出现,总是打开我理智消失的开关。”
怪物喝完茶杯里的茶,拿起茶壶想倒入红茶,却发现已经喝光了,兴致缺缺地又放下了。
“我无法控制住我自己。等我清醒,情侣已经躺下了。”
巫师将红茶推到怪物身前,他一直没喝,“既然无法接受,为什么没有想过自杀?”
“想过,但没有勇气,到最后一刻总是下不了手,我多想看看自己的心脏是不是还属于人类……我看起来怎么也不像人类吧?”
“是的,哪里都不像,小孩听到你的声音都要害怕得尿床。”
巫师盯着它手臂上的脸,那张脸咧起了嘴,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朋友,你不安慰我?好吧,我知道我很多废话,但你是我成为怪物以来,第三个正常交谈的人类。”
鲍尔温有些惊讶。
第三个?
还有其他人类与他交谈?
“托尼,我很好奇前两位是谁?”
怪物沉默许久,带着沉重的嗓音述说着:
“第一位是叫苏珊女孩……以前我一直忽视的女孩。即使我变成了怪物,她还是执著地来找我,她和我很像,一样的自卑,可能这也是她喜欢上我的原因吧。”
“你应该听过真爱之血的传说吧?你完全能够解除诅咒。”
“……不,解不开,一定解不开,我的心已经累了。我为了将她赶走,赶得远远的,说了最过分的话,做了最过分的事,想来她一定恨我。
之后她再也没有来过,我偷偷找过她,她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我很高兴,就在她离开后,呃,一年还是两年?记不清了,我也没必要关心时间不是吗?”
如果说托尼讲述前面故事的时候是怀念,那么它现在的心情一定是愧疚。
这是他心中的遗憾吗?
“你想说一说她的家庭吗?我可以帮你转达你想说的话。”
鲍尔温觉得:托尼更像人,一个可怜人。
这样的人,不应该带着遗憾死在他的手里。
名叫托尼的怪物看着眼前的人类,将巫师递过来的红茶饮尽。
“没想到在死之前,我还能遇到这样的人类。朋友,如果你遇到了苏珊,那是缘分,若是遇不到,请不要花费力气去寻找,她可能并不想记起我。”
见鲍尔温点头后,它继续说道:“
我找到她时,她有了一位名叫罗德•柯穆丝的丈夫,他是一名商人,我曾听她说起过,那时候她面对我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罗德是位老实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祝福他们。那个时候他们的孩子也出生了,他叫杰克,这个名字很好听……”
杰克和罗德?
苏珊就是罗德夫人的名字?
鲍尔温不得不感叹人生真的好多巧合,没想到罗德夫人还有这样的往事……
“托尼,我会帮你照顾好他们的。”
言外之意便是他认识他们。
托尼手臂上的脸发出笑声,听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谢谢你,朋友。”
“这只是小事。另一位呢?”鲍尔温摆了摆手,将银剑放在桌子上。
“那一位啊,他给我的感觉和你很像。对,他也像你这样背着两把剑。”
怪物与粗壮树枝一般大小的手指指着桌上的银剑,它没有出现不适。
“猎魔人?”
巫师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他一路走来没有遇见猎魔人觉得有些遗憾。
“嗯,我与他的见面可一点也不愉快。那时候我的个头没有现在这么夸张,当然,还容易失控。其实我说了谎,看见苏珊他们一家,我再一次失去了控制,但我逃到了无人的森林深处,在哪里我遇到的猎魔人。
呃,我差点打死他,不过,上天眷顾了他,我找回了部分意识与自己的本能对抗,或许正因如此,他没有在我挣扎的时候杀死我,反而是设法帮我抑制了诅咒,自那以后其实我已经能够勉强控制住愤怒。”
见多识广的猎魔人自然有自己的方法抑制诅咒。
“他叫什么?”
一般而言,只有极少部分猎魔人会这样做,解除或者抑制诅咒比杀掉怪物难得多。
嗯,有报酬是另一回事。
这很有狼派猎魔人的作风。白狼杰洛特便是其代表。
“杰骆驼……噢,杰洛特!我记得他满头白发。真是个怪人,比你还要奇怪,还向我索要什么意外律?说真的,我所不知道的但是已经拥有的东西?那是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白发,杰洛特?他来过这?还有意外律?
他并不意外杰洛特会放过托尼,更令他意外的是意外律。
意外律的提出会在誓言发起者与誓言的对象之间形成命运的纽带,同时影响两人的人生,这个誓言携带者命运与魔法的力量。
他只知道希里会成为杰洛特的意外之子,在此之前他也不知道杰洛特是否使用过意外律。
或许托尼真有什么他拥有但是不知道的东西?
他敲了敲桌子,提醒开始乱想的托尼。
“不,托尼,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可能你真的拥有!”
“也许吧,但我要死了,那并不重要。希望猎魔人能得到他想要的吧。接下来,就开始我们的切磋?”
鲍尔温站了起来,换上钢剑,钢剑用于杀人。
他知道托尼心生死志,将最后的遗憾托付给了他。
“托尼,你的伤……”巫师将红瓶掏出来。
他不知道魔药会不会加重托尼的伤势,所以选择了普通人也能使用的药剂。
托尼的伤很重,这对它并不公平。
“不需要,终究要死,在意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不过,请你将我的尸体埋在花丛的土壤里好吗?我已经很久没看见过美丽的花丛了,我多希望这座花园变回我记忆中的样子。没了怪物,这里一定会再次变得美丽!”
鲍尔温默默点了点头,托尼也站了起来,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弓着腰,直到离开亭子,它才直起腰,挺得很直。
“准备!”巫师大喝道。
雷电开始发出刺耳的鸣叫,飓风开始呼啸,左脚脚尖指向前方,右脚辅助微屈,持剑紧盯着托尼的动作。
“朋友,来了!”托尼提醒一句,下一秒骇人而疯狂的吼叫撕裂了夜空,不断回荡。
它突然跃起,张开大嘴,锋利的獠牙足以咬断士兵的下颚骨。
鲍尔温以左脚为重心扯着怪物的身体躲开,左手手心翻转,闪着夺目蓝光的雷电于接触之处快速攀爬而上,像是扭曲的锁链将怪物捆住。
另一只手的手腕转动,反握住剑柄,在与怪物错身之时,巫师猛地持剑上挑。
“嗡——”钢剑划破夜空,带着飓风环绕如蝉翼振动的轻吟。
“呲!”猩红的剑刃至下而上,伴随着狂躁的雷鸣,划出一道直线,轻而易举地切开皮肤、划断肌肉,最终留下血肉横飞的巨大创口。
随后伴随着一声“咔嚓”,怪物大嘴咬合在一起,就像是箱子猛地合拢。它并没有就这样被困住,它的体质并不是一般怪物能够匹敌的!
雷电使得它的速度变慢,伴随而来的风刃不断加重它的伤势,但那又如何?
“嘭!”
怪物砸到了地上,但却没有因此失去行动能力,依旧在艰难地一步步逼近,猩红的眸子不断寻找着机会。
它不想死得窝囊,不能像作为人类时那样畏缩不前!
突然它看准时机,高高跃起,染血的利爪挥向巫师,同时再一次张开了恶臭的大嘴,露出筷子长短的利齿。
就在它跳起之际,鲍尔温全神贯注捕捉着怪物的轨迹,托尼的速度真的在他看来就像慢动作。
巫师没有选择躲开,左手护前右手抵住剑柄末端,剑刃发出嗡嗡地声音,无形的飓风在剑刃周围凝聚,伸长!
狰狞的大嘴仅在眼前,怪物的双爪于胸前交叉,猛地拉开,竟猛地伸长数倍,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射向巫师的身体。
“哧——”堪比金属的骨质利爪划拉着巫师的护盾,怪物仍由护盾上的雷电顺着利爪爬向自己的身体。
它还在冲刺,不要命的冲刺!
此时,巫师松开左手,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颗不大深青色丸子,被强行压缩在一起的飓风正在发出恐怖的呼啸,越转越快,声音越发尖锐,似乎要穿透怪物的耳膜。
巫师没有说话,蓦地蹲下,用后背着地,向边上滚了一下后站起,附着在脚底的飓风爆开,产生的冲击力令他像炮弹一样弹了出去。
凭借非人的身体素质,他在半空中突然将左臂像鞭子一样甩下,那颗不起眼的丸子顺势飞了出去,像子弹般无法用肉眼捕捉!
第92章 刁民
鲍尔温在将灭活剂交给裘金凑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便没有耽误,准备将托尼的遗物交给杰克。
当他穿过厚朴镇的街道,距离尚有数十尺时,他就听到了刺耳的谩骂声。
“该死的,一开始,就该烧死这一家畜牲!你们就不该拦着!你们还留着他们干嘛?听我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举报没用,我们可以自己来,烧死他们!”
“看看,现在又多出了一个小畜生,这小畜生杀死了法斯!那是她的父亲啊!”
一个穿着与骑士板甲中年男人正满脸凶狠与厌恶,将最恶心的话都招呼了出来。
鲍尔温见过他那身装备,那属于城市军团,算不上精良。
昨晚他才答应托尼,今早就有人往枪口上撞?他很庆幸自己来得足够及时。
不过,永恒之火应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由嫌疑的人才对,更别说是像杰克母子这样早就感染的患者。
那么,有人阻止了永恒之火骑士团?还是被举报的人太多,杰克母子正在排队?
或许是前者,所以,会是罗德吗?
披着斗篷的巫师不声不响地靠近,钢剑已然出鞘,鲜血般的剑身看起来有些妖冶。
这位还在骂骂咧咧的男人早就拔出了剑,面对手无寸铁的妇女儿童,不用怀疑,这种人渣肯定下得去手。
围在门口的不止这男人,还有杰克家的街坊邻居。门口已经被堵住,防止杰克一家趁机跑进去。杰克一家跑进去也没关系,他们之中不少人举着火把。
穿着朴素但满脸凶相的大妈嘴里囔囔着恶心的话语,顶着乱糟糟头发的大叔手持草叉、棍棒、火把围成一圈,但却相隔一定的距离。
他们害怕被传染。
被人群围在中央的是鲍尔温的熟人。
露丝依旧是那样瘦弱。金色的头发乱糟糟地像是随意堆成的鸟窝,白皙的皮肤上遭受虐待的痕迹在慢慢消失,可居然出现了细小的红疹子。纤细的脖子上戴着鲍尔温借给卡伦妮塔的狼牙状护符,她被杰克护在背后,身体不断颤抖,紧闭着眼睛很害怕。
她看上去就像是受到惊吓需要保护的小动物一般。
那护符是卡伦妮塔送给她的?看样子她的确没有继续遭受身体上的虐待。
可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小露丝什么时候感染了?
鲍尔温皱着眉,无声无息已经来到人群身后。
杰克张开双手护住身后的露丝,幼稚的脸庞却能摆出凶横的表情,好像只要这些小孩甚至大人敢上前一步,他就会扑上去咬死他们,坚定的眼神中充斥着保护露丝的决心。
他的母亲苏珊拿着一根木棍,紧紧地守在孩子们身边,即使她的身体同样害怕得颤抖。
而卡伦妮塔手中攥紧了熟悉的匕首,眼神就像一月的寒风,那双眸子冰冷得没有感情。她从这些人身上看到的欲望令她觉得有些反胃。
鲍尔温毫不怀疑,只要这些人敢靠近,卡伦妮塔会没有任何犹豫地动手。
或者说,只有这些人真的动手,她才会反击。
如果是他的话,会先一步解决威胁。
这就是他与卡伦妮塔的区别。
“怪物,你们都是怪物!”
