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四个人的心痛
远在帝城皇宫的夜寒星,在听到阮杏颜失踪不见的消息,他久久回神。
“颜颜,我等你。”
即使在崖顶最高处,她以死相逼,师父还是没有出来,阮杏颜近乎绝望,却又不死心。
她爬下山的另一边,从这里爬下去,她就能回到和师父住过的地方。
也幸好这边下山的路虽陡,可比崖壁那一边好太多了,她伏着身,往下一步一步爬着。她不敢往下看,因为漫长的距离,她怕自己看了会绝望,只有继续坚持。
她要去灿玺园亲眼见证,她才相信师父已经不在凡间。
从她翻山越岭找师父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在做一个疯狂的决定。然而失去师父对她而言就是足以让她快要发疯的事。她除了来找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她撑过了两个黑夜,其实早已体力透支,可每每想到师父就在前面等她,她就会又有了力气,可终究再也撑不下去。最后她意识恍惚,身上疼痛到麻木,人也昏迷了过去。
“师父!”迷雾中,她看到了一个绝尘脱俗的熟悉身影。
“杏子。”
阮杏颜想靠近,却怎样都抬不动脚,只能远远的望着他,“师父!”
“杏子,你瘦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
“不,师父,你不回来我就不好好吃饭。”她泪眼迷离,眼里满是伤痛。
“乖,杏子。”他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温和。
阮杏颜却听不进去,她只想见他,想他陪着自己。她摇头,泪水模糊了双眼。
“杏子。”他无奈的唤她。
“师父,你回来好不好?你说要陪我一生的?就算我老了你也要陪着我。师父,你一向说话算话,现在要跟我食言了吗?”她声音中隐隐多了丝祈求。
十七珺心中疼痛不已,望着她的眼神浓浓不舍。
“杏子。”他低低的唤了她一声。
“师父,你说过一直听我的话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师父,你真的要丢下我吗?”她眼里的泪越来越多,她却不敢抹,怕遮住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杏子,好好活下去。”他的声音渐远,身影也消失不见。
阮杏颜渐渐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清香,一滴水从自己的唇边流进了嘴里。她慢慢睁开眼,一双犀利的虎眼落入眼中。
“小白。”她的声音嘶哑,身体剧痛无比,只觉得动一下就会全身骨头散架。
从高山上落下,她依然活了下来,是老天给她的奇迹吗?
小白嘴里叼着一个小瓷瓶。
阮杏颜记得那是师父炼制的丹药。她扬起臂,颤巍巍的抬手拿到小瓷瓶,把一瓶丹药全都灌进嘴里吞下。
天界三十三重天,刚回天宫就来看十七珺的龙尊,瞬间就发现他的异常,他扬手挥去。
十七珺幽幽转醒,看到面前的人,他神思渐渐清明,目光悲痛无比。
“你修为尽失,用寒月之阴气修练术法,早已身重寒毒,如今却还用这引梦术,是想永生长眠?”龙尊面上隐隐怒气。
“如果不能见她,我宁可就此长眠,永远不醒。”十七珺想到杏子狼狈不堪,浑身是伤的模样,就心痛万分。
龙尊没想到他的独子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是固执至极。看到他面色隐隐泛着青气的脸,龙尊竟无可奈何。
阮杏颜慢慢爬起身,看到自己躺在熟悉的院落。一切如旧,院落没有野草。她颤微微的站起身,打开房门,房间无尘,一切如新。
“小白,是你把我救回来的是不是?”她直接席地而坐,坐在门口,靠着墙头。
小白如今已经一岁多,还有一个多月才成年,身长却跟成年虎的个头一样大,快有阮杏颜身高的两倍。
它听到她的问话,也只是抖了抖耳朵,然后抬头望了望别处。
阮杏颜扯嘴一笑,“现在还跟我傲娇,不知道我失去了师父很难过吗?我需要安慰的,你给我抱抱你好不好?”
小白虎腚坐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
“臭小白!”阮杏颜低声骂了一句,低垂着眼,神色变得黯然。
好一会儿,一个斑白的身影到了她的身边。它的胡须碰到了她的脸。
阮杏颜觉得痒痒的,抬头,一只大虎头正在自己面前。
它趴在了自己脚边。
“这么大一个脑袋,吓到我了!现在给我抱,我也不抱。”她强忍着泪水,依旧对它微笑。
小白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她渐渐强撑不住笑,扬起双臂,抱着它粗壮的脖子,头靠在它的身上。
她的泪顺着它的皮毛滚下去。
她到了这里,却依旧没有师父!
她再也见不到师父!
她的心很疼!
她以前不愿碰触情感,抗拒喜欢上任何人,就是因为不想受伤。她曾以为撇开这些,自己就能无坚不摧,可却还是被情伤的遍体鳞伤。
她闭眼无声哭泣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仙姿绰约的身影。
瑶姬怎么也没料到,杏子一个凡人能回到这里。
杏子答应嫁夜寒星,她心伤离去,却还是觉得自己要回来祝福他们。原本以为会看到他们的婚礼,却听夜寒星说杏子失踪的消息。
瑶姬回到这里也只是想看一眼他们曾住过的地方,孰料看到她一身是伤的抱着小白哭泣。
她全身灰扑扑的,脸上有两条细长的伤痕,双手红肿,衣服又脏又被划破,鞋尖也是破的,血迹染红了她的鞋。这样狼狈的杏子,让她怎能不震撼!
她无法想象杏子受了多少苦才到这里来的!
“杏子!”
阮杏颜睁开泪眼,望着她,“瑶姬,你还愿意见我吗?”她以为她会生气,她答应嫁给寒星哥哥,她便再也不会回来见他们。
“你们是我的朋友。我连祝福的一句话都没有,就走了,是我不好,我回来是祝福你们的。”瑶姬走到她跟前。
“瑶姬。”阮杏颜再也忍不住抱着她大声哭泣,“瑶姬,我不想嫁给寒星哥哥的,我只想要师父,我想要他回来。可是他回不来了,他回到了天上,我再也见不到他,再也看不到他了。”
“杏子!”瑶姬到嘴想要安慰她的话全都吞了下去。十七是龙尊之子,天界已经传开来。龙族圣尊龙尊乃天界修为最高尊神,十七是圣尊的儿子,他必然也要修仙成神,位极神尊之位。
第九十五章 还她一世情
在瑶姬的记忆里,杏子是个快乐到没有忧愁的姑娘。喜欢跟她做朋友,就是因为她的笑,她的精灵古怪。而现在她脆弱的像是个被抛弃的孩童,无助哭泣。
瑶姬下了决心,要帮助她。
阮杏颜哭了许久,终于停下。
瑶姬低声细语,“杏子,我帮你,让你去天上找他。”
阮杏颜抬起红肿的双眼看她,“瑶姬,你说什么?我可以上天吗?”
瑶姬似是下定了决心,用力的点头,“可以。”
阮杏颜扬唇,开心的抱着她,“瑶美人,我不知道怎么感激你了,认识你我觉得好幸福!”
瑶姬也微笑,“我也从不后悔认识你们。”
“那你告诉我,我怎么可以上天?师父说过凡人不能修仙升天的,我要怎么做?瑶姬,我这个凡人真的能上天去吗?天上和凡间不是有结界相隔?”此刻的阮杏颜知道能上天寻他,高兴激动的话语不断。
“杏子,你盘腿坐好。”
小白此刻趴在她们不远处,突然抬头低“呜”了一声。
瑶姬对它安抚一笑,小白脑袋又搭了下去。
阮杏颜疑惑的跟她相对坐着。
“心神合一,排除杂念。现在什么都不要想。”瑶姬清美的面容带着一丝决绝,她扬起双手与她对掌。
阮杏颜闭着双眼,听从她的指挥,跟着她的话做。她感觉到一股气流蔓延在四肢六腑,从头到脚在逐步发热,身体也慢慢轻盈的像随时能飞起来。
瑶姬额上的紫兰莲显现出来,散发出极亮的光芒。
阮杏颜闭着的双眸也能感觉到一道刺目的光芒照过来,她紧闭了双眼。
瑶姬额间的那朵紫兰莲光芒从极亮慢慢暗淡下去,最后一丝光芒也无。她整个人变的透明,像是琉璃雕塑的仙女,绝艳美丽。她剔除了自己的仙根,融入到阮杏颜的体内。
阮杏颜也渐渐变的透明,仙根像是有生命的蔓藤游走在她的体内各处。
直到最后一点仙脉融入阮杏颜的体内,瑶姬透明的身体恢复到常色,手松开,人倒了过去。
阮杏颜全身蜕变了色彩,周身隐隐散着光芒。一身月牙白的衣裙让她更显得秀美,她盘腿浮到了半空,如同仙女入世。
她突然睁开眼,见自己虚浮半空,惊了一下,整个人落在了地面上。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来临。她看到瑶姬脸色苍白的晕倒在一旁,急忙上前,“瑶姬,瑶姬。”她焦急的唤她。
瑶姬幽幽转醒,轻声回答她,“我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就会好。”
阮杏颜预感很不好,总觉得不会有那么简单。
“你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我不希望你隐瞒我,师父瞒我不能使用仙术,却还是用了仙术,我自责的极了。你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要隐瞒我,好不好?”她痛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高兴的忘了形,她应该问清楚是什么样的办法让她上天,她后悔直接答应了她。
“杏子,我只是如愿以偿的做了凡人。而你,以后便是仙。”她唇色苍白,脸上却还带着一丝微笑。
阮杏颜脑袋轰一声,只恨不得自己此刻死掉最好。她做了什么?竟让瑶姬变成了凡人!
“瑶姬,你为什么?你这样做?我会恨自己一辈子!”
“杏子,从我痴迷夜寒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我的结局。我曾说要陪他一辈子,如今能同他一起老去,我会觉得幸福。”瑶姬温柔的笑。
阮杏颜为她感到心疼。她自责的要命,她眼中含泪,急切的说,“瑶姬,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让我成了仙也没有用,我不会术法,什么都不会,你怎么能这样!我恨死自己了,刚才不问清楚,就直接听你的话。我把仙根还给你行不行?”
“杏子,为了夜寒星,我想自私一次,我不后悔没了仙身,你也无需自责。我曾跟月老修习过姻缘术,只是术艺不精。”瑶姬苦涩的笑了笑。想到她自小深受仙界众仙喜爱,上到三十重天的太上老君,下到三重天的八仙。她无事之时就跟着他们修习各种术法,他们也都愿意教她,只是她太没毅力,样样都是学而不精,半途而废。
“你和十七有红线相牵,所以你们的缘,远不止如此。你去找十七吧。”她沉下双眸,眸光暗了暗。她没有说,杏子和夜寒星之间也有红线,她无法解释这件事,也自私的想隐瞒着这件事。
阮杏颜心头燃起了希望,她和师父有姻缘,那他们的缘不该断才是!
瑶姬又接着说,“仙术是由心而生,心有所想,术有所动。你想做什么,只要心神合一,就能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你若要修练,可以去含絮宫找玲珑姑姑。玲珑姑姑常年闭宫不出,如果你能经常去看她,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阮杏颜把瑶姬送回了皇宫,并没有直接离开,因为她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她得了瑶姬的仙术,怎能就此离开?
“寒星哥哥。”她在焦虑不安中度过了三日。
瑶姬昏睡了三日,阮杏颜给她把过脉,就是身体太虚弱,虚脱无力,才会一直昏睡。
夜寒星得知阮杏颜成仙,瑶姬成了凡人的时候,心情无疑是复杂的。他看出这两天她的焦灼,颜颜想去找他!而他在选择留下她,还是放走她?
“我会照顾她。你若想去就去吧。”
他终究是选择放她离开!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他就对自己说过,要尊重她的一切决定,即使她选择的不是自己。
而如今,他面对着的是她临走前的嘱托。
“杏子呢?”瑶姬醒来后,问他。
“她走了。”
瑶姬似是叹了一口气。
“我娶你。”夜寒星突然开口。
瑶姬惊讶的抬头,见他目光看着自己,她眸光渐渐漾着水光,“你,你说什么?”
“我娶你,我答应过颜颜要好好照顾你,我会信守承诺。”
瑶姬这一刻只觉得在做梦。他竟然说娶她!