“只有怪物才会靠近怪物,即使你们一家恢复了正常,在我们眼中依旧是怪物!你看看,可怜的小露丝已经被你们害成什么样子了?”
“别说那么多了,动手吧!那已经不是露丝了,她是丧心病狂的怪物,想一想法斯的下场,永恒之火保佑,怎么如此残忍?”
“只有永恒之火才能净化邪恶!”
“烧死他们!”
有的人露出可怖的眼神,这比鲍尔温见过的怪物还要丑恶。
他们得知可以通过向永恒之火举报的方式得到酬金后,几乎每一天,他们都会轮流前往教会举报杰克一家。
但令他们疑惑的是,不仅没有拿到钱,也没有任何骑士来到厚朴镇。
于是他们又尝试举报跟自己有过节的人,第二天,那些人就惨死在了火刑架上。
摆明了永恒之火不想过问杰克一家的事情,但留着杰克一家怎么行?
万一哪一天他们变成了怪物该怎么办?
正巧听闻露丝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法斯,他们猜想露丝一定会去找杰克,这才召集所有人,配合法斯的士兵朋友,准备消除杰克一家的隐患。
呼声越来越高,有人将手里的东西砸向三人,将篮子里的菜扔向他们,苏珊只能用身体帮孩子挡住伤害。
杰克的眼睛越来越红,呼吸声越来越重。
他死死地盯着那燃烧的火把,瞳孔映照着火焰,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燃烧,世界逐渐变得猩红。
就在他的世界即将被鲜血之时,一束耀眼的蓝光照亮了他的世界!
“嘭——”
突如其来的雷鸣般的轰响就像天神的愤怒,在每个人心中炸裂开来!
他们看见如长矛一般的火柱射入最近的一座无人居住的房屋,剧烈的、鲜红的火焰吞噬着爆炸开来的建筑碎片和发出尖锐声音的金属,将建筑烤成漆黑的颜色,在炙热的空气中,形成越发厚重的漆黑烟雾。
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这或许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魔法的破坏力。他们开始不住地想象若是这样的火焰蔓延到自身会是什么样子。
仅仅是想象,他们好像就感受到了那股能将人融化成液体的温度!
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位面色平静的年轻人左手还冒着热气,右手的钢剑散发出刺眼的猩红,染红了年轻人的眼睛。
男人们咬着牙将手中的火把、农具当做投掷物扔向巫师,本来他们抱着一丝念想,却发现那些武器居然无视重力漂浮在年轻人周围。
“巫术,一定是巫术!”
一生基本上都被困在牛堡,他们甚至没有多少人见识过魔法,心底的第一个反应:这是邪恶的巫术,这种力量一定是残害了许多生灵才得到的!
魔鬼!一定是魔鬼!打不过的,他们会死!
逃吗?
逃!
人们在惊慌中转身就跑,他们不认为自己有对抗的能力与勇气,他们选择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发出尖叫,人类最真实的恐惧泯灭了他们的思考,怪物?家人?朋友?
只有自己的命最重要!
第96章 失踪的诗人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子爵陷入了昏迷,丹德里恩也半梦半醒。
他意识到挣扎是徒劳的。他的手腕也被磨破了。这绳子实在绑得太紧了,他无比难受。
昏暗的光线渐渐消失,昏暗的地下室里一片漆黑。
黑暗的环境让他对身体的感知更敏感,那股火辣辣的痛不断地拨动那根弦紧绷。
一段时间后,他还没有彻底睡过去。这时,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束光。
那是火把!
有人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前停下。
这个人瘦得好像只剩骨头,身上穿着宽大的、油腻腻的、散发出一股尸体腐烂味味的黑色斗篷,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件斗篷上好像有无数的血管在蠕动,看起来非常的渗人。
黑袍人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奇异的黑色雾气,看上去就像是没有了皮肤一样;他看到了眼珠,在名为眼眶的玩意中向外凸出,就像是随时都会掉出来;在脖子处的一块块凹凸不平的肌肉,就像是一团新鲜的蚯蚓在互相挤挤攘攘。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被这一幕吓得双腿发软,不过跟着鲍尔温见识了更恐怖的场面后,他还能勉强保持冷静。
丹德里恩沉默不语,他不想打草惊蛇。
黑袍人伸出手,按住了子爵的脑袋。
丹德里恩听到了黑袍人的声音,那混杂着呼吸的声音,让他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就像是被人在冬天里摁到了冰水之中。
“别!”
丹德里恩想要阻止黑袍人的动作,大喊了出来。
可他才说出一个字,那冰冷没有人类情感的眸子盯住了他,那诡异的眼珠令他难以动弹。
真恶心!
不过他已经经受了更加令人作呕的考验,心理素质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只不过,还是很害怕,那眼神像刀子一样扎入他的胸口,冰凉刺骨。
“这可不行,首先被服务的应该是尊敬的范伦丁子爵大人,你还需要排队,可怜的闯入者丹德里恩。”
他说出的话令诗人觉得毛骨悚然,一种来自未知的恐惧。
这个人认识他!
黑袍人不在乎诗人的反应,发出渗人的冷笑,他的手像抚摸婴儿一样轻抚子爵的脸庞。
“您还好吗?子爵大人?真是抱歉,我们的服务不周,现在就让您远离这冰冷的地下室。”
他说话的声音实际上很普通,但不知道为什么令丹德里恩感觉手脚冰凉。
子爵打了个哆嗦,迷茫地睁开了眼睛,瞳孔收缩,他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黑袍人的用词虽然客气,但范伦丁却没有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半点敬意,反而像是在对什么没有生命器物说话一般。
“很好。”黑袍人拉起子爵的衣领。
“该死的!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松手!”
丹德里恩眼睁睁看着子爵破口大骂,被人硬生生拉走,子爵的后背不断与地面摩擦,与尖石碰撞,鲜血喷涌,碎肉残留。
范伦丁子爵或许真的累了,后背的疼痛渐渐麻木,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就像是装着破烂菜叶子的肮脏布袋被黑袍人拎在手里。
他放弃了抵抗,目光呆滞的望着天空。
啊,原来下雨了啊。
今晚的天气挺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他看见黑色云层中落下的雨幕席卷过不知道什么山的山顶,死寂的森林幽幽泛红,月亮躲到了乌云后边,多像灰白色亮着眼睛的大老鼠啊。
黑袍人停下脚步,将他拎了起来,如同他的侍女拎着一件破旧的衣物,随时准备丢掉。
自从出生起,还没有谁敢这样对待他。他是家族的独子,噢,别提那个可怜兮兮、一脸穷酸样的小子。
那不是他弟弟,他不会承认,家族也不会承认,肮脏的私生子!
但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他还能活着走出去么?
他抬起头,看到一座废墟矗立在斜坡顶上,废墟还残留了三面长满青苔的石墙、一扇破败的石拱门。
黑袍人越过了石拱门,范伦丁又看到了许多座顶端尖锐的锥形临时拼凑出来的祭台,大概有一个成年人那样高吧,他猜测。
祭台上的一切让他再一次确信:这群人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即使他是贵族。
这种人又怎么会在意贵族的身份呢?
在祭台上,他看到了被串起来的人在挣扎,一根尖头铁棒从他的嘴巴里露出来。
那些人的两臂被铁钩吊了起来。
他见过这样的景象,家里的厨师便是这样制作肉干的。
他们还活着,但离死也不远了。
啊,我今天可能就会在此死去,我可怜的路易丝!多希望她也跟我一起死,我不允许有人沾染她的身体!
他就像是麻袋一样被人从地上拎了起来,丢在了祭坛的正中央。
他甚至无法站立,只能躺在那里,任凭雨水拍打着他那张骄傲的脸。
在他周围是五十来个看上去和人类没什么差别的黑袍人,密密麻麻地将整个祭坛团团围住。
人类有的,他们也有,只不过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中年男人肥胖臃肿数不清多少层的脖子上安装了很不和谐明显不属于本人的脑袋。
干瘪的无脸老人头颅下面却搭配了一具皮肤白皙的身体……该有的都有,只是组合起来并不和谐。
哦,他从这些人的皮肤上看见了那个见鬼的红疙瘩!
听说永恒之火教会将这称之为神的惩罚。
实际上不过是从辛特拉传过来的一种名叫【天花】的疾病罢了。
呵,真是可笑!神,神,神!神,在哪?
一群肥硕的野猪,高举着火炬!那些祭祀肚子大得跟快生的孕妇一样!
蛀虫!
但是,那些怪物想要对我做什么?将我也变成怪物?
怎么也好,怪物也好,他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吗?他的命运掌握在这群怪物手里。
范伦丁心如枯木,面对如此荒谬的一幕居然没有尿裤子,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根本尿不出来。
他们是什么鬼东西?
这群怪异的黑袍人跪在祭台边上开始祈祷,他听不懂,那些发音根本不像是属于这个世界。
畜生!别念了!
范伦丁只觉得有一种想把自己脑袋挤爆的冲动,给自己一个痛快。只不过他的双手被绑住了,根本就动不了。
黑袍人祈祷着,拿出一块紫黑色的晶体,在自己的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缓缓流淌出来。
血与雨水融合在一起,把灰色的石板从缝隙到表面都染到鲜红,散发不祥的幽幽红光。
最终又汇聚在一起,形成血色的圆球。
黑袍人们开始疯狂,晦涩不明的词语不断从他们口中发出,血液在不断变化,夜空的血月越发猩红!
邪教!除以此外,范伦丁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子爵……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袍人站起,停在他脑袋前方,低声问道。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他的身体里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刺鼻的气味。
子爵记得他闻过,在一位外科医生身上闻过,来帮助父亲切除坏死组织的医生告诉子爵,这是因为他还兼职验尸官,身上才会沾染这样的化学药剂的味道。
药剂叫什么名字来着,哦……福尔马林。
他要变成尸体被泡在里面吗?子爵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也更加痛苦。
黑袍人声音却像是拼接般断断续续、音色不断改变,比刚才将他拖过来的黑袍人还要诡异!
“邪教……信徒!”范伦丁痛苦的喘息着说。
“很好,下一次记得称呼我们圣教!剥皮者圣教!”他转身面对猩红的月亮,高高举起双手。
赞美太阳?呸,这可不是南方野蛮人的太阳教。
赞美月亮?
也就在黑袍人转身的缝隙间,范伦丁发出了绝望的惨叫,他看到了挣扎扭动的美丽人影,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你肯定会喜欢这个礼物的,我亲爱的范伦丁子爵大人,我们特地将您的妻子也带了过来,是否很贴心呢?”
“路易丝!你们不能这样做!”他大喊道,“你们想要什么!放过她!”
黑袍人摇了摇手指,他将子爵的妻子路易丝提到子爵的面前,就好像是在举起一块破布般轻松。
然后他的另一只手开始变换,肉块不断蠕动,竟然活生生地伸出三把血淋淋的手术刀,对准路易丝那张妩媚的脸。
“不要!范伦丁,我爱你!不要让他们这样做!”