“你要娶谁?”她不相信的又问了一遍。
“娶你,瑶姬。”他的眼神真诚,不掺虚假。
“夜寒星。”她轻声唤了他的名字,靠在他的肩上,眼泪流了出来。这是喜极而泣!
颜颜,你的愿望,是让我今年娶妻。
我会让你实现愿望,娶妻。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场盛大的封后大典,是为她准备,而不是面前的她。
只有瑶姬知道,她知道,他原本想要娶的不是自己,是另一个人,他为了满足另一人的心愿,娶了自己。
她生不出怨来。即使如今成了凡人,即使他不是真心娶她,她都觉得开心不已。
天宫三十三重天。
十七珺仙根受损,日渐消沉。他回忆着在灿玺园的每一天,跟杏子说过的每一句话,十七珺记忆犹新。他更加自责此刻看不到她,让她受了那么多苦,他也帮不到她。
再好的仙丹也解不了一个人的心结。
龙尊终下决定,断他情根,让他自此绝情断欲。
十七珺受着痛苦的煎熬,他不想忘记杏子。
那一刻,他想到跟杏子最后一天的相处。
因他招惹了桃花,她气他,一天都不跟他说话。十七珺很想跟她说话,可又觉得她这样闹着别扭,很是可爱。他喜欢她的每一份真,爱她的每一声笑,或许她会讨巧卖乖,或许她还口是心非,但这样的杏子就是让他爱到了骨子里。
那天夜里,父尊找上他,幻化出前世的镜像。
她三生回眸,只因那一眼,爱他三世,情痛三生。
他们此生相遇的缘由,只为,还她一世情!
第九十六章 登天(第二卷始)
天高,海深,深不可测。
天广,地阔,人之难测。
天的高度,远远超过阮杏颜的想象。
但她飞的越高,就想到和师父的距离越来越近,心潮愈加澎湃,御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她穿过团团白云,厚厚的云层以极快的速度掠过。
云雾中,她看到隐在云层之后连绵起伏的山脉。
这是师父所说的,一重天的仙山!
她雀跃的摇身转了几圈,飞身向上。
仙山除了云雾缭绕,和凡间的山并无多大区别。重峦叠嶂,无边无际,看不到终点。
仙果在仙山上是随处可见的,阮杏颜随手扫来几颗,塞进嘴里,只觉得果实果然比凡间的清甜可口。她并未久留,继续向上飞去。
再接着往上,她看到了两根粗壮的天柱,从仙山矗立在云层之间,看不到它们的顶端。她疑惑的继续往上飞行,只觉得天界是个云雾弥漫的世界。
“哎呦。”
阮杏颜突然停了下来,她不知道撞到了谁。这个人怎么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一个白胡子老者摔倒在旁边。
“老人家,你没事吧?”阮杏颜看清楚被撞的人,一脸抱歉的上前相扶。
那老头拄着一根葫芦拐杖,站稳了身子,缓缓的说着,“我老仙眼神儿不好,你这个小女娃眼神儿也不好,不看路啊?”
阮杏颜要不是看这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年纪大了,真想回嘴。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白衣袍,这雾厚的她怎么能看到这满身都是白的老头?
“对不起啊,老神仙,我初来乍到,修为低,莽撞之处还望老神仙勿怪。”虽是如此,但让她道个歉真没什么难!
“看你诚心认错的份上,老仙大人有大量,就不怪你了。”老头子话锋一转,“你这个女娃哪里来的?老仙怎么没见过?”
“多谢老神仙不怪罪。”阮杏颜弯眉笑着,“老神仙,我就是一个散仙而已。”
“哦。”老者抚着白须沉思,似是自言自语,“散仙里,老仙印象中没这么漂亮的女娃吧。”
阮杏颜双手捧着脸颊,笑着问,“老神仙,你真的觉得我漂亮吗?”
“你这个女娃怎没脸没皮的!夸你一句,就得意了!要谦虚!”
她换上一脸委屈状,“好吧,老神仙,我其实长得就一般般而已啦。”
老者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女娃有意思的很。”
“老神仙,能向你打听个事情吗?”阮杏颜也跟着笑,“我想去半隐宫拜师,不知道半隐宫还有多久能到?”从仙山往上,她御行了很久,都是迷雾,根本半个仙的影子都没看到,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老神仙,她自然想拉着一个神仙问一问天上的事情。
“七重天的半隐宫?寡兮那老头收第十七个徒弟的时候可是说了那是他的收官弟子,他不会再收徒了。”
“我不是找寡兮上神拜师,我想找他的徒弟拜师。”
“哦?他有三个徒弟如今已位列神位,倒是可以拜师。只是他们都已经不在半隐宫,你去了半隐宫也无用。”
阮杏颜想到拜师父为师时他说的话,满了三百岁的上神才能收徒。她想到师父还有可能不在半隐宫,神色黯然下来。
“你不如拜老仙为师怎样?老仙修为虽比不上寡兮那老头,但老仙可是有自己独特的技艺。”老者诱她。
阮杏颜见老神仙满眼发光的样子,表示无语。这是要抢徒弟的节奏啊!她嘿嘿一笑,摇头,“多谢老神仙,我走了哈。”
她像是落荒而逃。
她的师父帅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现在让她拜一个老神仙为师,这不是为难她吗!
管他会什么特别的技艺,师父绝不能换人!
待她离去,老者摇身一变,只见他身上和头上多了几根红绳,拄杖上也多出了许多红线飘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他抚须言道,“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阮杏颜如同迷惘的羔羊,在天界御行。她觉得自己飞了很久很久,可是团团迷雾笼罩着,让她看不到去路。
如果这些雾都没了就好了!
她刚刚想着,面前顿时霍然开朗。
阮杏颜惊喜的发现,目光触及之处有一座宫宇。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了。她高兴的御行飞身而去。
这座宫宇顶上有七星排阵,阮杏颜落到宫宇大院之外,星宿宫三个大字落入眼中。
是个她认识的神仙!阮杏颜惊喜的想。
她刚要上前,一股力量把自己撞到了远处。
她堪堪站稳了身子,没让自己摔跤。
“星宿大仙!星宿大仙!”她捧着双手,在院外大喊。
一身青衣临风的身姿稳稳落在她面前。
阮杏颜见真是他,高兴的迎上前,“星宿大仙!”
星宿望着她的笑,目光微缩,整个人一怔。
“星宿大仙,我运气太好了,飞了那么久,竟然就到了你的宫殿。这里到处都是雾,还遇不到一个认识的神仙,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她兴奋的开始喋喋不休。
“你怎会到了这里来?”星宿敛住心神,温文开口。
“我来找我师父。星宿大仙,你知道我师父在哪里吗?能不能带我去见他?”她扬着笑脸,急切的问他。
“他是龙尊之子,如今身在三十三重天。三十重天之上是属神尊之界,就算是本仙也不能轻易到三十三重天之上。”
从凡间到天上,她以为,到了天界,就能找到师父,可是又隔着一层神尊之界。难道她也要修仙成神,这样才能见到他?
金盛国的皇帝娶妻,皇后突然换了名字,瑶姬,正是以前住在盛王府的天下第一美人。
天下百姓议论纷纷,但也有人传出,皇帝原先想娶的皇后是医仙之徒。医仙之徒,谁都知道跟医仙可是人人尽知的恋人关系。如今,医仙师徒失踪不见,人人都说他们是私奔离开了金盛国。
今日是皇帝大婚,皇帝大赦天下,举国欢庆,帝城连摆三日喜宴,天下百姓共欢。
盛装之下的瑶姬美的惊人。
她并排和同样盛装的夜寒星坐在龙撵上,往宫外的祖祠而去,朝拜盛庙。
帝城大街被百姓围的毫无缝隙,都为了一睹新皇后尊容。
夜寒星一身尊贵的黑红衣袍,让他的面容更显得冷峻。他目光幽深,坐定如神,整个人更显得尊贵不凡。
瑶姬和他并排坐着,心里高兴极了,时而望着他,眸光流转,低眉含笑。她从不知道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会比任何事都要幸福。
他回头,一身红装而坐的美人,笑容含羞,那一刻他以为是颜颜对他莞尔微笑。他面容温和,执起她的手,浅笑相迎。
他这一生只娶一妻,没有颜颜,他只能不负面前为颜颜牺牲了许多的女子,娶她为妻,护她一生。
第九十七章 半隐宫
阮杏颜进了星宿宫,得知自己身处十三重天,而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过了七重天的半隐宫。
星宿告诉她,“天界以雾为界,所以才会触目望去都是雾,用仙术化去浓雾即可!”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刚才想着让雾没了,它就没了。”
“现在可否告诉我,你是怎样到天界来的?”星宿递给她一杯茶水,温声问她。
阮杏颜接过茶,低眉喝了一口。她双手捧着茶杯,神思恍惚,好一会儿才开口,“瑶姬成了凡人。”
星宿得知她得了瑶姬公主的仙根和修为得以成仙升天,觉得不可思议。剔除仙根,是天界对仙的惩罚。仙根剔除之时,犹如断筋抽骨,会痛苦不堪,就算是修为高深的神遇上剔骨都会痛苦难忍。那个从小备受赤帝宠爱的公主,竟会为了一个凡人,承受这种极致的痛楚。
星宿见阮杏颜一脸愧疚自责,心有不忍。他不想把这事告诉赤帝,面前的女子,他不忍心让她也受一次这样的苦。
“这是她的选择,你能做的是尊重她。”他温声劝她。
阮杏颜不再想让她难过的事,打起了精神,“我只希望寒星哥哥能好好待她,她能过的幸福。只是,你不会告诉别人我是个伪仙吧?”
“你既然相信我,来找我,我就不会说出去。”
阮杏颜一笑,“你终于不说本仙本仙了。看在你这么接地气的份上,以后你这个朋友,我交了。不对,不对,你愿意跟我这个伪仙做朋友吗?”
星宿浅笑,“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人跟本仙说交朋友。”
“你是神仙,当然没人跟你说交朋友了。还有,你的本仙又出来了!真是个高冷的神仙!”
“我以后不说就是。”他温声说着。
阮杏颜提出了心里的疑问,转念问他,“星宿大仙,我师父的师父是上神,为什么会只在七重天?”寡兮上神位尊上神,为何却在七重天?而星宿仙尊,仙位再高,也应该在神之下才对。
星宿回答她,“寡兮上神千年前就已位尊神位,他应该升至二十五重天,听说他是不喜二十五这个数字,所以一直未迁宫。”
阮杏颜大笑,“二十五?二五?看来师父的师父是个很有个性的神仙!”
星宿望着她的笑,心里想着,笑容才适合面前的女子。看着她笑,会觉得万物都是美。这个女子明明跟那个美到极致的女子不一样,他却总会忍不住把她们联想到一起。
“大仙,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半隐宫?”
星宿答应,带她去了。
阮杏颜见到半隐宫第一眼,只觉得她这辈子把所有的宝物都看尽了。
这是个无法用豪华奢靡来形容的宫宇,高楼阁亭,金檐玉墙,流珠碧彩,繁花盛开,美轮美奂,盛美华丽。
这和她师父的脱俗出尘的气质一点也不像,她无法想象是怎样的一个神养育了师父两百年,还能让师父保持一颗纯善朴质的心。
“仙尊。”一个高挑纤瘦的仙女落在他们身前,疑惑的开口,“咦?仙尊几百年不曾见有侍婢跟着,如今也终于收侍婢了吗?”
阮杏颜直翻白眼,你才像侍婢,你全家都是侍婢!竟然说她是侍婢!
星宿笑而不答,只说,“你师父在宫里吗?”
“我师父啊,我师父不在,他老人家不知道忙些什么,总不见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去三十三重天看十七了。我们家十七也不知道在三十三重天怎样了?听说他从凡间渡劫回来,也不知道成神了没有。”那仙女瘪着嘴说着,“成了龙尊之子,现在人都见不到。”
明明是我师父,我的人,什么你们家十七!阮杏颜只差破口而出。
“我就在半隐宫随便走走,你各自忙去吧。”星宿温和开口。
那仙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这侍婢一定是没见过世面的散仙,你带她到我们半隐宫来看宝物的吧。随便看吧,我师父收集的东西可是整个天界都难寻的,你们随便看,只是让你家侍婢不要随便乱碰就是了。”那仙女说完就离开了。
阮杏颜对着那仙女背后做鬼脸。
待她走远,她怒言,“你才没见过世面,师父的师姐是吧,我们这个梁子结定了!大仙,她叫什么?”
“她是寡兮上神的第十三个徒弟,单名湘,十三湘。”
“十三香?”阮杏颜捧腹大笑起来,“这是个好名字!十三香,我记住你了。”
看到天宫的灿玺园,阮杏颜不再像看到半隐宫时那般大惊小怪。因为这个地方她很熟悉,熟悉到已经进了心底。
踏进这个院子,她似乎能感受到师父的气息,那种沁人心脾的感觉,让她对他的思念愈加深刻。
她一步一步走到每一个角落,不管哪一寸,都似乎有师父的身影。
突然,身后传来极轻的衣袂飘动之声。
“师父!”
阮杏颜回头,是一身青衣的星宿。
“是你啊!”她低落的垂下头,“我快成神经病了!我还以为是我师父来了。”
星宿脚步一滞,掩住心底深处的空落,“他师父在这里,他应该会回来的。”
“真的吗?我可以在这里等他吗?我想在这里等我师父,可不可以?”阮杏颜听说师父能回来,开心的问他。
“恐怕不行,被他们发现,他们会把你赶出去的。”
阮杏颜只觉得今天心情一直在起伏不定,忽喜忽忧。
星宿扬手变出一只雀鸟,那雀鸟叫着停在他的手上。
阮杏颜伸手去摸它的脑袋。
雀鸟仰头要啄她的手。
阮杏颜缩回手,不敢碰它了,“不能摸吗?你变出这只小麻雀做什么?”
“它可以帮忙,如果珺回来,它会飞到十三重天告诉我。”
“那就拜托你了,小麻雀!”阮杏颜捧着双手,对着小雀鸟笑意盈盈。
小雀鸟歪着脑袋看她,飞在了她手上。
“这表示你答应了,对不对?你喜欢吃什么?谷子?还是果子?等你完成任务,我给你准备很多好吃的东西?怎么样?”
这是个表情很丰富的姑娘,喜时她的眼睛会笑,怒时她会毫无表情,忧时又让人心疼无比。
第九十八章 最狗血的剧情
天界没有黑夜,这是阮杏颜心里的想法。
星宿告诉她,天界有黑夜,不过对一个在凡间生活习惯了的凡人来说,天界的黑夜会等很长时间才会来临。
阮杏颜问他,“如果凡间有异常,你怎么观星查看异象?”
星宿广袖扬起,掌心朝天。
渐渐的,广阔的视野缓缓暗下,一颗又一颗星辰慢慢出现在星宿宫顶上。
这些繁星跟她离的很近,阮杏颜似乎伸手就能触到。
她飞身而去,却觉得那些星幕也跟着越行越远。
星宿看着她飞起来追逐星星的身影,忍不住笑起来。
“这些只是假的吗?”阮杏颜刚落下来就问。
“这只是我显出来的虚幻之境,出了这片虚幻之境,外面还是白日。”星宿温言答,“但这也确实是黑幕之空,我用的是颠倒术,让它显现出黑日之景。
阮杏颜觉得很神奇,飞身上了星宿宫院中的一颗大树,躺着看天上的星星。
不是熟悉的地方,她却想起和师父初识时,两人在那个无人之境各自观星的场景。那时候,她和他还不熟悉,她却是从最初就开始相信他,因为他的纯善和美好的品质。一年的时间,她已经熟悉了他的存在,如今形影单只,她真的不习惯。
她不习惯忧伤,不习惯孤独。
“姑娘。”温和的声音传来。
阮杏颜看过去,是星宿大仙。
即使有另一个人陪着她,她还是觉得孤独。谁都替代不了师父!哪怕面前的大仙同样俊美,同样温和。
“姑娘。”
她和师父初见,师父也喊她姑娘。
她只是和一群同学到崇明岛旅游,和林小莲单独在一起时,她们揭开各自好友的面纱,两个人相互冷嘲热讽。林小莲最后被她的话激怒,把她推下了湖。
那时候,除了让她惦念的爸爸,她没有牵挂,苦苦挣扎在水中。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是师父救了她。
或许从他们相遇开始,就注定了他们要纠缠一生。
她相信瑶姬说的,他们的缘不止于如此。以前她求爸爸安康,现在她求嫁得良人。
星宿看着她恍惚的神色,想起第一次见她,她眉眼弯弯,眼中时时刻刻尽是蜜意。而如今,她,已经不像她。
“唉。”阮杏颜回过神,长叹一声。
“姑娘。”星宿落在另一根粗树枝上,又喊她。
她浅笑嫣然。
“我叫杏子,你可以叫我杏子。叫的这么生疏,我会不好意思继续留在你这里。”
星宿也笑,“好,杏子。”
“是不是你们天上的神仙都是这样温和的性格?”
“人和仙一样,都会有各种性格。”
阮杏颜表示明白,仙和人能有多大区别呢?无非就是更神通广大一些。但未来的人又何尝不神通广大?他们没有术法,却依旧能登月飞天,依旧能在极寒的雪域生活。她现在呆的地方或许是她以前生活的地方永远都探测不到的另一个平行时空。
阮杏颜没有耐着性子继续留在星宿宫等消息,因为等待对她来说太难熬。
她又一路向上飞去,她要尝试登上三十重天,登上三十三重天。
这一路,值得庆幸的是,对于术法的驾驭,她更能熟练的运用。
她也看明白天界的每一重天,都有腾云而立的天柱,在上面刻着很大很大的数字,正是每一层重天的区别。
更让她高兴的是,她上来找师父的选择是对的,她在临去的路上就遇上了他。
她不知那是哪重天,只知道那里的风景极美。这是一大片浓厚的腾云,上面有一湾微波粼粼的湖水,黄蕊白花的杏树在湖边怡然而立。片片花瓣随风飘落,落在他的身上,他的头上,让他更显得风姿屹立。
她很想喊他,可是声音却哽在嗓子口,让她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她可以欣赏,欣赏师父的身影。
他只一个背影,她就能感觉得到是师父,因为太熟悉。
他终于转过了身子。
然而她提落的一颗心在他看过来的那一眼后,瞬间落下。
她确实没有认错,温润如玉的公子,无暇的容颜,隽美俊逸,正是她的师父,十七珺!
她想过他们相见的很多画面,或是她冲上前,抱着他,或是他勾唇浅笑,喊她一声,“杏子。”
可是,都没有!
他用陌生的眼睛看着自己!没有相遇的喜悦,没有熟悉的浅笑,只有疏离。
她那一声哽在喉间的“师父”没有喊出口。
老天一定要这样惩罚她?让他忘记她?
她好不容易见到师父,就要面对这样的场景。
这不就是电视剧里最狗血的剧情,他失忆了,忘记了她!
“你为什么哭?”
阮杏颜抹了把眼角,才知道自己哭了。
她吸了一口鼻子,扬唇笑起来,“你太帅了!迷了眼!”
十七珺疑惑的看着她,对面前的女子不解。
“你是几重天的仙女?”
阮杏颜欲言又止,“其实……”
“嗯?”他觉得面前的女子很可疑。
他陌生而怀疑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她故作无状的垂下眉眼,双手对指,咬着下唇,“我是赤帝的私生女,他不认我,我只能做个散仙。”
她模样可怜,一脸无辜。
他不认她,没关系。只要他们能见面,他们还能重新认识。
“赤帝有私生女?”他更疑惑。
阮杏颜一脸害怕,“你不会要揭发我吧?”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如果你告诉别人,我会被赤帝赶出天界的,我娘没了,我一个人生活在天界害怕。”
“我不会说,你放心。”他面容清淡的开口。面前的仙女一看就是一个单纯柔弱的女子,他不该怀疑。
阮杏颜扬唇笑起来,“谢谢你,谢谢你不去告诉别人。”师父真的真的很冷漠,可是她依然会笑,重遇就是老天给她的恩赐!
用胡言乱语来骗他,又怎样?
师父忘了她,师父的食言,她就当给他的惩罚!
她总有一天会让他想起她。
十七珺冷眉目清,准备离开。
阮杏颜急了,他现在怎么能真的那么冷酷?一点人情味都无?
她明明有表现的很可怜啊!
“师父!”
第九十九章 再来一遍
那声“师父”让十七珺提步的动作一滞,他缓缓回头。
“你在喊谁?”他面容清淡,寡淡的有些不近人情。
阮杏颜觉得委屈,但她极力忍着不快,开口说,“师父,你收我为徒吧。”
既然师父忘记了她,没关系。那就再来一遍,她还要拜他为师。
“我不能收徒。”他说完,转身就走。
阮杏颜匆匆跟上,“你为什么不能收徒?”
“我不是尊神。”
他不说自己是谁,什么都不说,只有一句冷冷的话。
阮杏颜不知道他怎会像是变了一个人,难道是自己认错了?天界还有个跟师父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
“我叫杏子,你叫什么?我娘没了,我没地方可去,以后能不能跟着你?”她小心翼翼的问他,生怕他说不可以。
“你叫杏子?”他问。
阮杏颜笑着点头,“嗯、嗯。”
“我住在三十三重天,没有我父尊的同意,你怕是不能上去。这里是二十五重天,我师父的地方,不如你以后就在此处修行。我会跟我师父说,你也不必担心被驱离。”他临湖化出一间竹屋,对她道。
阮杏颜看着他再次离去,整个人发懵。她为寻他而来,而他竟然相见不识!
“师父,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她的声音很低,带着隐隐的哭腔。
她在凡间的时候,她以为他们已经是最遥远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而此刻,他们之间才是真正最遥远的距离,因为她站在他面前,他却不知道她爱他。
十七珺停住脚步,回头,见她满目都是悲伤,不知为何心里会不舒服。
他解释,“我未满三百岁,也不曾位尊神位,所以不能收徒。”
“你现在不能收徒,可以预收啊,等满了三百岁,位尊神位之后,就能收徒了。”阮杏颜见他终于对自己说话,换上笑脸,开心的说着。
“预收徒弟?”
“嗯,你愿意百年后位尊神位,收我为徒吗?”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十七珺未回答,只是这次并没有离去,而是背着手立在湖边,想着心事。
被父尊从凡间历劫带回天界,他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一件很重要的事被他遗落。而面对着这个女子,他却没来由的内心安定。
一只小雀鸟飞来,停在阮杏颜肩上。
“小麻雀,你来了。”阮杏颜高兴的跟它低语,“这就是我师父,我终于找到他了。”
“唧唧……”小雀鸟叫了两声,歪了歪脑袋,又飞起来停落在十七珺肩上。
阮杏颜望着他的身影,周遭的宁静和安详让她忘记了所有的忧伤。再次重逢,虽有遗憾,但她不想忧伤。
小雀鸟停留在十七珺肩上片刻,不见他说话,觉得没意思,飞身离去。
“师父。”阮杏颜走到他身前,盈盈笑颜望着他。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气息,她近距离看了一年的人,她不会认错,这个人就是师父。除了不爱笑,除了忘记她,他依然还是师父。
十七珺对面前的女子生不出厌恶,甚至可以说觉得很亲切,比父尊和师父的感觉还要亲近。父尊不顾他是否成功历劫,就把他带回天界,他对父尊亦生不出多少父子之情,因为他自小是师父带大。而面前的女子,他明明第一次见她,却像是认识了很久。
“师父,我饿了,好久没吃东西了,能帮我做些吃的吗?”阮杏颜可怜兮兮望着他。
十七珺摇头。“我不会做。”
阮杏颜神色黯然下来,低低的说了句,“那我自己做吧。”她曾经的专职厨师,也忘掉自己会做饭了吗?
她用着半吊子术法变厨房,谁知面前却出现了一间茅草屋!
她尴尬的对着十七珺笑了笑。
然后继续,她伸出一根手指,嘴里喃喃道,“变变变,变厨房!”
嗯?这是茅房吗?