路易丝又哭又喊。
“真愉悦啊,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的痛苦和绝望,为什么就不信仰永恒之火呢?”黑袍人的声音在暴雨中不断高昂。
“不过,可不能玩坏了。亲爱的范伦丁子爵大人,现在呢,您需要做一个选择题。”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牛皮纸,按在子爵面前:
“你可以选择签下这份资产转让书,我放你们走。亦或,放弃你的妻子,保下你的资产,还有你自己。”
“范伦丁,听我说,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签下它,我们依旧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路易丝急促的声音与黑袍人的嗓音不断压迫他的神经,他的脑袋头痛欲裂!
要签下吗?
是自己的家族荣誉重要,还是路易丝更重要?
不,不能签,家族里还有新生辈,这是我们家族传承这么久的心血,说什么也不能送出去!
路易丝没了就没了!她虽然是我抢过来的,但不值得为她放弃那么多!
范伦丁双手紧握,就这样躺在祭坛中心的鲜血之中,一言不发,宛如一个死人。
“看来,您作出了决定。真可惜,原来你们的爱情就这样简单,很抱歉,我看不惯你这样绝情的人!”
“不,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话是我说的,我说它一样便一样,除非你拿出证据?”
范伦丁感受到了被欺骗的愤怒,惨白的脸被涨得通红,但慢慢地他感觉到意识在离他远去,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体内,从他的嘴巴、喉咙、鼻孔……越来越深入……
黑暗在蔓延……
最后,他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啊,这就是你说的爱情吗?他可真爱你!”
黑袍人虽然没有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不难听出其中的嘲讽。
路易丝就这样一跃而下,想要在范伦丁的尸体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包括那张每天都能看见的脸。
“行了,路易丝,不要踩坏我们的同伴,每一具尸体都很珍贵。虽然资金没有拿到很可惜。”
“我们?我终于能成为你们的一员了?能不能把我变得年轻一些,十年前的样子就好!”
路易丝带着兴奋的神情,她选择出卖子爵甚至放弃子爵的家产,便是为了自己失去的美貌。
只要她恢复了青春,凭她的容貌和体态,还有下一个子爵爱上她,甚至是伯爵、公爵!
路易丝有些迫不及待的看着那名黑袍男子。
他枯瘦的手指,顺着她的额头,滑过她的肌肤,就像是在烹饪之前,熟悉材料的纹理。
“啊——”
血,比夜色更黑的血,顺着她的身体曲线往下,所过之处,又有一条新的溪流汇聚而来,越聚越多,止不住的溢出。
“果然啊,你们这种人连血都比我们黑。一个背叛者又有什么资格成为我们的一员呢?何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嘲讽永恒之火的丑恶嘴脸。”
凄厉的惨叫不断响起,将那些站在石柱上的乌鸦都吓了一跳。
它们不舒服地晃了晃头,等待自己的食物。
“放心吧,就算你的灵魂很肮脏,但我会好好利用你这不错的身体,嗯……让你在我的手术刀下变成一件艺术品,再把你放回原位,让你看起来更漂亮。
是时候让这些蠢货们认识到我们的存在了!永恒之火会净化世间所有的黑暗,剥皮者圣教会成为永恒之火的执行者,赞美女神!那些低劣的人啊,是时候学会敬畏了!”
“大人,地下室的诗人怎么办?”
黑袍人放下双手,用冷漠的声音回答,“留到祭祀开始吧,秋分日就要到了,在此之前不要让他死了,鲜活的血液效果更佳。”
“在此之前,是时候展开我们的计划了,祭祀的材料还不够!需要更多的鲜血!”
……
第97章 来自指挥官的请求
清晨,厚朴镇,罗德家。
“露丝露丝!我们来玩昆特牌吧,我从鲍尔温那里得到了好多牌!”杰克脸上挂着开朗的笑容,兴高采烈地对露丝邀请道。
“杰克……我不想玩。”露丝低着头,失神地望着那张洗了不知多少遍的粉红色手帕。
这是她唯二觉得珍贵的东西,可上面的血腥味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
脑海中那画面还历历在目,她无法忘记自己的母亲被打得吐血,却依旧死死保护着自己。
“别这样,露丝,我们要开心一点,只有开心了,我们的家人才会放心!你妈妈一定不希望你这样,还有我爸爸……虽然罗德他也好久没回来看我。
大家很担心你,我们一起去打昆特牌吧!可有趣了!陪我练习,我总有一定要赢过鲍尔温!”
杰克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还直接抓住了露丝的手,将她拉到她的房间。
那里以前是属于他,他的床最软了!
可是露丝与卡伦妮塔住进来后,他主动让出了房间。
露丝是女孩子,而他是男子汉,应该将最好的让给她。
哦,还有卡伦妮塔……该死,她的拳头好痛!
“卡伦妮塔不在吧?”杰克摇头晃脑,将一个头探进房间里。
然后他的脑袋就被打了一巴掌。
一扭头,是被他牵住手的露丝。
“叫姐姐!”
“好吧好吧,露丝,你能不能不要打我,你跟卡伦妮塔……姐姐学坏了!”
“你是个笨蛋,我没有学坏。姐姐不在里面。”
露丝走在前面,杰克死活不肯松开那只手,就这样被她拖了进去。
鲍尔温坐在窗边,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轻叹一声。
他打算等下午再去见丹德里恩,毕竟这位大诗人每天晚上都很忙碌,不到下午是不会起床的。
踏踏踏……
“幼稚鬼能有什么烦恼?”
讨厌的声音总是扰乱他的情绪。
他目光一转,落在了楼梯口的卡伦妮塔身上,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再望向了露丝所在的房间。
露丝该怎么办呢?
短时间内可能看不出什么,身为魔法能力者,所幸她并不是法源,否则魔力爆发后,毁掉的不可能只是一座房屋。
法源是指那些一出生就有着狂野、无法控制的魔法天赋的人,换而言之,从出生开始他的体内就已经开始产生魔力。通常这项能力都是从他们的父母那里遗传而来。
他自己很可能也是法源,魔法能力遗传自母亲达米埃塔,只不过刚出生便被封印起来,而原本的鲍尔温或许就是因为母亲的死强行突破限制。
嗯……反而伤害了自己的灵魂,昏迷不醒。
而露丝更像是被护符激发了魔法的能力,自此以后她的体内会一直产生魔力,当魔力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对她的身体产生影响。
这种可能性很高,或许是因为研习魔法的女术士大部分都是因魔法造成的长相丑陋或是残疾的女孩。
原因也很简单,这样的女孩在他们父母看来就是累赘,她们可能都嫁不出去,并且将女孩送出去与家族断绝关系也算是一种对双方解脱。
因此女术士们通常具有备受世人歧视的悲惨童年,造就了她们坚韧独立的性格。
然后也让他们渐渐地变得爱慕虚荣,大部分女术士都穿着华美而暴露,留着披肩长发宣告自己的独立。
当然也有例外,个体间具有差异,女术士们性格当然不会如此单一。
所幸,露丝脖子上的护符能吸收魔力,能支撑一段时间。
露丝最好的归宿可能就是女术士学院,位于泰莫利亚城市戈斯威伦的艾瑞图萨,那里专门培训女术士教导他们控制自己的力量。
但问题是该怎么说服罗德夫人呢?她可是将露丝当成了自己的心肝宝贝。
一旦进入艾瑞图萨学院,除非从学徒毕业,根本不能与外界交流。
学习魔法可并不像说起来那样简单,这需要长时间的学习,也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毕业。他这样几年学习便能控制魔法的存在绝对是个例。
没有人五六岁就拥有20点的体质,依靠变态的恢复能力,不断招惹叶奈法,用身体去感受魔法吧?
所以他擅长雷电魔法也是有原因的。
除此以外,一位合格的施法者往往还要学习科学与政zhi知识,简直就是在用培养统治者的方法在培养他们!
还有杰克,这家伙要是知道自己把露丝送去当女术士,肯定要发狂,想一想至少十几年无法见到露丝……
小小年纪就有了早恋的倾向,像他在杰克这样大的时候,还被揍得死去活来!
“发什么愣?”
卡伦妮塔见鲍尔温无视她,依然在发愣,皱了皱眉,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脸。
“你打脸上瘾了?你肯定是嫉妒我这张——”
“打住,外面有人找你,就门外等着。他说他是城市军团指挥官麦克·巴泽尔。”
说完便不理会鲍尔温,将他挤下窗台,自己拿出了纸张开始思考。
她的诗歌还没有完成,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东西。
“麦克?他找我有什么事?”
鲍尔温耸了耸肩膀,对卡伦妮塔的举动并不意外,下楼后便见到了黑眼圈严重的裘金。
真害怕他突然有一天就直接倒下了。
“早,鲍尔温。已经将所有的实验数据都记录下来了!我们做到了!卡伦妮塔女士和我都很好!小露丝的情况也被控制住了!”
裘金见到鲍尔温便兴奋地拿着厚厚的文件向他分享这一好消息。
“我觉得还是有点问题,可能是后遗症?卡伦妮塔最近变得有点暴力,好吧,开个玩笑。
祝贺!接下来呢?呃,裘金,别激动,站稳,你不要踩脏我们的被子!”
裘金憋得满脸通红,他差点踩到地上的被子,过了好几秒,他才平静下来。
这下子肯定能救很多人,那些混蛋永恒之火没有借口将无辜的人拖上火刑架了!
“接下来我会将这份文章交给教授们,并不包括休伯特导师,说实话,我觉得他最近很不对劲。然后,我也会带着你的书出发,首先的目的地便是辛特拉,等着我的好消息!”
谁也没想到,鲍尔温将雷电魔法用于刺激自己手上的细胞,写起字来快得飞起,很快便写出了一本书。
“但愿我能在任何地方都能听见你的大名。”
鲍尔温微笑着,在裘金的肩上拍了一下,然后把房门打开。
指挥官肯定是等得不耐烦了。
推开房门,他便见到了指挥官。
麦克带着焦急的神情,不断地用靴子踢着地板,有些潮湿的地面翻起,边上是被他踢出来的小石子。
他可真无聊。多给他点时间估计要造出个房子。
“巫师先生,你总算出来了!”见到巫师,麦克一喜,松了口气。
“直说吧,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那我们边走边说!”
……
巫师在指挥官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占地面积较大、上了年头而显得阴森的宅邸。
光线难以进入的走廊有些阴冷,透着一股寒意,麦克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该死的,作为一个贵族,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贵族在想什么,真阴森!噢,先生,我们讲到哪了?我们美丽的子爵夫人?噢没错,就是她。
我从没见过这样诡异的事件,真是令人头痛。先生,若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我将面临不知道多少贵族的问责,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牢房也只剩下白骨!这无疑是魔法的力量,你愿意伸以援手吗,先生?”
他望向鲍尔温。
巫师久经锻炼但是看起来并不壮硕,反而更具美感。鲍尔温的肩膀比较宽阔,背后的双剑其中一把令他觉得有些不安,隐隐约约闪着妖冶红光。
在他看来,名叫鲍尔温的巫师是一个非常值得信任的人,只要有他的帮助,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嗯……他已经展现了自己的诚意,那位被巫师推荐的士兵被他送去讨伐松鼠党,听说他好像已经死了?