阮杏颜捂脸,“那个,师父,我术法不精,你不要笑话我。”
十七珺眉眼变得温和,唇边隐隐笑意,只不过转瞬即逝。
“变变变,我要厨房!”
“变变变,厨房快出来!”
阮杏颜却在焦急的跟自己的念力做斗争,一连试了几次,失败告终!
“心神合一,集中精力,在心里想着你想要的东西,它就会出现,不能急躁。”十七珺清缓的开口。
阮杏颜被他的声音抚平情绪,闭眼集中精神,再次睁眼,一间和灿玺园一模一样的厨房出现在眼前。
“耶!”阮杏颜高兴的跳起来,“师父,太好了,我变出来了。”她高兴的拍手,原地打转。
十七珺突然觉得,如果错过了这个女子,他一定会后悔。
“师父,我去抓鱼,你给我烧鱼汤好不好?”阮杏颜高兴的忘记他说不会做饭,她一边说着,双手提起裙子就往湖边去。
熟悉的场景再现,十七珺立在湖边看着她。
阮杏颜裙摆绑在腰间,光着脚下了水,弯腰站在湖边。
她双手伸进水中,嘴里默默念着,“小鱼小鱼快点来吧。虽然我现在是仙女,但我是从凡人变的,很久不吃东西,肚子好难受哦,你们就可怜可怜我吧……”
两条小鱼悠悠游到她的手边,鱼嘴亲吻着她的手。阮杏颜手上麻麻痒痒的,她笑出了声,伸手一抓,一条小鱼到了手上。
“啊!我抓到了。”她兴奋的大叫,抓着小鱼扬起手,“师父,我抓到鱼了。”
十七珺被她的笑感染,扬唇微笑。
她还注意到,手里的鱼,滑溜一下掉进水中。
“哎呀!”阮杏颜连忙转头去看,却脚下一滑,下一刻整个人倒进湖水的深处。
十七珺脑海里一个画面极快的掠过。
阮杏颜每次一遇到水,整个人就会发懵。她扑棱着水,心里大声喊着,“师父,救我!”
她没有喊出声,十七珺却像是听到了。广袖挥起,将她托了上来。
“咳咳咳。”阮杏颜屈跪着身,弯着腰咳嗽,她被水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十七珺扶着她的肩,轻拍着她的背。
她想到经年初见,他们就是这样相遇。
以往的种种,只剩她一个人的记忆!
她哭着扑在他怀里,“师父,这一次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她泪眼涟涟,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她的哭声拂乱了他的心扉,明明只是初见,他却会那么在乎她的感受。
第一百章 高冷的师父和烦人的徒弟
阮杏颜知道师父就算忘了她,他还是会不忍心让她伤心难过。她的泪没白流,她的心没白伤。
好一会儿,她都是红着眼睛和鼻子。饿肚子什么的,只是她找的借口。她只是想让他给她做吃的,只是想回忆一下从前,让他能想起一些往事。
十七珺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却不习惯她不笑的时候,想说些什么,刚要开口,脑子里却是空白一片。
“杏子。”他唤她。
“嗯?”阮杏颜瞬间激动了,一双红肿的眼睛望着他,眉眼弯弯,尽是笑意,“师父,你再喊两声我的名字好不好?”她有多久不曾听他喊她了?
她瞬息就变的面容让他忽然了解面前的女子,她是个不会记住忧愁烦恼的姑娘。上一刻她或许在哭泣,下一刻她就能忘记忧伤。
他垂下睫毛,不去看她。这个得寸进尺的姑娘,他保证如果听了她的话,她一定会有更多的要求。
阮杏颜并没有生气,她也懂了,面前失忆的师父不再同以前那般温顺和善,而是高冷又傲气十足。
但只要是师父,她依然会接受。
“师父,你从上面下来做什么?是在上面很无聊吗?出来走走?”她问。
“我下来找我师父,路过这里,看到这里的杏花开了,就来看看。”他答。
“师父,你喜欢杏花吗?”
“杏花好看,我喜欢吃杏子。”他说。
阮杏颜眼睛闪闪发亮,“师父真的喜欢吃杏子吗?”这件事她不知道,他从没说过。
十七珺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总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他走到前面,开口,“你饿了,我带你去仙山找吃的。”
阮杏颜笑容满面的跟着他。
“师父,你真的喜欢吃杏子吗?”
他不理睬。
她却问个不停。
“师父,你喜不喜欢吃杏子?”
他终于被她打败,低应了一声,“嗯。”
阮杏颜听后捂嘴笑起来,“师父,我记住了,我会记得你喜欢吃杏子。”
她就是杏子!师父其实没忘了她!她一定要弄清楚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忘了她!
路上,她又问他,“师父,你有兄弟吗?”
“我只有十三个师兄。”
“师父去过凡间吗?”
“去过。”
“师父去凡间做什么?”她隐下一丝慌乱的心。
“渡劫。”
“师父渡劫时遇到过什么人吗?”
十七珺回头看她,“你问这些做什么?”
阮杏颜垂下眼睫毛,掩住自己的心思。“我想了解师父。”
“我是寡兮上神的第十七个徒弟,现在是三十三重天龙尊之子。”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骄傲和喜悦的神情。
阮杏颜忍不住往他身边靠近了些,“师父。”
他看着她。
她扬唇笑,笑容甜美。
他的衣袂迎风扬在她的手背上。
她忍不住伸手揪住他的广袖,攒在手心,然后像只偷腥的野猫,低下了脑袋,偷笑。
十七珺注意到她的动作,并未多言,视而不见。
她的师父虽然忘了她,但是不排斥她,她窃喜不已。
阮杏颜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她的眸光晶亮,唇边含笑。
浓雾隐山。
到了仙山,十七珺扬手挥去浓雾,葱郁的树林出现在眼前。
阮杏颜松开他的袖摆,率先飞身落下去,看到满株的小粒红果子,她欣喜的跑上前,大喊着,“师父,这是碧凉草。”
“你识药草?”
“是啊。”还都是你教的,她心里想着,嘴上道,“只是我以前总贪玩,一直没有用功学习,以后师父教我,我一定好好学医。”
“你以前有师父?”
阮杏颜笑答,“我只有一个师父,就是师父你。”以前是你,现在也是你!
十七珺总会被她的笑容感染,心里的空落在这一刻填满。不让她察觉自己的异样,他转身,“走吧,带你去找吃的。”
阮杏颜心情极好的跟着他,嘴里还哼哼着小曲儿。
“师父,你的修为很高吗?”她记得他是修为尽失的,可她落水时,他明明是用术法救的她。他还能腾云,这些可都是用的仙术。她很想知道他现在用法术对他会不会有伤害,但她又不能光明正大的问他。她不知道他到底错失了什么东西,忘记了多少事情。
她的问题十七珺没回答。
“师父平时都不爱说话的吗?”
十七珺又未回答,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阮杏颜不依不挠,“师父,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事情,受过刺激?”
十七珺不解她到底为何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很了解他?
“师父,你有喜欢的仙女吗?”
“吃吧。”他递到她面前一堆黑紫颜色的仙果。
这是要填住她的嘴,不要再继续说话?
阮杏颜不接,却只是拿了一颗,扔进嘴里。
十七珺化出一个小包,把果子装进去,又递给她。
她无声低叹,被师父宠惯了的她,如今受着冷落,心里总归是酸酸的。
手里抓着小包,阮杏颜决定使用她的黏术,让她高冷的师父破功!
“阮杏颜,你可以的!”她伸出一只手,给自己打气。
十七珺突然回头,看到她的动作,眉峰没来由的一抖,回头。
这个仙女,他就知道一定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娘。他有没有收错徒弟?能不能反悔?
“师父,这个果子叫什么名字?我以前从没见过,紫色的哦,还隐隐带着黑色。神仙吃的东西果然神奇,我还是第一次见,据说颜色深的果子很有营养,这个应该很有营养吧。难怪神仙吃个果子就能饱腹,是因为这些东西包含了各种维生素,甚至叶酸,钙铁锌硒之类的吗?”
一路上,十七珺几乎没再说一句话,只帮她找着果子,然后悄无声息的把果子加到她的小包当中。阮杏颜却是吃了一路,还一路说个没停。
十七珺从不知道会有这样一个仙女,样貌极美,可爱娇俏,哭时让人心疼,笑时让他心悦,但说个不停时又觉得叽噪。
从他离开凡间,他就喜欢清静。一趟凡间之行,回来后他会觉得自己遗落了东西在凡间。而他并未深想,更多时候是他放空心境,独自清修。
第一百零一章 她是我的徒儿
阮杏颜一路吃个不停,十七珺终于看不下去了,拿走了她手中装果子的小包。
他道,“仙果虽好,对仙身有益,但也不能一次吃很多,吃多会适得其反。剩下的留着,你慢慢吃。”
瞬间,他把那包果子给变没了。
阮杏颜低眉顺眼,听话的点头。现在她的肚子有点像无底洞,怕是给她几棵树的果子,她都能吃完。
离开了这里,十七珺去了七重天。
他们刚到半隐宫,一个高瘦的身影落在他们前面。
“小十七,你回来了!”一身银色衣冠,领口和袖口都是蓝边的高瘦男子,他刚落定,上前扬起双手就搭上十七珺的双肩。
“九师兄。”他的神色从容,语气清缓。
九弦很快看到他身后的阮杏颜,细长的桃花眼微眯,他扬唇微笑,风度翩翩的揖手,“小仙半隐宫九弦,仙女贵姓?”
阮杏颜歪头一笑,“我叫杏子。”这是师父的九师兄,她应该叫九师伯吗?
“杏子?很好听的名字。”九弦尖长的脸上浓浓笑意。
阮杏颜微笑。
十七珺无意识的颦眉,提步往宫门而去。
“师父!”阮杏颜连忙小跑着跟上。
“师父?”九弦诧异的回头。小十七可以收徒了吗?
“师父,你看到九师伯不高兴吗?”阮杏颜问他。
十七珺不答。
“九师伯对你不好吗?他是不是经常欺负你?”阮杏颜想着师父以前那么温顺的性格,是不是常年被他的同门师兄师姐欺负造成的。
九弦跟上来,听见了这话,连忙解释,“杏子,话不能乱说,小十七可是我们看着他长大的,我怎会欺他?”
“那我师父怎会不爱说话?”他在凡间的时候至少会跟她讲话,而现在他却只字如金。
“小十七从小就很听话,也很用功,他很多时候都在修练,没有不爱说话。是不是,小十七?”
十七珺没回答,连身影都转瞬变不见。
九弦不解,“小十七怎么去了趟凡间就不爱理人了?”
阮杏颜不知道十七珺往哪个方向去了,追过去,却没看到人。
“喂,你是谁?”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阮杏颜回头。
“是你!你怎会还在这里?”十三湘一身黄裙,高挑纤瘦的身材,目光投向她。
阮杏颜面容清冷,回答,“我找我师父。”
“找你师父?我看你是想在我们半隐宫偷东西,小贼!”
阮杏颜怒了。她对十三湘的意见可不止这一句小贼。她扬手一道无形的攻击术法,向她打去。
十三湘连忙避开,却还是被她打在肩胛。
她抱着自己的肩膀,怒容满面,“一个小小的仙婢,敢在半隐宫动手!你个无礼的臭丫头,看我今天不替仙尊教训你一番。”
“十三香!老姑娘!怎么滴?你今天打我一下试试!”阮杏颜丝毫不惧怕,目光挑衅的看着她。
十三湘彻底被激怒,想她活了几百年,却被面前的小毛丫头又打又骂,让她怎能容忍?
她飞身扑上前,向她攻去,阮杏颜瞬间逃离。
十三湘又扬起一道弯弯扭扭的白光对着她隔空出掌。
阮杏颜见状不妙,飞身往上逃窜。
那束白光紧跟在阮杏颜身后不离。她飞在半空来回转圈,嘴里大喊,“师父,救命啊!”