“我会的,这也是为了我的朋友。”鲍尔温摸着下巴,紧皱着眉头。
果然,他的担心成真了。
这起事件很恶劣,他的大诗人朋友丹德里恩也被牵扯了进来。
范伦丁·巴顿子爵与丹德里恩消失不见,而子爵夫人路易丝·巴顿……她的尸体出现在了房间里。
他居然并不是很意外,好像这才是丹德里恩。
“我虽然没有去过牢房,但白骨……我想你应该有印象,这是魔法,并不是你们能够解决的事情。”
“你是指罗德?那么这起事件是不是为了向贵族宣泄自己的不满?要知道,瑞达尼亚的贵族一向不在乎平民的死活,更别说罗德这样的备受歧视的贱民。”
巫师摇了摇头。罗德的魔法每一次都会留下完整的宛如艺术品的白骨,而听指挥官描述,现场的尸体还残留着血肉,不像是罗德所为。
“这要到了现场才能确定。实际上罗德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与子爵并没有恩怨,借贷人中也没有子爵一家的名字,这样的可能性很小。
但是……说起为贵族复仇,你还记得自焚的那些人吗?还有被绑上火刑架的那些人,在其中没有一名贵族,反而是主持仪式的祭司,他们都是贵族吧?这些人不可能对贵族没有怨言。”
“是的,只有贵族才能在教会中担任职务。你是怀疑那些人?可他们已经被烧成了焦炭!现场只留下被烧得漆黑的尸体。”
麦克皱巴着一张脸,很是不解。
“说不定呢?就像他们死前呼喊的‘新生’,或许他们真的得到了新生,魔法总是在颠覆不可能,而且,尸体没有被烧成灰不是吗?”
尸体这种东西是黑魔法最喜欢的玩意,用血肉来制作怪物他已经见过不少!
那么,这起事件很有可能是达丽米拉的人做的。
他们一边说着,走近了有两名士兵守着的门厅,从他们的装备可以判断他们来自牛堡城市军团。
指挥官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手下的小伙子终于恢复了精气神。
霍根真是死得好!巫师真是自己的福星!
进了屋子,里面一片漆黑。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光从门缝、窗户射入洒在地上,更加幽暗的反光掺杂着武器和甲胄散射出的歪斜阴影,莫名与扭动的树枝有些相像。
“子爵对家族的荣誉很重视?”巫师指了指那些甲胄。
“是的,巫师先生,虽然他没有什么本事,但却将家族的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这是他爷爷征战时穿过的装备。”
“鲍尔温?你就是鲍尔温?”
一道女子的声音突然传来。
下一秒,一个身穿女仆装,面容姣好的女人向他们快步走来,在她焦急的脸上还残留着泪水。
“呃……”鲍尔温还没有说话,麦克就轻喝一声,“小姐,你有什么事?请不要干扰——”
可女人并不理会指挥官,而是转头对着巫师道:“先生!我是这里的女仆玛丽,丹德里恩多次向我提起你,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请救救他,他消失了,求求你!”
“麦克,她应该知道点什么。”鲍尔温拍了拍指挥官的肩膀,然后笑着询问玛丽,“女士,你知道丹德里恩是什么时候,又如何消失的吗?”
“就在昨晚,他以为他支开了我,其实我看见了,他悄悄地靠近了子爵大人的房间,才伸进去一个头,便身体一软,瘫倒在地。我很害怕,但也知道自己一个人进去就是送死,所以去找了护卫,很快护卫就到了……
可是那时候房间里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大概一个小时后,不知怎么的,房间里出现了夫人的尸体,当时所有人都吓坏了。但这不重要,先生,丹德里恩讲述了许多关于你们与魔法的故事,你一定能够救出他没错吧?就像他救你那样!”
丹德里恩救我?嗯……好吧。
巫师也不想破坏丹德里恩在玛丽心中的光辉形象。
这难道就是丹德里恩想创作的故事吗?
不过,昨晚消失的……正好是他心神有些不安的时候。
巫师决定下一次相信自己的预感,他体内的上古之血在慢慢觉醒,预言的能力也在慢慢显现。
一种是通过做梦,另一种则是预感。
“玛丽女士,请你放心,我会将他完完整整地带到你面前,你需要好好休息,你也希望他见到最完美的你吧?”
巫师维持笑容的嘴角不住地抽动,这才让玛丽点了点头,抹着眼泪转身离去。
“巫师先生,那叫丹德里恩的诗人真的救了你?我有些不相信。”
麦克神色古怪,“丹德里恩”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而且还和丹德里恩打了好几次交道。本来调查灵异事件,最后往往变成意外捉奸。
“你觉得呢?走吧。”
巫师耸了耸肩膀,转身进了房间。
他算是明白了丹德里恩为了得到情报干了哪些好事。
又一位女士被诗人迷住了。
第99章 信仰永恒之火的验尸官
巫师没有回答验尸官,只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告诉指挥官:
“你现在派人去厚朴镇,保护一个叫做塞拉的女人,她已经被凶手盯上了,她很可能会死!”
无论塞拉是不是下一个目标,只要有这种可能,就以人命为重!至于线索,可以在前往厚朴镇的路上讨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穿着铠甲奔跑的发出的摩擦声。
“指挥官,又死人了!”
一个粗壮的士兵声如洪钟打断了麦克接下来想询问的话语,此人虎背熊腰,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一脸慌张。
麦克脸色一变,有些不耐烦地挠了挠头。
子爵一家的惨案还没有处理,又来一起!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鲍尔温依然很冷静,只是对死去的塞拉感到惋惜,他对她的印象本来很不错的。
他的余光下意识地瞥向身旁的验尸官。
验尸官便是狂热的永恒之火信徒,同时他的面容异常的年轻。
要知道在拥有人类外表这一群体中,有以下几类最常见的拥有悠长的生命:施法者、猎魔人还有变身后的吸血鬼!
这如何不让巫师怀疑?
但令他觉得遗憾的是验尸官的反应很正常:他的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这一系列的谋杀案。
当然,也不能排除演戏的可能,有些心机深沉的人连自己都能骗过去,所以巫师也只是尝试从对方的面部表情上看出一些端倪。
问题是,验尸官一直在他身边,塞拉是他杀的吗?
“巫师先生,我很不愿意麻烦你,但可否请你跟随我们一起去调查另一个死者?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麦克指向将目光投向鲍尔温,在他看来,巫师就是他最大的外援。
巫师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通报的士兵,“在此之前,我想询问他一些细节。”
“奥斯顿,巫师大人询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明白吗?”指挥官命令道,他可是知道这名叫奥斯顿的士兵一向傻乎乎的。
“那么,奥斯顿,你们是在哪发现了塞拉的尸体,又是怎么发现的?”
士兵挠了挠鬓角,有些紧张,说话磕磕巴巴:
“在,呃,厚朴镇,兄弟们在日常巡逻,却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然后发现它来自不远处一扇半掩着的窗户。
于是我们破开门,冲了进去,就发现一具死相奇怪的女尸,从她脖子处的温度可以猜测出她死了没多久。
我跑得最快,负责回来通知指挥官,剩下的兄弟有的守住门口,噢,对!那些居民在我离开时就好奇地聚了过来,还有的兄弟去找凶手,最聪明的格瑞斯坦猜测凶手一定还没跑远。”
士兵发现自己居然完整地描绘了整个经过,有些高兴,嘴角刚刚上扬,就被一直盯着他的指挥官瞪了回去。
“辛苦你了,奥斯顿。”
巫师摸着下巴,视线悄无声息地瞥向验尸官,发现后者神色如常。
塞拉刚刚被杀,而验尸官这段时间一直在他的视线之中,暂且排除了验尸官杀死塞拉的嫌疑,但杀死子爵夫人嫌疑并没有被排除。
该死,难道凶手不止一个人?
还是先去看看塞拉的尸体,对比一番再做判断。
“麦克长官,我们这就出发?”
麦克点了点头,正准备吩咐士兵带路,却见验尸官向他们微微鞠躬,脸上带着几分恐惧几分歉意。
“长官,子爵夫人的伤口很不自然,而且她绑在床上的黑色物质我从没有见过,我作为牛堡大学的教授可以算得上见多识广吧?
请允许我离开,我自知帮不上忙,不如就交给巫师大人吧?对了,巫师大人,那是魔法吗?科学无法解释的物质,我只能联想到魔法了。”
验尸官转头询问鲍尔温,他的表情带着几分疑问,即使是鲍尔温也看不出破绽。
也可能是这起事件真的与他无关,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验尸官。
当然,可能性很小,验尸官身上的气味令鲍尔温有些在意。
“是的,那是黑魔法。”巫师点头回答。
验尸官的嘴角露出苦笑,似乎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无可奈何。
“魔法这种东西……总是很难用科学去解释,我们这些教授也避免探究这个问题,因为没有才能的我们一旦陷进去,便难以自拨,我可不希望自己陷入疯狂。”
验尸官休伯特自言自语。
“你回去吧,我相信有巫师大人就足够了。”麦克大手一挥,答应了验尸官的请求。
“先生,走吧?”
接着便有些小心地观察着巫师的表情,注意到巫师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情绪,心下对解决这次事件更有信心了。
巫师深深地看了一眼验尸官的背影,注意到在验尸官身上除了福尔马林的刺鼻气息外,的确没有奇怪的气息。
只是,他总觉得有些别扭。
他的直觉向来灵敏,这个人,一定有点问题。
当然,留着这位验尸官也无济于事。隐藏得这样好,只要本人不愿意露出破绽,那就很难被发现。
实在不行,就直接潜入验尸官的住处,绑起来拷打一顿好了。
恩,鲍尔温其实也不想用这样的方法。
……
灰蒙蒙的天空,就像是一片黑色的沼泽,上面长着腐烂的海藻。
这阴天真糟糕。潮湿闷热的空气就像是蠕动的油一样爬上人的皮肤,令人难受。
巫师收回视线,继续与指挥官交谈,分享他得到的线索。
“麦克长官,子爵信仰永恒之火吗?”
指挥官觉得有些奇怪,挑了挑眉毛。
就在刚才,巫师告诉他:子爵夫人死亡的地点并不在庄园,而是在其他地方杀死子爵夫人并将尸体用魔法传送到庄园,然后加以布置,因此才会突然出现尸体。
凶手是永恒之火的狂热信徒,似乎还是追求完美、从事需要用刀职业的心理变态。所以才会将子爵夫人摆成那样的姿势,斩断她的大腿后还用火焰阻止鲜血的涌出。
这样的死法似乎是一种仪式,同时也是对贵族阶级的挑衅。
因此指挥官对巫师更加钦佩,对指挥官基本上是知无不答。
“噢,让我想想,子爵似乎并不信仰永恒之火,他的夫人同样如此。这让我想起一件趣事,在子爵还很年轻的时候他便公开诋毁永恒之火,将他们称为暴徒。
似乎只是因为他与教会骑士团骑士发生了矛盾,还向骑士发起决斗,恩,他被教训得鼻青脸肿,更是厌恶永恒之火,这件事一时间在贵族圈内成为笑谈,贵族们就是这样无聊。”
失踪的子爵不信仰永恒之火,死亡的子爵夫人也不信仰永恒之火,当然还有丹德里恩也不信仰什么狗屁永恒之火。
这是在清除异己?
“麦克,我们能搜查永恒之火教会吗?”
指挥官瞪大了眼睛,震惊地望着这位巫师,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他听到了什么?
搜查永恒之火教会?