“臭丫头,看你这次逃到哪里去!修为不精,还敢挑战本仙,简直自大!”十三湘站在半空看着她狼狈逃窜,咬牙切齿说着。
阮杏颜被那道白光打在背上,她痛呼一声,“啊!”整个人如翩翩而飞的蝴蝶般从半空落下。
十三湘一笑,跟着她飞身下去。
一道白影飞身而来,接住下落的阮杏颜。
一只手臂环在阮杏颜的腰身。
阮杏颜伸手勾住十七珺的脖子,眼中的泪珠打转,“师父,十三师伯打我,背好痛。”
“十七,你回来了!”十三湘见到来人,高兴的迎上去。
“师姐,为何要打她?”十七珺面容清淡,开口质问。
阮杏颜头埋在他胸口,低泣,“她说我是小贼。”
十三湘上前想推开这个靠着她家十七身上的臭丫头,“这个臭丫头就是个小贼,十七你抱着她做什么?”
“师父!”阮杏颜像小猫儿一样的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声。
“她是我的徒儿。”十七珺神色清冷道。
九弦高瘦的身影紧跟而来。十七珺话音刚落,他就开口,“小十七,她真是你徒儿啊?你还不满三百岁。”
“现在不是,以后总有一天会是。”十七珺说道,“还望师姐以后能多多关照她。”
十三湘对她一点好感也无,道,“这个臭丫头无礼又可恶,你想收这样的徒弟,我不同意。”
“十三,你的白羽鞭伤到她了,她的脸色很差。”九弦看着摇摇欲坠的阮杏颜,指着她开口。
十七珺见状,拦腰抱起她,说了句,“收不收徒,都是我的事。”然后抱着她,飞身离开。
“十三,那个小丫头一看年纪就很小,你何必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九弦道。
“这个臭丫头活该让她受些苦。”十三湘愤恨的说,“一个小小的散仙,敢挑衅我,还敢妄自尊大!”
九弦听后摇头,“你呀,小十七如今可是龙尊之子,虽然他是我们的师弟,可他收徒,我们可管不了。”
阮杏颜承认她是故意惹怒十三香。哪怕这一刻背上火辣辣的疼,她靠着师父却是安心无比。她想让师父心疼她,虽然听不到他的细声问候,但她依然高兴有他的陪伴。
到了灿玺园,阮杏颜已经昏昏沉沉,处于半醒半睡的状态。
他把她放在榻上,给她盖了一层锦被,又给她喂了一粒丹药。
“杏子。”
阮杏颜睁开沁水的双眸。
“丹药咽下去。”
她听话的咽下,他又扶着她坐起身,给她喂了杯水。
“师父。”她如水的眸子如同一池碧清的水。
“身上还疼吗?”他问。
“疼,师父。”阮杏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师姐的白羽鞭伤到身,若不上药会留下疤痕。我去找人帮你上药。”
阮杏颜拉住他的广袖,“师父,你帮我上药。”
“你伤在背上。”
“不要,我不要别人,师父找别人,我就不上药。”她赌气的躺下,蒙着被子,盖上脑袋。换作别人来帮她上药,她宁可就这样留下疤痕。
十七珺不做声,出了房间。
阮杏颜拉开锦被,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
他忘记了她,她还有什么资格对他撒泼耍赖。他刚刚接受她,她却得寸进尺让他对自己无男女之防。
那一刻,她觉得从地上到天上,她远远追逐而来,得来的却是她一个人的悲伤。
这间房,除了榻上帐幕的颜色,都是她熟悉的感觉。这是她在凡间的灿玺园住过的房间,她满满的怀念和回忆充满了胸腔的每一处。
第一百零二章 一世梦境
十七珺一声不吭的离开,阮杏颜黯然神伤之时,他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嘶!”背后火辣辣的疼。
“师父!”她欣喜的唤他。
“给你上药,转过去。”他的声音平淡如水。
阮杏颜看到他手中拿着药,才明白他是拿药去了。
她背过身,解了腰带,撩开长发,露出背上一道红肿的伤痕。
沁凉的感觉,还有他轻柔的触碰让她感觉不到疼痛。她的头枕在膝上,脸微微红了。
师父记不得,她记得。她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宽衣解带。
她曾让他解过肚兜的带子,那时候他们才互诉钟情。
上好了药,她穿好衣服,回头看他。
看不到他红着的耳根,看不到他红着的脸,阮杏颜有些失望。
师父不仅忘了她,还真的变了!
“侧着睡,不要躺着睡,不能碰到伤口。上三次药就会恢复。”他说。
“知道了,师父。”
“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师父。”她唤她。
他停住脚步。
“你去哪里?在这里陪我好不好?”她咬着下唇。
“我去找本书,等一下就来。”
阮杏颜躺着等他。谁知她闭上眼,一会儿功夫,竟然就睡着了。
烟雨的梦境中,一个被雨淋湿,浑身湿透的小姑娘,迷失在山林之中。
小姑娘狼狈的在雨中奔跑,似乎身后有追她的人,她时不时回头,气喘吁吁的看一眼。
她终是跑得太急,被泥泞的山路滑倒。她尖叫一声,“啊!”整个人倒在地上一路下滑,落到下坡的树丛里。
小姑娘忍着痛意爬起身。一双黑靴印着泥土出现在眼前,他的白色衣摆下混着一些烂泥土。
她抬头,迷蒙中一个水墨丹青中的男子遥身站着。他眉目如画,如玉的面容在细雨中犹如仙人临立。
疲惫和疼痛让她意识渐渐模糊,她昏迷了过去。
待她醒来,窗棂外的鸟叫和清香四溢的周遭让她如临桃花源境。
“你醒了。”玉质清音,铃灵如乐。
她睁眼看去,只见一身白衣翩然的少年温和的看着她。
“大哥哥,你是神仙吗?”她轻声问。
少年轻笑,“不是,我叫隽玉。”
“大哥哥,我叫小杏儿,谢谢你救了我。”
“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小杏儿吃饱了饭,隽玉温和道,“你身上很多伤口,我已经给你上过一次药。还要再帮你上药。”
小杏儿低头一看,身上只拢了一件宽大的衣衫,不是原先自己的衣服。
她的小脸一时之间红扑扑的。她低声开口,“大哥哥,我娘说男女七岁不同席,我已经八岁了。”
隽玉扬唇笑,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小丫头,对不起。”
小杏儿抬头看他,只见他的双眼清澈干净,不染一丝浊尘。她从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睛会如此澄明。她也扬唇笑,“大哥哥,没关系。大哥哥是大夫吗?”
“嗯。”
“大哥哥是大夫更没关系了,大哥哥只是帮我看病而已。”
小杏儿摔倒在荆棘丛里,所以身上和脸上都是被刺划伤的伤口。隽玉给她上药的时候一直跟她说话,想让她忘记痛楚。
“小杏儿,你怎么会在山里迷路?”
小杏儿忍着痛意,回答他,“都怪我不好,是我贪玩,让小巧儿误导跟着保护我的李叔叔。我一个人偷偷到临水湖看赛舟,然后有两个坏人抓走了我。他们说绑了我,要我爹拿银子赎我。我告诉他们,我爹爹是丞相,他们有一个人害怕了,说要送我回去,另一个人又不肯。我乘他们吵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逃走了。我很害怕,在山里跑了很久,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幸亏大哥哥救了我,不然我肯定要丧尸野外了。”
“你爹娘一定急坏了。”
“嗯,是啊。”小姑娘一脸苦恼,“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小杏儿真乖。”
“那两个坏人抓了我,我爹娘,还有太子哥哥一定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太子?你是公主?”
“我不是公主。我爹姓阮,我娘是熹央郡主。”
“原来你是阮丞相的千金。”
“你也认识我爹吗?”
“阮丞相少年入仕,刚成年就拜相,世人皆知。”
“原来我爹这么出名!”
“你一个小姑娘以后千万别一个人出去了。”
“我知道了,大哥哥。”她的脸色苍白,额上一层细细的汗珠。
“小杏儿,你很坚强,大哥哥从没见过这么勇敢的小姑娘。”隽玉轻轻帮她擦拭额间的汗。
她背上扎的满满都是刺,在她昏迷时,他用了麻醉剂,才能给她一根一根拔出来。她细细的皮肉伤的惨不忍睹,就算是大人,也受不住这样的疼痛。
隽玉仔细的照顾了她两天,她伤口好了很多,精神也好了。
小杏儿跟着家人离开时,很不舍。她很想继续跟着他,问他,“隽玉哥哥,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若是有缘,自会相见。”他浅笑相送。
从此后,隽玉哥哥成了她心目中的神。
小杏儿是阮丞相和熹央公主的独女,更是和太子自小有婚约的闺秀千金。
她十六岁,太子向阮家下聘,订下婚事。
而小杏儿也以为自己会和太子哥哥的婚事水到渠成,结为夫妻。
这一日,跟着娘亲去国庙上香祈福时,她在青烟的佛塔之下,看到了那个久违的身影。
白衣翩然,容颜如玉,俊美飘逸,如嫡仙下凡。
她捧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默念着他的名字,“隽玉哥哥。”
她不顾身份的叫停马车,冲下去,跑过去找他。等她到了那里,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小杏儿思之心切,终是卧榻不起。
她病中任性的拒绝嫁给太子哥哥。
太子知她心事,应了她的要求。
红颜自古多薄命。
只因远远的看了那一眼,小杏儿一生情思不断,终在双十年华逝去。
阮杏颜悠悠转醒,满目沧桑。
一生一梦。
这场梦中,阮杏颜认为小杏儿就是自己。
背后的疼痛,看到心上人的喜悦,看不到隽玉的痛楚。种种感受,她犹如亲历。
刺痛,心悦,遗憾,苦楚,变幻的情绪让她无法呼吸。
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看着她。
她看去,“师父!”
隽玉的容貌和师父的容貌渐渐重合。
这场梦是她阮杏颜的前世吗?
“做梦了吗?”
熟悉的嗓音和安抚,让她一瞬间以为师父记得她了。
她坐起身,抱住他的脖子。
前世,她得不到他的爱,苦恋一生。
今生,她穿越千年,是为寻他而来?
第一百零三章 她额上的伤
白羽鞭是十三湘独有的仙器,人仙妖鬼魔被伤到,都会如火烧般灼伤疼痛。
九弦劝十三湘跟阮杏颜道歉。“你错不该说她是小贼,更不该用白羽鞭伤她。”
十三湘听后,自是不愿道歉,“九师兄,你宁可帮助一个外人,也不帮自己的师妹!”
九弦直呼冤枉,“师妹,小十七以后会收她为徒,大家都是自家仙门,还分什么外人。”
“我不同意这个臭丫头入云隐宫。”
十三湘怒火之下,来到十七珺的房间。
她刚进来,却见阮杏颜抱着十七珺。她神色一屏,冷嘲道,“你这个臭丫头果然心术不正,一个小小的散仙,竟想勾引我家十七,看来给你的教训还远远不够!”
她说话的同时,双手扬起,一道掌风挥去。
同一时间,一道透明的结界临空出现,隔在中间,瞬间把掌风散在结界之外。
“十七,你还护着她?”十三湘大叫,她无法接受一个两个都说是她的错。
“他是我的徒弟。”十七珺缓缓开口。
“就算她是你的徒弟,师姐也要帮你清理门户,这样狐媚的女子,目中无人,不分尊卑,心术不正,不配做你的徒弟!你让开,把她交给我。”
“她已被师姐的白羽鞭伤到,师姐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今天要是不饶她呢?”十三湘因她的狂妄,早已怒气攻心,怎么肯轻易饶她。
“我的徒弟,我说了算。”
“你如今做了龙尊之子,就不把师兄师姐们放在眼里了?”十三湘满脸不忿,“十七,我们师兄弟几个看着你长大,你自小懂事聪慧,现在定要因这个小散仙忤逆我们!”
“师姐,我一直都敬重你们。只是事分对错。师姐辱骂杏子在先,有错;杏子对你动手,有错。但杏子已然被你所伤,受了惩罚,师姐因何还要穷追不舍?”
“她明明对你心存不轨,这样的徒弟永远都不会渡劫成神。”
“师伯,刚才对你动手,实在抱歉。”阮杏颜下了榻,缓缓开口,“只是被人冤枉,换做谁心里都不会舒服。鲁莽之处,还望师姐恕罪。”
阮杏颜突然诚恳道歉,十三湘一时摸不着头脑,只是她对这个小丫头实在一点好感也无,斥道,“你敢说你拜十七为师,没有所图?”
“当然有所图,”阮杏颜回答,“师父俊美绝尘,气度不凡,而且还是龙尊之子,拜师父为师,对我来说不就是极大的荣耀?”她说的一脸坦荡,让人抓不住错处。
十三湘顿时哑口无言。
阮杏颜反问道,“师姐拜师云隐宫又是因何?难道不是因师祖的威名?修仙渡神,并不是一定要拜师的吧?”
“你这个臭丫头,果然生了一张利嘴!你以为一句道歉,我就会同意你拜师十七!”
“我师父收徒,貌似不需要师父的师姐同意吧?师伯觉得呢?师祖同意不就可以了?”
十三湘被一个小丫头说的哑口无言,一脸羞恼,隐下捏着拳的手,“臭丫头,本仙今次饶过你。下次再无礼,休怪我翻脸无情。”她说完扭身就走。
那个高挑的身型刚转身,阮杏颜就对她的背影吐舌,还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师父在背后看着她,她一定对她伸个中指朝下的手势。说她狐媚,目中无人,不分尊卑,心术不正什么的,她会记住这些话的!
十七珺走到她身前,阮杏颜垂下长长的睫毛,掩住眼中的神色。
“背后还会痛吗?”他问她。
白羽鞭的灼伤可不能小看,并不是涂了药就不会痛的,上药只会轻微的减了伤痛。而她面色苍白,白皙的额上还有细细的汗珠,可以看出她一直忍着痛楚。
阮杏颜眸光清亮,对他摇头,她抬头脆声回答,“师父,这点痛不算什么。”
他抬手拿着一方绢帛,轻柔的帮她擦干净了额头的细汗。
阮杏颜想到梦中的场景,隽玉帮小杏儿擦汗。隽玉的目光澄明清澈,认真而专注,跟师父现在的眼神一模一样。
她明明记得他们相爱时,他看她的目光柔和的就算掉进他给的深渊,她亦无悔。
“你额上受过伤?”他停滞了手中的动作,只觉得她额上的伤疤分外刺眼。
一道浅浅的痕迹印在她额上的中心位置。
“嗯。”她低应,并不多说。
阮杏颜抬手拂过。师父不告而别,她失魂落魄的撞在门边,伤了额头。她曾经不在意这个伤痕,而如今面对他,她却想掩藏起来。
“师父,你等我一会儿。”阮杏颜跑出了房间,去了书房。
他的书房有各种丹青上色的颜料,她找出最艳丽的红色,调成水状。
“你怎知我的书房在这里?怎知这里有丹青颜料。”十七珺诧异她对灿玺园的熟悉,她不像是第一次来。她甚至不用寻找,就到了这里。他有两间书房,只有这间有颜料,如果说她本来就是来找颜料,而她一次就能寻到,她肯定是来过。他却是第一次见她,第一次带她进来。
“我猜的。”她眯眼笑。
十七珺自是不信,她对他的真话很少。但不知怎的他从不会生气,也不会远离她。
她执笔,对着镜,在伤痕处点了个红点。
红点印额心,艳丽的颜色让她妩媚的面容更添几分清美。
冰肌玉肤,雪颜玉容,五官精致,身姿窈窕。
这样一个美的近似妖的美人,阮杏颜看着看着,也不免被自己美哭。
明明只是一个秀气的小美女,如今每一日的变化也让她自己难以适应。
再看看镜中师父看过来的眼神,没有痴迷,没有看呆,清亮的眼神让她隐隐失落。
这张脸明明都可以跟瑶姬媲美,但师父却丝毫没有心动的感觉。
她转念又想到,他似乎对美女确实免疫。想他以前面对美貌的瑶姬和秀气的她,他喜欢上的是她。
“师父,这样就看不到了。”她用朱丹掩去伤疤,也算是一个办法。
“嗯。”十七珺点头。
第一百零四章 独独忘记了她
阮杏颜在十七珺去修身堂修练之时,出了半隐宫,去了十三重天找星宿仙尊。
“大仙。”阮杏颜刚落下来,背上的伤扯到了,生疼。
“嘶!”她龇牙咧嘴,“十三香个老女人,我保证跟她没完!”
“你怎么了?受伤了?”星宿见她面容清丽如天山雪莲,独有额心一滴艳红似血。
阮杏颜有气没力的回答,“是啊,被十三香打了。”
“你怎会跟她有冲突?”星宿问道。
“我看她不爽,她看我不爽,就这样咯!不过我法术不行,打不过她。我打了她一下,她没事人一样;她打我一下,我觉得要死了一样。”
“我帮你把个脉,可好?”
阮杏颜摆手,“不用了,我师父看过了。”
“你师父?你找到珺了?”
“嗯,我上去找他,路上就遇到了。然后就跟他一起去半隐宫,遇上了十三香那个老女人,我跟她话不投机,被她打了一鞭。”
“你被她的白羽鞭伤了?”星宿听她这样说,想到了十三湘的白羽鞭。
“我不知道什么白羽鞭。一束白光,一直跟着我,我逃不掉,然后在我背上狠狠抽了一下。”阮杏颜想到当时被打的场景,就龇起了牙,“这辈子还没这样狼狈的逃过,可恨!疼死我了!”
星宿知道十三湘的白羽鞭,打到肉身,如同火烧般疼痛,苦不堪言。即使上了药也不会减轻痛楚,更别说像她这般镇定自若的!
“珺没护着你?”他想到这里,心中隐隐不快。
“师父忘记我了。”阮杏颜说到这里,神色黯然下去。“他记得去过凡间,却不记得我。我不知道他忘了多少,还是只忘了我。”
阮杏颜继续问他,“大仙,他回到天界可有发生什么事?”
“天界之中都在说寡兮上神的幼徒是龙尊之子,入住三十三重天天宫,其余未有什么话传出。”
“仙到凡间历劫会失去凡间的记忆吗?”
“珺是龙脉仙根,不能与常人相较。一般的仙到凡间渡劫,要跳轮回台,失去仙术,投胎做人,一世历劫,渡化成功,便能成神。”星宿不免想到自己一世入尘,成功渡劫,却在成神的路上,失去时机,成为仙尊,住在这十三重天之境。
“那我师父掉落凡间就是历劫?”
“正是。若他渡劫不成,很有可能会永生与仙神之位断缘。”
“怎样渡劫才是不成功?”
“心中有爱,有恨,有苦,便会执念一生,执念一生,便会断了仙缘。”
“所以他父亲才会把他带走,让他远离我,忘了我。”阮杏颜想到那个紫袍尊贵的大神,没有一点好感。她觉得他就是断了他们红线的剪刀手。
阮杏颜还没出星宿宫,就看到一个身影翩然落下。
“师父!”阮杏颜高兴的迎上去,跑过去的时候却又扯住了背后的伤口,脸色又白了几分。
“受伤了来这里做什么?”十七珺清容隐隐不悦。
阮杏颜自知有错,没听师父吩咐好好休息,她低声回答,“我找大仙问件事情。”
“珺。”星宿上前两步。
“仙尊。”
“既然来了,不如到宫中喝杯茶?”
十七珺应了声,“好。”趋步跟上。
阮杏颜无声的跟在他身后。
“你在凡间渡劫,不知成功渡神与否?”
“父尊寻到我的下落,知我在凡间修为尽失,便直接带我回到天界,所以不曾成功渡神。”
“珺为何会在凡间修为尽失?”星宿试探着问。
“魔尊将于凡间,意欲寄居凡躯肉体,故而把我困住。我为破了他的阵法而失去一身修为。”
阮杏颜听了十七珺的话,目光闪了闪。他这样说,是丝毫没忘记凡间发生的事,只是,为何会记不得她?她也在其中不是吗?
“凡间渡劫不成,珺岂不是无法位尊神位?”
“父尊说,待我修为恢复之时,便是成神之机。如今我已恢复两成功力。”
“原来如此。还要恭喜珺寻到至亲。”
“多谢仙尊。”他清冷的面容道谢,又接着说道,“杏子是我的徒弟,若她有冒犯仙尊之处还望海涵。”
“珺不必客气。只是我记得你在凡间也收有一个徒儿,一直跟随你的左右,不知你可还记得?”
阮杏颜生怕错过他的话,屏住呼吸,一双透白的耳朵竖直了。
“仙尊怕是记错了,珺在凡间自始至终都是一人。”他平淡无波的回答让她提着心瞬间落下,
他果然忘记了关于她的一切,独独忘记了她!
星宿目光微闪,看了眼面白如玉的阮杏颜。
他开口,“杏子如今受伤,不若就在我的宫中修养?”
“无需,我是来带她回去的。”十七珺站起身,“叨扰了,仙尊。”
星宿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无声低叹,“忘记是好事?还是坏事?”
到了灿玺园,十七珺伸出完美修长的掌,一把翠如碧玉的玉剑出现在他的手中。一汪青绿,晶莹剔透,很是漂亮。
他递到阮杏颜面前,“这是我师父幼时送我,现在这把剑送你。”
“师父,我不会舞剑。”
“你收着防身,等你的伤好了,我就教你。”他道。
阮杏颜接过手,“哦。”
“给你剑,你不能恣意伤人,否则我会收回。”
“知道了,师父。”她执剑仔细看着,“师父,这把剑没有剑鞘,我怎么配戴在身上?割伤自己怎么办?”
“默念心诀,剑收。”十七珺缓缓开口。
阮杏颜闭眼默念,那把剑从自己手中消失。她睁眼,疑惑的问道,“师父,那把剑呢?”
“收在你自己身上。”
阮杏颜突然想到了魔术,她现在岂不是能做顶级魔术师了?她兀自想着。
“师父,收起来我怎么拿出来?”
十七珺顿了顿,开口道,“默念心诀,剑出。”这是最一般的口诀,就算是修为最低的散仙也会懂,她怎会一概不知?
阮杏颜跟着他说的,把剑变出来,又收起来,反复几次。
她开心的笑起来,“师父,我会变魔术了。”
十七珺目光幽深,温声道,“进去休息吧。”
阮杏颜收了玉剑,一脸无辜,“师父,我想吃东西。”
他手中现出一个小包,递给她。
阮杏颜知道是那包果子,有些不情愿的接过来,吃了两颗,又还给了他。
“师父,我去睡了。”她垂下眉眼。
她只是想吃他做的东西。
第一百零五章 陪着你
阮杏颜回到房间,趴在床上,背后火辣辣的疼让她神思清明。
她想着在凡间和师父度过的每一日,甜蜜静逸的生活一去不回。她想着想着渐渐沉睡过去。
睡梦中总有一个堪比流云,朝若明霞的女子。她美的无法用任何一个词语来形容,倾国倾城,国色天香,都比不上她的盈盈浅笑。
红彤彤的大火,那女子立在团团大火中,容颜在笑,美目却是莹莹泪光,神色凄哀。
阮杏颜感同身受,只觉得浑身都是火辣辣的灼热。
“杏子,杏子!”
熟悉温润的声音就如同清乐一般安抚着她的疼痛。
阮杏颜迷迷糊糊醒来,眼前多了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她沙哑的声音开口。“师父!”
“起来吃点东西吧!”
阮杏颜望着他熟悉的眉眼,一时间分不清此刻是在梦中还是醒着,眼睛眨巴眨巴了几下。
他望着她眸光深邃。
她缓缓坐起身,睡眼依旧惺忪。她半边面上因为趴着睡,都压着红色深印。
他手里端着青瓷碗,碗里白玉般清透的颜色,漂浮着几瓣粉白的花瓣,模样很是好看,看着也很有食欲。
她问他,“师父,你不是说不会烧的吗?”