他只不过是城市军团的指挥官,手下的士兵甚至还没有永恒之火培养的骑士团骑士多。
“先生,你不要告诉我凶手藏在永恒之火教会里。即使是我的士兵也不能随意搜查教会,先生,我悄悄告诉你,永恒之火的大主教与北方各国的贵族都有来往,他的背后有太多的人,它甚至能通过外交官与国王对上话!我们还是先搜集证据吧。”
鲍尔温耸了耸肩,他也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他万万没有料到,永恒之火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它在深深地影响一个国家,连国王也不敢随意撕破脸皮,实在是它的信徒太多,不能一下子拔除。
一路上都是一片寂静,直到有一丝亮光从前方传来。
他们到达了厚朴镇。
“指挥官……就,就在前面!”
士兵指着前方的亮光,可能是周围的环境太阴森,他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奥斯顿,你需要锻炼自己的胆量!我手下有你这样的兵,我都觉得丢人!”麦克大声吼道,吓得奥斯顿缩了缩脖子。
他的嗓门很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那些人本在围在一座房子的门口,被士兵们挡在门外,但他们不肯轻易离去。
原本寂静的夜色,在他们的喋喋不休中,变得格外的嘈杂。
这帮家伙,还真是爱凑热闹。
“走吧,麦克长官,我们进去瞧瞧。”
鲍尔温走在前面,他已经嗅到了混杂着恶臭的血腥味。
“今天就算了。”麦克赶快跟上,与鲍尔温齐排。
鲍尔温一出现,厚朴镇的一些人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甚至被门框绊了一下,眼中满是惊恐。
这魔鬼为什么又来了?
鲍尔温还没动,麦克就先一步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他上前一步,挡在鲍尔温身前,抽出腰间插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长剑,神情严肃,沉声道:
“我是牛堡城市军团的指挥官,请你们不要妨碍公务,否则后果自负!”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骚动了。
麦克的身份,他们并不怀疑,因为只有真正的贵族,才能够将宝石镶嵌在自己的佩剑上,而麦克身上的装备,更是让人无法质疑。
他们立刻闭上嘴巴,远离鲍尔温,加快脚步,生怕再晚一点,就会被魔鬼吞掉。
“谢了,长官。”
麦克摆摆手,跟着鲍尔温走了过去,“这些不长教训的刁民,怎么也学不会敬畏强者。换做是其他巫师,恐怕早就死得干干净净了,甚至连骨灰都给他们扬了!
呃,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或许根本不在意这些愚蠢之人的言论,但我见过的巫师,他们的脾气都不算好。
你知道菲丽芭·艾哈特吗?我们国王的顾问,听说对她不敬的人都被她烧成了灰烬,然后被她装进了一个罐子里。”
相处久了,鲍尔温觉得麦克有话痨的潜质。
“恩,有所耳闻,但现在不是谈论女术士的时候。”守卫的士兵恭敬地向指挥官行礼,然后将大门让了出来。
一进门,一股恶臭就扑面而来。
比起子爵的府邸,黑魔法的味道要浓烈得多。
他环顾四周,这是再平常不过的屋子,相比较罗德家,这里经过了主人精心的装饰。
尽管能看出生活虽然不富裕,但主人塞拉似乎很懂得享受生活:桌子上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似乎像是化妆品?
恩……应该是的,他曾经在叶奈法的房间里见过类似的瓶罐,他本来还以为是什么魔药。叶奈法那不屑的眼神,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这是他的错?卡尔克斯坦也用这些瓶罐装魔药、药膏。
在桌边的支架上是一把做工精致的七弦琴?
那是鲁特琴,是吟游诗人经常用的一种乐器,他想起了卡伦妮塔也有这种乐器,只是他没有听到她演奏。
她歌声那样好听,演奏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再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这些……是塞拉为自己的爱人准备的用品吗?清洗得很干净,恩,没别的发现了,再进去卧室看一看吧。”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向着屋子深处走去,刚走了两步,麦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请你离开这里!”
这屋子里还有人?
不可能啊,以他的感知在进入房间的那一刻便能发现才对。
第100章 受害者:塞拉
走到房间里,看到是什么人后,巫师反而松了一口气。
一名出乎意料,却又情有可原的人。
她胸前佩戴的那块护身符,掩盖了自己身上的气味。
并不是因为他的问题。
不得不说自己的作品效果真是强大。
好吧,为了防止麦克一不小心劈向她,反而伤了自己,鲍尔温伸快速上前按住了麦克握住剑柄想要拔剑的手。
“不需要,麦克警官,她是我的朋友,想来不会妨碍我们,就让她留下来吧。”鲍尔温淡淡地说道。
他的目光注视着坐在木凳上的女孩。
为什么偏偏卡伦妮塔就在现场呢?
她只是瞥了一眼鲍尔温,继续一言不发。
这副样子,根本没有将麦克放在眼里啊!
恩,刺猬小姐一向对陌生男性一视同仁,都是那副冷漠不屑的表情,似乎多说一句都是一种煎熬。
窗外透射撒入的月光为她的金色长发添上几丝朦胧的色彩,如洗的月光在她精致冷漠的脸蛋倾泻而下向四周洒落,为她长长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
那两片本该娇艳的红唇现在有些苍白,轻抿着;那双湛蓝的眼眸像是透明的冰,一如往常,但鲍尔温却从她一动不动注视着死者的瞳孔中读到了无言的哀伤。
她伤心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
巫师叹了一口气,但并没有打扰她,而是顺着她的视线将目光移向了被不明液体浸透的床单,在那上面躺着死者——塞拉。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舒服的气味,身旁的麦克也耸了耸鼻子,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
作为普通人的麦克闻不到黑魔法的臭味,只能闻到血腥味还有欢愉后残留的气息。
床上塞拉沉沉睡去,脸上还残留着幸福的笑容,或许是做了一个美梦,实际上的确是个美梦,至少死亡的时候没有痛苦。
她全身一丝不挂,不同于子爵夫人,她……只剩下了上半身,1/2?
同样,腰际一片焦黑。
相似的犯罪手法,不完全相同,有组织的作案?
她的身体就像是干枯的树桩子,浑身的肌肉干瘪紧缩,宛如老树皮的皮肤紧绷在骨骼上,而胸口处只留下了红黑色的窟窿,她的心脏已经被人夺走了。
而在那张依然可以看出姣好容颜的脸上,写着一行血红小字:娜西·尤利西斯,明天享用完晚宴后我将在莱德森城堡取走她的性命。
明天享用完晚宴之后?
这一次凶手还标明了时间地点,明目张胆的挑衅。
这样自信的人,根本不屑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
不过,尤利西斯伯爵么……丹德里恩也是因为这件事失踪。
必须加快进度了,希望丹德里恩没事。
思考间,他似乎从塞拉身上闻到了被掩盖住其他的味道。
什么味道?
他前屈身子,凑到塞拉脖子边。
她的脖子与脸一样,并没有被吸干血液,甚至还残留着些许温度。但从白皙的皮肤上分布吻痕……不难看出,她死之前真的很快乐。
这味道……淡淡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只有亲密接触后才能在肌肤上残留这样久,不消散。
她的爱人也是验尸官?至少要频繁地与化学品打交道。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塞拉,她的爱人是一副学者打扮,再结合上福尔马林这一线索……她的爱人是牛堡大学的医学教授?
福尔马林这东西也不是随便就能够得到的,据他所知,基本上所有福尔马林都来自牛堡大学医学院。
要不要将验尸官休伯特绑过来拷问?
他沉吟片刻,将脑海中的蛛丝马迹梳理了一遍。
“变态吗?幼稚鬼先生,你对死人也能发情?”
卡伦妮塔的声音很冷漠,在闷热的夜晚,鲍尔温居然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寒?
直接让鲍尔温打了个激灵,打断了他的思路。
“该死,麦克,将她带出去!”
巫师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卡伦妮塔一眼。
“先生,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麦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缓和一下紧张的氛围,“你有什么发现吗?”
鲍尔温也知道这样不妥,于是用手在塞拉的尸体上比划着:
“这些伤口,可以判断出杀死子爵夫人与塞拉凶手使用的是同样的手法。要不是同一个人,要不就是团伙。我希望你派人去牛堡大学悄悄调查,特别是验尸官休伯特在内的医学教授。
要注意他们身上有没有福尔马林的味道,呃,麦克长官,你知道福尔马林的味道吧?”
指挥官点了点头,反问道:
“先生,你是怀疑休伯特那群医学教授?包在我身上,这一次负责人是我,得到进入牛堡大学的调查许可没有问题。”
“记住,一定要让你的人小心一点,尽量不要被发现,带上阻魔金,不要打草惊蛇。
一旦找到线索,请尽快告诉我,凶手很危险他能使用魔法,你可以交给我来对付或者你们也可以趁其不备一口气抓住他,首先束缚住他的双手。
被发现了也没关系,不要正面对抗,施法者有防御手段,你们的武器可能根本打不破护罩,所以能跑就跑,不能跑就将阻魔金粉末洒向他们。”
指挥官将这些记在心里,打算回去咬着牙多买一些阻魔金,依靠这玩意他们才有可能对付施法者。
在施法者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基本没有胜算,除非不怕死,用人数优势耗尽他的魔力!
“不过,话说回来,你成了负责人?国王的军队呢?”
“他们突然撤离了,将这烂摊子交给了我,该死,有一种汇聚全身力气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巫师耸耸肩,军队撤离了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估计指挥官本来鼓起了勇气想要跟军队对抗到底,却发现自己的对手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才觉得憋屈。
“对了,他们还留下了治安记录,好吧,有一说一,他们挺负责。我随身携带着呢,你要看一看吗,巫师先生?”
指挥官从披风后拿出一本厚厚的治安笔记,这东西就代表着在军队接管这座城市期间,发生的一切。
翻开后,里面有记录还有用通用语写得密密麻麻的批示,还印有瑞达尼亚的纹章——一只头戴王冠,手拿权杖的老鹰。
记录很多,从几个月前就开始记录,巫师翻了好一会才翻到最近发生的事。
多起小孩失踪案、永恒之火祭祀多次遭受绑架、胆大包天的罪犯逃跑、牛堡大学出现大规模失踪案……
他看到了关于那天火灾的记录:
失火是邪教信徒的集体自杀。
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火药,必须要调查后严加看管。
在残骸中发现了一座巨大的发光魔法阵,怀疑是邪恶的巫术,现已彻底烧毁,并没有在废墟中找到任何一具尸体!
不允许再一次发生这样的事件,需要配合永恒之火教会将这些恶徒彻底控制起来,启动大清扫计划,不计一切代价。
第102章 哭泣的少女
“好吧,我承认你是我见过最惊艳的女孩,嗯,女孩,还只是女孩而已!麦克,你让我带一个小女孩去参加舞会?一直弯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咳咳,先生,你这话我并不是很认同。要知道教会规定的女性法定结婚年龄是12岁,而我的妻子也是在14岁嫁给我的!”
麦克觉得自己的厚脸皮有些挂不住,尴尬地打断了鲍尔温的话。
他组建家庭那年,他27岁,他的妻子14岁。
他怎么可能认同巫师的话!
巫师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将原世界的观念套用到了这个世界。
这也不怪他,他一向对教会没什么好感,又怎么会去了解教会的规定?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鲍尔温现在还做不到厚着脸皮邀请自己眼中还是小女孩的卡伦妮塔,可除了她好像也没有其他的人选了,陌生女人他觉得膈应,难道邀请罗德夫人?
别闹了!
那要不直接潜入?
巫师眼前一亮,觉得这个是个好办法,于是转头看向麦克,说道:“我能不能凭借隐身术进去?”
“这个……”指挥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为难,“先生,这恐怕不行,这座城堡外面镶嵌了数不清的阻魔金,就是为了防止有宵小之徒偷偷潜入,只有进入城堡后才不受影响。即使一部分守卫是我们的人,也不能把那些都拆掉吧?何况,能正大光明地进去,为什么还要……”
指挥官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看着巫师的眼神,算是明白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原来如此,开不了口邀请?”。
“先生,明天我会将两张邀请函送到你的手上,噢,先生,记得选购礼服,还有你身边的女士也需要一件合适的礼服。”
鲍尔温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松了口气。
指挥官还真是善解人意!
点头前,他还特地观察了卡伦妮塔的脸色,见她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愣愣地坐在那。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还不想离开?你的屁股是长在了木凳上吗?”巫师选择转移话题,他其实想要让卡伦妮塔早点回去,毕竟,亲人死在自己面前本就难受,尸体摆在她面前肯定会更难受。
卡伦妮塔的眼神因为巫师挑衅的话语有了些许变化,但她只是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巫师和麦克看着她的样子,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难不成强行把她拽出去?
“呼——”
巫师长呼了一口气,就算让他现在面对镜子大师,他也不想去安慰一个女孩,这真的太难了!
可放任卡伦妮塔不管,谁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想起前世那些患有抑郁症的人,大多数都是遇到困难,却没人愿意听他们倾诉,只会把那些烦心事压在心里,让自己的心理负担越来越重。
还不如直接说出来,哪怕是拽,他也要把她拉出来。
“她是你的姐姐,对吗?”
这一次卡伦妮塔有了反应,或许她也想要倾述吧。
“塞拉的确是我的姐姐,她一直像姐姐一样照顾着我。我想这是塞拉告诉你的吧……她还说了什么?”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希冀。
巫师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反而是将视线移至一边的鲁特琴,“那把琴……塞拉也是吟游诗人?你们本来要交流诗歌?”
“很遗憾,你的猜测是错误的。塞拉希望今天我能来这里找她,她会宣布一个重要的决定,强调我一定要来。于是,我如约而至,迎接我的不是塞拉……门没有关,血腥味扑面而来,门口围满了士兵和居民。”
说着,她攥紧了拳头,手臂上的青筋也跟着颤抖起来。
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是那样的淡漠,似乎无法用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悲伤和痛苦。
的确,在鲍尔温的记忆中,刺猬小姐大多数时候是冷漠的扑克脸,面对他时的嘲讽脸,还有……他只见过她露出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
巫师没有打断她,她继续说道:
“那些居民对着屋子指指点点,嘴里净说一些污秽的话,他们在幸灾乐祸,我不止一次听到他们在背后议论塞拉的美貌,我好想撕烂他们的嘴,但我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于是,我默不作声地挤过人群,士兵看见了我的表情,也没有阻止。当我走进熟悉的房间……我见到了塞拉赤裸、仅剩一半的尸体,我没有害怕与恐惧,只是觉得不公平,不应该是这样!她那样努力生活的人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这是鲍尔温第一次从刺猬小姐身上感到愤怒这一强烈的情感,他看见她的右眼眶有些湿润,他的心也跟着抽搐了一下,似乎被刺猬小姐的情感传染了。
或许,我应该去安慰一下她。
巫师俯视着刺猬小姐,回想自己一生要强的母亲安慰自己的方式。
居高临下俯视他,面无表情,剖析事件,讲着道理,最后……让他把眼泪憋回去。
嗯……他觉得自己会了。
“听着,卡伦妮塔,你太天真了。但发生在我们周围的事情总是不尽如人意,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塞拉的离开,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曾经坚持过的信念。
没必要,你知道吗?没必要!在这个世界上,好人不一定会有好报,人生总是充满意外,你不能强求每一个好人都落得一个好下场,我们现实一点。想想你做好事是为了什么?报酬?
不,我知道卡伦妮塔这样做是出自自己的善良,那样的她就是令人着迷,她乐在其中,她沉迷那种帮助别人的过程中带来的心灵愉悦!你与杰克一家相处的时光很快乐不是吗?
所以,你只要做回你自己就好了,做你觉得正确的事,好人不一定没有好报,但遇到我的坏人一定没有好下场!”
在这样的事情上,巫师是不会说谎的,他一定会揪住杀害塞拉的凶手。
卡伦妮塔盯着巫师的脸。
这男人看上去不过也就十八岁,他前额的金发在眉毛以上,两鬓很短,下巴已经长出了金色的胡须,她觉得有些长了。
轮廓刚硬的脸,在两道深色的眉毛下是深棕色的眼睛,她从中看到了冷漠与坚毅,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动摇他的信念。
信念……她的信念一直都有塞拉的支持,塞拉总是最理解她的那个人。可塞拉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她甚至没能见证自己作品诞生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对啊,塞拉真的离开她了,或许塞拉是去找尤迪丝阿姨了?
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这个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周围的人都抱着令她害怕的欲望。
不知不觉,湿润的右眼眶终于无声地流下了泪水,越发不可收拾,就像是小溪一样连绵不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巫师沉默不语,从这个默默哭泣的少女身上,他感觉到了一种孤独和茫然。
塞拉是她唯一的支柱?她经历了什么……
指挥官看了看巫师,又看了看卡伦妮塔,有些着急,不断向巫师递眼色,还虚空作出了一个抱的姿势。
或许我应该抱抱她,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巫师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嘀咕。
第91章 小盾牌的变化
在他距离怪物身前大约一个身位时,青色的丸子狂暴地四散开来,青色的光芒混杂着几乎不可见的雷电急速膨胀,形成了直径半米的球形领域,所及之处边上粉碎性伤害!
怪物的左手臂处空荡荡,只有数不尽的细小颗粒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梦幻。
“看来压缩得还不够,准头也不行。”
巫师并不满足于新招式的威力,却也不气恼,他已经来到了怪物的身前!
左手附着火焰拉住怪物的獠牙,伴随着滋滋的声响,他猛地下拉,将自己送上了怪物如小山般的身体。
右手钢剑红芒闪过,直接插入怪物没有脑袋的脖子处,在飓风加持下的钢剑面前,切面平整。
“喝!”巫师大声喊道,剑身红光大盛,温度越深越高,灼热的气浪令血肉像不断充气的气球开始膨胀!
“嘭——”脖子到胸口处直接爆炸开了,巫师也及时跳到地面。
托尼的身体在剧烈抖动,刺鼻的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它却没有因此倒下!焦黑的皮肤不断有雷光闪烁,残留在断壁处的飓风依依不舍。
它全盛时期有多强?
“你赢了。”宛如迟暮老人般的声音居然带着几分解脱。
巫师面无表情,就站在名叫托尼的怪物身前,他知道自己的朋友还有话要说。
怪物抬起爪子,伸向自己的獠牙,在鲍尔温面前,用最后的力气拔下两颗。
然后颤抖着手将它们递到鲍尔温身前,那右手以极快的频率抖动,那手臂上的脸咬着牙,无比痛苦,却不愿意就这样倒下。
“这是……我的牙齿,一颗留给你,我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气息,或许你需要这颗牙齿,至于另一颗……给苏珊的孩子吧,我的心血都凝聚在了牙齿之中,在我死后,我的灵魂也会留在里面,希望这能够保护那叫杰克的孩子,也算是我对苏珊的补偿吧?不要悲伤,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现在将我的心脏碾碎吧,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杀死我!”
巫师盯着托尼手臂上那张大脸,他看到了一副扭曲的笑容。
真的笑得好难看!
巫师接过被鲜血染红的牙齿,牙齿泛着红光慢慢变小。
紧握住牙齿,他还能感受到血肉的温度。
“我会遵守约定。”
他将钢剑送入托尼的心脏,插入的那一瞬间,心脏被飓风灌满,整个爆炸开来。
“噗——”托尼的嘴角流出鲜血,混杂着碎肉。
“再见了,我的朋友。”它最后朝年轻人笑了笑,然后望向夜空中的月亮。
“再见,托尼,你真的很强。”
“噗呲——”
年轻人抽出插入巴顿心脏的银剑,将托尼的身体放平。
托尼就像睡着了一样,手臂上的脸带着笑容,安详地闭上了眼。
它的一生终于结束了,再也不用忍受没有穷尽的痛苦。
紧接着就像托尼所言,它的灵魂从那具破烂不堪的身体中飘来出来,伴随着令人牙痛的哀嚎,灵魂将它自己分成了两半,分别进入两颗牙齿。
鲍尔温捏紧了手中的牙齿,却觉得其中一颗开始挣脱手掌的束缚,从缝隙钻了出来,泛着耀眼红光,直接冲鲍尔温的腰际,融入其中。
“叮——”
在他的腰际,只有一个没什么用的小盾牌,名字好像叫……爸爸的爱?
自从他得到盾牌那天开始,它除了作为盾牌外其他都能胜任。鲍尔温拥有附带攻击魔法的护盾,面积小得可怜只能遮住手背的盾牌实在鸡肋。
托尼感受到的气息便来自于它?
取出后,他发现这通体黑色的小盾牌身上的磕磕巴巴消失了一部分,开始出现一道红色的獠牙状花纹。
视网膜上弹出信息。系统似乎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武器功能:1)特殊金属:打不破。2)佩戴者能时刻感受到父亲如山般的爱,内心无比踏实。(真·激活,在有限范围内召唤不可破坏的护盾,持续时间1分钟,冷却时间720小时。)3)其他用途未知】
“这效果……屏蔽所有伤害?”
他本来认为这盾牌只不过是没用的玩意,没想到今天给了他一个惊喜。
这盾牌上似乎还残留着托尼的气息,安全感满满。
相比较吸收托尼的灵魂用于升级,他更满意这样的结局。
收起小盾牌后,他又将剩下的牙齿慎重地收好。
“或许,托尼已经当了父亲……只不过他不知道,会是杰克吗?无论如何,这牙齿一定要交给杰克,这牙齿似乎还能隐藏气息?”
托尼的牙齿具有神奇的力量,它激活了盾牌的效果,而不再只是若有若无的安全感。
等等,似乎自从他得到这盾牌后,他再也没产生害怕的情绪?
原来安全感的效果一直存在?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面对那些黑魔法带来的未知,他反而变得更加冷静了?
既然盾牌有这样的效果,那与它同时出现的钢剑——诱惑,它似乎也在影响他的性格。
他想起了战斗受伤时,身体变热,攻击变得更有侵略性,嗜血吗?
如果他濒临死亡,又会发生什么?化身狂战士?
希望没有那个时候,这样想着,鲍尔温长呼了一口气。
鲍尔温将钢剑上鲜红的血液甩净,入鞘。
他拖动着托尼庞大的身躯,目标正是花园。
挖土途中,他发现慢慢腐烂的尸体,这些学生应该就是遇害的学生,他们被托尼当做了花肥,埋在了土里。
将托尼埋进去,鲍尔温环顾四周,决定让死去的士兵再发挥自己的余热。
于是他又开始专心地搓丸子,尝试着压缩更多的飓风,让内部的风压突破极限。
终于在汗水从他鼻尖滴落后,深青色的丸子在他的手心成型。
“这一次,应该比战斗中搓出来的要强,只是这魔力损耗也太过分了吧!”