“三师兄那里有菜谱,我去找了,学的。我煮的是白玉莲花羹,第一次做,不知道会不会不合你的胃口。”十七珺清缓的回答。
阮杏颜抬手,背后又是火辣辣撕扯的疼,扬手的动作停滞。
他扬手轻拂她嘴角的发,这才执起汤勺,开口,“我喂你。”一连串顺手的动作熟络的连十七珺自己都没注意。
这一刻,阮杏颜依旧幸福。
即使他忘了她,他还是会关心她。
“等一下就带你去三十三重天。”一碗莲花羹她快吃完的时候,他缓缓开口。
“我能跟你一起上去吗?”阮杏颜问他。
“我会跟父尊说,带你上去。”三十三重天的碧泉池应该能缓解她的伤痛。她嘴上不说疼,但每次休息都是噩梦缠身,必定忍着极大的痛楚。
他能带着自己一起上去,阮杏颜自然开心不已,连带着脸上都洋溢着笑意,精神也看着好多了。
“师父,天黑了吗?”阮杏颜这才注意到帐前的两颗夜明珠闪着灼灼光芒。
十七珺应,“嗯。”
阮杏颜高兴的下了床,“终于天黑了。”她来到天上这么久,没见天黑过。
“杏子。”他在她身后唤她。
“嗯?”阮杏颜笑盈盈的回头。
“鞋子。”
阮杏颜这才知道,她又忘了穿鞋。她只怔怔的看着他,未动。
十七珺无声的低叹,弯腰执起她的鞋递到她的面前。
阮杏颜再次弯唇笑,脚套在鞋上就出了房间。
墨砚的空中,繁星点点闪闪,星辰比在凡间看到还要更大更亮些。半弯的月垂挂在东边,照的周围景象更加唯美。
月白风清,阮杏颜惊呼,“好漂亮!”
“天界的夜空好漂亮。”
“比凡间的漂亮很多。”
她一连三声赞叹。
十七珺努力回想凡间的夜色,却怎样都回想不到。朦胧模糊的场景似是很久之前做的梦一般,一点也不真切。
他们一路乘着夜色,腾云至三十三重天。
一根粗壮的玉柱上刻着天尊宫三个大字,用着阮杏颜从没见过的字体刻的。
宫门口一个手持长戟的神将突然现身,拦在他们身前。
“少尊主,她不能进去。”
“她是我的徒儿,我会跟父尊说留下她。”十七珺面无表情的开口。
“少尊主,三十三重天的天宫不是一般小仙能进入的,天尊宫里就算是神侍,修为都在一般的仙主之上。”
“哦?是吗?”十七珺缓缓开口,“我也是小仙,既然如此我还是回到七重天比较好。”
“少尊主!”那个神将急了,又上前拦着他的去路,“少尊主,末将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小仙是外人。”
“她以后是我的徒弟,就不是外人。”
神将犹犹豫豫,看了眼龙尊备受宠爱的独子,选择放行,挥手扬下一道结界。
阮杏颜跟着十七珺进去,回头又看了眼那个门口的大汉一眼。
那神将也在看着她,似乎在看她的来历。
阮杏颜对他做了个鬼脸。
那神将一个愣神,他们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三十三重天的天尊宫比半隐宫还要大上许许多多,阮杏颜几乎看不到这个宫的边界。
“师父,你带我去哪里?”阮杏颜跟着他一起御行。
“碧泉池。”
“哦。”阮杏颜低应,又问,“很远吗?”飞了蛮久都没到。
十七珺没应。
她高冷的师父又开始不理她了。
阮杏颜因为一路御行本就劳累,也不再多话,只跟着他继续飞行。
一汪清泉,翠波涟漪,幽蓝碧清,深的看不见池底。
“这是碧泉池,千年寒池所化的池水,对你的伤有用。你可每日在里面浸泡半个时刻,伤痛既能减轻。”十七珺道。
“师父,这池水深吗?”她落了几次的水,话说,她真的有些怕下水了。尤其这还是个看不见底的。
“凝神闭气,默念心诀,浮水,你便不会落下去。”
阮杏颜咬了咬下唇,依言下水。池水彻骨的冰冷让她觉得如坠寒窖,千年寒池化出的水,果然冰冷刺骨!
阮杏颜却能感觉得到背后不再那么痛了。
她往前越走越深,当她的脚触不到底的时候,整个人都埋进了水里。此刻,她哪还能心神合一,默念心诀?她被灌了两口水,整个人在水面上浮浮沉沉,她双臂在水面胡乱扑腾,心底大呼,师父,师父!
一双臂膀揽住她的腰身。她整个人有了支力,双臂搂住了这块浮木。
阮杏颜莹莹目光对上他清澈透明的眼睛。
“喝到水了吗?”他轻拍着她的背。
她摇头,“还好,喝了两口,没被呛到。”她的声音有些委屈的囔,“师父,我怕水。”
“我陪着你。”他简单的几个字,让她从心底生出一丝温暖。
夜空凉如水,夜色蒙似梦。
阮杏颜全身冰寒,却因为他的陪伴,暖在心间。
这一刻是梦,她宁愿这样相信,宁愿不再醒来。
忘了她又如何?他依旧宠她,护她。
第一百零六章 需要读书的徒弟
阮杏颜靠着十七珺装睡,最终还是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周围一片清亮。
这一次她终于一觉到天明,不再噩梦缠身。
白纱拢榻,阮杏颜掀开纱帐,满室清莲幽香飘散开来,沁人心脾。
珠帘轻撞的脆鸣声,阮杏颜透过珠帘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盘腿坐着。他的容颜如玉,衣袂翩翩,周身薄云悠悠飘过,轻轻拂过他的颜。
仙境的世界果然与凡间不同,美的任何一个场景都无法相拟。
阮杏颜似是忘记了一切,就这样望着他。
直到一双澄明幽深的目光望过来。
阮杏颜清醒过来,展颜笑,“师父!”
十七珺已经起身,走过来,问她,“身上还痛吗?”
“不疼了,师父。”阮杏颜也下了榻,“师父,这是哪里?”
“我父尊给我住的院子。”十七珺问她,“饿不饿?”
阮杏颜连连点头,“饿,我想吃东西。”她原本就是凡人,让她不吃东西很难。
“那我们下去吧。”
阮杏颜跟着十七珺走到露台,他挥手散去层层浅云。
开阔的视野,让她豁然看清,他们此刻身处六层的楼上。
他抓住她的手腕,转瞬离开了原地,到了楼底下。
阮杏颜跟在他身后走,望着他坚挺宽厚的肩背,她很想跳上去,跟他说,背着我吧,师父!
她终究没这样做!
临池的膳房,绿竹环绕,清幽淡雅,精巧别致。
阮杏颜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她蹲在活水流动的池边,双手捧水,拍在脸上,进到嘴里的水,清甜无比。她高兴的对着膳房里的声音欢呼,“师父,这个水好甜,可以喝的吗?”
“可以喝。”他清悠的声音传出来。
阮杏颜又掬了一口水,喝了起来。
“神仙水,神仙水,赛过各种纯天然无污染无添加剂的果饮。”她兀自说着。
“什么?”十七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对她的话疑惑不解。
阮杏颜偏过头,愣了愣,回答,“有水自天上来,妙不可言。”
十七珺微微颦眉,觉得她说的话乱七八糟,她这个徒弟是不是需要读书?
他开口,“用过膳食,去书房看书。”
阮杏颜“啊!”了一声,这是要让她看书学习吗?她不过是装一下学问人而已,怎会这般惨!她以后再也不说了行不行?要做文盲就做到底!
虽然读书苦,但是阮杏颜看到吃的,还是兴奋的忘记了它。一盘水晶包,一盘杏花糕,一碗莲花羹。
她风卷云残,吃完了所有,然后说,“师父,还要。”
十七珺看着她的目光怪异,说,“没了。”
阮杏颜满目幽怨的看着他,“师父!”
十七珺收了所有的餐盘,转身离去。
他哪能理解她现在的苦,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吃师父做的东西,上次一碗莲花羹,根本就解不了阮杏颜的馋嘴。她现在的无底洞肚子怎么能和以前一样,吃点东西就能饱了!
她哀叹一声,跟上十七珺的脚步。
十七珺带着她到了那六层小楼的五楼。满室清幽的墨香,九个九层书架整齐的摆放,书架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
“这是书房,你想看什么自己可以随意拿。”十七珺说完,独自走到窗前的案桌上。
阮杏颜低应了一声,看着师父的背影,哀叹一声。她走到书架前随手拿了一本,翻开,密密麻麻的小字,让她看的脑袋发晕。她叹了口气,放回去。她在几个书架前后,来来回回的走。
师父为什么要让她看书?是觉得她没知识没学问?是觉得她太粗鲁?是觉得她需要修生养性?可是她有密集恐惧症肿么破?密密麻麻的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看的真的很累!除非都是小人书,她才能看下去。有画有字多有意思!
“你在做什么?”十七珺无声无息的又出现在她的背后。
阮杏颜吓了一跳,低着脑袋,转身,声音很低,“师父,我不识字!”
“每个仙自出生就自带灵性,不识字不可能。”
阮杏颜诧异的抬头,难怪她这个笨蛋脑子刚才在扫一遍那本书上面的内容时就记住了!虽说能记住,但她真没心思看,因为她不懂意思。深奥精深的学识真的不适合她!
“师父,你是不是怀疑我不是仙?”她目光带着忧伤。
“看这个吧。”他不答,只递过来一本极薄的书。
阮杏颜瞬间低头,她装个可怜,岔个话题都没用?狠心的师父!高冷的师父!
她拿着书,窝在他案桌旁边的长榻上,翻开书,书上内容让她刚进嘴的一口茶全喷出来了。
这是看不起她怎么滴?
“东东西西南北中,一二三四五……”一连串的都是这些方位和数字。
她不识字,所以给她看这个最简单的字。
十七珺看向她。
阮杏颜怨念十足,“师父,让我看这个什么意思?”
“这是心诀,记住它。”
“心诀?什么样的心诀是这样的?超级奇怪!”
十七珺没回答。
阮杏颜低头看一页,抬头看一眼他,目光幽怨至极。虽然有了过目不忘的本领,但是这样没营养的东西进脑真的可以?
十七珺却像是没感觉一样,沉静的低眉习字。
五页纸,阮杏颜看完了,也记住了。她走到她身前,把书放在他面前。
“看完了,师父。”她说。
“记住了吗?”他问。
阮杏颜点头,“记住了。”
“好。”十七珺缓缓道,“这本心诀,乃是幻境术,可制造幻境。方位,数字都是下术的根本。”他挥手,周围变换成了一片幽幽青草地。
阮杏颜惊讶的看着骤变的四周围。
神仙是顶级魔术师!
把神仙的术法当成魔术来学,世间只有一人了,那就是阮杏颜。
得知其中的诀窍,阮杏颜也掐诀,念头一闪,周围又成了灿玺园的小院。
她高兴的拍手,“师父,我也会变了。”
“伤口没好,少动。”十七珺道。
阮杏颜背后虽隐隐作痛,却不会很强烈,所以一直忘了自己还带病在身。
想到这里,阮杏颜目光灼灼看着他,问道,“师父,上午上课上了很久了,是不是能吃东西了?”
“才过了半个时辰而已,离午时还很早。”
阮杏颜瞬间悲戚,天上的时间过得怎么会那么那么慢呢?她明明觉得一上午的时间都过去了。
“师父,那我能吃点心吗?”
十七珺把那包果子给她。
阮杏颜接过,有总比没有好。
“师父,这个学会了,还有别的简单一点的心诀吗?”她塞了一个红果子进嘴,问他。
“没有,你自己要看,去那里找吧。”
第一百零七章 狐仙梦情
无疑,阮杏颜是个懒学生。
她又找了一本神仙册,一边看,一边吃。那点存着的仙果也全部吃完。
这本神仙册讲述的是天界的众仙,超厚的一本,从三十三重天往下,各层的神和仙。
阮杏颜吃完了仙果,书看着看着又睡着了。
她在一阵轻而远的声音中,幽幽转醒。她身上盖着一层薄毯,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她起身去了露台。
是龙尊跟十七珺说话。
阮杏颜有些害怕的退了一步,却还是被龙尊的目光锁住。
他见过她,知道她的来历,会不会赶走他,让她和师父再次永诀?