搓个丸子,他觉得身体好像被掏空
他将丸子扔向远处。随着一声巨响,刺耳的鸣叫终于消失,只留下了半径大约十米左右的大坑。
而他的手也已血肉模糊。
最后他叫出哈士奇,将士兵埋了进去。
可以想象,这片土壤肯定会很肥沃,花园将再一次恢复生机。
第93章 缘由
大人们发现自己的孩子瘫软在地,有的咬着牙在恐惧中犹豫后又跑回去将自己孩子搂进胸膛,最终汗流浃背地离去;
巫师没有任何动作。
有的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决定不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因为他们的生命只有一次,孩子没了却可以再生;
有的甚至连转身都不敢,只想着逃跑。
鲍尔温脸上的讥诮之色更浓了,要是史凯利格人这种崇尚武力的人,恐怕早就拿起自己的兵器扑向敌人。
不会和一些人一样,一心想着逃跑。
有些人甚至比不上怪物。
“偷袭?”
他一个侧身,避开了那名穿着铠甲的男人,一脚踢在了那名男人的身上。
可男人也是经过训练的士兵,很快就护住胸口,稳住身体。
巫师的右手灵活地把玩着手中的钢剑,仿佛这把刀没有任何分量一样。他挽了一个剑花,将剑柄沉在腰际,剑尖剑锋直指男人的咽喉。
只见那男人一咬牙,怒吼一声,持剑就往前向着巫师扑来。
也许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羞辱。
巫师不屑地冷冷一笑。
一眼望去,男人身上全是破绽,他甚至不屑使用魔法。
“妈的,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男人叫嚣着,他从年轻的巫师眼神中看到了鄙夷。
他二话不说,将钢剑上举像抡起棍子一样狠狠地砸向巫师的脑袋。
巫师不退反进,以右脚为重心,一个滑步贴近男人!
他的左臂被闪电包裹着,高高举起,就好像握着一根普普通通的木棒,牢牢地握住了男人手中的剑。
借着这股力量,他整个人就好像一张拉满了弓弦的弓弦,猛地一用力,手中的钢剑猛地一甩,从左边到右边,在空中画了一条红线!
“噗——”
男人的眸子中满是不可置信,他还来得及作出任何动作,胸口就被一剑斩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血肉翻飞,滚烫的血液喷涌而去!
他一咬牙,试图想要将被巫师握住的钢剑拔出来,但任凭他怎么努力,钢剑都纹丝不动!
“魔鬼……”男人喃喃自语。
他无力地松开剑柄,脚下一软,屁股着地,坐到地上,另一手突然摸到腰际,那里藏着他涂满毒药的手弩。
可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只脚像磐石一样踩住了他的手,沉重得根本使不上力,与此同时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从他的手向全身蔓延开来。
“啊——”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双手,但却能感受到自己的肾脏已经被电得发麻刺痛。
那只脚上缠绕了雷电!
“闭嘴,别吓到孩子!”巫师的眼神令他感到刺骨的冰寒,就像置身在荒无人烟的冰天雪地!
巫师收回了腿,然后一把剑插在了他距离下体仅丝毫之厘的地方,那是男人的剑!
男人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根本不敢去看自己的手,当兵十几年,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我问,你答,明白?”
巫师左手一翻,红色的钢剑被他收回入鞘。
若非他不想孩子见到太残忍的画面,这男人早就被斩成两段,或者变成焦炭!
他对人渣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眼看着男人还在努力地挣扎着爬起,巫师一只脚直接踹在了男人胸前的伤口处,疼得男人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只有你一个人?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
“就我一个人!我是法斯的朋友,我只想抓住那个小畜……不,小露丝!”
男人忙不迭地快速回答,眼神却带有几分阴狠,另一只手悄悄探入腰间。
这一切都逃不过巫师的眼睛。
他一把踢开那名男子腰间的十字弩,又是一脚踢在那名男子的身体上,那名男子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你喊那么大声干嘛?还敢耍花样?真令人恶心,小露丝是你叫的吗?”
男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弩离他而去,要知道,箭矢上涂抹的是他花费巨资才买来的毒药。
就算是一头熊被射中,也会在一分钟之内毙命!一直被他当作保命的手段!
巫师回过身,看到了正默默哭泣的露丝,转头凑到男人耳边,压低声音:
“你该庆幸今天现场有孩子,不然我会毫不留情地把你带去陪你那狗屁的法斯!人渣都喜欢凑一块!”
“滚!”
男人脸色惶恐,吓得浑身发抖,站也没站稳只想逃走,剑也没有拿,几乎用爬的方式狼狈离开。
那家伙,就算活着,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也不知道监狱看守还缺不缺人,他好心地为指挥官麦克又物色了一个人选。
抽出男人的剑,他才走向三人。
罗德夫人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额头上,她有些虚脱地靠木棒支撑身体,看向鲍尔温的眼神很复杂;
杰克表现得很直接,咧着牙捏着拳头死盯着鲍尔温,不知为何,他既是戒备又是恐惧,尽管如此他依旧挡在露丝的身前;
而露丝双目无神,泪水像是珍珠一般不断地从眼眶中掉落,卡伦妮塔心疼地抱住了她。
刺猬小姐似乎不怕感染天花,她抿着嘴,望向鲍尔温的眼神意义不明,他从中看到了歉意。
难道她在埋怨自己没能保护好露丝?
不管怎么说,只要露丝平安无事就行了。
“没事了。”他对她笑了笑,但她却不说话,只是用自己的下颚抵着露丝的秀发,而罗德太太也是一脸怜惜地搂着露丝。
现在只剩下杰克还红着眼瞪着鲍尔温。
他有那么恐怖吗?
鲍尔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怀疑,他一向认为自己长得还行,不至于吓到小孩。
“你在害怕我?噢……这是你第一次见到我,之前你都睁不开眼睛。”
这孩子似乎有点不太对劲,那眼睛瞪得浑圆,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甚至能听见心脏在剧烈跳动,快得简直不像是人类。
他还从杰克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属于托尼·巴顿的味道。
这孩子……是托尼的后代?
怪物的孩子……怪物化已经成为了定局,永远不可能彻底变回人类。
他看着杰克的眼神很复杂。
意外之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命运挑选出来的孩子注定会拥有非凡的经历。
意外之子的人生,也注定充满了艰辛。
或许鲍尔温晚来一步,杰克可能就会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和好朋友露丝选择变成怪物,其他人眼中彻彻底底的怪物。
他会失去自己的安身之处,甚至会被杀死。
现在的他终究还处于幼年期,甚至没有人教导过他如何战斗,即使他长大后能像托尼一样强大,但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一支军队杀死他毫无悬念。
久久无言,杰克也陷入了沉默,他闻到了来自巫师身上的血腥味,不知为何,他心中充满了悲凉与愤怒,哪怕眼前这个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两人之间的僵持,最终被打破。
“先生,谢谢你的帮助。”
罗德夫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过来,将两个孩子藏在自己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没关系,今天又是怎么一回事?”巫师无奈地笑了笑,回头望向被大火吞噬的房子,在他的刻意操控下,大火并没有进一步扩大。
卡伦妮塔走了过来,冰冷的眸子有些黯淡,无力地叹了口气:“幸好你来了,我们进去谈吧,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
说完,她便带着孩子与罗德夫人进了屋子。嗯……可能她今天没有心情挖苦巫师。
杰克转过身来,用一种戒备的目光看了看鲍尔温,然后才扶着心情失落的露丝。
鲍尔温能够理解,他身上沾染了属于杰克亲生父亲的血液,杰克出于本能感到戒备与愤怒。
这小家伙会是杰洛特的命运之子吗?
他能成为猎魔人?可他身上也携带着怪物的血液啊!
命运总是在开玩笑。
鲍尔温一边想,一边也跟了上去。
屋内空气中的灰尘与霉菌的味道变淡了不少,厨房也多了一些生活的痕迹,他们不会因为食物缺乏而挨饿了。
可能这和卡伦妮塔经常来拜访有关系。一是为了露丝,二是送食物。
“先生,请原谅杰克的无礼。”罗德夫人按住杰克的脑袋,强行让他向鲍尔温低头,她看到了二人对峙的场景,但于情于理,他们应该对鲍尔温表示感谢。
“杰克,这就是救下你的医生,要心怀感恩,收起你的眼神!”
“苏珊!医生怎么会背着两把剑!”杰克很不服气,扭头大喊。
“杰克!”
“算了,夫人,露丝怎么了。”
鲍尔温摆了摆手,他有些担忧被卡伦妮塔搂在胸前一言不发低着头哭泣的露丝。
听到露丝两个字,杰克从罗德夫人手下挣扎出来,但并没有剧烈挣扎,那会伤害他的母亲。
他抬起头捏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
他快步上前,先卡伦妮塔一步捂住了露丝的耳朵,然后压低声音说道:“都是她父母的错!露丝是无辜的!”
鲍尔温微微皱眉,而罗德夫人则是摇摇头,示意杰克不要说话,然后代替卡伦妮塔抱住露丝。
卡伦妮塔将鲍尔温拉到一边,以免被小孩听到。
“露丝感染了天花,她父亲动手打她的时候,她母亲拦住了他,反而自己被打成重伤。
受到刺激的露丝可能是下意识捂住了护符,激发了魔法,她父亲直接被电熟了,失去了生命迹象,整个房子都变成了废墟,她的母亲……自然也没能幸免。
也是在这个时候,那个人渣,噢,就是那个士兵,他听到了动静,我当时在附近也听到了动静,先他一步抱住了被吓坏的露丝。
别担心,你的魔法盾保护了我们,同时因为动静太大,杰克他们也闻声赶来,再然后我们就被拿着武器的居民包围了,他们的动作很快,就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
巫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那护符,不仅是露丝,卡伦妮塔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不过,法斯死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害了多少人?
商人罗德,自己的妻女,以此人的人品,很难说还有没有其他人。
只是很遗憾的是露丝的母亲也因此离开了。
“为什么厄运会找上露丝?”卡伦妮塔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死死地捏住那把匕首。
鲍尔温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如此软弱。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卡伦妮塔,这个世界无时无刻都在上演悲剧,我们要向前看,帮助薇丝从悲伤中解脱出来。
对于她自己杀死了父母,她一定很自责很无助,现在她应该很需要我们。不过话说回来,露丝身上的红疹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感染?”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敢保证今天是罗德夫人与杰克第一次离开屋子,他们与露丝并没有直接接触。露丝与杰克交谈都是隔着一扇门,应该不会是他们。”
如果不是杰克和罗德夫人,她会被什么人传染?
巫师又想到卡伦妮塔直接接触了露丝的皮肤,不免有些担心。
“你没事吧?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都不是问题,和露丝比起来,区区一个天花,根本不值得在意。何况,还有你不是吗?”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鲍尔温的双眼,虽然她的声音依然没有什么起伏,但却没有之前那么尖锐了。
“是吗?真是出乎意料,如此的直率?你就那么相信我?”
“我一直很直率,听你说话,总觉得莫名地不爽。”她呼了一口气,翻了个白眼。
不过由于巫师的话,她的心情似乎放松了一些。
这才是正常的刺猬小姐!