龙尊只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说,跟十七珺道别,“好好修练,若有所求,尽可以找我。”
他闪身离开。
十七珺缓缓回头,见阮杏颜颜色惨白的看过来。
“怎么了?又做噩梦了?”他的声音传来。
阮杏颜才觉得真切,她踮脚搂着他的脖颈,他若认为做噩梦就做噩梦吧,她真的需要他的怀抱来平息她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师父,你可知道我不想离开你!她在心底呼喊。
十七珺给她做了碗药膳。
阮杏颜一看到药膳,闻到浓重的药味,就有种想逃的感觉。
“我查了医书,这碗药膳对你的伤有益,吃了吧。”十七珺清缓道。
阮杏颜磨磨蹭蹭喝了一口,忍下想吐的感觉。谁能告诉她,她什么时候能彻底脱离吃药的日子。当了神仙还是一样要吃药,好痛苦!
“师父,药味好难受!”她眸光蒙着一层水汽。
“吃完。”他开口两个字,丝毫不给她讨价原价的余地。
阮杏颜不得不忍着,一口灌下。一碗喝完,她连忙冲出去,扶着门框,难受的呕起来。
十七珺皱了皱眉,伸指沾了一点药末,尝了一下,确实很苦!转过身给她冲了一碗糖水。
“喝点糖水。”他递过来一只碗。
阮杏颜眼里还含着泪,接过,喝完了。
十七珺说出去一趟,让阮杏颜在房里休息或者在书房看书。
阮杏颜应了,在书房打发时间等他。
她一会儿翻本书看看,一会儿百无聊赖的坐案桌上习字。等的久了,便出了书房,挥去外面的浮云。
远处的宫殿金碧辉煌,雄伟壮观。阮杏颜干脆出了福祉楼,就是他们住的六层楼的名字。
她还没踏出院子,一道结界挡住了她。
阮杏颜无语望天,师父真正是了解她,知道她不会乖乖呆着,所以把她困住。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那道透明的结界,像是点在平静的水面上,朵朵成形,泛成了一圈又一圈。
她无聊的玩着这种游戏,嘴里还念着,“我要学会解这种结界,设这种结界也得学会,不单单是这些要学会,还要学会耍剑,不然以后再遇到情敌,打不过人家,我只有被打的份。”
她正要转身回去看书的时候,一道白影缓缓飞下,落在阮杏颜面前不远处。
阮杏颜正是失神的时候,以为是师父,笑脸相迎,抬头却见是一个白衣美貌的女子。
那女子风情万种,一身白衣,让她如同婵娟圆月,美的似画。
“你是谁?”阮杏颜问。
白衣女子不答反问,浅笑盈盈,美的出尘,“你是十七的徒弟?”
“是啊,我叫杏子,你该说你的名字了吧。”
“我是十七的……”她顿了顿,才笑言,“二师姐。”
“二师姐?”阮杏颜换上了笑脸,“那你就是二师伯了,你好!”自己人!她还想伸手来个拥抱,却碰到了那道结界。
白衣女子挥袖,扬下那道结界。
阮杏颜一见结界没了,高兴的上前抱住这个白衣美人,“二师伯,谢谢!很高兴认识你。师父让我留在福祉楼,所以给我设了这道结界。”
白衣女子捂嘴轻笑,“一定是知道你会偷跑出去,所以把你困住了。”
阮杏颜尴尬笑笑,“二师伯,你心里知道就好了,干嘛要说出来!”
“真想不到冷清的十七会愿意收你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子为徒。”
“二师伯,师父以前冷清吗?”好像并不,在凡间的师父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白衣女低眉浅笑,缓缓说着,“其实师父收他为徒的时候,我已经位尊神位,并不常见他。印象中他是温文雅致,善良聪慧,从不张扬,也不爱出风头,是师父最溺宠的徒弟,也是几个师弟师妹最宠爱的师弟。”
阮杏颜听了许多夸她师父的话,她顿时与有荣焉一般高兴,笑开了花。
“只是十七从凡间历劫回来就变了,变得冷清。”白衣女隐下眸光的黯淡。
阮杏颜笑意微浅,她也这样觉得。她问,“二师伯怎会来这里?”
“我是来看看十七,想问他可有什么需要,也顺便来看看你吧。”白衣女温柔的开口。
阮杏颜摸不着头脑,这话说的像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我,其实是尊主的侧妃,叫梦情。”她眉眼神色极其复杂,看出阮杏颜的疑惑,她直言。
阮杏颜突然想到神仙册上记录的龙尊,天界的尊主,入住三十三重天天尊宫,真身是白龙,乃百兽之王,六界至尊的龙尊后裔。千岁修成神,万岁时超越三十重天的三尊,居临至尊之位。
而龙尊有一位尊后,就是凤凰,真身乃凤,六界唯一存活的凤族后裔。她同样是万岁时渡劫成功,位尊三十二重天的凤尊。
书中记载,天尊两百年,龙尊与凤凰大婚。
天尊五百年,龙尊纳侧妃梦妃,名梦情。
再多的记载,也没了。因为神仙册不讲八卦。
“你是十七的后母?”
梦情苦涩一笑,“我哪有资格做十七的后母,只是侧妃而已。”
阮杏颜突然想起瑶姬给她讲过的故事,龙尊和凤凰之间的第三者,狐仙插足,导致凤凰离开龙尊。
“你是狐仙?真身狐狸?”
梦情点头。
“白狐狸?”阮杏颜疑问。牧流璃是一只红狐狸,不过他是个妖。
梦情点头,轻缓道,“我一直不敢来看十七,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是他二师姐,见他的次数不多,但每次见到我,他都会笑着喊我一声二师姐。而如今我听说他是尊主的孩子后,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留在这里。跟随尊主那时候,我知道尊后和尊主伉俪情深,但我在听尊主说愿纳我为侧妃时,还是欣喜的接受。尊主尊贵不凡,风华无双,我彼时初登神位,位处二十二重天,见到他便倾心难收。仙神不得动情,而我已然动情,就算位列神位,离尊神之位也会遥遥无期,终有一日会化羽归西。尊主许我名份,我便不用再受情劫之苦。”
阮杏颜认真的听着。想到师父作为龙尊的儿子,却出生就被弃凡间。
这该是谁的错?
龙尊风流?梦情狐媚?凤凰狠心?
她无权去权衡他们的对错。
第一百零八章 谁的书
十七珺回来的时候,福祉楼外的结界已破。
他闪身上了六楼,白纱飘荡,珠帘后的榻上空空荡荡。
他又去了五楼,书房里同样空无一人。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案桌上的一张绢纸留下了几个字,只能算端正的字迹,当然不能和他相比,但隐隐又像是临摹他的字迹写的。
十七珺迷惑,她到底是谁?
她眼里总藏有许多话,欲诉不说。她时常笑意浓浓,一个很容易开心的人,一个喜欢信口胡说的人。
她的情对谁?她的心事因谁?不管对谁,这都是大忌!
只剩那张随风飘落在地上的纸张,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一方别致的小院内,清雅优美,阵阵梵音悠远绵长。
阮杏颜和梦情相对坐着。
一身白如雪裙袍的梦情,面色皎若明月,她手持玉壶,给阮杏颜倒了一杯花茶。
“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很亲切呢?”同样一身月白衣裙的阮杏颜,支着手,眼睛望着狐仙梦情。连她自己都搞不懂,对面的白衣女子明明是人家的第三者,更和师父有一层这样尴尬的身份,她却怎样都生不出厌恶来。
“这或许就是我们的缘吧。”梦情清浅一笑,“我第一眼看你也很亲切,像是……”
她略迟疑的接着说,“同一个种族的。”
“同一个种族?”阮杏颜不懂。
“我是狐族,狐族乃五大种族之一。”
“二师伯,五大种族是什么?”
“你个小丫头一定是个懒怠的小散仙,这些都不知道。”她媚眼嗔怪,缓缓解释,“五大种族,龙凤人虎狐。不过,你确实是人身。”
阮杏颜双眼望天。狐族?牧流璃也是狐族,难道她真是牧流璃的妹妹投胎转世的?这才会跟狐仙有种惺惺相惜的亲切感觉。
在她的印象中,神仙都是人,真身这些东西,她真的很难理解。
“二师伯,狐狸也可以成仙吗?”狐狸这种生物,在她的意识里都是妖精,现在竟然遇上了一个狐狸神仙。
“万物生灵只要有善缘,劫满都可成仙。”
阮杏颜开窍了,难怪看神仙册上,什么龙族,凤族,虎族,人族这,原来这都是大族类。
阮杏颜还想说什么,一个白影落下,玉树临风,临仙之姿。
“师父!”阮杏颜高兴的迎上去,背上抽抽的痛,她也顾不上。
“慢慢走。”他看着她开口道。
阮杏颜弯唇笑,“我不疼,师父。”
十七珺神情看不出异样,他看了一眼梦情,“我带她回去了。”说着转身离开。
“十七。”
“师父!”
两个声音同时传过来。
十七珺止步。
梦****言又止,神情复杂。
阮杏颜上前拉住十七珺,“师父,等我一下,我要跟二师伯道别。”
“其实,二师伯,师父不需要什么东西,我需要,只想每天都有东西吃。”阮杏颜回头对梦情耳语。
梦情刚才变白的面容,多了一丝红润,她点头,微微浅笑,“嗯,我知道了。”
阮杏颜跟在十七珺的身后,回头跟梦情挥手,“二师伯拜拜!”
梦情愣神,拜拜什么意思?她却很快懂了,也对她摆摆手。
这个小丫头是给她机会再去东宫找他吗?
阮杏颜乖巧的跟在十七珺身后,回到福祉楼。
“师父,你去哪里了?我等你等了好久,原本我只是想到那边的宫殿看看的,师父为什么要设结界把我关着?”阮杏颜滔滔不绝,一路上的话语没断过。
“还好二师伯来了。二师伯没恶意,是个好人,更是个美人。我跟她说了会儿话,又跟她一起在天尊宫里飞了一圈,天尊宫实在太大了。”
“二师伯还请我到她院子里喝茶……”
到了五楼,十七珺拿给她一本书,说,“看完。”
阮杏颜翻开一页,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要晕了。
她眼中含泪,隐隐欲泣,“师父,背疼。”
“眼睛看。”他毫不买账。
阮杏颜认命,乖顺,卖萌,装可怜,这些对高冷的师父而言都是绝缘的。
在她边看边打瞌睡的时候,一阵清香扑鼻。
阮杏颜的馋虫跑出来了,瞬间清醒,抬头,面前多了一盘糕点。
十七珺的身影已经在长榻上。
“谢谢师父!”阮杏颜笑容满面的道谢。
十七珺闭着双眼,盘腿坐着,没有声响。
阮杏颜捻了一块,塞进嘴里,满口的果香酥味。她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偏头看着他的俊眉星目,灵动的双眸灼灼生辉。
师父虽然冷漠,却无时无刻都想着自己。
吃完了东西,她像是打了鸡血,精神十足,很快一本书就看完了。见十七珺还盘腿闭息坐着,她哼哼着小曲儿,抱着书来回在书架前转悠。
突然,她看到了一本很熟悉的封面,脚停在了那里。
等了片刻,她才伸手拿了下来。
她翻开了几页,果然是那本从真娘那里借来的书。
师父把这本书都带到天上来了,为什么还会忘了她?
她面红耳赤的翻了两页纸。
“师父!”
他突然出现在身前,她一惊,把手里的东西往后一塞。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在看书。”她面上红润,目光躲闪。
他没说话,只看着她,向她伸出手。
阮杏颜低着脑袋,把书递给了他。
十七珺翻了一页。
阮杏颜的脸微微红了。
她能说,这本书是她问真娘借的吗?她能说,师父说过要陪她一起还给真娘吗?
“师父,原来你也收藏这种书?”她扬唇笑着问他。
他微微颦眉,“这不是我的书。”
“这里的书不是师父的吗?”就算这些书架上的书都不是他的,但这本书也是他从凡间带到天上来的。
十七珺记得,父尊把他带回来后,他收拾随身物品时,看到了这本书,他只当从凡间带回来的书籍,也并未翻看就直接放在了书架上。
“这是我从凡间带上来的。”十七珺道。
“是谁给师父的?”她问。
“不知。”十七珺又把书收了起来,回答她,“许是拿错了。”
阮杏颜看着面色丝毫未变的十七珺,失落不已。他这个样子就像是对她一点感觉也没。