巫师点了点头,然后从夹克掏出一个刺猬状的护符,递到了卡伦妮塔面前。
“这个吊坠送给你了,不用还给我,使用方法与之前一样,就当作是你保护露丝的奖励。”
卡伦妮塔皱起了眉头,对于“奖励”两个字,她并不喜欢。
“奖励?你这是在羞辱我么?我不需要你的奖励,保护露丝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
转身就要走。
女巫连忙抓住她的手腕,那皮肤细腻润滑得就好像是贵族们最喜欢的丝绸。
多亏他手上的茧子够厚实,否则还得用力拽住。
他其实就是想找给借口将护符送给她,谁知道她反应这么大?
好吧,奖励这个词语的确不该用在这里。
他另一只手烦躁地挠了挠头,“好吧,这护符其实是送给你的,它在原有的基础上还添加隐藏气息的功能。”
“送给我?为什么送给我?”
卡伦妮塔微微眯起了双眼,虽然她并没有从鲍尔温心中感受到特殊的想法,但就是嘴硬,“果然,原来你早就对我图谋不轨?”
“自恋的卡伦妮塔小姐,我抱着什么想法你感受不到吗?”
他可不相信,凭借她的特殊能力还感受不到他的想法?
他可是好心担心她的安危!
见她还用着别扭的眼神盯着他,鲍尔温就觉得有些害臊,他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的确有些幼稚了。
为什么总想着在语言上占点便宜?
“看什么看,送给你就收下!真是别扭,还是叫你刺猬小姐吧。”
“不是你更别扭吗?幼稚鬼!还有,拿开你的手,那上面的茧子让我很不舒服!”
刺猬小姐冷冷一笑,将他的手一甩,将吊坠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无视气得嘴角抽搐的幼稚鬼,转身去陪露丝。
第95章 开端
裘金不想理会鲍尔温。
“让我进去再说。”
进入就仅仅几步,他都要大口喘气。待呼吸平复后,他从背着的大包侧面掏出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分成小份的灭活制剂。
他将盒子递到鲍尔温身前,目光坚定地望着鲍尔温:
“就快成功了……只剩下实验,我想罗德夫人身上还残留着天花轻微的症状,正好符合要求。受试者,就由我来充当吧,作为医生,我要保证这项技术的安全性!”
鲍尔温神色凝重,从裘金手里拿了一瓶灭活制剂,晃了晃,又看了看裘金。
裘金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眼眶浮肿,明显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就裘金这个状态,鲍尔温有些担心。
灭活试剂的制作需要将症状较轻的天花病人皮肤上的痘取下,晒干磨粉,然后让未得过天花的人吸入鼻腔。
这个方法的原理便是通过接种毒性遭到削弱的天花病毒,让人体形成一种针对天花病毒的抗体。
作为现代人,他知道这种技术经历了无数次实践,本身已经算得上成熟,且可行性很高,但医学上的技术难免都伴随着一定的风险,这是无法避免的。
人与人的体质并不相同,对同一种技术的适应性也不一样。
既然裘金坚持,鲍尔温只能选择支持他。
鲍尔温不一样,天花对他并不起作用,否则他一定会代替裘金成为受试者,提供临床试验数据。
“裘金,我知道我说什么话都无法改变你的决定,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居民们已经将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当成了怪物,换句话说,这里真的很危险。你做好决定了?”
“是的……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我听说了邪教的事情,他们……都是天花的患者,被排挤才会选择信奉邪教,我可不希望这种惨剧再发生。
用真实的实验证明这个技术的确有效,就算休伯特导师不相信,医学院还有更多的教授,他们相信真实的数据!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天花病毒控制住!”
裘金对此抱有很大的期待,在医药与草药学院(全称)、技术学院等追求科学真理的学院还有哲学院,信仰雷比欧达先知的教授更多。
雷比欧达先知是一个集仁慈、智慧、平和为一身的智者。先知时常以言语和寓言故事来教导世人,点化恶徒。所以很多知识分子都是他的追随者。
从裘金眼神中,巫师看到了他为医学奉献一生的坚定信念。
这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他要将自己脑子里先进的知识经过筛选后写下来交给裘金。
巫师衷心祝福自己的朋友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既然你作出了这样的决定,那我只能支持你了。”鲍尔温伸向自己的腰带,将三颗“焚风”塞进裘金手里,顺带将腰侧收缴的钢剑送给他防身。
虽然裘金有护符,但护符里的魔法会对人体造成很大的损伤,甚至造成死亡。以裘金的性格可能狠不下心杀死敌人。
不过,未雨绸缪,杰克一家一定会被盯上,他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而罗德夫人不想离开,自然要谨慎一些。
“这是炼金炸弹,记得扔得准一点、远一点。”他见裘金很纠结,于是他指着“梵风”。
“它能够使得有效范围内所有人被震晕且无法行动,不会伤及他们的性命,到时候抓紧时间带着他们逃吧!”
“记住,这只是用来保护你们的,不要犹豫。打不过就赶紧跑,命才是最重要的!”他拍了拍裘金的肩膀,“对了,你害怕怪物吗?”
裘金不明白鲍尔温为什么会突然吩咐这些,迷茫地看着鲍尔温,“哪种怪物?”
“拥有人性的怪物。”
裘金沉吟片刻,最终摇摇头。
拥有人性的怪物还算是怪物吗?
“很好,保护好这个屋子里的人,除了你,露丝还有卡伦妮塔也会住在这里。当然,我晚上也会回到这里,至于白天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完成。”
裘金没有询问什么事情,能让鲍尔温这样郑重,那一定是他参与不了的事情。
……
一切都交代完毕后,鲍尔温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给自己找麻烦。”
他一开始只不过想要阻止天花的蔓延,找到罗德一家想要进行实验。可不知不觉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自己还陷了进来。
可如果现在让他抽身离开,他也狠不下心。
要不就应该在一开始就不要给他们希望。
但面对可可爱爱的露丝,谁又忍心看着她从屋顶摔下?
而面对来自一位母亲的请求,他终究还是心软了。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的母亲,那位靠一己之力养大他终生未婚的母亲。
“这些事结束后,让他们赶快离开这里吧,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了。至于杰克和露丝……该死,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
一想到杰克和苏珊,他就觉得头痛。
杰克或许会成为一名猎魔人,只是现在时机没有到。虽然巫师并不相信命运,但不可否认,在这个大陆,命运是一种神奇的力量。
他也不知道在自己的干涉下,杰克的命运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露丝……再看看情况吧。
“话说回来,找个时间去问一问丹德里恩,让我等他的好消息,这么久了也连根羽毛都没有!”巫师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他心里有数,应该没有问题……吧?”
这话,他自己都不太确信。丹德里恩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
他转头望向了窗外。
月华在冷漠地临照,星辰或许被隐藏在厚厚的云层之中看不到它的亮光,狂风胡乱拉扯着叶片,吹打着不知道哪一家的破烂窗户,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
于是他又转过头,仰起头,看向站在面前俯视他的卡伦妮塔,实际上他早就发现了她。
“卡伦妮塔,晚上会下雨,记得收好你的诗稿。”
刺猬小姐翻了个白眼,“你是白痴吗?六岁的杰克都看得出来今天晚上要下大雨。”
巫师笑了笑,然后收敛了笑容。
他决定明天下午去看一看丹德里恩的情况。
……
与此同时,一处隐蔽的地下密室中。
耳朵嗡嗡作响。
这是范伦丁·巴顿醒来的第一感觉。
绳子和皮肤在摩擦刮蹭,火辣辣地痛。
他似乎只穿着轻薄的丝绸睡衣躺在石砖上,很冷。
模模糊糊地还能听到说话的声音,路易丝在说梦话?
他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细缝,勉强容许灰暗的光线射入他的视网膜,或许是不适应光线,他感觉自己的双眼仿佛被一根钢针狠狠扎了一下。
看不真切,只能观察到模糊不清的光晕。
脑袋很沉,他记得睡之前他并没有喝酒才对。
该死!
等等,这里不对劲!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不应该再和路易丝睡觉吗!
他怎么会被捆住?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他感觉到从两腿传来的剧烈刺痛感,绳子勒得太紧,供血不足。
他咬紧牙关,靠着被捆在一起的手腕和膝盖配合地面翻身,然后猛地深呼吸,背靠着满是污垢的石灰墙壁,尘土顺着鼻子、眼睛钻了进去。
渐渐地,他才看清楚他在一间狭窄又干燥的地下室,四周堆积如山的各种东西和盒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与灰尘的味道。
他觉得嗓子里好像有一块碎裂的玻璃碎片,非常的不舒服
不过,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身体全身酸痛,就好像是被谁狠狠地揍了一顿。他想要挣扎着蹦起来,可脚根本不听使唤,即使动个脚趾头,他都能感受到针扎似的麻木感。
这就是残废了的感觉吗?
然后他又想到了和自己睡在一起的妻子,她去哪了?
他绝对不能就在这里被困住,他必须逃出去!
他开始疯狂地扭动起来。
“太好了,你还活着。”一个虚弱但有些激动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他感觉自己的肩头似乎碰到了什么。
“噢……你是谁?”他试图转过脑袋,却像是年久失修的转轴,连转动都无比艰难。
“是你!丹德里恩!”他当然知道是谁,这位名叫丹德里恩的诗人是他的贵客,他们一见如故,经常在自己的庄园谈论诗歌,却不想诗人偷偷地与自己家的女仆打得火热。
该死的!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对谁发火!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尽管他想站起身给那张帅气的脸来上两脚,但现在看来,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他们是同伴。
“啊哈……子爵大人,你还记得我啊。”丹德里恩悻悻地往边上挪一挪。
“还真是不幸,见鬼!你知道是谁将我们绑在这里的吗?”
丹德里恩脸上闪过苦闷的表情,他真的不知道,他也就比子爵早清醒一会儿。
他为了帮自己的朋友鲍尔温打探消息,搭上了范伦丁子爵这一条线。听说范伦丁子爵与尤利西斯伯爵隔一段时间便会聚一聚。
在他与子爵相处的期间,一不小心又捕获了子爵女仆玛丽的芳心。
那天晚上他听到了从子爵房间传来的奇怪声响,无意间瞥到一名身着学者打扮的男人左顾右盼,最终进入了子爵的房间,心生好奇,直觉告诉他,这一定与鲍尔温追踪的黑魔法有关。
于是他支开依依不舍的小女仆玛丽,摸着羽毛状的护符偷偷地跟了上去。
在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到里面的情况时,他就失去了意识,连使用护符的机会也没有。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这个地方了。
见鬼,鲍尔温已经提醒过他要小心,他为什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这一次鲍尔温会来救自己吗?你真蠢啊,丹德里恩,又给自己的朋友添麻烦。
丹德里恩苦笑着蹭了蹭自己的裤子,却发现:他定制的小型手弩也被收走了!那可花费了不少钱呢!
“我真不知道,我还想问呢!”
或许是觉得不能这样悲观下去,诗人试图转移话题。
“你觉得我们能逃走吗?快摸一摸,你周围有没有碎铁片或者碎木头来试一试能不能割断绳子?我们两个人刚好,互相帮助,然后偷偷出去,所以有吗?”
子爵无奈地叹息一声。四周都是湿漉漉的苔藓,根本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没有……等死吧。”
“不要这样悲观嘛,我们来谈一谈子爵夫人,她可还在等你。”
“住口,丹德里恩,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任何关于她的描述,你明白吗?你这只种马!”
“这不有活力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